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鬼師(4)

程鳴羽在石臺上吹了半天的風。初始覺得冷,後來不知為何,漸漸發現光滑石面似是有溫度,她呆坐着也不覺得有寒意了。

只是穆笑拿來的果子吃完了,她無事可做,只能在上面東張西望。此時還是深夜,天色沉寂,那層籠罩在鳳凰嶺之外的茫茫大霧,在山巅的地方漸漸稀薄甚至消失了,程鳴羽能看見滿天星辰。

長平鎮的火熄滅了,一場大雨正在遠處降落。

程鳴羽的心被惆悵和茫然填滿了。她感覺自己也像是深陷迷霧,摸索不到離開的路徑。

耳邊卻忽然聽到輕盈的環佩之聲。

以為是穆笑來了,程鳴羽連忙回頭。

這回立在石面邊緣的不是那顆玄青色的釘子了。一個高挑少女不知何時躍上了石面,正一面攏着自己長發,一面好奇地看着程鳴羽。

她一身玉白色長裙,眼珠子漆黑靈活:“你就是穆笑說的那個山神?”

程鳴羽只覺她上來之後,自己周圍就彌漫着清爽的香氣,又因為眼前姑娘容貌溫柔可親,她不由得放軟了聲音:“是呀。”

很快她又連忙補充:“不對,我不打算做你們的山神,你不要勸我了。”

“我不是來勸你的。”女孩笑嘻嘻地從腰間系着的錦布小袋中拿出一個玉色小瓶,“我叫應春,你叫什麽呀?”

程鳴羽揉揉鼻子,說了自己姓名。她問:“那你上來做什麽?給我帶吃的?”

應春搖了搖頭。

她走到石面中央,拔出玉色小瓶的瓶塞,将瓶子傾斜。

一滴金色稠液從瓶口墜落,啪地滴在石面上。

原本堅硬光滑的石面在這一刻變得仿似一泓被驚擾的水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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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色的水滴将水面染成了一模一樣的金色,而所有的金色都在湧動,一圈圈地從水滴落下的地方,朝着邊緣推送漣漪。

程鳴羽吓了一大跳。石面變成了金色的水面,可是她手腳觸碰到的地方仍舊是堅硬的。就連應春也仍然穩穩地站在石面上。

“我和你所在的地方叫芒澤。”應春的聲音在隐隐約約的水浪聲中傳來,“它是鳳凰嶺地脈靈氣的出口。”

下一瞬,洶湧的金色流光沖破石面,騰空而起。

氣流像是最溫柔的風,吹拂着程鳴羽和應春的臉龐衣裙。程鳴羽甚至捂住了耳朵:她聽見了從石面之下,甚至是地底深處傳來的呼嘯之聲。

像是遙遠的嘆息,又像是沉痛的呻.吟。

流光聚在山頂,仿佛一片金色的輕雲。

它們終于漸漸散開了,碎屑一樣的粉末散落至鳳凰嶺的每一處山嶺,每一個角落。有鳥鳴與獸嘯遠遠近近地響起。漆黑的天也似乎變得明亮,程鳴羽擡起頭怔怔看着嶺頭的大團輕雲。石面的流光正不斷湧出,奔向高空。它們穿過了她的腳面、手掌和頭發,程鳴羽感覺自己似乎也被這些靈氣包圍和滋養着。

遇到穆笑那天所看到的東西,正在眼前重現。

“鳳凰嶺山神如果歸位,芒澤就會時刻湧動靈氣,長久地滋養鳳凰嶺。”應春把手裏的玉色小瓶子裝好,“但山神不在了,我們只能輪流施展法術催動聖池芒澤,每日一次,讓鳳凰嶺不至于因此而枯竭。”

但這是不夠的。鳳凰嶺山脈之中仍有一處兩處在緩慢死去,他們不是山神,因而根本無法阻止。

“幫幫我們,救救鳳凰嶺吧?”應春盤腿坐在程鳴羽面前,“鳳凰嶺恢複正常之後,對嶺子上的所有人所有獸,都是好的。”

程鳴羽懷疑應春身上的香氣會讓人失去頑強抵抗的意志力,因為她正在問一個自己應當不會問的問題:“當山神的話,我會有什麽好處?”

