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苦竹郎君(8)

此時在二曲亭裏, 被召喚而來的甘露仙正輕盈落地。

程鳴羽本想把觀叫來問一問河道之事, 但二曲亭裏沒有井。甘露仙得令之後先去找到觀詢問,之後才再次回到二曲亭。

“确實有人從河裏進入鳳凰嶺, 但不止一人。”甘露仙說, “觀無法得知是什麽人, 而且她不知道鳳凰嶺要封山警戒,因此并沒有在意。”

據甘露仙所說, 觀發現那兩人進入鳳凰嶺之日, 正是應春從河裏撿起苦竹之時。

“還有另一個是誰?”伯奇面露不解,“我沒有發現。”

“我猜測, 這些潛入鳳凰嶺的人你的鳥兒是認不出來的。他們都是巫十三的随從, 巫十三原本又是山神, 應當有些什麽掩人耳目的本事。”程鳴羽說,“我們找到苦竹,自然就有辦法問出另一個同夥是誰。”

伯奇忙道:“既然我們已經找到了他們進山的路徑,那就先把河道也封閉起來吧。”

“不行!”程鳴羽與長桑同時喊出聲。

兩人俱是一愣, 長桑揚揚手, 示意程鳴羽解釋。

程鳴羽理了理頭發,得到長桑的鼓勵着實令她很驚奇。

“我們既然已經知道河道是他們的通路, 不要封閉,先監視起來。如果苦竹或者苦竹的同伴從河道離開, 我們可以跟蹤。如果巫十三繼續派來新的邪物, 我們也可以立刻知道,安排布局。”她一邊飛快思考, 一邊慢慢說出心中想法,“無論是之前的糕糜先生還是這次的苦竹,還有我們尚不知道的神秘邪物,我覺得我們都太被動了。我在想能否有機會跟随巫十三的邪物前往婆青山探查。如果這個現在還做不到,至少當邪物進入鳳凰嶺的時候,我們能在第一時間得知。”

甘露仙點點頭:“我明白山神的意思。事不宜遲,我立刻告訴觀。鳳凰嶺的所有井淵她都能抵達,只要有人通過河流進入鳳凰嶺,她立刻就能知道。”

目送甘露仙離開後,衆人都看着長桑。找到苦竹是當務之急,但救助這幾位昏迷不醒的女子同樣很重要。長桑能探出她們腹中邪氣,也已經找到祛除邪氣的方法。

“最快的辦法,還要仰賴山神。”長桑說,“你可以用春山行驅使鳳凰嶺地脈的靈氣,是不是?”

程鳴羽點點頭,她竟然感到有些受寵若驚:“要使用地脈靈氣嗎?”

長桑點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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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鳴羽是随身帶着春山行的,此時連忙按照長桑所說,取出一根箭矢,箭尖朝下,懸在一個大腹女人上方。

救治山民的願望異常強烈,程鳴羽此時此刻心中只想着一件事:我是山神,我可以驅動靈氣。

地面砂石與草叢簌簌而動,楊硯池驚訝地看到無數細如絲縷的淺金色靈氣突破地面冒出,紛紛聚攏在程鳴羽手持的箭矢上。箭矢環繞着一團柔和光線,像是一開始就附着在上面一樣。

程鳴羽緩慢将箭矢放低。箭矢愈是靠近人身,那鼓脹的腹部之中便似有活物竄動,昏迷的女人眉頭緊皺,顯然十分痛苦。

程鳴羽不知如何是好,擡頭看向長桑。

“不用怕,箭尖抵住她的腹部,不要動。”

程鳴羽盡力讓自己手腕穩定,終于讓箭矢的尖端碰到的女人腹部的皮膚。

一瞬間,她仿佛聽到了某種可怕的尖嘯從女人口中傳出。

女人奮力掙紮,但四肢已經被樹木枝條緊緊纏縛。她睜開了被黑色瞳仁擠滿的眼睛,大張着嘴巴,數團黑氣從她七竅中滾滾冒出。那黑氣無法凝聚成形,長桑抖動自己的神具龍索,緊緊纏着那團黑氣,直到它徹底消散。

“這團邪氣雖然沒有大本事,可若是真的經過母體産出,還不知會變成什麽東西。”長桑皺着眉甩動龍索,滿臉憎惡,“害了這些女人的邪物,我懷疑他原本就是采花淫賊,不知碰上了什麽機緣才被巫十三收入麾下。”

