第51章 ☆、51歸途
其實早在衆人苦覓傑克無果之後江予就隐隐覺得組織的藥似乎已經被破解。歐羅巴審判這些年來極少數人叛變很大程度上都要歸功于這神奇的毒藥。他不會置人于死地,但他會折磨的你生不如死。就連研制出這種毒藥的人也沒能配制出完全瓦解這種毒藥效果的解藥,組織每個月提供的藥丸只能暫時壓制這個藥性。而更重要的時,只要你吃過藥,那麽當藥效發作時,就能通過特定的儀器确定身上攜帶者藥物因子的人。也因為這個保障,江予起初對于那些叛變的人不是很重視。只是他沒想到傑克體內的藥物居然真的被消除了!司相宜出事之後江予就确定利瑜大概是從傑克那裏了解到了解藥的事,進而利用芯片換取解藥。
江予不急着找利瑜,因為他遲早能知道他在哪。江予不确定利瑜知不知道藥物追蹤的事,不過就算利瑜知道他也沒辦法。而且,江予相信利瑜一定會在他發病那天和蔣可白交易。據江予所知,緩解藥丸必須在發作後十二個小時內吃下,不然就會沒有效果。那麽能夠完全消除藥物的解藥也必定是必須在這個時間限制內服下。利瑜顯然明白自己在國內多呆一天就多一份危險,他必須在吃掉解藥之後立馬出境離開。當然,他不會有那個機會的。江予要在他做着天堂夢時送他下地獄。
江予歪在單人沙發椅上,面前放着一杯大紅袍,已經涼掉。他似乎睡着了,長時間一動不動。房間裏沒有開燈有些昏暗,打開了一扇窗葉的窗戶被厚重天鵝絨窗簾遮擋住大部分光線。
挂在牆上的吊鐘忽然咚咚咚發出渾厚悠遠的響聲。江予猛然睜開雙眼,慢悠悠站起身。他彈了彈衣袖,拿起放在大紅袍茶杯旁的車鑰匙默然走出房門。
房門,咣當一聲關閉。逐漸掩去江予眼底稍縱一逝的光芒。
江予下了樓,今天他穿了一身運動休閑服,藍白間色,顯得清爽利落。他慢吞吞到餐廳在自己以往的位置坐好。江毅和手裏捏了一份當月財經看,管家正招呼着傭人上菜。布好飯菜之後,江予見江毅和放下報紙開始用餐才将将拿起筷子。
兩人安靜地夾菜吃飯,似乎就和平常沒有兩樣。
江予以為江毅和會質問他江濉的事,而江毅和也以為江予會忍不住開口問組織的事。可是他們卻像是事先約好了一般誰都沒有率先邁出這一步。
江予其實已經緊張得手心都冒汗了,他很擔心父親會在得知他把江濉那樣之後大發雷霆,但那個時候江予已經快氣瘋了,不管不顧的。而他也已經準備好承接傑父親的怒氣,只是沒想到父親遲遲沒有表态,這讓江予很不是滋味,他已經可以确定父親一定知道這件事。江予這一想到父親的另一個身份,臉色瞬間難看起來。他握緊了筷子,最後還是放下了。
“我吃飽了。”
江毅和斜眼看了下江予的餐盤,半碗米飯,一小碗湯,然後沒了。
“你真的吃飽了?”
江予有些出乎意料地轉過去愣愣看向江毅和,然後呆呆地點頭。江毅和見他這副魂不守舍的模樣,欲言又止地想說什麽,掙紮半天正準備說出口,沒想到先被江予搶了先。
“那我出門了。”
“去哪?”
