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5)
盡力而為。”
黎若琳漫不經心繼續品湯,湯勺磕碰精致的瓷碗,發出“叮叮”兩聲悅耳的輕響。她的櫻唇浮起一絲意味深長的笑意,自從當初在拉摩爾島得罪易澤之後,她正愁沒機會彌補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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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夜時分,水榭雲天。
折騰一整晚,加上擔心影迷和記者的反映,喬雅的精神一直處于高度緊張狀态。直到跨進家門,她的身心才徹底松弛下來。匆匆洗漱完畢,她換上一套純棉睡衣,鑽進被窩。
易澤走進卧室,“小雅,我們談一談。”他坐在床邊,身上的深藍色V領毛衣看起來舒服、随意。
“嗯?”她直起身,拉高被子,後背靠在皮質的床頭上。
“你為什麽不想去嘉城?”新生代演員跻身國際影壇的機會難得,易澤自然想極力幫她争取,“我可以再和倪董商量的”。
“不用了。”喬雅婉拒,她捋了捋垂在肩頭的長發,笑言:“我沒那麽大的野心,還是先在國內站穩腳跟吧。”
女主角黎若琳缺席造勢活動,由她獨挑大梁,倪世海走的是一招險棋。但對喬雅而言,卻是千載難逢的機遇。就算她去海外參加影展,憑她現在的資歷也未必能分得一杯羹,最後換取豆腐塊大小的報道得不償失。相比起來,國內的票房無疑更實在。對于這件事情,她有自己的想法。
“如果我想讓你去呢?”易澤淡聲問,平靜的音調聽不出端倪。過兩天是聖誕節,他本想順便帶喬雅去歐洲小鎮散散心。
喬雅不谙他的心思,面露為難,“我爸最近身體不太好,我不想走太遠。”
“好吧,我尊重你的決定。”她搬出父親,他不再堅持。
三言兩語解決問題,易澤似乎沒有借口繼續留在卧室,但他卻隐隐有點舍不得離開。暖黃色的柔光映射喬雅的俏顏,為她清秀的五官平添一抹溫和,她的美并不張揚,清淡如水,恰合他的胃口。
易澤不禁神思搖曳,英挺的身軀微微前傾,拉近與她的距離,“你今晚在記者會上說的話是認真的?”高直的鼻尖停在她面前半厘米處,暧昧的姿勢。
喬雅一句“我對他有感覺”,不僅令全場的影迷為之動容,作為當事人,他亦不可能無動于衷。他不是會輕易動情的男人,可那一刻他心生漣漪,蕩起淺淡的波瀾。只是電光火石迸發的微妙觸覺很快被現場的歡鬧湮沒,不容他細細品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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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澤的星眸幽深,蟄伏缱绻,望穿喬雅的翦水秋瞳,她險些失神。謎一樣的男人,全身散發出與生俱來的英氣,透着危險的魅惑,喬雅在看懂他之前不敢彌足深陷。
“娛記當真就行了。”她灑脫一笑,口吻半真半假。
他的眸光瞬間黯下去,墨色的瞳仁閃過一絲失望,“你是故意說給記者聽的?”上揚的尾音掩蓋不住話裏話外的清冽。
氣氛急轉直下,喬雅愣怔,“我……”連她自己都不知道當時是怎麽想的。
原來她不過是在逢場作戲。喬雅的遲疑觸及他的死穴,他沉聲道:“我最讨厭靠這種方法搏上位!”言畢,他“騰”一下站起身,緊抿的唇角拉出一道生硬的弧線,再無半點留戀。
他發的是哪門子脾氣?喬雅沖着那抹英挺的背影幽幽反問:“你不是最擅長用這種方法?”莫名的煩躁竄上來,她忍不住嘲諷,“我們的婚訊如果不是你……”
易澤穩健的步履一滞,他沒有回頭,“我們的婚訊曝光,你是最大的受益者。”一字一頓,他的聲音很冷,仿佛裹着冰碴。
“砰”一聲悶響,房門關死。喬雅拉起絲絨被蒙住腦袋,沮喪地重嘆一口氣。舊事重提,她再次陷入窒悶的情緒,記者會上撩撥起的點點情愫蕩然無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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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市,火樹銀花,不夜天。
果然不出蕭岚所料,喬雅憑借首映禮上的“真情告白”,搶攻下所有娛樂媒體的頭版頭條,一夜之間紅遍影視圈,風頭更勝黎若琳。
她尚且來不及享受從天而降的光環,《千金》已經啓動影片公映後的宣傳攻勢,劇組沿B市一路南下,馬不停蹄橫跨五個大城市。
萬家燈火照亮暮色,一輛七人座的保姆車夾雜在車流中緩緩前行。喬雅本以為沒有一個城市的交通會比B市更擁堵,但現在看來T市也好不到哪去。市民總要為工商業的繁華付出一點代價,比如将大把時間浪費在途中。
林彥君轉過頭,對坐在最後一排的喬雅和蕭岚說:“聽說酒店附近有家火鍋店不錯,我們不如去吃宵夜?”
