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而陳執似乎早有預料,他突然後仰,身體張成一個飽滿到反弓的平角,在雪的身體剛撲到他身體上方正要砸到他的時候,陳執擡腳一踢,一個翻身,穩穩的起來。
而雪的身體直沖沖砸在後面的牆壁上。
“砰——”
是類似鋼鐵一樣的金屬發出的碰撞聲。
濃烈翻滾的黑煙之下,雪一點點從牆的坑洞裏爬出來,他的頭發已經散開,脖子和四肢關節處發出“噼裏啪啦”的電流聲,這一切都昭示着面前這位只是個人形怪物。
陳執站在幾米開外的地方踢了踢腿。
就剛才那一腳,他的腳骨已經震裂,整條腿幾乎都是麻的,麻中帶着持續不斷的痛感,陳執擡腿抱了下膝蓋,抽出冰冷的光刀,臉上難得流露出興味的表情。
“來。”他說道。
人形怪物再次撲了上來,他雖然有着完美到幾乎和人一樣的外表,但動作酷似蟲獸。據說雪是一位出色的機甲師,說不定融了蟲獸的什麽玩意兒,才讓自己的身體變得如此堅不可摧。
陳執略作思考,突然抽出光刀,光刀瞬間放大數倍,他兩手舉起,身體跳起直接劈向雪的腦袋。
雪溫潤的眼睛閃了一下,就像進了一只蚊子。他的身體沒有避,甚至擡起頭,額頭直直對着光刀,他的目光落在陳執的臉上。
真像啊。
他想。
“砰——”
光刀和頭相撞。
巨大的反沖力讓陳執蹲着身體擦着地被迫後退,在光刀和摩擦力的作用下,他的膝蓋在地上劃出長長一條裂痕,褲子生生磨爛,膝蓋血肉模糊。再看幫他壓住身體現在戳在地面的光刀,陳執抽出刀,光刀均勻的碎成了十幾段,“噠噠噠”的砸在地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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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這個人形怪物,他伸手趕走身上彌漫的黑煙,被光刀砸中的臉上只是劃出一條微不可見的小裂口,滋啦滋啦冒着電火花。
陳執垂眸,因為蹲着身體,他黑色的卷發落在地上,握着光刀的手,虎口被巨大的沖擊力震裂,血水從裂開的傷口汩汩流出,順着漆黑的刀柄,滑落碎裂的刀刃上。
“滴答,滴答。”
血水砸在地板上。
空氣寂靜了幾秒。
雪僵硬地轉動自己的關節,他的眼睛注視着面前這個年輕人。
蒼白的少年低頭看着自己破碎的刀,一只腿半跪在地上,身體一動不動,偶爾有風吹動他黑色的頭發。
他的背後是數以萬計在時間裏靜默的無臉雕像,而只有這一個人永遠生動活潑。
雪感覺自己的心久違的痛了一下,他的身體一點點直起,恢複了作為人時端莊的儀态。
勝利者邁着優雅的步伐看向自己的手下敗将,語氣充滿了傲慢和嘲諷,“你打不過我。”
陳執很痛,只是和這個怪物切磋了兩招,全身都在痛,五髒都好像被這痛楚硬生生撕扯着移了位。他的腦子已經不聽使喚了,“嗡嗡嗡”個不停,一片亂麻,所剩無幾的功能都用來調整身體機能了。
但陳執偏不,他嘴角用力的可以說是兇狠的向上咧起,然後對站在他面前俯視他的男人露出一個冷笑。
他甩掉刀柄,又甩了甩手上的血,就像是在扔沒用的垃圾,毫無留念,然後他一點點地站起來,“呵。”
雪愣了一下。
下一秒,陳執的身體像彈簧一樣跳到雪的身體上,雙腿緊鎖住雪的腰,雙手死死抱住雪的腦袋。
雪的臉完全埋進了陳執的胸口,視線一片昏暗,他聞到了一陣苦茶的香氣,心想這個替代品實在過于逼真了,一點都不急,他不急不緩地說道:
“沒用的。”
想了想,雪又說道:“我可以不銷毀你。”
在沒複活月之前,他不建議身邊跟着這麽個小家夥。
然而,抱着他腦袋的人卻像是聽到什麽笑話一樣,哈哈大笑。
“不,應該是你求我不要銷毀你。”陳執說道。
雪皺眉,正想要開口告訴這個替代品他的想法到底有多可怕的時候,他就感覺到有什麽東西插進了他的後腦勺。
随即,他聽到身體的支撐釘被扭松的聲音。
這是支撐這個身體最關鍵的支撐釘,要是沒有這顆釘子,他很難保持平衡。
不過雖然有這麽一個致命缺點,但不是任何人都能找到支撐釘的位置。
雪臉色大變,“你一個單兵,怎麽——”
陳執忍着劇痛笑了,“單兵還不能學學拆機器了?”
“你怎麽找到支撐釘的?!”雪幾乎咬牙切齒。
陳執手上的動作沒停,眼神飄了飄,“不是你教的好?”
