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游風和夏燈先行一步,留下衆人目光呆滞地消化剛剛那個消息——
他們從來也沒分開過。
很快這個消息就會由現場同學帶到各個圈層,游風的初戀回歸大殺四方破壞了游風的婚禮、碾壓女明星唐夕輕而易舉重新上位的版本迅速流傳開來。
白月光之所以是白月光,就是因為她一回來,什麽都變得暗淡。
這些都是始料未及的,當晚沉浸在被夏燈偷親這種澎湃心情裏的游風根本顧不上管外界。
司機來接時,他還大大方方牽着夏燈的手,準備一路牽回家的,夏燈卻說:“我晚上有工作要做,我們各回各家?”
游風一直潛藏在眼底的暗爽頓然消失,不管她的廢話,拉開車門把她抱進去,關門,摁住她預備開門的兩只手:“跟誰學的?”撩完就走?
夏燈扭頭看他,裝模作樣:“我現在很生氣。”
游風強迫性地與她十指緊扣,似乎早看穿她裝模作樣:“嗯。”
夏燈把手抽回去:“停車。”
游風投降,按常理問道:“好,為什麽生氣?”
“我不逼你你就不說。”你早知道百合是我。
“那我能承認我一刻也不想分手,你怎麽就不能承認剛分手你就舍不得了?不到半年就回頭找我了?”
“……”
“睡完還不想給名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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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燈翻篇,重新去牽他的手:“過去的事我們就不提了,好嗎?”
游風可以翻篇的,但是:“高二的事要提的。”
“……”
游風扭頭看他小潛水艇,難得靠那麽近,觀察她的神情:“想了半天圖書館,大概是在我準備IMO期間?”
夏燈被執拗和寡淡賦予勇氣,但若碰上游風這樣的對手,八年前就總是落于下風,難免發怵,不自覺把臉扭開,躲避直勾勾的目光。
游風得到答案了。
難怪肖昂那時不惜報假警也要讓他缺席比賽。
他居然在那時就得到了,但怎麽從未察覺?他們屈指可數的交集怎麽能讓她有這樣的心思?
幼時跟夏燈相遇,他被她教會強大,他便成為張揚的人,他最強,就要讓人看到他強。
高中時期正是眼長在頭頂時,傲慢無禮,再刻意顯得對她不在意,連自己都騙了,她又怎麽會發現?尤其她那時不如幼時活潑,寡淡得好像什麽都不放在眼裏,他又算什麽。
夏燈臉扭向窗外,以為他已經放棄追問,扭頭對上他赤裸目光。
他還在等。
她面朝前方,說:“也許吧。”
“為什麽?”
夏燈不答,只是偏頭對司機說:“麻煩到便利店停一下。”
司機從車後鏡看向游風,游風點頭,并囑咐:“她是老板娘。”言外之意,她的話就是我的話。”
“好的。”司機點頭道。
夏燈手托住下巴,順便捂住唇,唔哝道:“我可沒同意。”
游風拉住她腕子:“讓我預支一下。”
夏燈以為他會說,讓她提前預支一下“老板娘”這稱呼,沒想到讓自己預支一下喊她“老板娘”的機會。
她面朝窗外,手指一點一點鑽進他袖口,在他腕子那條筋摩挲。
無聊。
他最無聊。
前方不遠就是便利店,司機靠邊停車,夏燈抽回手,開門下車,快步走進便利店。
游風在車裏,手肘撐在窗邊,食指貼在下唇,看着便利店玻璃門內夏燈皺眉巡視貨架的樣子。
時間最好識相點,就停在他擁有她這刻。
夏燈買完跑回來,關上車門,把紙袋放他腿上:“給你。”
游風打開看到盒泡泡糖,草莓口味:“做什麽?”
夏燈從他手裏拿過來,拆開包裝,掀開蓋子,從糖果裏找出幾枚卡通貼紙,挑一個最醜的撕開,拽來他的腕子,給他貼上。
游風感覺心被擊中一下,他沒選擇性記憶,每時每刻與夏燈相處,都像用訂書器訂在他心頭那張算得密密麻麻的圖紙,驗算圖紙固然重要,但那些有她的記憶總是更為顯眼。
竟是那時候。
他扭頭再看夏燈,還是那三個字,卻與前一個意思不同:“為什麽?”因為貼紙?你對我有了那種心思?
早知道多貼幾個。
夏燈說不出,陳年舊事,她哪能想到除了她自己,還有第三人知道,沒排練過應對這個問題的臺詞,就在微信給他發了句:“因為我膚淺。”你是整個高中學區長得最好看的。
游風的虛榮心空前旺盛,給她回了一個:“就是說單戀。”
夏燈不回了,扭頭跟他辯論:“什麽叫我單戀?”