程鳴羽一聲不吭,已經抓起箭矢移動到下一個女人身邊。

她驅使地脈靈氣越來越順利,很快便幫另外四個女人解決了身上的邪氣。

來到最後一個大腹女人身邊時,長桑提醒:“這便是阿泰最先發現的那位姑娘。”

程鳴羽發現她手中還提着一個裝着菌子的布袋,袋中的菌子已經全枯萎了,她卻仍然緊緊抓住不放。

一切如常,但異變卻發生在女人張嘴的瞬間。

她口中竄出的不是黑氣,而是一條黑得發亮的蛇!

離程鳴羽最近的長桑立刻抖出龍索,但程鳴羽的手比他更快:她竟然一把抓住了那蛇的七寸。

“放開!”長桑急得掰她的手,“別碰!”

“我以前也是這樣抓蛇的……”她一句話還未說完,手腕上忽然狠狠一痛。

那黑蛇被拿捏住七寸也絲毫不懼,竟從蛇身中又化出一個頭來,尖牙刺入了程鳴羽手腕。

她大吃一驚,連忙松手。那黑蛇卻迅速癟了下去,程鳴羽的手腕已經隆起一團黑色的腫塊。

長桑用龍索把黑蛇捆住,從程鳴羽身上扯了下來。被龍索捆住的黑蛇無法再變化,一直在長桑手中抖動不停。

應春撲了過來,萬分緊張地抓着程鳴羽的手。她臉色慘白,下意識地看向伯奇:“這種腫塊我見過……和白汀的一樣,對不對!”

“不一樣。”長桑立刻說,“這其中的只是黑蛇的毒素。”

他用銀針刺破了程鳴羽手腕上的腫塊,卻發現沒有毒汁或血液流出。黑色的血管從腫塊處蔓延開來,竟緩慢占據了程鳴羽手臂。

“好厲害的毒……”長桑神情一黯,“巫十三知道山神是凡人軀體,這毒靠她自己無法排出。”

他從懷中掏出一根銀色絲線系在程鳴羽手肘上,阻斷了毒液繼續蔓延。“這根線不要扯開,等着我回來。”他對應春說,“我和伯奇去找苦竹,他應該知道如何應付這種毒。”

“不,我跟你們一起去。”應春忙說,“要找出苦竹,光憑伯奇是不行的。我們要抓緊時間。”

長桑便抓住龍索将黑蛇拎起,随後左右一看,指着楊硯池:“你在這裏照顧山神和這些女人。她們若是醒了,便讓她們自行回家。”

楊硯池點點頭:“好。”

長桑沒有再多說一句話,他拎着黑色小蛇,與伯奇、應春消失在霧氣裏。

楊硯池低頭時,發現程鳴羽已經昏迷了過去。

“你要告訴巫十三的是,鳳凰嶺上守衛山神和這座山嶺的神靈有兩位,長桑與伯奇;精怪則是另外兩位,穆笑與應春。”苦竹正叮囑蟲落,“長桑和伯奇我們沒法近身,但穆笑和應春我們是可以接觸的。除去這兩位精怪,守衛鳳凰嶺的力量就會削弱。巫十三再想潛入,便方便得多。”

蟲落的頭顱已經回到了自己身上,她記下了苦竹的話。

“山神曾是凡軀,這件事他知道。既然是凡軀,和真正的神靈肯定不一樣,她身上不會有仙魄,殺她是很容易的。”苦竹笑道,“先解決穆笑和應春,随後我們便可以輕易接近山神。她身上沒有仙魄,很容易被入侵,巫十三只要占據她的軀體,就可以直接進入芒澤了。”

蟲落看了他一會兒:“你是在教巫十三做事?”

“是。怎麽了?不行?”苦竹冷笑道,“你為什麽對他忠心,不過是因為他曾是山神的時候,賜予你生命。我與他沒什麽關系,當日是我一時糊塗,錯走入了婆青山,才會被巫十三擒獲。我不依賴他,他實則也不信任我,要不然不會安排你來一路監視。”

蟲落沒吭聲。

苦竹知道自己說對了:“我被他吞噬,又被他吐出,一來一回,成了邪物,自然要仰賴他來活。但我沒必要再回婆青山了,我只要駐紮在鳳凰嶺,等他日巫十三占據鳳凰嶺,我便是頭等的功臣。”

蟲落不由得失笑:“你一時說不依賴他,一時又說仰賴他來活,前言不搭後語。”

“是我說錯了。”苦竹看着蟲落,“蟲落,我和你不一樣。我對婆青山沒有任何留戀。我對鳳凰嶺會變成什麽模樣也不感興趣。巫十三答應過,只要我幫他這一回,他就會放我離開。這天大地大,我何苦留在這沒滋沒味的山溝裏?”