為了把那破爛黑盒子拆開,陳執那幾天幾乎把機甲師的書都翻遍了,不過好在機甲師很多高深的知識只需要理解,不需要死記硬背,他成長的很快。
雪咬牙,不能縱着這個替代品了。
他空着的兩手正要向陳執的脊骨敲去,憑借他的力量,脊骨碎裂,內髒都可能捅穿。
但只要大腦還在,他就能修理好。
所以即使是損壞一點,也沒有關系。
然而,就在他揮起拳頭的那一刻,陳執鎖住他腰幾乎沒有知覺的腿被他強行擡起,然後重重砸在雪的脊骨上。
“咔嚓——”
雪的脊骨沒有裂,只是外面的保護皮被砸爛。
斷的是陳執的腳骨。
雪明顯感覺到抱着他的身體顫抖,想必快要疼死了。他愣了一下,而陳執就在這一秒的時間,取出了他脖子上的支撐釘。
在釘子□□的那一刻,雪的身體晃了晃,抱着陳執一塊摔在地上。
他的眼睛緊緊盯着陳執。
陳執在雪的懷裏緩了一會兒,他抽出自己的身體,然後繼續拿着一把微型工具,“別擔心,我技術很好。”
“卸掉了再給你拼起來。”
雪自然不願意,然而少了關鍵的支撐釘,他的戰鬥力削弱了不少。偏偏這個替代品和月一樣,只要進入戰鬥狀态就停不下來,明明痛覺敏感,卻好像感覺不到了。
可還是很痛啊。
他到底什麽時候,做出了如此出色的替代品。
後來,兩個人膠戰了近一個小時才分出勝負。
“哈。”
陳執呼出一口氣,甩掉一大灘汗水,在雪的注視下,他把人拆成了幾半,等摸清楚技巧後,他又把這幾塊裝回去,只是沒有給雪放支撐釘。
如此重複了七八次,像是對待一個有趣的玩具,等差不多玩膩了,陳執從托着幾乎沒有知覺的腿坐在凳子上,他目光幽幽地瞧着雪:
“現在能告訴我月的傳承了吧?”
雪抿唇,“我可以告訴你機甲師傳承的位置。”
“我要這玩意兒幹嘛。”陳執嘴角抽了抽。
“單兵的傳承位置我也知道。”
“不要。”
“還有指揮師的——”
“前輩。”陳執直接打斷雪接下來說的話,他抓着自己的頭發,面無表情,“我是個治療師。”
雪垂下眼睛,“除了月的傳承,我其他都可以給你。”
陳執盯着雪幾秒,“所以你确實不說了,是吧?”
雪沉默。
“呵。”陳執托着斷腿從凳子上起來,“你不說也可以。”
雪擡眼看他。
陳執從兜裏拿出從盛況那裏順來的打火機,他拇指點起現眼的火苗,另一只手拿了縷頭發在火上烤,很快,頭發傳來燒焦的氣味。陳執好像受不住一樣,他鼻子皺起,眼睛裏浮動着淺薄的笑意,
“我琢磨着,月的雕像總逃不出東展區吧。”
雪瞳孔驟縮,“你要做什麽!”
“既然你不願意幫這個忙……”陳執嘆了口氣,“我只能一個雕像一個雕像的燒,啊不——”
陳執拍了拍自己的嘴,糾正道:“我只能一個雕像一個雕像的找了。”
說着,也不給雪思考的時候,他手指摁滅了冒着濃煙的頭發,點了火的打火機朝後輕輕一擲,他身後一座雪白的無臉雕像便燒了起來。
然後是第二座,第三座……
火焰的光亮下,陳執的臉面無表情,有一種冷酷的意味。
終于,一直沉默的出口了,他沙啞地說:“雕像不在這裏。”
陳執撿起打火機,轉頭看他,“哦?”
雪閉上眼,不想再看這張和月相似的臉,“轉動第五百二十座雕像二十圈,就會觸動一千三百一十四座雕像的機關,再輕輕碰一下雕像的臉,就會有一道隐形門出現。”
陳執順着他的話試了一下,果然出現了一道隐形門,走進隐形門,陳執赫然看到一座被重新拼好,小心擺放的雕像。
雕像巍峨高大,通體雪白,只是雪白的顏色上爬着蜘蛛網一樣的裂痕。
雕像雕刻着一個年輕人,他一頭短發,面無表情,眼睛看着地面,手掌原來應該是搭在單兵的手臂上,是一種懶洋洋的姿态。
陳執擡頭與他垂下的眼睛對視。
這一瞬間,陳執好像和這雕像産生了久違的,仿若靈魂的共鳴。
陳執聽到心底浮出一個聲音:
燒。
陳執點火,把打火機抛在了雕像的腳底,在火舌舔過衣角,驟然間,雕像燃起沸騰大火。
陳執轉身,一瘸一拐地走出隐形門,他走到雪的面前,在他胸前的衣服裏摸索了一遍,拿出一把煙,自己點上一根坐在凳子上吞雲吐霧。
等吸了半根,他把煙扔在地上碾了碾,在輕薄的煙霧下,他擡頭對雪淡淡地笑道:“五百二十,一千一百一十四座,你這也過于狂熱了吧。”
而雪卻是因為他這個動作久久說不出話來,好半天,他垂着眼睛沙啞着聲音說道:“……嗯。”
“我,我只是太想念了。”
想念到好像快要死去,但又在死亡中活了過來。
“你只是太土了。”陳執毫不留情地說道。
雪只是緩慢眨了一下眼睛,什麽也沒說。
這個時候雕像快燒完了,陳執拿起瓶子将月流金收集起來,走的時候,陳執轉身看向雪,突然和善一笑,“說起來,前輩,你能告訴我,單兵指揮師機甲師的傳承在哪裏?”
他雖然不是單兵機甲師指揮師,但沒事兒可以玩玩。
雪:“……”
雪好一陣無語,最後緩緩吐出兩個字,“雲場。”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要回家,更的早一點。
不出意料會有二更,但會很晚QA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