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玲珑宮的聚餐
第三章
玲珑宮是一家高檔江浙菜館。環境優雅,味道正宗,服務一流,裝修自然也是富麗堂皇。三位數的人均價讓童韻再一次感到生活在這個都市的壓力,光是用眼睛看看四周的霓虹高樓,香車名包,就有些喘不過氣來。
下班後,她搭公交過來,剛好看到舒小芸和孫潔從一輛高爾夫的後車廂內鑽出來,笑成一團,挽着手,一并看着高爾夫的司機停好車,推門出來——好個儀表堂堂的帥小夥。
童韻握緊公交卡,金亮匾額下,面若晃晃銀盆——這帥小夥不是傅旭然,還能是誰?他昨日只說要親自告訴舒小芸和孫潔,卻從未提過要接她們一并來吧?
“童姐。”
身後突兀地來了這樣一聲,童韻抖了下,她想起昨晚聽到的指甲聲,茲拉——也是這樣清晰地飄在耳邊。
湛明婵從後頭靜靜轉出來,她取下墨鏡,定定瞧着童韻,仿佛要用目光将童韻解剖。童韻感到極度不舒服的時候,她終于露出清晰的笑,“童姐,那就是你家那一位吧?”指着剛從高爾夫裏走出的帥小夥說。
童韻抿唇,“旭然!”她高聲叫了下,感覺嗓子有點發幹,連帶着發出來的聲都有些尖利刺耳。舒小芸和孫潔聽了聲,挽着手奔過來,圍着童韻,歡喜成一團。
“我剛好路過孫潔和小芸的公司,就順路捎帶上她倆。”傅旭然向童韻笑道。
童韻一手挽住湛明婵,又強笑說:“應當的。”
“本來就是應當的,”孫潔笑道,“大家以前都是混在一處的,感情似海深啊。”說着還拍了拍傅旭然的肩膀,一副熟絡無比的樣子——傅旭然和童韻幾人并不同校,但那兩所學校是門對門的開,只隔了條被學生們戲稱“銀河”的街。兩校各社團的負責人亦都心有靈犀,時不時就聚在一起搞一些比賽、聯誼什麽的,童韻也是在一次交際舞會後和傅旭然慢慢談上了戀愛,傅旭然進出童韻的學校次數多了,自然而然也就認識了孫潔、舒小芸等人。
只是——童韻眼皮一翻,掃了眼孫潔大大咧咧的動作,不冷不熱道:“還是你和小芸有福分,不像我,只能擠車過來。”
孫潔哈哈大笑,“這就是你當初挑工作的時候糊塗了!咋就沒想到找個跟旭然他們單位順路的地方啊?後悔了吧?”笑得更加明媚。童韻卻覺得一股子悶氣沖到腦門,又不好發作,立刻對着湛明婵笑道:“你看看她這人,她那嘴巴,知道我是個好人了吧?”
于是大家的注意力都挪到這位“新人”身上,孫潔好奇道:“這是……?”
傅旭然溫和地說:“童韻跟我提過,夏、之、聲?小韻,我沒記錯吧?”含笑去問童韻。
童韻的氣色微微好些,“嗯,這位是小夏,我網友。這位是傅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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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這兩位是我舍友孫潔、舒小芸。周六小夏來過一次,但是你倆都不在。”挽着湛明婵的手臂,一副親昵的樣子。
一直微笑但并不多言的舒小芸神色動了動,孫潔可能是察覺了,快言道:“周六來過?那不就是我和小芸去加班努力的時候嗎?是來幫着童韻看房子?都進了哪幾間屋子?可沒進我們那屋子吧?我們那裏不要随便進人的。”
氣氛頓時尴尬。湛明婵面色倒還不不變,傅旭然的笑凝在嘴邊上,童韻的身子都有點抖,偏生孫潔還一副不自知的樣子,呵呵傻笑,舒小芸憋了半天終于憋出一句話,“小夏多大了?上學還是上班呢?”
