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下午放學鈴聲響起,少年們如約去球場。

“李筱唅,給我看着書包,打完球我回來拿”走到門口的吳秋峰急剎車,轉頭說。

語速很快,李筱唅這三個字在他嘴角打滑。

“你這叫的跟李小憨一樣,哈哈,我忽然發現李筱唅你這名字挺好聽的”,呂子豪跟着回頭還不忘調侃,頓了兩秒說:“劉晨,我的書包幫我看着”。

李筱唅這外號從小學到初中,同她一直并存着,她真的很讨厭別人給她起外號!

主要于绡站在他倆中間,她冒起的火氣也得壓抑下去,不耐煩的低語道:“知道了,趕緊走吧”。

呂子豪:“好的,小憨”

吳秋峰:“好的,小憨”

“小憨,我的書包也幫我看下”,于绡雙手懶懶的搭在起外號的兩人肩膀上,嘴裏扯着漫不經心的笑。

落日的餘晖鋪滿半邊門,少年的身影轉瞬間消失在門口,勾起的唇角就像門邊的餘晖,揮之不去!

那難聽的外號好像也沒有那麽難聽了。

劉晨從前排拿着書本過來,李筱唅往裏面坐,把自己的位子讓給她。

學校裏總有人丢東西,書本,眼鏡,文具,你想得到的想不到的都有人偷,可始終沒有抓住那個賊。

于是一傳二,二傳四,多米諾骨牌效應持續發展。

而且傳的有眉有眼的,據說那個賊總是在月黑風高,靜谧無人之際悄悄地出現。

因而他們去打球總會讓不回去的同學給他們看着書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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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筱唅坐在倒數第二排,諾大的教室裏已經沒有了身影,只有她和劉晨二人。

“怎麽樣,終于說上話了,什麽感受”?劉晨奸笑着看向李筱唅。

“哎呀,我,怎麽說呢”。

“你就說嘛?是不是賊開心啊,你看他給你講題多有耐心”。

“他給別人講題不也挺有耐心的”,李筱唅想起下午有個女生過去問他題目,他也耐着性子,一一詳解。

一想到這裏,鼻子竟然有些酸楚,是啊,少年從不屬于她,他屬于大家。

她對他也不特別,和大家并無區別。

但是喜歡不就是這樣嘛,能每一天見到他,或者每一節課見到他,不也是件幸福的事!

“挺開心的”,李筱唅讪笑着,并沒有說出其他的想法。

“等會我去買瓶水,上午講題,于绡讓吳秋峰請他喝水,我總不能讓吳秋峰破費吧”,李筱唅內心很感謝吳秋峰給她創造了和他說話的機會,自然不能讓他破費。

“好,要不要我陪你一起”?