“那你不知道我的心思,但還是對我動……”
“我要下車。”
“好,是我單戀,早熟,初中就心懷不軌。”
“本來就是。”夏燈抽回手,坐得遠一點,離他遠一點。
游風牽住夏燈的手,稍一用力,把她拉到懷裏,在夏燈驚訝得挑眉、想要離開時,死死扣住,俯身在她左臉頰蜻蜓點水地吻了一下。
吻還給你,人就不還了。
夏燈跟他對視片刻,伸手摟住他的脖子,臉頰相貼,什麽也沒有說。
和解,這頁翻了。
游風和夏燈藕斷絲連的消息起初只是在熟人之間傳播,不知被誰捅給了娛樂媒體,被他們一講,頓然複雜了。
唐夕邊看新聞邊吃維生素,咽下去那一刻正好看到媒體給她杜撰的“棄婦”身份,差點被噎住。
她十分不爽地打給沈佑,電話接通張嘴就罵:“你出的馊主意!現在都說我是被夏燈幹爆、淘汰出局了,跟那兒挽回尊嚴呢,所以自己找媒體澄清結婚是假料!”
沈佑低笑,逗趣道:“你要的頭條這不是有了?現成的。”
“誰要當棄婦的頭條啊!”
“怎麽我看網上都是心疼你的?難道不是夏老師挨罵比較多嗎?人家不比你冤枉?本來這一類愛罵人的就仇富仇權仇美,你跟夏老師一比就是弱勢群體,多好的保護傘,可以利用。”
“你別寒碜我了,你以為我聽不出來反諷?”唐夕真的煩:“你給我出個主意,怎麽解釋才不會越描越黑?我真不想要這個受害者的帽子。”
“過兩天就換話題了。”
“但互聯網是有記憶的,總會有人幫我記得我曾經是被初戀虐殺的棄婦!誰愛賣慘誰賣慘去,我唐夕從來不打同情牌!”
“喲,放假料引起那個大撲棱蛾子注意的不是你嗎?這不是賣慘嗎?”
“跟自己喜歡的人怎麽都叫撒嬌、情趣,有助增強戀愛中的愉悅感。”唐夕說:“再說那是以前,我最近工作都快把他忘了。而且你不覺得這新聞的側重點很怪嘛?這小娛樂號也太懂觀衆愛看什麽了。”
沈佑理解她的意思:“你覺得是,初臣?”
“我不知道。”
“我已經在查了,是誰都會付出代價,放心。”沈佑說。
唐夕吸吸鼻子,她佑哥真是什麽時候都可靠:“但是诽謗罪好立案?”
“不管它用多少疑似,多隐晦的措辭,都只按它的導向和造成的影響來算。”
“哦。”
“那位不好糊弄的,堵不住千千萬萬的虛假理中客,但也得拿幾個典型的來宣布立場,不是說用‘匡扶正義’為由辱罵就都是對的。”
“我要不要給夏老師發個短信?我怕她誤會是我放的料。”
“不用,你不是下午還有戲?忙你的吧。”
唐夕踏實了,乖乖地說:“好的哥哥。”
“別貧,我是你爹。”
“滾!!”
周五早晨。
夏燈時隔八年再給游風系領帶,有點手生,差點勒死他。
游風提醒:“不用勉強。”
夏燈很倔強:“你信不信我?”
游風站得太久,太緊繃,額頭暴筋不斷,撐在望遠鏡上的手也看得出他有多煎熬。他認真回複:“相信這件事也得在我活着的時候。”
夏燈瞥他:“不如別的妹妹手法得你歡心,是我的錯。”
游風淡笑應對她的陰陽怪氣:“你不要給自己假想情敵。”
“沒有嗎?”
游風停頓一下,突然承認道:“倒有一個。”
夏燈眉頭一皺,使勁勒,鎖喉的動作比系領帶熟練多了。
游風把手從望遠鏡上收回來,掐住她的腰:“她說她叫百合,是個去倫敦上學的學生,跟我是同胞,她要跟我保持那種關系,希望我對她給予金錢上的幫助。”
夏燈不伺候了:“自己系吧,以後別叫我。”
“這不是你自告奮勇要給我……”
“你走不走?這是我家,天天下班到我家,睡我床到第二天上班,你自己沒家嗎?”
“……”
夏燈不理他了,回身收拾工作區的桌面,她昨晚弄得太亂了。有些人回來洗完澡酣然入夢,她挑燈夜戰的時候,他不知道在夢裏與誰厮混呢。
游風從後摟住她,握住她整理東西的雙手,下巴放在她肩膀,說:“我明天出差,下周回。回來有個直播專訪,主題是AI賽道相關,結束後是商業飯局,受邀者都帶太太。”
夏燈裝傻:“那他們邀請你的時候沒想過你沒有太太嗎?怎麽會有這種失誤。”
游風掐她的腰:“這是重點?”
