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別天神
我沒問宇智波帶土怎麽又把鳴人帶回來了。
稍微有一點無暇顧及。
渡口那邊的旅店還沒退掉, 這所有的事也不過一天而已。我們回到旅店休息,沒過多久鳴人的肚子就叫起來。
宇智波帶土帶着鳴人出去吃飯,回來的時候給我帶了當地特産的早餐。
晨曦已經露出頭, 正在奮力從海平面上升起。我們會沿着海岸線一路北上, 然後去湯之國, 就跟來之前計劃的一樣。
鳴人還是個小孩子, 他太累了,已經四仰八叉地躺在床上睡着了。
“來之前你說,我會後悔, 是說這個嗎?”我擡頭看向宇智波帶土。
他大概是被我的表情吓到, 沉默了半天才生硬地說“不是”,然後想伸出手來摸摸我的頭。
這次我沒像往常一樣躲開。
還有一個。我對自己說, 還有一個。
休息了一天之後鳴人也恢複了精神, 他一個勁兒在說他新的小夥伴,然後試圖讓我也回木葉看看。
我敲了敲他的腦袋,說叛忍怎麽能回木葉?
問他為什麽不跟木葉的人回去, 鳴人理所當然地回答我說:“帶土大叔說讓你一個人走就行了, 但我們一直是一起的,怎麽能丢下你不管的說。”
他說這話的時候眼睛很亮,黃昏的光正透過窗戶照進來,恍惚間我甚至覺得看到了他的父親。
四代大人。
我說, 我們馬上就要去湯之國啦, 你不是一直想再去一次嗎?但是在去之前, 我還有一件事要做, 鳴人要等我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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鳴人興高采烈, 宇智波帶土把他提起來防止他穿着鞋踩到床上。
這不是跟平常一樣嘛。
……
我在等北野理奈。
我在等她,她一定回來找我的, 所以我站在無人的街角,從黃昏站到黑夜來臨的那一刻,直到幾只手裏劍從我身邊飛過,我伸指夾住了。
“理奈,來的好慢啊。”
那只為她引路的烏鴉飛上天空,跟其它的烏鴉彙集在一起,再也分不出來。
她低着頭,我看不清她的表情,但她一定也不好過吧。
今天并不是在野外,但是一樣的冷。我向她走過去,她退了一步。
“還記得當時在跟霧隐的最後一場戰鬥之後,我問你的話嗎?我問你,為什麽特意來找我?”
我像是幾年前在慰靈碑之前一樣問她。
她這次沒有避開話題,而是說:“因為去那邊會死。但是止水君還活着。”
“是嗎?我還以為是因為理奈要攔住我,你們的計劃才能完成……之類的。那時候我就這麽想了,但是理奈什麽都沒說。”我自顧自地說下去,“也有可能是因為理奈知道那邊的情況,不想讓我死去,才出現在那裏,但是其實是一樣的,對嗎?”
北野理奈看着我,忽然噗地笑出來了。
“什麽嘛止水君,這不是早就知道啦。”
她笑容燦爛,一如往昔:“我就是霧隐的間諜啦,那時候止水君能帶我回來真是太好了,我還以為會死在戰場上。”
她這樣的笑容差點讓我以為我們還在昨天。
我用幾乎已經無法控制的聲帶發出聲音,可聲音還是那麽平靜,就好像還有另一個冷靜又理智的我在說話:“可理奈還是喜歡木葉的。”
她大大方方地承認了:“是啊,比起我的故鄉,我更喜歡木葉,但是木葉的忍者殺死了我的父母、我的長兄,我的親朋好友,他們摧毀了我的一切。我的仇人們都死在戰場上,我去找誰報仇呢?”