于是岔開話題。
玲珑宮沒有尋常餐廳布置的開放式散座,除了二層包間外,一層所謂的散座其實也都是準包間式樣,不過就是面積小了點,又用紫色紗簾代替了門而已。大家逐一坐在柔軟的黑絲絨沙發上,品嘗着散着茶香的蝦仁,烤得糯糯軟軟的叫花雞,甜而不膩的醋焖紅燒肉,清淡爽口的大煮幹絲,烹得響亮的鳝魚絲,散着濃香的蠟燭上還暖着小盞子裏的清湯獅子頭,一桌子好菜玲琅滿目。可童韻邊吃邊算計價錢,心髒怦怦直跳,不住給傅旭然使眼色,想要他和自己出去商量下付賬的問題。但打從進了包間開始,傅旭然便讓孫潔纏的沒功夫理會童韻的小動作,再看孫潔一邊大快朵頤,一邊那嘴皮子還堵不住地和傅旭然聊天哈皮,細數昔日同學們的八卦樂聞,捎帶還揭了童韻以往倒追男的一些糗事,傅旭然樂天樂派不以為意,舒小芸只顧着低頭扒飯,童韻氣得眼睛都要燒化了,一撂筷子,不由分說拉起湛明婵,道是要去趟洗手間,又問傅旭然要不要去,他還沒表态,孫潔已經說:“一年前旭然請我們在這裏吃飯的時候,童韻你沒來,所以你大概不知道吧?男的在西邊,女的在東邊,隔得好遠,私房話可不好說。”咕咕傻笑起來。童韻真想一巴掌拍過去,傅旭然溫柔道:“我走之前再去。你和小夏先去吧。”
“大魚大肉都給你留着呢,別急,慢慢解決。”孫潔捧着心髒吃吃笑,“我和小芸都吃不多。”
童韻拉了湛明婵就走,一口氣到了衛生間,她壓根不想上廁所,擰開水籠頭狠狠沖了把臉,對着鏡子裏那張扭曲的面孔說不出半個字 。湛明婵在一邊看她良久,道:“這頓我來付吧。我從我父親那裏要來了這兒的貴——打折卡。”
“那像什麽話?!有個大老爺們在,讓你個外人付賬成何體統?就算AA制,也是我們四個,你是我硬拉來的,就算我們的錢都不夠了,也不能讓你掏腰包。”童韻頗有骨氣。湛明婵微微一笑,“童韻姐,你們之間比我要更相熟一點。有些事我
不好說……”
“孫潔喜歡傅旭然。”童韻拍了拍沾滿水珠子的臉,“自從我和旭然在一起後,她見了我就陰陽怪氣。偏偏旭然跟她都是各自學校舞蹈社團的幹事,平日往來較多,我也不好攔着。再說,畢竟都是我的猜測,若是亂吃醋,旭然不會高興,傳出去也讓人笑話。”
湛明婵點點頭,“我看傅旭然對你很好。他是個性子溫和的人,并不擅長對付孫潔這樣直來直去的。出于禮貌,只好陪着孫潔周旋。在他心裏,孫潔是你的朋友,你既然不吭聲,他只好幫着你去應付。”
童韻心裏稍稍好受些,“孫潔說是自己有心髒病,我看一點都不像。怕是故意放出風聲讓人家以為她是捧心的西子罷了。”
湛明婵苦笑,“傅旭然對孫潔熱絡,無非就是怕一個不慎讓她犯了病,到時候怪罪到你的頭上。孫潔總不會無緣無故地在你那桌子上放救急的藥瓶。氣話就別說了,照顧病人總要體貼些。再怎樣,你有副好身子,已經比她強了。”
童韻更加氣順,“也是。孫潔那身子骨,男人、婆婆看了,都點算計一番。”
湛明婵拿出紙巾,“擦擦臉,咱們就回了吧。”
可沒想到她倆剛離開女衛生間,卻遙遙看着傅旭然往西邊男衛生間去了,童韻二話不說,拉了湛明婵一路跟進,男衛生間需要拐三個彎才到,才拐到第二個彎,童韻便剎住步子,那裏頭傳來壓低的男聲和女聲——
“你別鬧了。我知道你的意思,我都明白,但事情早已是這個樣子,你還鬧個沒完做什麽?”傅旭然輕聲說。
“明明是你的錯——”
童韻腦子一暈,這說話的人,竟然是孫潔!
“怎麽就是我的錯?明明是你——”
“你愛上她了,對不對?你到底還是愛上她了,對不對吧?!”
“你別這麽激動,你犯得上這樣嗎?這件事與你何幹?”傅旭然小聲而焦急道。
“怎麽不與我相幹?若不是當初我……我……”孫潔的嗓子似乎在抖,“好了,都是我的錯。所以我現在是知錯就改。”
“改什麽改?!”傅旭然明顯有幾分惱怒,“這種東西也是說錯就錯、說改就能改的嗎?你不要多說了,真不明白你為什麽如此激動,我又沒怨過你半句。都是緣分罷了。實際上也無所謂對錯。就這樣吧。”
“你站住!”孫潔嬌吒,似乎是一把揪住了傅旭然,“你可真狠的心。你明知道,你明知道我的意思,你卻要甩手……”
“小潔,”傅旭然平靜道,“一會兒我打算向童韻求婚。”
死一般寂靜。
童韻幾乎軟在地上,幸好有湛明婵攙着她。
牆的那一邊傳來一陣不可思議的抽氣聲,“你……你真是……你非要當着我們的面……你可真行……
原來這是一頓鴻門宴啊!好好,你要給我們開鴻門宴,我也就不客氣了,我篤定你今天求不成婚!”
“孫潔,你別再無理取鬧了!回了!”
一陣腳步聲,湛明婵拉着童韻閃身躲到第一個拐角處的樓梯後,看着傅旭然的身影最先掠過,不久後,孫潔也一溜小跑着過去了。湛明婵才拉着童韻回到小包間內,一路上不停說“鎮定點,裝作什麽都沒聽見”。
剛一進門,傅旭然似乎打定主意速戰速決般從兜裏掏出一只小小的紅匣子,他含笑剛喊了聲“小韻。”只聽一旁一聲尖叫——大家一同望去,看到舒小芸已攙起了軟倒在地、臉色鐵青的孫潔,“藥呢?!藥呢?!她心髒病犯了,快點找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