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9)

的臉色稍沉,清幽的視線落在倪世海身上。有那個男人在,他不放心單獨留下母親。倪世海西裝革履,剛毅的臉龐不帶任何情緒,看不出為人父者的慈愛,反而盡顯商人的犀利氣勢。他融不進氣氛,倒沒表現出不悅,自顧自埋頭用餐。

喬雅清楚易澤的顧慮,她拍了拍Alice的手背,婉言謝絕:“不用了,我自己回去沒問題的。易澤好不容易休假,應該多陪陪你。”

丫頭懂事,易澤眼中泛起暖意,“我明天送你去機場。”

“我也一塊去送送小雅吧。”易母欣慰淺笑,慶幸兒子娶了位好媳婦。

好不容易捱到尴尬的飯局結束,喬雅如釋重負。倪世海稱有公事和易澤商量,她與Alice先行離開。餐廳不遠,婆媳二人走路回家。

月夜朦胧,濕冷的海風拂面,喬雅縮了縮脖子,挽上Alice的手臂,“給我講講易澤小時候的故事吧。”

Alice目光柔和,風韻猶存的臉頰拘謹盡散,她娓娓道來:“他是我和長大的,這孩子從小就很上進,很孝順。以前我們的生活不富裕,他有什麽好東西都留給我……”

喬雅動容,她踢着路邊的石子,靜靜聆聽,沒打斷,沒追問。一位孝順的兒子,與居心叵測的算計全然不沾邊,也許是她多慮了。大概不舍打破難得的溫馨,她突然放棄步步緊逼的念頭。

Alice看了看若有所思的喬雅,綻出和藹的微笑,“你和易澤結婚的時間不長,兩個人需要慢慢了解,不能心急……”

“我也是這樣想的。”她點點頭,清澈的水眸氤氲迷惘,“可是夫妻的相處之道沒那麽簡單呢。”

“你們能夠結為夫妻,夜夜同床共枕,已經是一種福氣。”易母輕嘆一聲,平緩的嗓音萦繞傷感,“有些人一輩子只能活能孤獨中……”

喬雅低垂臉頰,盯着自己的鞋尖,腦袋開起小差。不管當年易澤失去父愛的原因為何,Alice獨自撫養他成人,承受的痛苦和辛酸可想而知。

“單親媽媽很堅強,很偉大。”她由衷感嘆,用力摟了摟Alice瘦削的肩膀。轉瞬,她故作輕松的打趣說,“媽,其實朝夕相處也沒你想得那麽好,你不知道我和易澤每天大眼瞪小眼的,倆人都快看膩歪了。”

“呵呵……”Alice輕笑出聲,用手肘戳了戳她,向林蔭道一則努努嘴,“我們要不要進去坐坐?”

喬雅順着她的視線一看,立刻眼前一亮,興沖沖應和:“好啊!媽真貼心。”

漢堡店的招牌打得不大,薯條形狀的燈箱別出心裁。喬雅一連多天被易澤強行禁口,肚子裏完全沒油水,她對食物的誘惑盡失抵抗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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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澤走進卧室時,喬雅正四腳朝天平攤在大床上。她的手掌按住小腹,眼睛半眯半合,昏昏欲睡……

“你肚子不舒服?”他坐在床沿上,大手覆上她的手背。

兩大盤沙拉下肚,外加偷偷吃掉兩個雙層漢堡,喬雅的肚子撐得發漲。她狡黠的笑了笑,“我沒不舒服,我想去花園走一走。”

“我陪你去。”易澤遞給她一件厚實的大衣,“晚上冷,多穿點。”

別墅前的大片草坪在深冬依然沒有枯萎,只是顏色由翠綠變成黃綠色。花園外側植滿高大的楓樹,将小洋樓與門前的馬路一隔為二。四季不凋零的糖楓枝葉繁茂,月光暈染火紅的楓葉,格外妩媚。