戰争摧毀了太多的人,直到今天,仇恨還根深蒂固,從未減輕。
北野理奈一直這樣,她繼續說:“不用太擔心,我不會再回霧隐了,我是霧隐的叛徒,我也是在木葉的間諜,哪裏都不會要我的。我跟他們斷聯系很久了,但是這次他們還是找上了我,所以我跟過來……”
我接上了她的話:“是你打傷了輝樹,其實你很擅長水遁。水之國想要激化矛盾,永遠保持現狀,這樣渦之國還會是他們為火之國埋下的隐患。”
“止水君,都知道了還問什麽呢?”她嘆了口氣,好像覺得對話已經沒有進行下去的必要,“對了,那時候我也去阻止了輝樹君,所以他後來才會變成那個樣子。”
我茫然了一下,才發覺她說的是那個、幾年前的、霧隐的神經毒素。
黑夜越來越沉,空氣越來越冷。
好冷。
北野理奈的聲音還在周圍響起:“雖然止水君說要帶我走,才讓烏鴉來通知我,但是我一直覺得,止水君這樣的人根本不可能背叛木葉吧?所以,止水君今天其實是來殺我的對不對?”
這次輪到我說是了。
但我說不出話來,只覺得冷。
只剩下我一個人了。
在很久之後,我聽到自己的聲音,我在說:“你走吧,北野。”
沒法作為霧隐間諜也沒法繼續作為木葉忍者生活的她,或許以後會流落到不知道哪個地方,又或許會重新跟我成為敵人。但永遠不可能再是同伴了。
北野理奈睜大了眼睛。
“別開玩笑,我掌握着木葉和霧隐的機密,你唯一的選擇就是殺了我!”
她第一次在我面前擺出這樣的表情,憤怒的、悲傷的、不可置信的,名為北野理奈的少女咬着牙,最後用我以前沒見過的利落身手向我沖過來,把我重重地摔在地上,手裏的苦無刺向我的眼睛。
我沒還手。
她也沒有真的動手。
我跟以前分析那樣,告訴她:“不要看宇智波的眼睛,不是告訴過你很多次了嗎?毀掉這雙眼睛你就能逃走了,這也是你唯一的選擇。”
“宇智波止水!”她從來不喊我的全名,這次一定是氣壞了。
她換了語氣,她幾乎是驚慌失措:“你別這樣,我早就該死了,我已經沒法償還我犯下的錯誤了,可你們還不一樣,你跟輝樹回去,我知道你有辦法的,你不是真正的叛忍,你根本放心不下木葉……宇智波止水,你現在這樣算什麽啊?!你會後悔的!”
我笑不出來了。
我好累啊。
宇智波止水一字一頓地告訴北野理奈:“他死了。”
我想了想,這樣的話她應該還沒聽懂吧,于是又解釋了一遍:“日向輝樹死了,就在昨天。”
她手裏的苦無掉下來,還在我臉上劃出一道傷痕。
看,這個表情,為什麽就像很難過一樣。這不應該,因為一起殺死他的就是我們兩個。明明計劃完成的很順利,也可以馬上離開這裏不用再面對良心的诘責,你倒是繼續笑啊,理奈。我不會怪你的,輝樹也不會。
我說:“還是要走嗎?”
她不回答我,我從她浸着月光的眼裏看不到回答。
我繼續問:“不能留在木葉嗎?你早已經不是霧隐的人,我可以當這次的事情沒發生過。”四代那邊的事我也會說明,只要她願意徹底倒向木葉,一切還有挽回的希望。
因為我們兩個還活着。
北野理奈深呼吸了一下,她站起來,聲音還有點顫抖:“我不會回去的,我永遠不可能是木葉的人。既然止水君做不到殺我,還會有別人動手的。”
她一步一步向來時的方向走。
風送來了她最後一句話:“不會再見面了,止水君。”
我只能聽見她的腳步聲,恍惚間眼前又變成了深紅色的世界,這次再也沒有那些吵鬧聲,只有我一個人蜷縮在世界的陰影裏。那些黑色的陰影攀爬上我的腿,沿着膝蓋繼續向上,最後把我包裹在裏面。
這樣就好了嗎?