“我只是出門轉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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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毅和放下碗筷,深黑眼眸裏倒映出江予離開的身影。他似乎想起了什麽,又搖了搖頭。
“早點回來,夜裏不安全。”
江予咬住下嘴唇,緩緩點頭然後快步走向車庫。
發動車子駛出莊園,江予從口袋裏翻出一直手表表盤大小的方形電子屏,按下開啓電源之後,電子屏哔聲一響,屏幕中一個膠囊模型轟然炸開,散落漫天藥末,星星點點。接着叮一聲彈出一小輸入框,江予利用方形電子屏側身的按鍵按下利瑜的編號,數秒之後電子屏畫面一變,屏幕中原本密密麻麻的小點中忽然一點閃爍出紅光,接着那小點便逐漸放大放大直到最清晰的路面标志出現在電子屏屏幕上。江予看了一眼那屏幕上出現的地理位置,随後把電子屏塞在衣兜裏方向盤一打猛地踩下了油門。
車子七拐八彎,等過一個個紅燈之後終于到達之前紅點所顯示的地方。那是巨瀾大飯店的門口。江予眼神一暗,掏出一支煙依靠在車窗上點燃。這真是個諷刺至極的地方,。
這個時候利瑜在哪裏呢,江予默默心想着。他會找個隐蔽的地方交易這是絕對的,他需要在得到解藥之後立刻離開,最好的工具是什麽呢。當然是直升飛機。那麽偌大一個京城,究竟哪裏又隐蔽又寬敞得能夠讓他的直升飛機停留在那裏接送他而且在他登機之前隐蔽得讓蔣可白那群人找不到呢。
利瑜,只有一個選擇。那就是橫跨在京城邊界處的望東山,那座山因為多年前的地震有過一次嚴重的山體滑坡導致他的山脊之間裂開了一個大口子。這幾年國家致力于改善環境,望東山也成為重點保護對象,沒有什麽人禍,天災也很少發生的望東山在經過那次重大災難之後也漸漸茂盛起來。樹木蔥郁,遍地開花。最重要的是,通入望東山山頂的只有唯一一條路,利瑜在以為除了蔣可白之外沒人知道交易地點時一定會認為這條路非常安全。因為蔣可白不可能再路上埋伏他,不然很容易在望東山山路上發生車禍。那個時候利瑜是死了,但是蔣可白就別想拿到芯片。
江予眯起眼睛,卷下車窗吐出一圈圈煙霧。江予記得他為了能這麽帥氣地吐煙圈還特氣找組織裏號稱抽煙最帥氣的K讨教了挺久。離那時有多久了?江予自己都記不清了。忽的一個不慎,煙霧不小心吞下肚,嗆得江予只掉眼淚。他憤憤哧一聲,埋怨自己居然還犯這種新手菜鳥才會有的蠢事。
抹掉眼淚,扔掉煙頭。江予眨眨眼,留戀地掃過巨瀾華麗的大門,卻不其然看到一個意外的身影。
是章淮,他一身黑衣從巨瀾飯店出來,身後跟着江予陌生的人,他們低頭交談了一會,章淮便上了一輛吉普,其他人則是進了另外的車子。吉普沒有做任何停留,開足了馬力便往前狂奔。江予眨了眨眼,想着章淮或許只是過來辦點事。他沒想太多,發動車子掉了一個頭便徑直駛向他所預測的那個地方。
只可惜,這世上變幻莫測的發展注定是要讓江予失望的。
江予發現章淮的車子一直在他前頭沒有消失,郊區的路那麽荒蕪,為什麽偏偏他要開往這裏來?這說明什麽,說明章淮根本就是和江予同一個目的地!
江予猛捶一下方向盤。
為什麽!為什麽章淮也要慘和進來!這個該死的第三方!他早該想到了,在京城還有誰有那麽大的勢力。
不不,這一切都該結束了。江予木然擡頭,從車墊底下摸出一把手槍。他搖下車窗,探出手去,對準前方吉普的左後胎就是一槍。被爆胎的吉普果然下一秒就方向失靈地在原地打了個轉,接着撞向公路旁的護欄,緊要關頭才堪堪停在護欄前面一寸之處。被忽然襲擊的吉普車內的人自然是火冒三丈,一眼就瞄到還未來得及收槍的江予。尾随吉普的衆多車子一瞬間便把江予圍了個圈。
怒氣沖天過來興師問罪的人猛敲江予車窗,江予推門下去便差點遭到圍毆。只是那些人在看到帶着棒球帽的江予露出臉來時便迅速收回手,尴尬地小心翼翼看了眼從後面走來的章淮。
章淮見到江予也是狠皺眉頭。
“阿玉你在這裏做什麽?”
“這句話應該我問你才對。”
“你身體不好還跑來跑去不要命啦。”章淮望了望車內,空無一人,更加不滿:“沒人跟着你?”他剛想上前拉江予,卻被江予擡起的槍口逼了回去。
“阿玉,你這是幹什麽!”
“放我走,你們不準去望東山。”
“你到底想幹什麽?”