裹得像顆粽子似的喬雅和易澤并肩走進花園,踩着草地散步。“真美。”她深吸一口清冽的空氣,鼻息漫溢青草芬芳。

易澤的雙手插在外套口袋裏,睥睨高大的楓樹,“我小時候最喜歡爬樹……”

聽到“小時候”,喬雅未噤聲,等他繼續說下去。但易澤的聲音嘎然而止,黑白分明的雙瞳漸漸黯然,似乎想起極不開心的往事。沒有父親的童年,如何可能快樂?她滋生一瞬心疼,淡淡的。

喬雅的胳膊伸進他的臂彎,想了想說:“Alice一個人在這裏太悶了,我們把她接去B市住一陣,好不好?”

“不用了。”易澤極快的否決她的提議,“我媽不喜歡B市。”

“為什麽?”她憋的難受,忍不住脫口而出,“B市曾經留給她不好的回憶?”

他的星眸閃過一縷複雜的情緒,嗓音冷淡起來:“她住不習慣。”生硬的敷衍。

喬雅不再追問,原因她心知肚明,——B市有倪世海。話已至此,她基本可以确定,當年是倪世海抛棄他們母子。收回神思,她搓了搓凍紅的鼻尖,“你覺得夫妻之間最可貴的是什麽?”

“信任。”

“那坦誠呢?”喬雅故意問的雲淡風輕。她心底解不開的死結,不是他的身世,而是他的隐瞞。

易澤的黑瞳深處沉寂着若即若離的凝重,“如果兩人足夠信任,總會有坦誠相待的一天……”也許,他們都需要時間,等待“那一天”。

夜晚的小城靜谧、祥和,空氣中除了回蕩着楓葉摩挲的沙沙聲,再無他響。他不知何時牽起喬雅的手,他們默默走了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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卧室的地板上一片狼藉,羽絨被、大衣、卡其布褲子,還有蕾絲文胸散落滿地……寬大的King Size軟床上春.光旖旎,兩具赤.裸的身體緊密交.纏,每一寸肌.膚都契合的天衣無縫。

男人的身材标致,寬肩、窄腰,肌理勻稱,蹬在床沿上的兩條長腿結實有力。女孩的身體婀娜曼妙,胸部、腰部和臀部的曲線都恰到好處。

喬雅的發絲淩亂,幾縷碎發貼在濕漉漉的前額。“唔唔……”她咬住下唇,發出含混的呻.吟。

“別忍着。”易澤喑啞的聲音從身後傳過來,“房間的隔音好,Alice聽不到。”

跪在床墊上的喬雅騰出一只手,揉了揉酸脹的膝蓋,求饒般呢喃:“翻過來,好不好?”

“這麽快就累了?”易澤意猶未盡的抽離,他撈起喬雅的細腰,将她的身體放平。

她的面色潮紅,雙眼迷蒙,小巧的鼻翼一張一翕,呼吸急促、紊亂。易澤埋下俊逸的面龐,薄唇磨蹭她的鼻尖,從正面壓下來……喬雅忽然伸出手臂,頂住他結實的胸膛,“安全套呢?”

“如果懷孕的話就生下來。”他攥住喬雅的手臂,堅.挺的下.身向前探去幾分,墨色的瞳仁漫溢撩人的情.欲。

“不要。”喬雅夾緊修長的雙腿,阻止他進一步攻城略地,“我現在還不想要孩子。”

易澤的動作一滞,他抿了抿嘴唇,眼中掠過霎那失望……

戴.套做.愛無異于隔靴搔癢,無論心理抑或感官刺激都大打折扣,沒有男人喜歡。這一點,喬雅明白,她并非故意拂易澤的興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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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國迷城夜總會,VIP包房。辰坤晚上約了倪瑞喝酒,房門推開,和倪瑞一起進來的還有黎若琳。他懶洋洋的靠在真皮沙發裏,翹着二郎腿,笑問:“你們倆什麽時候湊到一塊了?”