喬雅笑了笑,“你們去吧,我有點累,想回去休息了。”從中午下飛機到剛剛結束的影迷見面會,行程安排的緊鑼密鼓,她連喘口氣的功夫都沒有。
“今晚可是平安夜,你不會準備獨守空閨吧?”林彥君打趣,天生的明星臉綻露标致的笑容,毫無瑕疵。
蕭岚附和,“小雅,你總得給陸導面子嘛,是吧?”她拍了拍陸導的後背,示意他加入游說。
喬雅趕忙插話,“我有點不舒服,你們別因為我掃興了。”她的臉色略顯憔悴,不似故意推拒。
“後面還有十天的宣傳期,喬雅可不能倒下,你們別勉強她了。”陸導發話,車內安靜下來。
生活很充實,喬雅的心卻很空。她的視線透過暗色車窗,睥睨馬路一側的建築,耳畔久久充斥着影迷的歡呼與尖叫聲,疲倦的頭腦中意識渙散……璀璨、斑斓的鎂光燈,前簇後擁的人潮,衆星捧月一般将她推向演藝生涯的高.潮……一切來得太快,仿佛都不是真的。
也許,易澤沒有說錯,目前看來她确實是最大的受益者。喬雅的美顏掠過一瞬迷茫,稀裏糊塗的婚事,突如其來的成名……很多事情并非她的本意,但她不得不硬着頭皮走下去,并且做出甘之如饴的姿态。
她的心事,蕭岚清楚。她探過身,附在喬雅耳邊,用只有她們兩人能聽到的音量問:“易澤還是沒動靜?”
喬雅搖搖頭,塗着唇蜜的嘴角勾起一個難看的讪笑。
在她與易澤的第一次争吵過後,是延續三天的冷戰。就連她今天随劇組啓程,他都沒有去機場送行。他們誰都不肯低頭,與面子無關,一段沒有穩固根基的婚姻,在光怪陸離的名利場中飄搖,境況可想而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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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市雲集不少外資企業,金發碧眼的外國人勾勒出這座城市獨特的景致。西方的傳統節日在T市備受推崇,大街小巷彌漫濃郁的聖誕氣氛。
劇組下榻的酒店大堂金碧輝煌,正中聳立一棵高大的聖誕樹,墨綠色的樹身綴滿迷你彩燈,五光十色,絢爛無雙。電梯內的液晶屏幕滾動酒店主打的聖誕套餐,價格不菲,華麗的賣相惹人垂涎欲滴。
喬雅完全提不起興致,一個人回到房間,癱軟在大床上。她愣愣地仰望雪白的天花板,猶豫是否應該給易澤打個電話……
“叮咚叮咚”的門鈴聲急響,她把手機扔到床上,起身開門。站在門外的男人一身銀灰色西裝,外面套着一件中款黑呢大衣,顯然一路緊趕慢趕,連紐扣都只系了兩顆。
喬雅微詫,疑惑地打量儀表堂堂的男人,“辰坤,你怎麽來了?”