“我自己吧,這裏這麽多書包”。

李筱唅寫了半個小時,自己下去買了兩瓶礦泉水,她很糾結要不要給于绡買一瓶,糾結之中就把兩瓶都付了錢。

拿着兩瓶水,她又覺得好像沒有合适的理由送出去。

算了,留着自己喝。

回到教室裏,繼續投入練習中。

屋內悄然無聲,偶爾傳來翻動書本的細碎聲,窗外樹葉沙沙作響。

少年們伴随着細碎聲回到教室。

“喔,打球真爽”呂子豪好人未到,聲先到。

“你孫子的,說好了讓球,還這麽猛”,吳秋峰對着于绡發着牢騷。

“兒子,技不如人,就別貧了”。

李筱唅聽着越來越近的腳步聲,腦海中剛想到的解題思路煙消雲散,思路再也無法集中。

緊緊握着手中的筆,生怕被其他人看出她內心的秘密。

少年們身上全是剛打完球的汗,意氣風發的很。

劉晨回到自己的位子上,李筱唅也坐回原位。

餘光偷偷瞄向于绡,少年額間,鬓角的發絲被汗浸濕,後頸發濕漉漉的貼着脖子。

李筱唅只能看到他的半邊側臉,臉頰上還殘有剛剛從發絲裏滑落的汗珠。

衣服也濕了大半。

幾個男生倒也活得糙,沒一個有紙巾的。

李筱唅從書包小兜裏拿出那包衛生紙,緊緊攥在手中,不知道怎麽才能讓于绡用到這袋裏的紙。

“有紙,借我一張”,吳秋峰發現了她手握着的紙,毫不客氣的說。

李筱唅擔心他發現什麽,忙不疊的解釋,“等下,我先擦下,有點熱”。

特意從裏面抽出一張紙,假裝擦了擦鼻尖,額頭,才将紙遞給吳秋峰。

“給我一張,滿頭的汗”,呂子豪轉身要走了一張。

“還有誰要紙的,不要我還給小憨了”,吳秋峰用食指和中指夾住那包紙。

“來張”,于绡右手扯過紙包,抽出一張。

少年眉尾稍揚,窗口吹進的風吹亂了他額前的發絲。

他正面對着她,遞上一抹笑意。

李筱唅抿了抿嘴,笑着看向他。

“同桌,這水應該是給我買的吧?”吳秋峰試探的問。

李筱唅從于绡身上收回視線,對上吳秋峰,點了點頭。

點完頭之後,她就後悔了,于绡會不會誤會啊。

“謝啦,我就知道我同位肯定不會讓我破費給你個狗東西買水喝”,吳秋峰右手拿起水瓶揶揄道。

“乖兒子,拿來吧你”,于绡一個箭步走了過來,手臂一揮,輕松的搶過那瓶水,直接擰開,仰頭飲了半瓶。

“你個狗東西,剛才我已經給你買了一瓶了”。

“給,爸爸我喝好了,還你”,于绡擰上瓶蓋,水瓶完成一個抛物線,再次回到吳秋峰手中。

“狗東西,你喝過的誰喝”,吳秋峰将水砸了過去。

于绡單手抓住劃在半空中的水。

“小憨同學,我才是給你講題的那位,你怎麽只給他買水”?于绡粲然一笑。

“我,我”李筱唅好想說其實給他買了,可是藏在書包裏了。

如果現在拿出那瓶水,似乎會引起誤會。

“我明天給你買”,李筱唅撓着後腦勺,胡亂的說!

“好啊,我明天等着啊”,于绡拖着尾音,懶懶的說道。

書包斜挎在一旁,少年穿着球服,意氣風發,手中還握着她買的那瓶水。

被他直視,李筱唅只覺得臉龐發熱,無端的心虛和無措讓她不敢動彈。

“我們還有事,先走了”,拉着劉晨的手,頭也不回的走出教室。

教室裏還依稀傳出幾個少年打鬧的聲音。

“你這狗東西,吓着我同桌了”。

“有嗎”?

“沒有嗎?這丫頭臉紅着跑出教室”吳秋峰描述着剛才李筱唅的樣子。

呂子豪:“我也看到了”。

李筱唅拉着劉晨走了好一陣才敢往回看,想讓他們跟過來,又怕他們跟過來。

李筱唅吐了口氣,摸了摸發熱的臉頰,心裏卻空落落的,難以言說的無措感!

“我剛剛看到你買了兩瓶水啊”劉晨狐疑道。

“我不好意思拿出來,怕被誤會”。

“姐妹啊,暗戀可太苦了”。

隔天,就像每一個清晨一般,帶着榮光與憧憬。

李筱唅朦胧中将鬧鐘按掉,又睡了半個鐘頭。

再次醒來,已是六點五十,瞌睡蟲瞬間消失殆盡。

一骨碌爬下床,呼啦呼啦洗了下臉,背着書包,騎上小電驢往學校沖。

本來今天是很高興的,終于迎來了周五,眼瞅着明天就要放假了。

薛偉後來補充了班規,遲到的人都要罰五塊錢當班費,2011年的五塊錢對于李筱唅來說,是筆巨款,那是她一天的飯錢啊。

即使快速的往學校沖,也是無濟于事。

到了班門口,薛偉站在門口,似乎在等着遲到的她。

不出所料,一頓批斥。

“周一剛說過,不要遲到,怎麽就記不住呢”

李筱唅低頭認錯,不敢吭聲。

大家後來給他起了個外號,叫薛胖,地中海的發型加孕肚,就有了這個稱號。

但是薛胖極其兇悍,開學五天了,也沒有人敢惹他,李筱唅從小懼怕老師,內心敏感,自然不敢辯解什麽。

“為什麽遲到”?