“吃飽喝好。”應春立刻說。

程鳴羽:“……”

程鳴羽現在确定應春肯定知道自己心裏在想什麽了。

她轉頭看向大火已經熄滅的長平鎮。

應春說的話裏有一句讓她切實動搖了:如果她成為山神,這座正在緩慢死去的山嶺中所有的人和獸,所有的生靈,都會因此而得救。

“為什麽你或者穆笑不能當山神呢?”程鳴羽又問。

“鳳凰嶺不認我們。”應春拍拍腰上系着的錦布小袋子,裝着金色水滴的小瓶子在裏頭晃蕩,“這些水狀的靈氣也是前任山神留下的,我們只能用它來喚醒芒澤,但這些水滴也越來越少了。等到它用完的那一天,芒澤會枯竭,地脈的靈氣再也無法遍及鳳凰嶺,鳳凰嶺會因此徹底死去。”

“它……它認我?”程鳴羽很忐忑。

應春點點頭:“當然,你以為誰都能在芒澤上坐這麽久麽?你如果只是個普通人,早就死了。”

程鳴羽頭皮一涼,立刻站起,失聲道:“什麽?!”

“芒澤接納了你。”應春連忙說,“地脈的靈氣也進入了你的體內,你并不感覺到不适……”

程鳴羽這下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了。她只覺得穆笑異常可怕。

如果自己并不是芒澤認可的人,只是一個能到地脈靈氣的普通人,那麽在穆笑把自己拎到這裏的時候,自己就已經死了。

穆笑是不在乎程鳴羽生死的,他只是在挑選一個合适的,可以被芒澤認可的山神。

“……讓我下去。”程鳴羽小聲說,“我當……但我得到地上去!”

應春把程鳴羽帶回地上之後,高興得話都說不利索了。她轉頭去召集鳳凰嶺衆神,讓程鳴羽先在此處等候。

“我很快就回來。”應春拉着她的手,“你別亂走動,這兒地形有些複雜。”

程鳴羽乖乖點頭。但一見應春消失,她轉頭立刻就跑。

穆笑說鳳凰嶺的霧氣是鳳凰嶺封閉自己的手段,只能進不能出,除非是像他們一樣的精怪。程鳴羽心想自己如今一是被芒澤接納了,二是吸收了地脈靈氣,說不定已經能輕松鑽出濃霧,回到人世。

鳳凰嶺山神可以吃飽喝好,這對程鳴羽來說是非常大的吸引。

但她怕穆笑,更怕死。

應春說的沒錯,此處果然地形複雜,但程鳴羽從小在山裏頭摸爬滾打,練出一身不怕摔不怕蹭的鋼筋鐵骨,跌跌撞撞跑了半日,順利鑽進了密林之中。

程鳴羽不僅不識路,且昨天只吃了一頓幹糧,和穆笑在芒澤上耗了許久,除了紅皮果之外什麽都沒下肚,跑了一段路之後已經餓得快要飄起來。

兩只肥而白的兔子從她面前跑過,程鳴羽咽了咽口水。

“鬼師來了。”兔子鑽到樹叢裏,嘴巴一動一動,沖着她說話,“這味道可真臭啊,不尋常,不尋常。”

程鳴羽:“……”

另一只兔子也緊跟着趴到了樹叢,長耳朵一抖一抖:“你不躲起來麽?”

程鳴羽随着趴了下來,片刻之後才猶豫着問:“你們……會說話?”

“成了精自然會說話。”兔子小聲說,“我倆成精不久,不過學得很快。”

程鳴羽:“那……你們很厲害。”

大兔子:“那你呢?你什麽時候成的精,竟還這麽傻。”

程鳴羽小聲反駁:“……我是人吶!”