“我還擔心你不在酒店呢,”眉宇間的焦急退去,他挑眉道,“大明星,你不會真的想一個過平安夜吧?”
她稍一側身,把風塵仆仆的辰坤讓進屋,“咳,你不是專程來陪我的吧?”她彎腰從冰箱裏取出一瓶果汁,遞給他。
“就算是吧,”他扭開瓶蓋咕咚咕咚猛灌幾口,“最近接了一單大案子,我明天就得回B市。”
喬雅心裏一暖。假若不是他們之間缺了些感覺,其實男人對她是極體貼的。她莞爾一笑,“你那麽忙就不要來了,我不在乎節日不節日的。”口氣充滿責怪的味道。
“每年的平安夜我們都是一起過的。”他說的雲淡風輕,目光灼灼凝視她,“我習慣了。”
喬雅巧妙地避開兩束直射而來的灼熱視線,她壓下滿腹雜念,大咧咧道:“你想吃什麽?我請你。”
“聽你的。”辰坤拿起沙發上的羊絨外套,披在她身上,“走吧。”
☆、浮華——緋聞漫天
.倪氏影業,易澤的辦公室。
百葉窗低垂,高懸在天花板上方的水晶吊燈射出明亮的光線,室內一片通透。紅木辦公桌後的男人雙眉緊蹙,俊朗的五官蒙着薄怒,一掌将手頭的報紙拂落桌案。
報紙的折痕清晰,皺成一團,一看便知被人狠狠揉搓過。頭版的大幅彩照極為醒目,——黎辰坤懷裏緊摟一位醉眸微醺的女孩,兩人的嘴唇僅差一毫米就貼到一起去了。
暧昧的紅色大标題《平安夜活色生香——清“雅”女星情迷大律師》透着幸災樂禍的嘲諷意味,更添易澤的怒意。沒錯,高清照片中的女孩正是喬雅。鉛印的“雅”字還特別用引號标注,一語雙關。
喬雅以清爽造型亮銀幕,是基于商業策略的考量,不僅關乎的她個人發展,更與倪氏的利益密不可分。現在她緋聞纏身,易澤一手為她打造的美好形象大打折扣,沉穩如他,亦做不到一笑置之。
一通電話直接撥去蕭岚的手機,“喬雅和你在一起?”他的聲音低沉、清冽。
“沒有,她正在演播室。”蕭岚明白他的意思,兩人接下來的對話需要避開喬雅。她走到一處沒人的角落,急赤白臉說,“我正要打電話給你,報紙……”
易澤冷聲打斷她,“昨晚你在哪裏?”
蕭岚心頭咯噔一沉,他這是興師問罪呢,“我和彥君他們吃宵夜去了。”她結結巴巴解釋,“我沒想到黎辰坤會突然殺過來……”
“給你發薪水不是讓你吃宵夜的!我不是囑咐過你必須寸步不離跟着她嗎?!”易澤的口氣不善,就連紅牌經紀人的面子都不給,“現在《千金》的宣傳期還沒結束,媒體的負面報道勢必拖累票房……”
她語塞,無奈揉了揉額角。經紀人說白了就是明星的保姆,喬雅現在沾上一身腥,她的責任不可推卸。她讪讪地道歉,“對不起,我會想辦法補救的。”
“我給你一天時間,把消息平息下去。”他的愠怒未消,一字一頓補充,“我不允許她的形象被毀!”