蟲落與他話不投機,一句也不願多說,揮揮手便算是道別:“我回去向巫十三禀報了。你進入留仙臺後記得察看是否有白汀的仙骨,我明日再來。”

她說完,便立刻跳入了河中,潛入河底,很快水面便恢複了平靜。

苦竹還有滿腔豪言沒能與蟲落分享,十分遺憾。蟲落的模樣他很喜歡,可無奈蟲落對他沒有絲毫興趣,平日裏沒事便與慈童混在一塊兒,苦竹掐指一算,與蟲落短短數日相處,實在還不足以讓她了解自己的好處。

正思量間,他忽然聽見頭頂有鳥雀鳴叫之聲。

幾只鳥兒在他頭頂盤旋,苦竹心中一動,便知不好。他正欲跳入河中,但才一擡腿便重重摔倒在地。

不知何時,地面草根樹根已經悄悄生長,将他雙足裹挾在內。

苦竹心中又驚又懼,此時頭頂傳來呼嘯之聲,他還沒來得及擡頭,一條半癟的黑蛇便從天而降,砸在他臉上。

“就是他?”長桑慢慢落地,長發與衣袂飄飛,頗有仙人之姿。

苦竹發現應春與伯奇也都已經落地,便猜到面前的便是守衛山嶺的兩個神靈之一,長桑。

“能通過回溯黑蛇的軌跡來找到我,算你們厲害。”苦竹笑道,“我勸你們別殺我,我手裏有不少巫十三的秘密,我可以告訴你們。”

長桑根本懶得與他講話,手中龍索一抖,便立刻纏上了苦竹的脖子。

龍索見肉便鑽,苦竹疼得尖聲大叫,渾身發抖。

長桑此時倒是真覺得詫異了:“你覺得疼?你是人嗎?還是巫十三做出來的邪物?”

“我……我曾是人……但後來……修了邪道,變成了邪仙……再後來,經過婆青山時被混沌吞噬……他太餓了……可他之後又将我吐了出來,我便成了他麾下的人……”苦竹斷斷續續地說着。他不得不跪在地上,手抓龍索,近乎徒勞地與這根神具抵抗。

“還有什麽秘密?”長桑又問。

苦竹疼得顧不上使心眼了,一心只想盡快讓長桑高興,好抽開龍索。

“巫十三……巫十三想奪取鳳凰嶺,他想進入鳳凰嶺的地脈……”

“這個我們已經知道了。”長桑扯了扯龍索,“還有嗎?”

伯奇與應春看着他訊問苦竹,面面相觑。此時的長桑仍舊一副雲淡風輕的仙人模樣,但下手卻絲毫不留情。

“我不算喜歡白汀,因為她坑過我。但我好歹在這鳳凰嶺上生活了這麽多年,你害的那幾個姑娘,個個都是我看着長大的。你讓她們傷心,也就是讓我不痛快。”長桑拽緊了龍索,“我勸你有什麽壓箱底的大秘密,盡快說出來。不然我不知道自己會做些什麽。”

“我、我有!我有!”苦竹哭着大喊,“長桑大仙……長桑爺爺……您松一松這鬼東西……不是,這神具,您松一松……”

他咳了幾聲,結結巴巴地說:“巫十三還想要找白汀的仙骨。但我是真不知道他要仙骨做什麽。”

長桑卻飛快回頭,與伯奇對視了一眼。

應春同樣不知道仙骨有什麽作用,連忙扯了扯伯奇的衣袖:“仙骨怎麽了?”

“仙骨加仙魄,巫十三可以令白汀複活。”伯奇低聲道,“但複活之後的白汀不再是神靈,她只是一個具有白汀容貌的空殼,一個傀儡。”

應春暗暗吃驚:“他想通過利用白汀的空殼,來進入鳳凰嶺地脈嗎?如果程鳴羽那邊不奏效,他便會利用白汀……”

長桑忽然開口叱問:“等等,巫十三只找仙骨?他已經找到白汀的仙魄了?”