“不要讓我說第二遍。”
江予冷漠的話語讓章淮極度不适應。
“不行,那裏太危險,你一個人去我不放心。”
突然,砰一聲槍響,一顆子彈擦着章淮臉頰飛過,割出一道血痕。章淮摸了摸臉頰,不敢置信地看指尖上沾染的鮮血。他腦子裏充斥着一件絕對不會出現在他字典裏的一句話。
江予朝他開了槍。
“章淮,你以為我不敢嗎。”
章淮中槍那一瞬間,他背後所有小弟立馬拔出了武器對準江予。黑洞洞地槍口,江予毫無顧忌。
“又或者,這樣你比較喜歡。”江予嗤笑一聲,對準自己捶在一旁的左手手臂就是一槍,眉頭不眨一下。
章淮簡直要被江予給弄瘋了,他抓狂大喊:“你到底發什麽瘋,你嫌自己死得不夠快嗎!”
江予舉槍,槍口親吻上他的太陽穴。他又重複道:“放我走,你們不準去望東山。”
“你先把槍放下!”章淮咬牙:“你們也該死的趕緊把那些礙眼的東西收回去!”
江予不說話,就是冷冷盯着章淮要他的回答。章淮眼眶發紅,他從未見過這樣的江予。這麽冷漠,這麽狠辣的江予。章淮相信這樣的江予,如果自己不答應的話,他一定會狠狠給自己腦袋上來一槍的。章淮他不敢賭。
“都滾,全給老子散開,讓他過去。”章淮狠狠瞪着江予發號施令。
江予冷漠地見之前圍住他的那些車輛齊齊退散至一旁。江予倒退至車門前,飛快上車,猛然拉上門在所有人都沒反應過來之前就開上最大馬力從人群中沖了出去。
“老大,我們接下來做什麽。”有不怕死的小弟湊過來問。
“給我追!”章淮森冷一喊,直接跳上離他最近的那輛車。餘下的小弟們面面相觑,只好各回各家各找各車往前追。
章淮的人走之後的五分鐘,天色逐漸暗下來的荒郊野路上又突然出現另一個車隊。途經章淮和江予交鋒處時,那群車忽然停了下來。
“首領,這裏有硝煙反應,還有血跡但不多,我們取了一些沾染上血液的泥土檢驗,那确實是太子的血。”mirror坐在副駕駛座上,恭敬地向後座江毅和彙報。
江毅和捏了捏鼻梁:“繼續追。”
“是。”
這時已經把車子開上了望東山的江予知道章淮一定會追上來,他微嘆一口氣無奈搖搖頭。不過能跑在他們前頭就行了。利瑜是一定要死的,芯片也是一定要毀的。不只是因為芯片裏衆多的寶貴交易信息,更重要的還是絕對不能讓首領的資料洩露。不然,整個江家就完了。
江予動了動放在方向盤上的左手手指,失血過多已經被子彈損傷的筋肉讓他已經不能很好地掌控這只左手。不過這已經無關緊要了,因為江予已經看到了穿梭在山路上的另外一輛車正離他越來越近。
這一次江予獨自一人出來早就做好了和利瑜同歸于盡的準備。他回想起自己這些年過的生活,還真的是不得不承認太過于多姿多彩。他原本希望有一個正常普通的人生,只是上天看不慣他這種懶懶散散的樣子,所以賜給了他一個疏離淡漠卻又扶持他成為黑幫組織頭目的父親;踢來了一個備受寵愛卻又善妒,心胸狹窄的弟弟;送來了一個脾氣暴躁又貼心的兄弟;扔來了一個孤高傲氣實則忠心不二的鳳凰男同事……這些人在他生命裏來回穿梭,終于把他的人生攪拌成了一堆漿糊。
江予咧開嘴笑得開懷,他覺得這故事拿來寫小說一定特別戲劇性。
前方汽車的尾燈終于進入江予正前方視線裏。
他的這一生,經歷了那麽多。出生在世家豪門,賺了很多錢,間接指揮組織人員殺了很多人,和章淮一起逃過課挨過打,和司相宜在基地裏玩過捉迷藏。因為無法解出首領布置的迷局而被關在基地密室裏三天三夜。去過很爛的學校讀書,也在最頂尖的學校裏上過課。罵過那個總是欺壓他的混蛋首領,也對父親大吼過。欺騙了一個又一個人。這世界上有多少人能活得像他這樣色彩斑斓的。
眼淚終于斷線一般從江予眼眶滑落。
這一下,他終于能夠踏上他的歸途了。
響徹整座望東山的剎車和劇烈碰撞聲猶如夏夜驚雷,驀然敲擊在所有人心髒。
江予只覺得眼前一片白光。
他忽然記起,他還有一個問題,父親到底把他當成了什麽?為什麽要這麽對他!
只不過,這一切都不重要了……不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