“我明白。”蕭岚趕忙應承,如實交待,“我擔心影響喬雅錄節目的心情,暫時沒敢和她說緋聞見報的消息……”
易澤冷冷地瞥了一眼地毯上散落的報紙,“紙包不住火,她早晚要為自己的所作所為負責。”毫無溫度的嗓音,寒意瘆人。
蕭岚後背發涼,心頭襲上強烈的不安,看來喬雅這次真的惹惱他了。她生怕繼續說下去會激起易澤更深的怒意,及時岔開話題,“對了,首映禮上的事情查出來了,那位娛記出言發難是受人指使的。”
“黎辰坤?”他波瀾不驚吐出一個名字。
“不是他。”她否認,壓低嗓音說,“是喬茂生。”
這個答案與易澤的猜測有出入,原來喬董不願女兒走紅大屏幕的意念如此強烈。沉默片刻,他隐去眸中的凝重,淡聲吩咐:“這件事情先別告訴喬雅。”
挂斷電話,年輕的女秘書輕叩房門,“易總,黎小姐到了,差不多該去機場了。”
“讓她去車裏等。”他心不在焉道。
易澤俯身撿起報紙,“嘩啦”一聲攢成一個紙團,扔進垃圾桶。他舒展深鎖的劍眉,提起行李箱走出辦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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聖誕節,歐洲小鎮嘉城。大雪撲簌撲簌落了好幾天,整座小鎮銀裝素裹,滿眼盡是純白,美得不似人間。林蔭道兩旁植滿四季常綠的雲杉,高大、 挺拔,銀針狀的枝蔓被厚實的積雪壓彎,透出星星點點的綠意,若隐若現。
即将開幕的電影節為清靜的小鎮增添一抹喧嚣與人氣,街頭巷尾随處可見各種膚色的外國人,有來自世界各地的電影人,也有慕名前來觀影的游客。
《千金》劇組的大隊人馬随喬雅和林彥君在國內宣傳,只有包括副導與女三號在內的幾名主創人員前來嘉城。一行人抵達小鎮時正值日落時分,大家都嚷着要倒時差,早早回到酒店休息。易澤心裏有事,本想一個人出去走走,誰知黎若琳不管三七二十一,腳踩一雙十寸高的細根長靴,“噠噠噠”跟着他走出酒店。
朦胧的月光籠罩雪夜,一塵不染的雪花泛起細碎的光澤,将低矮的歐式建築和平整的路面映得格外透亮。身旁多了一道倩影,易澤既未拒絕亦未多言,他的面色平靜,雙手插在厚呢外套的口袋裏,腳下锃亮的皮鞋陷入雪地,發出“嘎吱嘎吱”的輕響。
“真美,”黎若琳仰起纖細的下巴,睥睨尖塔形的樹冠,随便找個話茬,“雲彬真像聖誕樹呢。”
淺啡色短款皮裘配緊身皮裙,盡顯長腿、翹臀,她的婀娜身姿展露無遺。不算濃豔的煙熏妝勾勒出精致的五官,婆娑的樹影投在她的美顏上,看起來風情萬種。
易澤沒有回應她的感嘆,深邃的眸光落在沾滿白屑的鞋尖上,漫不經心道:“說說你表哥吧。”
“辰坤?”黎若琳的水眸泛起一絲興味,“因為喬雅,所以你對他感興趣?”輕佻的語調。
他不置可否,聳聳肩,“我只是好奇他是個怎樣的男人。”
“哎,他是個好男人。”她輕嘆一聲,故作惋惜,“如果不是他把喬雅逼得太緊,她也許不會那麽快拒絕他的。”
對于說話的藝術和火候,黎若琳再擅長不過。她陳述的是事實,并未添油加醋,而且相信憑易澤的能力,不可能不清楚當初喬家逼婚一事。但她的言外之意卻引人遐想聯翩,——喬雅對黎辰坤不是沒感情的。
“可是沒有‘如果’,”易澤的口吻平淡,仿佛在談論與己無關的事情,“他得不到喬雅。”
黎若琳深瞥一眼對方英挺的側臉,不動聲色說:“辰坤對她的愛,你比不上。”哪位男人平白扣上一頂綠帽子還能如此淡然呢,除非——他對喬雅根本不是真心的。
易澤不再噤聲,俊逸的面龐閃過一瞬極複雜的情緒,一雙墨色的瞳仁隐在撩人的月色中,忽明忽暗……他的沉默愈加印證黎若琳的預感,她的唇角勾起淺笑,朝路邊的小店努努嘴,“你不準備請我喝一杯?”