“睡,睡過頭了”

“高二了,你還能睡過頭,都火燒眉毛了”。

薛偉說了一半的話卡在喉嚨裏,眉頭皺起。

李筱唅微微擡起頭,很快一雙經典黑色的匡威鞋子出現在她的視線中。

不用看,她都知道這鞋子的主人是誰。

“你又是怎麽回事,于绡,你別給我仗着成績好,給我遲到,你遲到幾次了你”!

少年身姿颀長,簡單的白色短袖,黑色長褲,穿在他身上多了層層質感。

書包依舊懶散的勾在右肩上。

“兩次,老薛,別這麽嚴肅”。

“別給我吊兒郎當的,在我這裏一視同仁,你可別給我覺得你成績好就不得了了”。

“不敢,不敢”。

李筱唅掀起眸子,睨向他。

于绡恰好看向她,兩人的視線相撞。

少年扯起嘴角,似乎在說:“遲到多大點事,沒啥怕的”。

耳邊有倏而的風聲,也有疏而的書聲。

吹來了淡淡的青檸味,李筱唅鼻尖全是少年的味道,耳邊卻聽不進去任何書聲。

陽光暈染出金色的輪廓,他是那麽耀眼奪目,又那麽肆恣放縱。

“你倆給我在這站20分鐘,再進去”。

李筱唅和于绡并排站在走廊裏,少年懶散的倚在牆邊,右腿屈起,一本不正經的模樣中平添了幾分柔和。

就這樣明目張膽的窺探他的美色!

李筱唅心髒重重一跳,像是做了虧心事一樣,手腳都不知道該往哪個放。

絞盡腦汁想盡千種萬種聊天的話題,到嘴邊卻不知如何開口。

掌心因緊張出了些許汗,黏糊糊的,李筱唅只好摩挲褲子,企圖把汗抹到褲子上。

于绡也沒有說話,似乎在想事情。

過了十多分鐘。

“生氣了”?

“啊”?李筱唅疑惑的看向他,再三确認,“跟我說的”?

她怎麽會生他的氣呢。

“這裏還有第三個人嗎”?于绡眉眼動了動,直起身來。

“沒,沒了”。

“回答我的問題”。

李筱唅被他問的一愣一愣的。

“真的因為昨天我搶水,生氣了”?于绡收起了剛才的不正經,耐着性子再次問。

“怎麽會,我怎麽會生你的氣”,李筱唅忽的明白了什麽,昨天她們跑出教室,吳秋峰好像在說她生氣了。

“那你幹嘛都不看我”?于绡再次靠在牆上,唇角微微一彎,臉上帶着似有若無的輕佻。

“我,我哪有”?

李筱唅總不能告訴他,是因為喜歡他,而不敢直視他吧。

“沒有嗎?”

“沒,真的沒,我在想事呢”!李筱唅嘴硬得說道。

“那你說在想什麽事”?于绡似乎并不相信,緊緊追問。

“想,還要交五塊錢”,李筱唅溫吞道。

剛才除了再想怎麽和他搭讪,還在想怎麽交五塊錢。

那時的她家境很不好,一天五塊錢飯錢,早上和晚上兩頓飯的飯錢。

如果上交五塊錢,意味着今天晚飯都沒得吃了,昨天買水已經把她僅有的零花錢全花完了,那可是她存了四天的錢。

想到這裏,她就心酸,遲到了還得挨批還得罰站還得罰錢。

于绡睨着她委屈的小表情,眼球中似乎有淚珠在打轉,在他眨眼确定是不是淚水時,再睜開卻不見了。

“我幫你交”。

“不要”,李筱唅斬釘截鐵的拒絕。

“昨天喝了你的水,就當謝禮了”。

“不要,你昨天給我講了題的”。

“哎,你這丫頭這麽犟”!于绡可從沒主動幫女生交過罰款啊,第一次主動,還被連續拒絕了兩次。

“就這麽說定了,你要是覺得那啥,下周兩節體育課給我買兩瓶水”。

于绡不給她拒絕的機會,拎着腿邊的書包走也不回的走進教室。

“還有今天不要給我買水”。

于绡幾近用命令得語氣,李筱唅卻聽的心髒一顫一顫的。

原來那些話不只她記得,于绡也記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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