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奪吉才讓像是意想不到,冰封住了自己,站着不動彈了。

樂淵壓根沒想過給陸岱川養孩子,只是有那麽一點對刻骨經歷的動容,于是把琮玉留了下來。他三十歲了,就算論虛歲三十二,也不該有一個十七歲的閨女。

他也在原地站了一會兒,情緒通過他靜止的動作和蜷了一半的手流露,想讓這狗毛丫頭自生自滅,于是轉過了身,但走了兩步還是回過頭,罵她:“誰是你爸爸!”

琮玉都想回去撿瑪瑙手串了,樂淵冷不防轉身,她就又把腳收了回來。

奪吉被樂淵一聲喊醒了,也覺得奇怪,雖然看不清樂淵的臉,但未免太年輕了,怎麽可能是琮玉的父親啊。

琮玉說:“野爹也是爹。”

“誰教你的!到處認爹!”

琮玉笑了笑,很随意,還踢了踢石子:“我爹死得早,所以誰管我,誰是我爹。”

樂淵暴怒的呼吸聲戛然而止。

奪吉疑惑的眼神轉為震驚,腦袋扭向琮玉,呆滞地盯着她輕飄飄的姿态、神情。

“誰管你了?”樂淵突然說。

琮玉背着手,吊兒郎當的樣:“哦,狗把我從車上拽下來的。”

樂淵罵她:“他們一家在澡堂子包女人,你不知道?你之前為什麽在那兒你不知道?你要談戀愛回北京談去,別他媽在我眼皮子底下!”

琮玉沉默了。

奪吉覺得樂淵太兇了,罵琮玉的話他聽着難受,就不合時宜地插了嘴:“是我要請她吃飯的,我們好早就約好了。我也沒有欺負過她,我不會欺負她的……”

樂淵理都不理他,也不跟他們倆在大街上當猴兒給別人看,又問琮玉:“上不上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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琮玉沒說話,只是轉過了身。

樂淵當她已經選了,扭頭就走,決定以後這狗毛丫頭死活都不再管了。

琮玉只是回去把瑪瑙手串撿了起來,還給奪吉,說:“下回送我一個單人的,情侶的別送了。”

奪吉拿着手串,傻傻地看着琮玉,羞恥、難過、委屈,在心頭盤踞着。

琮玉回到樂淵車前,開車門,發現他鎖了車,就敲了敲車窗。

樂淵不給她開,但也沒開車。

琮玉給他發短信:“我昨天在焰城政府官網看見龍門巡視組莅臨指導,巡視組來焰城這個巴掌大的縣城,肯定是接到舉報了,舉報的對象八成是邱文博。我現在就你一個靠山,我不能讓山倒了。”

樂淵看完她的短信,打開了車門。

琮玉上了車,把帽子摘下來,耳邊的小卷毛翹翹着,配她嫩生生的小臉,賞心悅目。她低着頭,用糯糯的聲音輕輕地說:“我不會勸你回頭是岸,海裏和岸邊的界定很難說,我知道對錯放在不同的情景,是不同的形态,但我不是來看你送死的。”

樂淵閉上了眼。

“我很幸運,遇到的人都教我怎麽做人,怎麽處事,所以我知道我在做什麽。我耍的五年槍,練的五年功,也能為我的人身安全做保障。”琮玉擡起頭,眼睛很亮:“你要不想我跟你叫爸爸,就別老把我當孩子。”

樂淵無話可說,他确實一直把她當孩子。

琮玉知道他都聽進去了,索性多說一點:“那個軍區的少将,是假冒的。”

樂淵扭頭,看向她。

琮玉也看着他,對視的幾秒,她知道了:“你知道他是假的。”

樂淵當然知道,本就是邱文博的人,但琮玉是怎麽看出來的?

琮玉看他有點疑惑,很大方地給他解惑:“他的少将常服是好幾年前的款,早被部隊淘汰了。而且就算是好幾年前的,肩膀上的星星也不該是對不上的,部隊制服的做工不會那麽差。”

樂淵看着琮玉,沒有情緒,琮玉猜不到他在想什麽,接着說:“我不知道一個縣委書記的老婆,一個假軍官,一個邱文博,三個人湊到一起是要幹什麽,知不知道彼此的底細,但我覺得省巡視組或許就是為他們而來。”

琮玉突然唉聲嘆氣:“不過你能出現在這裏迎接他們,大概率是邱文博已經打通了相關隘口,那這把保護傘就應該是防彈庫的材質。”

樂淵終于說話了:“你想表達什麽。”

琮玉說:“邱文博哥倆手眼通天,但野心太大,涉及的要員太多,紀檢和監察兩個機關不會沉默太久,遲早得端,你讓我參與進去,我幫你留後手,到時候他們哥倆進去了,你還能全身而退,多好。”

樂淵太知道她這個鬼機靈不會做沒好處的買賣:“什麽條件?”

“我想去阿庫勒。”

阿庫勒是樂淵戍邊的地名,他們哨所就在阿庫勒雪山。琮玉始終想知道她爸的過去。

琮玉不着急,她知道樂淵退伍肯定是因為發生了什麽,他或許有遺憾,有陰影,所以她能等:“等你在這邊事情結束了,沒那麽忙了,我們再去也可以。”

她以為她把底牌和手腕都亮出來,樂淵就會松口,沒想到他只是發動了車子上了路。

她看着他,眉頭漸漸聳起:“你不相信我能當幫手?”