原本早該打烊的咖啡廳為在影展期間大賺一筆,臨時改成通宵營業,木格玻璃門上的“Open”招牌散發慵懶的橘紅色光芒,為清寒的冬夜帶來點點暖意。
“好吧。”易澤搓了搓凍僵的大手,與她一前一後步入店門。
咖啡廳的規模不大,色調柔美,環境雅致。他們在靠窗的卡位落座,黎若琳點了一杯熱牛奶,她看了看指易澤面前的意式特濃咖啡,“你這麽晚還喝這個,不會睡不着嗎?”
他端起小巧的雕花白瓷杯,淺啜一口。不加糖不加奶的純咖啡口感苦澀,卻是他極愛的味道,甘醇的濃香萦繞唇齒,易澤用紙巾輕拭薄唇,“不會,我習慣了。”他向來拿咖啡當水喝。
她嫣然一笑,終于娓娓道出今晚的正題,“聽說倪氏準備投資《陌上繁花》?”
“黎小姐兜了個大圈子,原來是要說這事。”易澤一語道破,他意味深長地打量黎若琳的美顏,眉宇間的玩味漸濃,“你對文藝片有興趣?”
“不全是,”她搖頭,波光粼粼的眸子迎上他的視線,直言道,“我是對倪氏有興趣。”此言不虛,但凡倪氏投資的影片必火,她當然有興趣。
易澤收回目光,望向窗外白雪皚皚的街道,随口說:“倪董還沒決定這部片子是給倪瑞負責,還是我,所以女主角的事情,我現在無法答複你。”
心思被戳破,她倒也無所謂,放柔聲音低語,“只要你到時記得力薦我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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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回到劇組下榻的酒店時,已經接近午夜。易澤從西褲口袋裏掏出門卡,輕輕一刷,房門打開。他指了指隔壁的門牌,轉頭對身後的女人說:“你的房間在那裏。”
黎若琳不退反近,柔軟的胸部幾乎貼上他的後背,她擡起完美無瑕的臉蛋直視他的黑瞳,微啓櫻唇,“我不應該表示一下感謝嗎?”
溫熱的鼻息噴灑在他的雙唇上,他稍稍退後,挑眉道:“表達感謝的方法有很多,但是……”易澤輕推她湊過來的身體,“這種謝法就免了。”言畢,他轉身邁進房間,準備關門。
她伸出素手,極快地頂住幾欲合攏的大門,“我的吸引力不如她?”上挑的尾音帶着不甘與不屑。
黎若琳所謂的“她”自然是喬雅。她不信自己的姿色比不上那個女人,更不信溫香軟玉送上門,易澤會不為所動。
“比起她,你還差一點。”他隐去眸中的光華,狹長的眼尾沉寂着淡淡的疏離,似水一般清淡。
☆、浮華——形象盡毀
.嘉城影展在大雪紛飛的歐洲小鎮盛大開幕,電影界名流齊聚一堂。一年一度的影展不僅是藝術的飨宴,亦是一場衆星雲集的影壇盛典,來自世界各國的電影人華麗亮相,其中不乏紅遍全球的大明星。無論知名度如何,所有女星俱不畏嚴寒,身穿華服上陣。她們搖曳生姿走過紅地毯,美得争奇鬥豔。
飄落的雪花染白天際,與一衆女星佩戴的珠寶飾品交相輝映,散發熠熠光芒,為紅地毯上的景致平添一抹絢爛與瑰麗。黎若琳依舊以奢華的皮草裝扮現身影展,打底的晚禮裙領口低開,大膽綻露胸前深邃、高挺的“事業線”,性感程度絲毫不遜于歐美女星。
她輕挽易澤的手臂踏上紅毯,尖細的下巴微揚,璀璨迷離的美眸流轉盈盈笑意,“攝影機對着你呢,別那麽嚴肅。”她稍一探身,湊到易澤耳畔軟聲細語。
“嗯。”他幾不可察地點點頭。淡然的表情,輕抿的薄唇,易澤的面色微冷。對于周遭的喧鬧與沸騰,他似乎置身事外。
易澤的鬓角整齊,棱角分明的俊顏仿佛刀刻一般英挺,每一道弧度都完美得無懈可擊。他并未刻意着裝,與往常無異的黑色西裝,剪裁精致,衣料考究,看起來低調、自信。唯一的不同,是他将領帶換成領結,愈加彰顯紳士風度。
正在T市機場等侯登機的喬雅壓低帽沿,默默觀看網絡視頻直播影展開幕禮,嘴角不時牽出一抹苦笑。即使明知黎若琳是天生的演員,但目睹她和易澤雙臂交勾光鮮亮相,喬雅的心頭還是泛起酸溜溜的滋味。
相比起黎若琳此刻的風光無限,她的處境确實有些狼狽。緋聞見報超過二十四小時,蕭岚使出渾身解數依然無法平息輿論,她不得不聽從易澤的吩咐,将這則壞消息告訴喬雅。
喬雅目光呆滞,睥睨彩照上暧昧相擁的男女,足足愣怔十分鐘。她捏住報紙的手指止不住顫抖,不敢相信黎辰坤懷裏一臉醉态的女子居然是自己!
