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苦竹郎君(7)
一直随在阿泰身邊的兩朵玉蘭花小人不知何時已經跑走了。它們的膽子比金枝玉葉更小。阿泰呆立在原地, 半晌才木木地往前走了一步。
那女人爬出來之後也沒有動靜, 只無聲地趴着,但阿泰一動, 她立刻擡頭, 黑魆魆的瞳仁漸漸擴大, 幾乎占據了整個眼眶。她的臉直沖着阿泰的方位,鼻子動了動, 像是在嗅探。
阿泰完全愣住了。他小而慣于麻木的那顆心忽然猛地揪了一下, 明明沒有心跳,卻覺得腦中嗡嗡作響。
恐懼讓他下意識地回頭想要尋求幫助。
在山崖的另一邊, 林子那兒站着總是遠遠看着他的那個婦人——阿泰自己也說不出緣由, 但他已經轉身朝着山崖那邊奔了過去。
在他蒙昧無知的腦袋裏, 有一處正在竭力提醒他:到那個人身邊去……跑起來,到她身邊去!她會保護你,她永遠都會保護你。
阿泰順着山崖爬了下去,身後傳來那大腹女人在地上爬行的聲音。
但是落地之後, 阿泰沒辦法再往前走半分了。他站在山谷之中, 眼前是另一片山壁。只要爬上去,他就能到那蛇瞳的婦人身邊。
可他無法再移動一分一寸。一個念頭驅使他前進, 而另一個念頭卻阻止了他:兩者都是本能,他天生恐懼與憎厭蛇類, 他是沒辦法靠近的。
阿泰回頭, 藥草園那方向已經沒了大腹女人的蹤跡。
他再看向眼前的林子時,那處已經一片靜谧。
以為阿泰要朝自己追過來, 吳小銀已經慌忙離開了。
阿泰獨自一人站在齊腰深的草叢裏。秋風太涼了,逃匿的玉蘭花小人又悄悄爬上他的背,坐在他肩上。但他沒有得到半分安慰。
随着那蛇瞳女人的遠離,憎厭感漸漸消失了。他捶了捶自己的胸口,感到無法言明的苦悶和難過。
阿泰的小腦袋裏終于産生了一個亟待解決的疑問:那個蛇瞳女人到底是誰?
楊硯池回到家中,發現小米正在院子的井沿上坐着。
Advertisement
他呆呆擡頭看向遠方,鳳凰嶺的最高處上,芒澤正散發着微光,無數碎屑如同飄落的纖薄蝶翅,在藏青色的夜空裏随着無形無跡的風,散落到鳳凰嶺各處。
“原來那上面有花炮。”小米小聲嘟囔,“怎麽聽不到聲音?”
楊硯池有些驚奇,心想長桑的那一點兒仙魄不僅救了小米的命,還讓他從此擁有了能看到常人不能見之事物的能力。他不知道這是福是禍,因而也沒有細想,擡腿邁入院中,催促小米回屋裏休息。
金枝成日在家裏照顧小米,知道他幹躺在床上十分無聊,于是毅然站在小米這邊:“讓他多看看呗,睡了一天了,晚上睡不着。”
玉葉從金枝身旁探出個腦袋來,看着楊硯池:“将軍,你教山神學了什麽呀?”
楊硯池一愣,随即便聽到井中傳來捂嘴低笑的聲音。
他不由得嘆了一口氣:“你們管這麽多做什麽?”
觀從井裏躍了出來,親親熱熱地坐在小米身邊:“楊将軍,你要教山神學什麽本事啊?她的功課向來和你無關,你湊什麽熱鬧?”
楊硯池:“關你什麽事?”
觀應道:“你高興我就覺得高興。”
楊硯池:“誰說我高興了?”
金枝這回跳了出來:“将軍是高興的。”
他不顧楊硯池一直瞪着自己,學着楊硯池從路上走回來的姿态,腳步輕快,右手還把着一只小狼毫,在手指間轉來轉去。
楊硯池:“……關你們什麽事!”