苦竹一片茫然:“他……他不需要找啊。他有白汀的仙魄。”

長桑等人齊齊變色:“什麽?!”

“當日白汀到婆青山尋找紫杉木做她的弓箭,那時候她跟巫十三認識了。”龍索又松了一點,苦竹說話利落了,“我們不知道他和白汀之間發生了什麽事,但白汀離開婆青山的時候,她的左手是受了傷的。那個傷口是被巫十三咬的。”

他張開嘴,惟妙惟肖地模仿了一個撕咬的動作。

“他令白汀受傷的時候,從白汀身上奪走了一縷仙魄。”

苦竹看得出自己說的這個巨大秘密眼前三人全都不知道。在三人震愕的眼神裏,他露出了讨好的笑:“這個秘密還行嗎?”

龍索忽然從他脖子上松了下來。長桑晃了一下身子,臉色極為可怕。

白汀确實留下了一根仙骨。

那根仙骨由他保管,曾是他束頭發的簪子。

但後來,他把仙骨埋入了一個孩子的屍身之中,将那孩子塑造成了辟蛇童子。

“不能讓他們找到仙——”

“沒有仙骨!”長桑忽然大喝一聲,打斷了應春的話,“白汀沒有留下仙骨。她消失的時候,什麽都沒剩下。”

應春無端端被這樣一吼,頓時噤聲,咬緊了嘴唇。

“山神被你這黑蛇咬了一口,給你一個活命的機會,立刻解毒。”長桑扭頭看着苦竹。

苦竹快要哭了:“黑蛇是巫十三給我的,我不知道如何解毒啊。”

長桑又氣又恨,甩動龍索給了他臉上一鞭子,随後對應春說,“把這人捆起來,先送到二曲亭。”

“你去哪裏?”伯奇忙問。

“我去找穆笑!”長桑怒道,“家都快被人踏平了他還窩着幹什麽!他那破房子山神進不去,難道我還闖不得?!不訛他十壇八壇見太平,我白當這幾千年神靈了!”

吼出最後一句話的時候,他已經朝着杏人谷的方向去遠了。

應春捏動法訣,從樹上紛紛脫落下枝條,朝着苦竹纏過來。

苦竹趴在地上低聲呻.吟,似是并未察覺自己就要被禁锢。

“如果穆笑也出來幫忙的話,我可以留在山神身邊照顧她。穆笑比我厲害多了,他……”應春忽然一頓,急急低頭。

苦竹不知何時伸長了手臂,抓住了她的腳踝。

他那雙人手此時竟如同鬼爪,長而黑,正緊緊攥住應春。

“放我走。”他惡狠狠地笑,“我知道,你只是個修煉得道的精怪,我傷不了神靈,可我能傷你。我秘密也說了,巫十三的打算也說了,留我沒有用。放我走,我一定立刻離開鳳凰嶺,否則你這只腳……”

他沒能繼續說下去。

伯奇的手穿過了他的胸膛,從他胸口抓出一根黑乎乎的芯子。

芯子離開苦竹的身體之後,苦竹迅速失去了人的模樣,在地上化作一團血肉。

那芯子也漸漸溶解了,黑色的粘膩物體粘在伯奇的手上,他甩不去。

他的手化作了鷹爪,指甲尖利,骨節有力,只是此時沾滿了黑乎乎的黏液,看上去十分惡心。

應春拿出手帕給他擦拭,越擦越是用力,幾乎要把那只鷹爪上的皮也擦去一層似的。

“你不必出手,我也能應付。”她的聲音很低,懷着不甘心,“我不是總需要你保護的弱者。”

“我知道。”伯奇說,“你很厲害。”

應春把手帕扔在他臉上:“你不知道!你別為我出手,別為我做這些事情,沒有必要,也沒有用。”

伯奇撿起手帕默默擦拭鷹爪,半晌才出聲:“應春,我不怕裂縫。”

應春瞪着他:“你瘋了吧伯奇?你們神靈不都最害怕這個嗎?有了裂縫,你就有可能被……被各種亂七八糟的東西入侵,你會遇到許多危險!”