然而狀況比她預料的更加糟糕,各大媒體對《千金》的報道瞬間轉向,影片的票房成績乏人問津,娛記開口閉口緊咬住她的緋聞不放。倪世海怒不可抑,一通電話勒令她暫停一切宣傳活動。
兩個小時前,喬雅在倪氏的安排下召開記者會,她借口身體不适,宣布提前返回B市。面對鎂光燈前各種不懷好意的揣測,她泰然處之,一張略顯憔悴的臉蛋始終保持标致的笑容。
強裝笑顏是藝人必備的基本功,她亦不例外。巧露八顆貝齒的微笑隐藏她的無奈與不安,她沒想到自己曾經深深唾棄的虛僞表情,這一刻卻運用自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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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展主辦方舉行的招待晚宴結束,易澤回到下榻的酒店。一進房門,他的身軀微滞,房間裏不知何時多了一位女孩。
英俊的面龐閃過一絲詫異,他雲淡風輕問:“你怎麽來了?”
端坐在沙發裏的喬雅神情空洞,臉上的淡妝無法掩飾她的迷惘,一雙美麗的眸子黯淡無光。長途旅程更添她的疲态,黑眼圈明顯,透着說不出的落寞。
“報紙上說的不是真的。”喬雅“騰”一下站起身,她顧不上寒暄,直言道,“我和辰坤沒什麽。那晚我不小心喝醉了,他送我回酒店而已,誰知我們被狗仔隊偷拍……”焦躁的口吻。
“你千裏迢迢跑來嘉城,就是為了向我解釋你們的緋聞?”易澤一邊脫掉西裝,一邊淡聲發問。
她的兩道秀眉蹙向眉心,拘謹地搓了搓雙手,欲言又止,“我……”
喬雅也不知道自己為何會鬼使神差出現在他面前,倪世海明明要求她返回B市,可她卻在記者會後偷偷撇開蕭岚,只身搭飛機趕往這座陌生的小鎮。
易澤倒了一杯清水,輕抿一口,沖淡口腔內殘留的酒氣。他冷聲質問:“你不辭而別跑來這裏,害得劇組的人到處找你,你不覺得你的主意太大了?!”蕭岚不敢擅作主張,已在第一時間向他報備喬雅的失蹤。
“我來見你是希望你相信我。”喬雅挺直腰板,迎上他冷峻的目光,語調平緩、堅定。
“你和他的事情不用向我解釋,”易澤站在床尾不退不進,幽深的黑瞳掠過漠然,“我不在乎。”清冽的面色,冷淡的聲音。
“啪”一聲脆響,喬雅緊繃的心弦斷裂,讪笑凝固在唇邊。她隐去眉目間的失望,淡淡地說:“那就算了,當我沒說。”
話音一落,她挪動腳步,緩緩走向門口。平底鞋、牛仔褲,分明是輕松的裝扮,可她的步履踉跄,幾步的距離走得格外艱澀。喬雅本以為易澤會幫她平息正在盛傳的緋聞,不過現在看來只是她一廂情願。
喬雅低垂美顏,從他筆挺的身軀前經過,她的墨色長發沒有束起,飄散絲絲淡香,萦繞易澤的鼻息……他宛若一尊雕塑紋絲不動,垂在身側的大手不由握緊,似在極力隐忍什麽。
這一刻的易澤,未曾意識到他的淡定背後蟄伏着複雜的情緒。他們的婚姻與利益緊密交纏,一榮俱榮,一損俱損。但難道他真的只在乎票房嗎?也許,他的窒悶還有另一個原因,——喬雅是他的女人,現在她卻與其他男人傳出緋聞。
清秀的倩影移到門口,她的手指觸上門柄……易澤壓抑多天的怒意猛然爆發,他一把板正喬雅的身體,用力勾起她的下颌,一字一頓道:“你對黎辰坤有感情?”黎若琳昨夜的暗示挑動他的神經。
喬雅微怔,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幽幽吐出三個字:“你放手。”她倔強地扭頭,試圖掙脫他的鉗制。
他的愠怒更甚,沉聲追問:“你默認了?”