玉葉小小聲說:“将軍,你對山神姐姐特別好。”
“沒有。”楊硯池立刻否認,“只是我和她比較熟悉,聊得來。”
觀和金枝玉葉齊齊盯着他,臉上露出莫測高深的壞笑。楊硯池眼前四人,只有小米因為觀坐得太近而一臉緊張,來不及嘲笑楊硯池。
楊硯池把手裏的筆又轉了一圈,斜靠在石牆上。
“別多想了。神靈是不會讓自己身上出現裂縫的。”楊硯池想起了程鳴羽告訴自己的事情。
這句話只有觀聽懂了,其餘三人全都面面相觑,一臉茫然。
“我聽過這種說法。”觀點點頭。
楊硯池心裏一直有一個疑問,他踟蹰許久,還是忍不住問觀:“為什麽愛上別人就意味着出現裂縫?我不能理解。”
“神靈可以愛萬物,愛天地,愛山川河流,愛土地森林,但他們不能愛一個具體的人。”觀說,“神靈的法力太強大了,他們只有博愛,才能保證這種強大的力量可以均衡地分配而不至于失去平衡。如果只落在一個人身上,那就特別危險。他們是不能夠為任何一個人失去理智的。”
觀說得很平靜,她晃動着衣袖,袖子上被糕糜先生所污染的那一塊地方仍然沒有褪去,在月光照亮的白色衣袖上顯得極為醒目。
“……我認為神靈愛一個具體的人和愛世間萬物,沒有矛盾。”楊硯池固執地說,“那太苛刻了。”
觀笑眯眯地看他:“你為什麽要考慮這個問題呀?因為山神?”
話題終于再次回到小米和金枝玉葉能參與的部分,他們三人齊齊來了精神,金枝玉葉甚至嘣地一下彈出了自己的兔子耳朵。
“那你呢?你常在鳳凰嶺上跑來跑去看年輕漢子洗澡,有自己特別喜歡的麽?”楊硯池不理會她的打岔,繼續揪着自己的問題問。
觀抓了抓自己的耳朵,搖搖頭:“我不是神靈啊,我不怕的。再說了,我确實喜歡不少好看的漢子,包括将軍你,但我可沒放什麽真感情進去。你們人的壽命太短了,我不想讓自己傷心。”
楊硯池點點頭,忽然指向小米:“那你知不知道小米……”
他話音未落,小米立刻轉頭對着觀喊了她的名字:“觀!”
觀頓時捂着臉:“別叫我名字!”
眼看她溜進井裏消失得無影無蹤,小米才回頭怒視楊硯池:“将軍,你別亂講話。”
楊硯池成功打斷了這一場針對自己的八卦探究,心滿意足,轉着筆走回了屋中。
小米雖然能走能坐,但還不能有大動作,家裏幹活的人就只剩下楊硯池和金枝玉葉了。
楊硯池這日收拾了新摘的十幾斤番茄,準備到別的村裏找人換些肉給小米補充營養,順便找幾個厲害的獵人學習如何捕獵。他臨走時反複叮囑金枝玉葉仔細照顧小米,千萬別再出事。金枝玉葉又要看着田地,又要照顧小米,累得化作兔形都看不出原本圓滾滾的形狀了。
附近的幾條村子楊硯池都走熟悉了。鳳凰嶺上雖然住着不少人,但最近這些年并沒有多少孩子出生,楊硯池在村中見到的大多是老者。
楊硯池常常幫他們幹些力所能及的活兒,借此換來米糧。
米糧數量不多,因此他還得用種出來的東西再去找人換肉。
他前面二十多年,從不知道自己竟然能在這座山裏活得這樣落後。鈔票銀元在這兒是沒有用的,能食用的東西才最重要。
等終于換回了肉,楊硯池幾乎橫穿了整座鳳凰嶺。
他拎着肉和米往回走,經過河邊時,忽然看見密密匝匝的樹叢裏似乎躺着一個人。
一晃眼看過去,那女人竟似沒有頭。
楊硯池吓了一跳,連忙撥開眼前的枝葉,這時那女人也正坐起身:他松了一口氣,是有腦袋的。
應當是自己看錯了,楊硯池在心中暗笑自己因為小米的事情而開始疑神疑鬼。
“是你。”從樹叢裏站起來的女人滿臉柔媚笑意,“你記得我嗎?”
