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金色閃光

我想抓住夢裏那個影子,結果是日向輝樹攥住了我的手。

夢境裏的冷意緩緩褪去,只剩下陣陣抽痛侵蝕着腦殼。我從逐漸清晰的視線裏分辨他一張一合的唇,讀出他要跟我說的話:“你終于醒了!”

“……”

環顧四周,已經不是在戰場上,眼一閉一睜就回了剛離開沒幾天的營地。要不是頭頂上的帳篷彰顯存在感,我會覺得之前幾天都在做夢。從開始上戰場到現在我就沒有好好睡過一覺,而現在我只覺得我記憶出錯了,我才是被石頭壓扁的那一個。

然後我低頭一看,小鼬趴在我腿上睡的迷迷糊糊,手上多了幾道顯眼的傷痕。而日向輝樹正在把這幾天的甜點往我身上堆。

我砰的一聲躺了回去。

“誰知道他們還有一個上忍小隊,這次栽了也不算什麽,你的刀我給你找回來了,隊長,這下你要感謝我,可是我把你背回來的。”

他壓低聲音怕吵醒小孩,又嘟嘟囔囔地繼續說:“金色閃光來了,那兩個中忍是他的學生,不過還有一個沒找到,可能被壓在石頭下面了……岩忍方面放了狠話,我們就沒有繼續找,不過他們也快撤退了,到時候偷偷再回來看。我看到金色閃光偷偷在那放了飛雷神苦無。”

飛雷神,我一直很羨慕。

但是聽說金色閃光學這個東西的時候差點把頭發掉光,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他的學生不見了,按照兩男一女的慣例,那天我只看到兩個少年,白發的那個太過好認,那失蹤的就是……宇智波帶土?

還沒跟他認識,人就不見了。

他要是還活着,對我的印象怕不是在戰場上捅了他一刀的二五仔。

日向輝樹還在絮絮叨叨地說最近的情況,我聽到他說大蛇丸就多問了一句,他說大蛇丸看波風水門回來了就把指揮權交給了金色閃光,自己帶着人去戰場上回收屍體了。

我決定慶幸自己逃過一劫。

下午,我再次見到了波風水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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戰場上的煙塵還未散去,但營地裏已經帶着喜悅的氛圍,所有人都知道這邊的戰争即将結束,而這是整個大戰結束的信號。這場漫長的折磨終于迎來了終結,以後的奔波将不再面對遙遙無期的絕望。

在這段大蛇丸還在打掃戰場的時間裏,勉強算是獲得了喘息的餘地,甚至能安心坐下來什麽也不做。

我跟他找了塊偏僻地方,眺望遠處的風景。那裏曾是起伏的山丘,現在變成了一汪水遁澆灌起來的湖泊。陽光落到那上面,泛起一片金色的波痕。

距離上一次能聊天的會面已經過了兩年,我再次見到他的時候發現他還是那麽容易讓人産生好感。

我說,我嘗試救他,但是可能失敗了。

他知道我說的是宇智波帶土。

誰都沒能找到他,就好像從那個戰場上消失了一樣。也許是有特別的忍術,也有可能是他被人救走了,雖然後者的可能性實在是微乎其微。

“我真是個失敗的老師。”他轉着刻有飛雷神的苦無,表情說不上是悲傷還是苦惱,聲音很輕又溫柔,“沒照顧好卡卡西,帶土又丢了,旗木前輩要找我麻煩,宇智波一族也在發難,琳想讓我打起精神來,但是仔細想想我這個老師當的一點也不合格。”

我給自己的右手纏滿一圈又一圈繃帶,握緊五指覺得勉強還能用。随後我想起我扔出去的一刀,心想那麽一點尾獸查克拉也不可能跳過沖突反應直接毀屍滅跡。

“玖辛奈大人讓你來找我嗎?”我問,“這些事跟我說——我可沒法安慰你,也不能跟你去土之國報仇。”

他自己也不會去。

木葉的火影候選一個個撂挑子跑路,讓其餘國家全都看了笑話,壓在他肩膀上的擔子越來越重,按照父親的說法他才是個剛結婚不久的年輕人。

波風水門的背影總讓我覺得有些孤單,苦無在他指尖翻飛好像翩跹蝴蝶,上面刻着的花紋旋轉出不同的紋路,可這個男人跟在戰場上獲得的威名不同,他溫柔又陽光,在某些顯而易見的事情上想不通。

他是這正在黑暗裏腐爛的木葉樹上,硬生生長出來的太陽。

“止水難道是外人嗎?”他毫不在意地反問。

“……不是。”

按照親戚關系來說,無論是妻族還是他自己的家族,我已經是除了玖辛奈大人之外跟他關系最近的一個了。金色閃光的成長并不依靠任何一族,是切切實實的平民忍者,也是因為這個,鏡大人期待他成為下一代火影,把一直掌握在千手和宇智波手裏的權柄正式交給真正屬于“木葉”而不是“家族”的忍者。

我想起玖辛奈大人,她已經撤回了木葉,九尾人柱力的戰略地位依舊不可動搖,那樣堅強又大膽的女性會看上金色閃光……不,我不清楚,這句話是父親以前說過的。

“玖辛奈大人為了避嫌也很少跟我見面,你要接任火影的話最好也減少跟我的接觸。或者等我到了徹底認定沒法開眼的年紀,退出宇智波一族就——”

也許漩渦會接納我,也許不會。

我微微側頭,看到肩頭落下來那一截紅色的發尾。它已經越來越長了,即使剪掉那部分也會重新從末端向上蔓延。

“說什麽啊。”他打斷了我的話,把手在我眼前晃了晃,“止水還是個小孩子,上戰場就夠辛苦了,想那麽多做什麽?政治是大人的事,沒必要逼你自己。”

政治是大人的事,可我沒有當小孩子的機會。

我近乎放棄地放松肩膀,或者說放下了時時刻刻的戒備,我相信這個男人有足夠的反應力拉着我瞬移到他的下一個坐标。

我說:“為了這場戰争,失去這麽多真的值得嗎?”