易澤的指尖修長,可是力道大得驚人,根本不容她閃躲,不帶絲毫溫度的薄唇已經壓向她的唇瓣,狠狠吮吸……霸道的親吻侵占她的唇齒,瞬間攫住喬雅的呼吸。
她的後背僵直,寒氣逼人的男人将她死死頂在門板上,她完全動彈不得。微醺的酒意,生硬的啃咬,他的索取不帶半點憐惜,似懲罰,似發洩……
濃烈的血腥味湧上她的味蕾,喬雅的身體發出輕微的顫栗。她全身上下唯一能夠活動的雙手沒有用來推開他,而是執拗地摳住門板,任由他攻城略地……水晶指甲斷裂,鑽心的銳痛令她清醒幾分,“你弄疼我了……”喬雅逼退眼角的淚光,斷斷續續的嗚咽。
易澤的嘴唇離開,深不見底的黑瞳鎖住她的美眸,挑釁一般問道:“你怕了?”他捕捉到女孩眸中若即若離的驚懼。
她抹了抹濡濕的唇瓣,白皙的手背沾染點點血跡。喬雅不怒反笑,“報紙上那些子虛烏有的诋毀遠比你可怕。”喑啞的嗓音,她的悵然無所遁形。
她來不及享受一夜成名的浮華,便從雲端跌落谷底,心情異常頹敗。易澤為她塑造的清麗形象盡毀,記者連珠炮似的發問咄咄逼人,她根本無力招架……與之相比,他的輕薄與蹂躏又何妨?不過填堵罷了。
易澤頓感索然無味,松開緊攥在她細腰上的大手。他後退半步,移開視線,冷言道:“這是成名的代價,你必須學會承受。”
“代價……”喬雅喃喃重複,她置若罔聞地轉身開門,搖搖晃晃走出他的房間……就在房門即将關死的一霎那,她咬咬牙,梗着脖子說:“我來嘉城還有一個目的,——請你幫我堵住娛記的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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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冬的嘉城被冰雪覆蓋,一到夜晚尤其寒冷。喬雅裹緊羽絨大衣,獨自坐在大劇院前的臺階上,凜冽的寒風凍僵她的淚痕,卻吹不散她的煩躁。
劇院前的紅地毯尚未撤去,一路延伸向高聳的階梯,直通可望不可即的至高榮耀。細密的雪片落滿色澤鮮豔的羊絨毛氈,顆顆雪粒在森白的月光下結成冰晶,仿佛淚珠一般晶瑩剔透。
喬雅的眸光一片迷茫,不知落在何處。難道這樣的生活就是她想要的?易澤所言不假,成名意味着失去自由、失去自我,她再也無法像普通人一樣享受平靜的生活。倘若繼續走下去,她就必須學會承受一切非議,但如果她選擇放棄,又能否回歸曾經的安然?不,自從與易澤結婚的那一天起,其實她已經無路可退。
猝然響起的手機鈴聲扯斷她的思緒,喬雅向僵硬的手掌連呼幾口熱氣,慢吞吞掏出手機。“小雅,你在哪裏?”電話終于接通,辰坤如釋重負,焦灼的聲音充滿責備。
喬雅一張口,才發現連舌頭都凍住了。她說出的話帶着顫音:“我在嘉城。”不想徒增對方的擔心,她很快補充,“我和易澤在一起。”
辰坤不悅,壓低嗓音問:“他為難你了?”