兩只兔子瘋狂抖動耳朵,發出質疑的聲音:“人???”

它們趴在程鳴羽身邊嗅來嗅去。

“可你身上有山野的靈氣,還有這麽濃的花香。”大兔子說,“不尋常,不尋常。”

程鳴羽正要解釋,忽見有兩個影子從薄霧與晨曦中走來。一人兩兔立刻噤聲。

走在前頭的是個将頭發剃得極短的中年男人,渾身上下是一色的黑,只露出一張黃臉,連雙手都緊緊攏在袖子裏。他背着一個黑色布囊,沉甸甸地墜着。

他身邊走着一個挎籃子的婦人,腰背佝偻着,嘴上還在喋喋說話:“……鬼師大人,一定要救活我兒啊。”

鬼師頗為不耐煩。“能不能救活,得看他們還有沒有壽數,我怎能跟你打包票?”他又問,“你說找到了換命的人?”

“找到了,兩個兵,又高又健壯,特別合适。誰想到呢?就這樣跑我家院子裏來了……估摸是從長平逃出來的,那邊死了許多人。”婦人幹啞地笑了一聲,很快又惴惴不安,“可我,我這是作孽,死了之後要下……”

“那你還救不救?”鬼師站定了。

婦人毫不猶豫:“當然救。”

他們漸漸走遠了。

程鳴羽又緊張又怕,起身抓起兩只兔子就要跑。

兔子在她懷中掙紮:“做什麽!”

程鳴羽:“跑啊。”

倆兔子齊齊出聲:“不可不可,我倆到鳳凰嶺,是為了救人。”

程鳴羽把它倆放下了:“救什麽人?”

原來兩只兔子一雌一雄,是同胞兄妹,都是長平鎮逃出來的。昨日炮彈襲擊長平鎮之前,兔子的主人便出發前往鳳凰嶺。倆兔子随後想到鳳凰嶺能進不能出,生怕主人遭難,于是緊随着也進了鳳凰嶺尋人。兩兔進山時為方便搜尋,特意化成人形,無奈兩人成精不久,修為太淺,人形維持一段時間後便恢複了原狀。

恢複原狀之後,它倆就迷路了:因為人形時所看到的景物與兔身所見大不一樣,兔子太小了,只能貼地行動。兄妹倆在這裏苦苦繞了大半日,最後遇到了同樣迷路的程鳴羽。

“方才那婦人說要拿兩個兵來換命,我家主人和他侍從加起來,正是兩個兵。”兔子抖抖尾巴,“人,你別攔我們了。”

兩只兔子朝着鬼師與婦人離去的方向貼地奔跑,很快也消失了。

程鳴羽朝着反方向走了一段,心裏記挂着那兩只兔子不知要如何救人,又想起穆笑和應春都懇求她救一救鳳凰嶺。

她最終還是轉過身,追着兔子一同去了。

鬼師抵達婦人的院子時,院子裏空無一人。

婦人摸到柴房去看,柴房也是空的。

院中倒是有幾個軍鞋的大腳印,婦人仔細看着,忽然發現腳印直接往自己的屋裏去了。

她臉色大變,扔了籃子就往屋內跑。

鬼師在院中叩拜四方鬼神,片刻後才見婦人走出。

“你孩子已死了?”

“沒有。”婦人搖頭,“可已經認不出我了。”

她滿臉憂愁,緊張地瞧着鬼師從布囊中拿出各樣工具。

“那兩個兵不見了,怎麽辦?”