得到的回答是:“值得,我們守護了家啊。在一次又一次的大戰裏,我們不斷失去,又從中獲得新的東西,即使戰争本身是錯誤的,但火之意志會永遠傳承下去。”

這本應該是正确答案,但是我搖搖頭,用近乎迷茫的語氣告訴他:“失去了親人還會有足以稱之為家人的同伴,沒有了家還能組成新的家,沒有了村子還能有下一個村子……那,保護最初的家還有什麽意義?我們在戰争裏殺死的人,本來也應該有幸福的生活,可我想不出來這是誰的錯。”

最可怕的事情就是,我們都沒有錯。

也許唯獨這個世界是錯誤的,只是我還沒有發現問題的根源。

如果世界是錯誤的,能不能……推翻重建一個呢。

“……不對。”他的聲音穿透那些繁雜的思緒傳進耳朵裏,我擡起頭,看到木葉的金色閃光在陽光下似乎真的熠熠生輝,“即使他們離開了,也永遠是家的組成部分。止水,你太溫柔了。不要想這些。”

這說不上溫柔,而且到底是哪裏得出來的結論。

我還沒反駁,他就自顧自說下去了:“漩渦彌生跟我說過,你最開始研究幻術是為了讓他們死的不那麽痛苦,無論是敵人還是我們的同伴。你會盡量拯救同伴,也從不殺死平民,你是個好孩子,止水。”

這、這算是什麽誇獎啊!

二尾的嘲笑聲已經快要蓋過我的意識,害得我不得不先忘掉剛才那個毀滅世界的想法,認真考慮起我這幾年都是什麽形象來。

千真萬确我以為在他們眼裏我只是個會醫療忍術、憑借醫忍的身份一路晉升的小鬼而已。我不在乎他們,他們也不在乎我,是這樣才對。

我平複了一下心情:“請不要跟我開玩笑!”

“我沒有開玩笑。而且玖辛奈才沒有避開你,是你自己每次都繞開她走吧,她還跟我抱怨過很多次。”波風水門一副年長者的姿态,也終于停下了轉動飛雷神苦無的動作,轉而把它放到我手裏。

下意識就接過來了。

确實有為了減少麻煩規劃行動軌跡,但是被察覺到了嗎……也對,父親說過九尾應該是以感知力著稱的。

……

都是父親說的。

迄今為止,我都在父親安排的道路和鏡大人安排的道路之間的夾縫裏前進。

背負着枷鎖?期望?死亡?家族?還有別的什麽東西,就跟貓又說的一樣,像是行屍走肉一樣前進。沒有目标,沒有欲望,牽連着所謂家人的線也細如蠶絲。如果有一天我說要放棄自己,它都不會感到任何驚訝吧。

我握着那個苦無,問他:“我想問一件事。你有……想要的東西嗎?”

他看我表情那麽專注嚴肅,卻笑出來了,還摸了摸我的腦袋:“我已經擁有一切,現在想要的只有未來。”

我還沒甩開他的手,他已經在向我勾勒他想象中的未來。他要跟玖辛奈大人生一個很可愛的孩子,如果是男孩子就起名叫波風輪舞,還要在木葉中心建一個紀念碑,為戰争的結束和活着的人而建;他說忍族之間的關系太僵硬了,他要舉辦忍族之間的聯誼會,特別是讓宇智波一族從族地裏出來,他想重組木葉警務部,甚至跟富岳大人商量過了;他說了很多這樣的話。

我靜靜地聽着,忽然又想起了那個夢。

那是我們不曾擁有的過去,和平似乎觸手可及,夢醒之後又遙不可及。

他說着說着站起來,忽然變得有些腼腆:“我還沒跟別人這麽說過,止水要保密啊。”還沒當上火影就開始談之後,可是會留下把柄的。

我跟着站起來,想說的話都沒說出來。

最後我順着他的目光向前看:“您的想法也太天真了。這樣的未來,需要多少犧牲和黑暗裏的東西來填補,還有……”

“我知道。但是連想法都沒有的話,就根本不可能。而且止水會幫我的不是嗎?”他定定地看着我,我也看向他,看到那雙藍色的眼睛裏好像包容着整個世界,眼睛一眨不眨直到我眼前的世界失焦。

好像有點被說動了。

不……其實是因為跟我自己的真實想法、重疊了而已。那不是一場夢,只是我從沒承認過的、內心深處的渴望罷了。

我想要和平。

世界和平……?太可笑了。我想要的是這種東西,還是我自己想要的主觀和平?或者是別的什麽,自私的、獨一的、我自己的未來。只是為了這樣自私的理由,想要看到自己期待的世界,這就是我想要的。

那個問題我有了答案。

貓又不笑了,它晃着尾巴,難得友好而平靜地發出聲音:“哎呀,恭喜你這個騙子,不再欺騙你自己了。”

有溫熱的液體在眼眶裏彌留。

我聽見我自己的聲音,我在說:“也太耀眼了。等你當上火影,如果需要黑暗裏的影子……”

如果需要的話。

“我會幫你的。”

“宇智波止水在所不辭。”

視線完全模糊了,又變得清晰,我伸出手想擦一擦,他按住了我的手腕。

波風水門睜大眼睛,他說:“止水,你開眼了。”

從他的眼裏,我看到倒映的、緩慢旋轉的紅色勾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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