“不,”喬雅否認,沒精打采的眸色愈加黯然,“他沒有。”
聰明如他,豈會聽不出她的敷衍,“我給你造成困擾了,我可以公開澄清……”辰坤說的認真。
喬雅急忙打斷他,“不用了,有些事情越描越黑。”她勸阻辰坤,也安慰自己,“說不定那些記者……過幾天就淡忘了……”她的氣息漸弱,吐字含混不清。
發覺情況不妙,他的呼喚急切起來:“小雅?小雅!”
手機另一端傳來的聲音越來越模糊,喬雅的大腦嗡嗡作響。一陣眩暈襲來,她一頭栽倒在冰冷的石階上……
☆、浮華——原來在乎
.喬雅一夜睡得極不安穩,被無數可怕的夢魇纏繞。但在迷迷糊糊的夢境中,她隐約感覺到有人為她擦拭前額沁出的虛汗,很輕,很柔……
“酣睡中的溫情一定是夢了……”她輕喃呓語。
松軟的床榻,溫暖的絲絨被,喬雅不知自己身在何處,她最後的意識停留在冰寒徹骨的雪夜。她揉了揉滾燙的額頭,睜開沉甸甸的眼皮,環視四周。
天色已經大亮,厚實的遮光窗簾半敞,一抹熟悉的背影靜靜伫立在落地窗前。和煦的晨曦為男人挺拔的身軀蒙上一層淡淡的金邊,寬肩、窄腰,完美的身材并未沾染冬晨的暖意,反而彌散一縷冷峻與疏離……
酒店房間是易澤的。是他把自己找回來的,喬雅心裏五味雜陳。她墊高枕頭,坐起身,啞着嗓子說:“謝謝你。”
他沒有轉身,輕“嗯”一聲,心不在焉。
昨晚喬雅離開後,他依舊餘愠未消,沉浸在莫名的惱怒中。沉思片刻,易澤拿起一件外套快步走出酒店。小鎮的規模不大,可在茫茫雪夜裏尋覓一位女孩絕非易事。漫天飛雪模糊視野,他沿着蜿蜒的小徑兜兜轉轉,英挺的鼻腔呼出一團團白氣,急促、焦灼……直到在大劇院前的臺階上發現那抹倒下的倩影,易澤才如釋重負地松一口氣。
當時喬雅巴掌大的臉蛋一片通紅,娟秀的眉眼深蹙,似乎正在承受極大的痛苦。他一把将宛若冰人的女孩抱進懷裏,用大衣裹緊,返身走回酒店。
昏黃的路燈映照喬雅的俏顏,半濕半幹的淚痕亮晶晶的,透着道不盡的委屈。她的雙唇幹涸、蒼白,嘴角結起一小塊暗紅色的血痂,彌留他發洩暴怒的痕跡。
“為什麽不信我……”蜷縮在他臂彎中的女孩神志不清,喃喃夢呓,“相信我……”
易澤铿锵有力的心跳微滞,一瞬心軟摻雜煩躁,吞噬他的神經……不是他習慣的感覺。不管黎辰坤如何虎視眈眈地觊觎他的女人,至少喬雅出現在嘉城,證明當她走投無路時,第一個想到的男人是他。這一點,難道還不夠嗎?
“咳咳……”半卧在床的喬雅雙手掩唇,發出一陣猛咳。
易澤的凝思嘎然而止,他轉過頭,徹夜未眠的星眸沉澱血絲,看不出半點情緒。他從書桌上拿起一張平整的稿紙,遞給她,“我發了聲明給媒體,你的緋聞壓下去了。”他的口吻波瀾不驚,仿佛只是代行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