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樂淵越過江北,打開了車門。
江北在他路過時淡淡說了句:“你想害我,但最後還是由你來處理這個爛攤子,這叫什麽,這叫活幾把該。”
樂淵扭頭掐住了江北的脖子。
江北不反抗,微笑看着他,像是把他看透了:“你把青木礦區的事搞定了,再回來的時候,看見我飛黃騰達,別眼酸啊。”
樂淵手上用了力,但讓人看不出一點惱羞成怒的意思,他好像就是暴力,就是喜歡別人翻着白眼哀求他。
江北不怕死地說起沒完了:“我知道你費盡心思是想去礦産公司,你給邱文博當狗當膩歪了,想換個主人,但有我在一天,這個機會就輪不到你。”
樂淵掐得江北臉脹紅,要不是邱路雪及時發現,跑過來拉住樂淵的胳膊,江北養得細白的脖子就要斷了。
邱路雪喜歡江北,但也不覺得樂淵有什麽問題,不理解地問樂淵:“樂哥,你幹嗎?”
樂淵沒答,上車走了。
江北扶着電線杆子咳嗽,邱路雪給他擰開瓶水,拍了拍他的後背:“你沒事幹嗎跟樂哥嗆啊,你又打不過他。”
江北摟住邱路雪的脖子,只是笑了下,沒說話。
他不會告訴邱路雪,他跟樂淵曾不小心聽到了邱良生和邱文博的談話,邱良生讓邱文博找一個最信得過的人,礦産公司那邊有大買賣要幹。這機會只會是江北或者樂淵的。
樂淵知道,不論邱文博多恨江北弄了邱路雪,最後也還是會因為邱路雪原諒他,并且扶持他,所以樂淵才會把他騙到礦區,想着擺他一道。
他發現被騙之後靈機一動将計就計了。
這一回,樂淵想去給邱良生當狗的美夢要碎了。
樂淵回到家,一進門一地的居家物品,還有幾個收納箱,一個落地臺燈,一個一米高的留聲機,皺着眉掃了一圈,最後看向坐在地上疊毛巾的琮玉,沒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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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要在這裏住,确實要買些生活用品。
就是他還沒真正意識到,以後要跟一個調皮搗蛋沒夠的丫頭片子一起生活了,他也完全想象不到未來有多雞飛狗跳。
他又去洗澡了,琮玉看着他走進浴室,扭頭問爆破:“他有潔癖?”
爆破叫了一聲。
琮玉不信:“那他為什麽不剪頭發啊?”
爆破不叫了,它也不懂為什麽。
琮玉把東西收拾好,拿了一個小本開始記賬,一邊記一邊咬筆頭,咬得嘴邊都是藍色墨水。出去一趟花了兩千五,不過東西買得挺多的。
就是不知道是不是半夜買東西用眼過度了,她忽而有些目赤腦脹。
她記完,把剩下的現金塞包裏,準備等樂淵洗完澡,也去洗個澡。
樂淵洗完出來,還是一條黑褲子,有沒有區別琮玉沒注意,她的注意力全被他那件稍微有那麽點緊身的黑色高領線衫奪走了。
她能清楚地看到他的肌肉線條,結實又流暢,真有安全感。
樂淵想光膀子出來的,想起琮玉在外頭,就從櫃櫥裏翻出一件八百年沒穿過的衣服,準備回房再換,出來就看到琮玉嘴角和桌子蹭到的藍色墨水,正要罵她,她流鼻血了……
琮玉沒發現自己流鼻血,還在看樂淵,明白了九姐為什麽喜歡他。
霓月每天的客人,哪有這種身材的啊,雖然他很野人吧,但關了燈誰看腦袋啊。
樂淵走過去,扳起她的下巴,讓她看着天花板,抽了兩張紙巾,給她擦了鼻子的血,舉起她的手:“另一只手摁着。”
琮玉才知道她流鼻血了,難怪目赤腦脹。
樂淵給她拿了瓶水,告訴她:“适應不了高原氣候就別劇烈運動,趁早把你猴急的毛病改了。”
琮玉仰着頭還不忘頂嘴:“你不給我買,還不讓我自己買,那我用什麽。”
“不會給我打電話?”
“不會!”
“那說什麽。”
琮玉把堵着鼻血的紙團使勁扔向他。
樂淵接住,丢進垃圾桶。
琮玉不說話了,樂淵也沒再說,開了瓶二鍋頭自斟自飲起來。以前跟爆破一起過時,靜默是這所房子最常出現的一種形态,所以他很習慣無言。
琮玉的鼻血止住了,在椅子上坐了一會兒,酒香味兒飄到了她的四周圍。
啪的一聲,停電了,房間一下黑透,樂淵還在喝酒。
琮玉提醒他:“沒電了。”
樂淵不理人。
琮玉也不管了,那黑着待着吧。
過了會兒,月光灑進來,房間不再那麽烏漆麻黑了,琮玉扭頭還能看到樂淵的影子,他的酒量好像很好,一直喝,也不醉。
她雙腳踩到椅子上,手托着下巴,發起呆來。
樂淵突然問了句:“想上學嗎?”