“這多重點。”
游風跟她沒得聊,下周他就自己去,他就要做現場唯一一個光杆司令。
夏燈拉住他的手指,把俊男人重新勾懷裏:“你直接問。”
游風被取悅了:“你願不願意陪我?”
“我不願意。”
“……”游風想掐死她。
夏燈解釋:“我們已經霸占頭條很多天了,你得等我把事情解決。”
“你不用管。”
“你會很暴力嗎?”
“嗯。”他毫不掩飾。
“……”
夏燈說:“你已經老了,不是小時候了,拳頭解決不合适你了。”
游風很會抓重點:“誰老了?”
“我說實話。”
游風突然把她抱到桌上坐好,劈開她雙腿,站在她雙腿間,解開她給他系得亂七八糟的領帶。
游風告假一天,用實力證明,他老當益壯。
夏燈跟游風靠在一起,看起來已經虛無力,話音一聲重一聲輕,“你不要嫌別人編排你得太少,沒人願意看到你過得好,你跟任何人的沖突不管是不是你的原因,都是你的錯。”
“我不在意。”
“我在意。”
游風偏過臉吻她額頭:“只有平凡的人才不會有這種困擾。如果想結束被人指點的生活,解甲歸田好了。”
夏燈翻過身,雙手撐在她最愛的他的胸膛,看着他的眼睛:“狗。”
“……”
游風也不懂她為什麽要罵他,“從何說起。”
夏燈說實話:“我沒法反駁。”但我又很不開心。
游風閉眼一笑,有無可奈何,有無限寵愛:“你還沒習慣?”我們這樣的人生來就不能有不開心。
在別人眼裏,什麽都有了,憑什麽不開心。
夏燈重新趴在他懷裏,摟緊他的脖子。她當然懂,只是能勸自己,不能接受在意的人被诋毀分毫。就像曾經她會因外界對父母的評價,而選擇成為應試教育中的一員,成為她本心并不認可的一種奴隸。
她當然能接受,但她會心疼。
游風對她也是一樣的,很多話可以勸自己,但當那些對她的诋毀鋪天蓋地地襲來,他就失去理智了。
“破壞別人婚禮”這種名聲,他一定會給她洗淨。
“明天幾點出差?”
“八點。”
夏燈俯身湊到他耳邊:“那你早點睡,我去工作。”
游風拉住她。
夏燈被迫失重,親在他鼻梁。
“沒親夠?”
“……”
夏燈要走:“你松手!”
“不松怎麽樣?”
“已經很多次了這位老帥哥,你省着點用,我也省着點用。”
游風皺眉:“沒完了?我被誰熬老的?”
夏燈伸出食指描他眉:“算起來也就分開了半年。”
“半年少嗎?”
“真雙标,高考之後剛跟我在一起就出國,兩年,那時不覺得久,後面半年倒難以忍受。”
游風攥住她小爪子:“那時我對你不是可有可無?”
夏燈不說話了,只是看着他,臊着他。
游風嘴也很硬:“我那時候又不知道有些人對我情根深種。”
夏燈轟人:“滾,不要在我工作臺躺着了。”
游風認輸:“好,是我的錯。”
即便是他認慫,夏燈也不陪他躺着了,跟他重新茍且之後不知道浪費了多少個一天,這是過去八年想都不敢想的,時間多貴。
她起身要去忙工作,游風拉住她的手,不讓她走:“已經晚上了。”
夏燈冷眼看向他,“所以呢?”
“可以睡覺了。”
夏燈拿開他的手:“游總教這個嘴臉外界知道嗎?”
“你限定。”
夏燈不由得彎唇一笑:“垃圾情話不好聽。”
“你打個樣,說幾句高級的。”
夏燈不說,她不會。
游風牽着她的手,不讓她走。
夏燈好無奈的,最後摟住他脖子,俯身靠近他耳朵,唇瓣貼着他耳垂,用幾不可聞的音量、緩慢柔和的語速,“潛水艇會遇見飛行器。”
我會愛你。
過期情話游風也受用,不再鬧她了,執手一吻道:“你工作,我去給你做晚飯。”
“好。”
夏燈低頭淡笑,心像泡在溫泉裏似的暖和。
到今天她已經不需要激情的生活來證明她有多精彩的一生了,閱盡千帆後總會覺得平淡的日子才是真的。
這就是她最想要的那種人生。
沒有勉強。
尤其看着游風換衣服、挽起袖口、熟練地從一堆食材中取出她最愛吃的幾樣,她更确信這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