“如果我的裂縫是因你而生的,那我什麽都能抵擋。”伯奇看着她說,“應春,如果真是這樣,我不害怕它,我會喜歡它。它是你賜給我的裂縫,是禮物。”

應春幾乎要暈眩了。她推了伯奇一掌,卻什麽都說不出來。

兩人在一團臭烘烘的腐爛血肉邊上站了片刻,最後是應春一把抓住了伯奇的鷹爪。

“擦不去的。”她紅着臉說,“到煙墅去,我有甘露仙給的藥劑,能幫你洗幹淨。”

苦竹被伯奇擊殺的瞬間,遠在婆青山的巫十三忽然瑟縮了一下。

他正披着一件外套,戴着細金邊的眼鏡坐在山崖邊上看一本書。書是蟲落回來的時候順道給他帶的,她知道他喜歡看這種男親女愛的故事。

“……苦竹沒了。”巫十三推了推眼鏡,低頭翻開了另一頁。

蟲落一愣,随即心想,活該。

她等着巫十三想說的下一句話。

半晌之後,巫十三擡起頭看她。

“這本不好看。”他很不滿意地搖搖頭,“我喜歡看《玉梨魂》那樣的故事,比較慘的,愛來愛去,也不能善終的。”

蟲落:“……但書鋪的人說這本比《玉梨魂》還慘,好多人在書鋪裏翻開幾頁就開始哭了。”

巫十三:“你是這麽蠢的人嗎?”

蟲落:“我至少不會看這些書。”

“這些書有什麽不好嗎?”巫十三問她,“看這些書,能了解外面新的人間都是什麽樣的。”

那是自然,畢竟婆青山已經被你弄死了。蟲落心中暗诽,面上卻不敢吭聲。苦竹沒了,巫十三也不見有任何難過,蟲落心想,這是因為苦竹讓她帶回來的小心很令巫十三滿意。

巫十三因此也認為,即便拿不到仙骨,但苦竹也已經發揮了作用。

坐在蟲落面前的巫十三俨然一個世家公子。他不被混沌的饑餓和山神的疼痛困擾時,總愛做這樣的打扮:熨帖的西服,被頭油滋養得水滑的黑發,和一副精致的金邊眼鏡。

“那就先解決穆笑和應春吧。”世家公子巫十三說。

蟲落連忙打起精神:“怎麽做?”

“穆笑和應春都是樹,那就方便多了。”巫十三笑道,“把鳳凰嶺的水脈污染了吧。污染了水脈,他倆就堅持不了多久了。”

蟲落愣在當場,見巫十三收拾了書冊準備起身,忙攔着他問:“可污染了鳳凰嶺的水脈,鳳凰嶺上的其他人和……”

“那又怎麽樣呢?”巫十三看着她,“總有這麽一天的,都會死。我占據了鳳凰嶺地脈之後,所有人都會死,所有樹都會枯萎。”

“……為什麽一定要選鳳凰嶺呢?”蟲落忍不住問,“其實在婆青山去往鳳凰嶺的路上,還有許多別的山脈。”

“怎麽?你去了幾次,你愛上鳳凰嶺了?舍不得?”

蟲落沉默着,沒有回答。

“……我只要鳳凰嶺,因為我只知道鳳凰嶺。”巫十三看着她,眼神陰沉,“白汀說鳳凰嶺是最好的,她說那裏有最美的晚霞和星空,我想看一看。是她告訴我這些事情的,是她讓我對鳳凰嶺産生了興趣。你如果心疼鳳凰嶺,那你應該去怪白汀。”

巫十三從蟲落身邊輕飄飄地閃過。

“讓慈童去吧。”他說,“你和他關系最好,這回可要仔細保護他。”

作者有話要說:

【苦竹郎君】南宋《夷堅志補》中記載着一個故事:苦竹村(現在屬于湖南長沙)裏有一個被侍奉的神名為苦竹郎君。有婦人唐氏見廟中苦竹郎君的泥塑神像十分俊美,心生愛意。随後苦竹郎君現身相見,與唐氏私通。之後唐氏便大腹便便,仿佛有孕,但到了生産之期也不見動靜,最後腹裂而死,流出數鬥黃水。

emmmm……這個故事裏強調了苦竹郎君是【泥塑】的神像,所以最後的黃水估計就是泥水吧……

看這個故事的時候,覺得前半部分有種異樣的色氣,但後半部分就十分驚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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