最後我什麽都沒改變,什麽都沒做到,輝樹還是要追随他記憶裏的那個我,那些平民也從未放下過他們的仇恨,理奈也一步步離我遠去不打算回頭,事到如今我自己還是當初那個不斷地欺騙自己的小孩。
夠了、夠了。
就跟我最開始說過的那樣,沒有力量就什麽都做不到。
但是就算擁有力量,也還有太多事情無能為力,我永遠無法讓已經背向而行的人重新站在我的身邊。
如果事情都有那麽簡單,哪來這麽多愛與恨?
我想起父親那時候跟我說過的話。
那天他從戰場上回來,我第一次看到他的萬花筒寫輪眼,他掐着我的脖子最後放下,臨走之前跟我說了一句:“如果你現在死去,就不會有痛苦了。”
父親。
死亡,是不會讓痛苦終結的。因為它不止屬于一個人。只要人類還存在,悲哀和絕望就會不斷産生,而我永遠無法改變這一切,也改變不了他們的想法。
有人想活着,有人願意死去。
有人在這樣的世界裏活的如同行屍走肉,直到死也不會理解自己的一生到底算是什麽。有人在深夜裏哭泣,有人未曾見過太陽就已經投身黑夜的懷抱,他們在地獄裏載歌載舞,他們知道自己所在的地方永遠是幻夢的天堂。
我送走了很多人,他們從我的刀下去了三途川,在那條河裏掙紮。
也許直到死後,他們也不會承認自己犯下的罪過;也許就算活過來,他們也不會知道自己曾經拯救過什麽人。
這就是一個宛如大型傀儡戲的世界,在這個世界裏沒有人能擺脫自己拉扯的絲線。
所以,我想……
“……”
劇烈的刺痛從那雙眼睛傳來,這次我自己清晰地感覺到世界變了,它也變了,我也變了。從那雙眼睛看出去的世界并不是紅色,只不過是揭開迷霧的、跟過去所見沒什麽不同的世界。
有一雙手撫上了我的眼睛,那雙手很冰涼,從精神世界裏傳遞來冷意。
“萬花筒。”他說。
“別天神。”我說。
在那一瞬間我就理解了,為什麽父親會說你獲得的力量跟當時想的東西有關,想要什麽,追逐什麽,這身血脈就會贈與你怎樣的力量。
——它來源于名為愛的奇跡。
能夠修改人的意志,回應了我的願望,所誕生的力量。出于神明之外,不在宇智波一族所層記錄過的所有力量中,名為別天神。
那個聲音來自于一直殘留在我眼睛裏的瞳力,我回過頭,看到一個穿着宇智波族服的男人。他穿着那樣戰國式樣的族服,身上還帶着抹不掉的血腥味,他好像看到了什麽好笑的事情,對我說:“最悲哀的是,你開眼不是因為他的死和她的背叛,而是因為你知道了,人心才是你最大的敵人。”
閉嘴。
別說了。
“人類本性善惡難辨欲壑難填,無論平民忍者還是大名,都不會為你可笑的目标改變。”他只是站在那裏,明明只是一點點殘留的瞳力所攜帶的精神,卻有着仿佛睥睨天下的氣勢。“宇智波一族……”
我沒聽他繼續說下去。
新生的萬花筒所具有的力量随着我的情緒把這個精神世界裏的幻影撕成碎片,他就好像一張脆弱的薄紙一樣被輕易摧毀,可那個聲音還停留在我的腦海。
我低頭看向自己的手,上面有我自己掐出的血痕,血正順着掌心的紋路向下流。
于是我站起來。
我向那個背影喊:“理奈。”
對不起。
她停下腳步,回過頭,本想說什麽,可在那一瞬間她看到一雙旋轉的手裏劍一樣的黑紅色眼睛。
我的聲音很輕,生怕驚擾一粒塵埃。
“忘掉你的仇恨,保護木葉吧……北野。”
作者有話要說:
這卷要結束了。
別天神确實能消除一切苦難。
止水:那代價是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