楊硯池想了片刻:“不記得。”
“我叫蟲落。”女人指着河道說,“當時你在河邊見到我,以為我要尋短見,還勸我找個更好的地方來着。”
楊硯池這下想起來了。他打量着眼前的蟲落,發現她換了一身裝扮,連發型和頭飾都改了,自己确實認不出來。
“你躺在這兒做什麽?”楊硯池仍舊覺得奇怪,“又想尋短見?”
蟲落眨了眨眼睛,掩嘴輕笑:“不,我在睡覺。”
楊硯池:“……”
蟲落看着他手裏的東西:“你要去哪兒呀?”
楊硯池:“不打擾了,你繼續睡吧。”
他轉身便走。
蟲落在這兒原本是想尋找苦竹郎君的,但既然遇到了楊硯池,她也顧不得苦竹了,拉起裙擺擡腿追上去。
她收緊了腰上的系帶,愈發顯得身段豐滿,走路時又故意挨在楊硯池邊上,胸脯一直往他手臂上蹭。楊硯池回頭看了她幾眼,神情古怪:“你連路都不會走?”
蟲落:“……”
她心中來氣,幹脆拉住了楊硯池的手:“我問你吶,你叫什麽,是哪裏人?”
楊硯池便告訴她自己的名字:“我原本住長平鎮,長平鎮沒了,所以現在住在鳳凰嶺。”
答案平平無奇,但蟲落越發覺得自己對他了解又多了一些,愈加興奮,幹脆挽上了楊硯池的手臂:“你是要回家麽?我跟你回去看……”
這句話一說出口,她立刻知道自己失言了。
那日在楊硯池家外面窺探的時候,蟲落已經知道這個古怪的青年就是吃了蠱桃卻沒有任何不妥的人,而且手裏還管教着兩個稚嫩的兔子精。
她實在太好奇了,見楊硯池離家,兩只兔子又都窩在院子裏,便貿然鑽進了房中。沒料到屋子裏還有一個小米,她匆匆撕咬了那少年人幾口便奪窗而出。那少年郎應該已經死了,可萬一沒死……自己真的跟楊硯池回去,便立刻會被認出來。
她這樣一遲疑,楊硯池那邊便找到了說話的間隙:“我家不歡迎女人。”
蟲落張口結舌:“為什麽?”
楊硯池:“我現在只需要能幫忙種地和打獵的壯丁。”
蟲落正想說自己也懂這兩種活計,卻又記起現在要扮演柔軟的女人,便斜着身子往楊硯池身上貼:“這些活兒奴家可做不來。”
楊硯池連忙閃開,忍不住說:“你比長平鎮戲樓裏的窯姐兒還粘人。”
蟲落完全把這當做誇獎:“那好呀,你喜歡麽?”
楊硯池幹脆利落:“不喜歡。”
蟲落憋着一肚子氣,又笑又怒地掐他的臉:“為什麽?我是不夠好看,還是身段不夠軟?你還沒見識過我的功夫哩,保準讓你欲仙……”
“你回家吧。”楊硯池打斷了她的話,自顧自往前走,“天要黑了。鳳凰嶺上最近不安寧,盡快回去比較好。”
蟲落又跟了上去:“不,我就喜歡傍晚的鳳凰嶺。”
楊硯池看她一眼:“為什麽?”
“很好看。有晚霞,有歸鳥,村子裏還有炊煙。你聽得懂鳥兒說話麽?我聽不懂,但我知道它們是趕着歸巢。”
楊硯池的模樣有些驚訝:“你說得像是沒見過這些景致一樣。生活在鳳凰嶺,這些不是日日都能看到麽?”