鬼師并不言語,拿着水杯與紙、線等物什,走進了藥味濃烈的房中。

山民貧瘠,這屋內倒是幹淨整齊。床鋪四面懸着布幔,隐約能看到裏頭躺着兩個身量大約十一二歲年紀的孩子。鬼師将三根漆黑的竹立香插在香爐之中,把香爐擺在門前,走到床邊。

揭開布幔時,鬼師忽地一愣,随後轉頭看向婦人。

“不能救了?”婦人顫聲問。

“可以救。”鬼師說,“只是極困難,需要更多的錢。”

婦人見他将水杯紙張等物收起,又驚又疑:“你不測一測壽數麽?”

“我說能救,自然能救。”鬼師袖手站在床邊,“可若是見不到銀錢,我不便作法。”

婦人愣住了,雙手絞着衣角,咬牙思索。床內的兩個孩子正淺淺哀吟,聲音細弱無力。

“家中還有一些……”婦人低聲說,“我去取。”

此時,芒澤下方的林子中,穆笑正與應春面面相觑。

“人呢?”

“跑了吧……”應春摸摸下巴,“真不聽話,我明明讓她在這兒等的。”

穆笑又氣又怒:“你要找我們來也不必親身過去,讓你的雀兒鳥兒傳個訊就行。她一旦跑了,嶺子這麽大,我們法力不夠,還怎麽找!”

“找你容易,叫雀兒去就行了。”應春指着正緩緩行來的另外兩個人,“可伯奇和長桑呢?我的雀兒可找不到他們藏身的地方。他倆修為比我們還高,都是神籍,我找都費勁。”

“不要吵,不要吵。”正走來的長桑說,“穆笑脾氣怎麽越來越壞了。”

他像是一個儒雅規矩的書生,臉上沒脾氣,心裏也沒脾氣似的。

他身旁則是另一位名為伯奇的神。從外表看來,伯奇似是四人之中年紀最小的,但實際上卻是最先入了神籍的食夢之神,是在鳳凰嶺生活的第一個神靈。

穆笑沒理長桑:“找不到人,眼看芒澤就要……”

“她身上帶着我的玉蘭花香氣,你聞着去找就行了。”應春說,“我去尋人。”

穆笑:“我也去尋人。”

兩人化作玄青與玉白色的煙氣,很快消失了。

“那我們呢?”伯奇問,“新的山神什麽模樣?”

長桑輕咳一聲:“不清楚。”

伯奇:“那罷了,去喝酒吧。”

長桑眉毛一挑:“合意。”

兩人也消失了。

程鳴羽并不知穆笑和應春正在尋找自己,她沿着兔子去的方向一路尋找,沒多久就發現了趴在岩石邊上瑟瑟發抖的兔氏兄妹。

前方已經能看到一個孤零零的小院,似是村莊的入口。

随風飄來的除了雞鴨糞便的臭氣,另有一種十分古怪的煙熏氣味,聞之欲嘔。

程鳴羽把兩只兔子抱起,順便用衣袖掩住口鼻:“你們怎麽停了?前面這麽臭,是鬼師在作法麽?”

大兔子沒吭聲,小點兒的兔子輕聲說:“怕了,走不動。”

程鳴羽:“不是要去救你們主人麽?”

倆兔齊齊沉默。

程鳴羽是個熱心人:“既然走不動,我帶你們去就行。”

倆兔在她懷中掙紮,程鳴羽朝着那院子走去。

“莫怕。”她也不知道自己這底氣是從哪兒來的,“我雖然說不清楚自己現在還是不是普通人,但我還挺不尋常的……”

話音剛落,有人按住了她的肩膀。

穆笑把她拉到自己身邊:“你還不是山神,只是一個尋常人。”

程鳴羽咽了口唾沫:“你這麽快就找到了我?”

穆笑看看她,又看看她懷裏的兩只兔子:“你逃跑就逃跑,還抓這種東西?”

“呸!”大兔子嚷道,“什麽叫這種東西!我有名字,我叫金枝!”