“不用。”

琮玉怕了:“你別這種不怕死的樣兒,你要是死了我怎麽辦?”

樂淵倏然心髒收縮,心尖搏動,他想起以前的戰友,說過跟琮玉一樣的話。但反應時長很短,只有數秒。

他沒接琮玉的話,一心開起了車。中途接到一個電話,在路口調轉車頭,去了霓月。

琮玉看一眼霓月招牌,扭頭對樂淵說:“我還沒吃飯。”

樂淵沒搭理她,下了車。

琮玉也下了車,樂淵扭頭:“回去!”

琮玉仰頭看着他:“我不。”

樂淵突然岔開話題,說了一句并不相關的話:“我死不了。”

他在回應不久前琮玉的問題,琮玉是很講道理的人,他給臺階,她就會下,于是返回了車上,看着樂淵走進霓月。

她拿出手機,全都是奪吉的消息,他問她還能一起吃飯嗎?問她跟那個兇巴巴的人是什麽關系,問她是不是遇到了麻煩,還告訴她他可以保護她。

她把他的微信從黑名單放出來,微信回過去:“知道監護人嗎?”

奪吉秒回:“知道。”

“這人相當于我在這裏的監護人。”

“是長輩嗎?”

“差不多吧。”

“他好像很不喜歡你跟我在一起。”

“廢話,你們一家包了霓月好幾個小姐,誰能把你們想成好人?”

“我是好人……”

“你管他幹嗎,我交朋友又不用他同意。”

“以後會變成別的關系嗎?我們。”

“不會,我不喜歡你。”琮玉喜歡吊人玩兒,但不想吊着奪吉:“我最讨厭你愛我我愛你那些東西了,煩得很,大好人生應該冒險。”

“我跟你去冒險,你會喜歡我嗎?”

奪吉固執己見,說不通,琮玉不準備跟他聊了,敷衍他:“我困了,睡覺了。”

“你到家了嗎?那你睡吧。那等你睡醒,我能去找你嗎?”

琮玉沒回,看向霓月門口,幾個跟她打過一次照面的女孩進了大門。

邱文博在霓月三樓的辦公室檢驗九姐的培訓成果——幾個女孩服侍人的手藝。

樂淵上樓後,女孩們緊随而至,邱文博就先把樂淵晾在了一邊,讓九姐開始。

九姐點頭,對女孩們說:“怎麽練的就怎麽來。”

女孩們猶豫了,有的不情願,有的害羞。她們來了以後就是照着視頻學跳舞,跳的都是擦邊舞,摸腰還算是正常的,摸胸和胯部以下,然後劈着腿蹲下來,不斷展示某一部位的舞蹈,私下跳跳可以,人前還是放不開。

邱文博卻覺得很好,對九姐說:“讓她們保持這個狀态,越純越好。”

“嗯,好。”

邱文博看她們局促不安,擡了下手:“出去吧。”

九姐跟在女孩們身後,把房間留給了邱文博和樂淵談事。

邱文博把手邊的皮包扔給他:“回去看看這個材料,跟柴姐他們溝通一下,別到時候人家一問三不知。”

“好。”

邱文博靠在沙發,手摸着油膩肥碩的肚子,看了樂淵好一會兒,說:“你去把頭發剪一剪,胡子刮了,找人訂制身西裝,不然你這形象就是一破綻。”

樂淵停頓了一下,當下沒答。

邱文博知道他不願意,逼了一把:“礦産公司那邊,我哥跟我要人要好些日子了,我還沒想好讓誰去。”

這是利誘,樂淵的确想去邱良生的礦産公司,猶豫了很久,最後說:“好。”

“跟寶郡賬上拿錢,弄一身名牌的。”邱文博提議:“我看上次到甘西視察那秘書長的大衣就不錯。等這買賣落聽了,你想留頭發再留。”

“好。”

“藍牙耳機有嗎?”

“有。”

“沒有的話順帶着買一副。”

“好。”

邱文博點頭,想了下沒有要交待的了,正要放他離開,九姐心不在焉的樣子忽地進入他腦海,就又問了下樂淵:“那小姑娘還在你那兒?”

“嗯。”

“喜歡歸喜歡,不要影響了咱們兄弟姐們間的關系。九姐到我這兒年月不短了,沒出過什麽岔子,我還想再多用個幾年。”邱文博說完,眼神上挑:“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明白。”

“女人嘛,睡服了就好了,送上門的你還磨磨唧唧,非得讓這群娘兒們寒碜你那玩意兒不行?”

“我會解決。”

邱文博點頭:“別的沒有了。”

“好。”

“去吧。”

樂淵剛走,金絲雀的電話打了進來,問邱文博:“你在十方嗎?”

邱文博聽到她的聲音就想掐她的小腰了:“在霓月。”

“我剛過霓月,那我掉個頭。”

“你不是在跳舞嗎?怎麽了?”

“出了一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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