蟲落頓時一愣,她方才不小心說出了些真心話。
怎可能日日見到?她心中忽覺黯然:婆青山早已經沒有了人,沒有了獸,萬木凋敝,山嶺死寂。傍晚時分的晚霞會将婆青山染紅,整片枯萎的山嶺如同暗暗燃燒的碳堆。蟲落很害怕那個時刻:她會想起許多年前那場可怕的戰役,整座婆青山都被血淹沒了,包括它的山神。
“不過我同意你的話。”楊硯池看着她,竟然露出了一絲笑容,“鳳凰嶺很美。”
蟲落愣愣瞧着他的笑臉。她也知道裂縫,知道神靈害怕這種沒有預兆的可怕東西。
她是被污染的邪物,有沒有裂縫對她來說意義不大。但這一刻,她忽然害怕起來:她不敢站在這漫天遍野的霞光裏,生怕暴露自己的污濁。她也不敢站在楊硯池面前。楊硯池沖她笑了,這是頭一次。蟲落的腦袋裏有古怪的響動,是血管在嘭嘭搏動,讓她的耳朵充滿了渾濁的聲音。
她随後才發現,那聲音是她的心跳和呼吸。
“鳳凰嶺有一位很好的山神。”楊硯池又說,“你也喜歡她嗎?”
蟲落的喉嚨動了一動。她沒辦法回答這個問題,但那些嘈雜的聲音忽然靜了。她方才還完全被填滿了的心突然空出了一大塊。
路的遠處有腳步聲傳來,楊硯池回頭去看,發現是幾個山民正托着一塊門板在路上小跑着前進。
他認識他們,連忙出聲招呼。走近了才發現,門板上躺着一個腹部腫脹的婦人,正痛苦地蜷縮成一團,手指不停地在自己的肚皮上抓撓。
“我們要送她去找長桑。”山民急急地說,“在山裏走丢了幾天,回來時便成了這樣……”
楊硯池吃了一驚:“幾天?”
“她還未出嫁,幾天前也不見有這麽……”山民咬着唇,說不下去了。
楊硯池心中驚疑不已:看婦人腹部,似是已經懷胎十月。他将裝肉和米糧的袋子系在腰上好騰出手來幫忙。往前走的時候,他低頭看了那婦人一眼。
婦人雙目漆黑,竟全是黑魆魆的瞳仁,全不見一絲眼白。
楊硯池背脊頓時竄起一片冷汗。他忽然想起方才還在自己身邊的蟲落,回頭時卻發現路上沒有任何人影。
“這是第六個了。”長桑把一片形狀奇特的草葉貼在婦人額上,婦人立刻停止了呻.吟,雙手也不再亂動,整個人都靜止下來。
勸說山民将婦人留在自己這邊之後,長桑看着衆人裏離去,才示意楊硯池跟着自己走。那大腹的婦人僵直地躺在門板上,門板憑空浮起,随着長桑和楊硯池一起,進入籠罩着二曲亭的霧氣之中。
楊硯池小時候在二曲亭生活過,那時候他雖然還小,但長桑十分疼愛,任由他四處亂跑。但楊硯池無暇在二曲亭回憶舊事:才穿過那片水一樣的霧氣,他立刻看到眼前的二曲亭裏躺着五個同樣大腹便便的女人。
“怎麽這麽多?”應春将第六個女人安置好,便立刻拿起手上的小藥瓶給她灌藥。
伯奇站在二曲亭的頂上,無數鳥雀在他頭頂盤旋,叽叽喳喳的鳥鳴聲接連不絕。程鳴羽就在他身邊,聽他不斷地将鳥兒們帶來的訊息翻譯給自己聽。
“第一個這樣的女人是阿泰發現的。”
長桑告訴楊硯池,阿泰在藥草園附近發現了古怪的大腹女人之後,回來便告訴了自己。長桑覺得不對勁,立刻前往藥草園察看,果真在樹叢中發現了蜷縮成一團的女人。
回到二曲亭之後不久,便陸續有山民帶着狀似懷孕的女人過來求救。
“她們腹中确實有東西,但那絕不是懷孕。”長桑神情凝重,“每個女人都是失蹤了數日之後,再出現便已經腹大如鼓。而在失蹤之前,她們沒有一絲懷孕的跡象。”
“那她們的腹中到底是什麽?”