它轉頭催促妹妹出聲:“玉葉,告訴他你的大名。”

小兔子溜圓的紅眼睛看着穆笑,耳朵垂下來,把臉都遮住了,就是不說話。

大兔子無奈,輕輕踢了妹妹一腳。

穆笑并未仔細聽兔子說的話,他注視着薄霧之中的小院子。

邪佞的煙熏氣味越來越濃了。

鬼師接過婦人給的銀錢,滿意地掂了幾下。

這已是她能拿出的最後的錢,鬼師知道。他将銀錢揣入懷中,從布囊裏拿出數十幅鬼神像,一一挂在床沿。

“不要出聲。”他叮囑婦人。

婦人連連點頭。

一簇黑色火苗從鬼師手中的油紙中燃起。火苗越來越大,幾乎要将他手掌包圍。屋內明明無風,數十幅鬼神圖卻簌簌而動,抖個不停。

鬼師大吼一聲,伸出手掌拍向床上仰卧的兩個孩子。

但他雙腳一緊,動彈不得。

低頭看時,才發現床底下伸出兩只手,緊緊握着他的腳踝。

那雙手奮力把鬼師的兩只腳往床下拉,鬼師站立不穩,立刻仰面摔倒。

手掌中的黑火消失得無影無蹤,落地的油紙上是一層厚厚黑灰。

床底下鑽出來一個人,正是婦人沒找到的楊硯池。他從地上撿起油紙,把油紙靠近燈火。

油紙上再次竄起黑色火焰,婦人驚訝地叫出聲來。

“這只是一個小把戲。”楊硯池将油紙搓了搓,扔到一旁,“阿媽,這個鬼師在騙你。你的孩子是救不了了的。”

婦人呆了片刻,忽然惡狠狠朝着楊硯池撲過去,撕扯他的衣領:“你騙人!你誤了鬼師大人作法!你給我孩子賠命!”

“阿媽!”楊硯池一把扯開了床幔,“你好好看看你的孩子!他們根本……”

挂在床沿的鬼神像紛紛落下,蓋在床內兩個孩子的臉上。婦人一雙眼睛充血發紅,死死盯着楊硯池:“他們不會死的,鬼師會救他們!”

鬼神圖落地了,露出兩個小孩幹枯發皺的臉。雖然只有十一二歲,但兩人雙目緊閉,呼吸微弱,渾身皮膚枯皺,滿頭白發,滿臉斑點。

他們已是垂暮待死的老人。

“鬼師以生換死,他為何不測一測你孩子的壽數?阿媽你仔細看一看!”楊硯池抓住婦人的手,“他早就見過你的孩子了!你的孩子之所以會變成這樣,正是因為鬼師将他倆的壽命奪走,填到了別人身上啊!”

婦人瑟瑟發顫,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喉中嗚嗚作聲。

“以生換死之法,一生只能做一次。”楊硯池放緩了聲音,“阿媽,別信他,這是邪術,救不了你的孩子。”

鬼師已在門邊站了起來,手中抓着那三柱黑色的竹立香。

“你是什麽人?你怎麽知道鬼師的事情?”他用竹立香指着楊硯池,“你也是鬼師?……不,你不像……”

話音未落,他忽然把竹立香朝着楊硯池與婦人扔出,轉身就往門外跑。

黑色的竹立香上嘭地騰起濃濃黑煙,參雜着火焰,直沖楊硯池過來。

楊硯池一把推開婦人,咬破指尖,準确地抓住了竹立香。

黑煙忽地變了色,化作一條黑紅色長蛇竄了回去,,朝着正跨出門口的鬼師一口咬下。

作者有話要說: 【鬼師】袁枚《子不語》中記載着“廣西鬼師”的事情,包括施法的方式,具體的做法,規避的方法等等。據說有陳、賴兩家因為鬼師這個行當而致富(……)

另外這一章出現了兩個神,伯奇和長桑公子。

【伯奇】是傩儀十二神之一,專門吞噬噩夢。

【長桑公子】又叫長桑君,傳說中是扁鵲的師父。

兩位都是重要的角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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