“不想。”
“你十六不上學幹什麽?”
“我十七。”
“不是下個月?”
“一樣。”琮玉說:“我有老師,高中我早學完了,正常情況下明年六月參加高考。”
“能考上嗎?”
“不能。”琮玉成績很差,最好的學科是語文和英語,她只是腦袋轉得快,但這一點對數理化什麽幫助都沒有。
“明天給你辦入學。”
“辦也不去。”
“那你就天天看家遛狗。”
“我不要!”
“你要什麽。”
“我要你上哪兒都帶着我。”
樂淵把酒杯放下:“我不要累贅。”
琮玉把腳放下去,跟他說:“下周三邱文博的飯局,有柴老板,有那位少将,還有霓月新去的幾個美女。”
樂淵在黑暗中看向琮玉。
琮玉在黑暗中回看:“我也要去。”
樂淵不願相信這是她跟他進金都紮瑪飯店後推斷到的,但除此之外沒有別的解釋了,知情的人即便是要對外透露,也不會跟她一個來路不明的小女孩透露。
夠聰明的,這狗毛丫頭。
琮玉只是在網上搜金都紮瑪飯店的柴老板時,了解到她是縣委書記萬雙國的老婆,每周三會去做一個面部清潔。超市回來路上經過那家美容店,她進去打聽了下,得知柴老板常用的那位技師請了長假。技師一定是知道柴老板下周三不會去做臉了。
她記住了那位少将的車牌號,以及去往的方向,牽着爆破在唐華路溜達時,她在一家酒店門口看到了那輛車。蹲守了半個小時,有人從酒店出來,上了那輛車,沒一會兒那人回來了,拎着食盒上了六樓。
她在網上看過了,那家酒店六樓是套房,最近兩周都沒空房,所以那位少将最早也是兩周以後退房。
邱文博下周有飯局,曾要求九姐培訓新來的那批女孩,琮玉把這些信息放在一起,再結合樂淵下午去金都紮瑪飯店的事,基本可以确定,這場飯局的性質和參與的人——
邱文博組局,邀請焰城縣委書記的老婆,還有一位少将,卻叫美女作陪,所以聊的一定不是正經事。
琮玉又說了一遍:“我,也,要,去。”
樂淵也很聰明,沒說話,因為說什麽她都會知道她猜對了。他站起來,拿着電卡去啓動了餘電,房間的總控開關“咔噠”一聲,客廳和衛生間的燈亮了。
琮玉嘴角的藍色墨水很明顯,樂淵回身時說:“洗澡睡覺。”
說到睡覺,琮玉穿着她新買的拖鞋,趿拉到次卧:“你這裏邊東西這麽多,這麽亂,我怎麽睡?”
“誰跟你說你睡這兒?”
“那睡哪兒?”
樂淵看向沙發。
琮玉不幹:“憑什麽!”
“只有沙發,愛睡不睡。”
琮玉兇狠地瞪着他,幾秒後,飛快跑向他的卧室,竄到他床上,呈大字躺在正中央,耍起無賴。
樂淵站在門口:“起來。”
“我不起。”
樂淵過去拎她,她無賴地抱住他的胳膊,仰頭看他:“我害怕。”
她在裝蒜,樂淵知道,但還是松了手,從櫃子裏拿了套幹淨的四件套:“起來換了。”
琮玉怕他趁機剝奪她對這張床的所有權,不動彈。
樂淵提醒她:“我睡一星期了。”
“我不嫌。”
“別惡心我,起來!”
琮玉把他被子抓過來,本想忍着惡心把臉埋進去,然後騙他說很幹淨,沒想到是真的很幹淨,只有一股濃郁的洗衣粉味兒。
樂淵看她過于較勁,不跟她浪費時間了,拿衣服去衛生間換了,又出了門。
琮玉在他走後才想起來,他一天到晚給邱文博辦事,要不就是在寶郡和霓月看店,根本沒在這床上睡過幾回,敢情是一星期了還跟新洗的一樣。
她翻了個身,抱着被子,盯着窗棂,就這樣,十五分鐘過去了。
突然,她坐起來,回客廳打開她花三百五十塊錢買的二手留聲機,把老板贈送的唱片放上去,伴着舒緩的吉他聲和主唱獨特的嗓音,窩在沙發。
月光像一張巨大的蠶絲被,罩在她全身,她很快有了睡意,怕盜夢賊偷了她的美夢,迷迷糊糊地拿起手機,拜托樂淵早點回來,誰知一不小心多打了一句——
“我有自保能力,讓我跟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