“一團入體的邪氣。”長桑低聲道,“她們全是被邪物侵犯的。”
他話音剛落,立在亭子上的伯奇和程鳴羽跳了下來。
“這段時間并沒有任何陌生之人通過上方進入鳳凰嶺。”伯奇說,“如果從上方進入,我的鳥們一定會發現的。”
程鳴羽看向應春。
“地面也沒有。”應春連忙說,“只要有人經過鳳凰嶺山腳的土地,草木會有所感知,它們會告訴我的。”
長桑面露不滿:“不是天不是地,那這個邪物是從哪裏來的!定是你們設下的禁制有漏洞。”
“……水呢?”程鳴羽忽然問,“河流呢?從鳳凰嶺流出去的河流,是誰在看着?”
伯奇和應春都是一愣。
他們忘記了那幾條出山的河。
“不可能吧……從河裏……”伯奇仍覺不對,“或許是巫十三那邊有什麽神具,能讓他麾下的邪物神不知鬼不覺地通過我與應春的……”
“不對!我想起來了!”應春忽然站起,“我在河裏撿過一個和尚!”
程鳴羽也立刻想起了數日之前在留仙臺外有過一面之緣的苦竹。
“你說過他不是我們要找的邪物。”伯奇提醒,“你檢查過的,他身上沒有絲毫邪氣。”
應春此時卻不敢相信自己的判斷了:“他真的是人嗎?”
“六個……”蟲落扶額,惡狠狠地低聲斥罵,“苦竹,你他娘的有沒有點兒人性啊?才幾天你就糟蹋了六個!”
苦竹懶洋洋地擡起頭。他坐在幽暗的樹叢裏,夕晖照亮了他英俊的臉龐,臉上滿是餍足的光彩,連說話都帶上了軟綿綿的音調:“你知道的,我不能沒有女……”
蟲落揮動衣袖,給了他一巴掌。
“你留下了痕跡,他們會發現的!”蟲落不得不提高了聲音,“我真是累死了,糕糜先生不中用,你也一樣。連留仙臺都還沒進去,萬一被他們找到,任務失敗了,你我都要會被巫十三吃下肚。”
苦竹坐直了,打了個呵欠,振作精神問:“巫十三到底為什麽要進留仙臺?你問出來沒有?我們沒有目标,就算進入了留仙臺也沒有用。”
“問出來了。”蟲落低聲道,“我回去時,他松了口,說自己想找仙骨。”
苦竹:“啊?”
蟲落閉上了嘴,警惕地低下頭。不遠處的山道上緩緩走過一個小童,渾身散發着濃烈的藥草氣味。他正跟肩上的兩個玉蘭花小人說話:“去……去藥草園……沒有……妖怪……”
眼看着阿泰走遠,蟲落才把話說完:“他要拿到白汀的仙骨。”
苦竹嗤笑了一聲:“白汀連仙魄都沒撿回來,哪裏還有仙骨?”
“萬一呢?”蟲落咬着牙,“現在的鳳凰嶺山神以前只是肉身凡胎,巫十三擔心自己就算占據了她的軀體也一樣沒辦法随意進入芒澤和地脈,始終還是要找到一些白汀的憑據才安心。”
苦竹抓了抓自己的光腦袋:“那如果留仙臺上沒有呢?”
蟲落聽他這半死不活的語調,怒從心頭起:“你先別管有沒有了,你連留仙臺都進不去!這是最簡單的一件事,你連這都沒做好,更別提把那條小黑蛇放進山神嘴巴裏了。”
她焦躁極了,想到回去之後可能受到的責罰,頓時縮起了肩膀。
“有機會的。”苦竹卻笑道,“我都安排好了。”
坐在樹上的蟲落低頭看他:“安排好什麽?”
“小黑蛇呀。”苦竹張開自己的手在空氣了抓了抓,用甜蜜溫柔的聲音說,“小黑蛇我已經放在某個姑娘的腹中了。我曾抓過山神的腳,黑蛇當時在我口中,它已經認得山神耳朵氣味。只要山神靠近那個姑娘,黑蛇便有機可趁。”
他咧嘴一笑:“快,快誇我。”
蟲落卻問了個古怪問題:“山神會因此而死嗎?”
苦竹:“我不知道。那小黑蛇是巫十三的。”
“山神如果死了,那鳳凰嶺呢?”
苦竹笑了:“這鳳凰嶺是死是活,和你有什麽關系?”
蟲落閉上了嘴巴。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