倪瑞比黎若琳小兩歲,她原本對姐弟戀興趣缺缺,但今時不同往日,她急需一個靠山。目前放眼倪氏,唯一能夠與易澤匹敵的男人,也就只有倪瑞了。倪瑞是城中炙手可熱的金龜婿,素來緋聞不斷,不計其數的女星曾爬上過他的床。對于這些,黎若琳倒是不在乎,兩人不過是各取所需。

黎若琳揚起櫻紅的嘴唇,眨了眨美眸,她的語調輕佻:“你管不了喬雅,現在管起我來了?”

“我可沒能耐管你。”辰坤撫額,表妹的嘴巴一向不饒人。

倪瑞大咧咧灌下兩口威士忌,他的長臂一勾将黎若琳攬進懷裏,轉向辰坤道:“聽說這裏新來了一批美女,我幫你選兩個玩玩?”

“不用了。”辰坤坐直腰杆,不耐煩的擺擺手,“我有正經事問你。”

倪瑞松開摟住若琳水腰的大手,挑了挑劍眉,“什麽事?”

“你上次說準備組建經紀公司的事情,進展如何?”他把玩手中的寬口酒杯,問的心不在焉。

倪瑞向他探近幾分,附在他耳邊低聲說:“這事……”

他的神色倏地一僵,骨節分明的大手攥緊酒杯,沉聲問:“易澤知道嗎?”

“我才懶得管他知不知道呢。”倪瑞靠回沙發背,拿起幾顆果仁扔進嘴巴。

辰坤的眸色愈加陰郁,“你不怕到時候倪董罵死你?”

“他是我爸,還能為一個外人讓我難堪?”倪瑞不以為意說道,微圓的眼睛閃爍輕蔑。

如果他知道易澤不是“外人”,而是同父異母的哥哥,估計他不敢如此輕舉妄動了。辰坤動了動嘴角,終究未道破易澤的身世。他答應過喬雅的,保守秘密。

倪瑞看不透他的心思,不放心的叮囑:“坤哥,這次的事兒你千萬別插手,你幫不了喬家。”

黎若琳一直目露玩味,紅唇飄出悅耳的聲音,“哥,阿瑞說的對,喬家對你不是真好。就算喬茂生當初不滿意喬雅嫁給易澤,可現在已經不同了。他們是利益共同體,你看看我的下場就知道了……”

月色與霓虹交錯,為B市披上華麗的夜裳。走出帝國迷城,辰坤點起一支煙,煩躁的深吸幾口。絲絲涼風襲來,吹散周身的酒氣和煙霧,他沒來由的清醒。

他從外套口袋裏掏出手機,腦中掠過剛才與倪瑞的對話,他的手指停在“小雅”的名字上……猶豫片刻,辰坤按下取消鍵。

作者有話要說:終于完成榜單,明天休息一天,星期五繼續更新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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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猜心——引狼入室

喬雅先行一步離開加拿大,易澤陪母親Alice多留三日。在她回到B市的第二天,網絡媒體、平面媒體和電視媒體同步爆出一則石破驚天的大新聞。事件一經曝光,立刻在演藝圈掀起如火如荼的熱話。

當天,倪瑞突然以運營總經理的身份召開記者會,而且在記者會開始前兩小時,他才向為數不多的主流媒體發布邀請函。恰逢喬雅正在為《陌上繁花》拍攝片花,接到獲邀出席新聞發布會的電話,她頗感意外。倪瑞搞什麽名堂?她看了看時間,來不及通知蕭岚,索性直接向邝導請假,從片場趕赴倪氏。

春節将至,冬季剩下一個尾巴,氣溫雖然不高,但已不如隆冬時那般酷寒。即使在白天,金碧輝煌的倪氏大樓依舊燈火通明,喬雅将短呢外套搭在手臂上,步履匆匆走進電梯。

她抵達頂層的會議室時,記者會剛好開始。現場的記者不多,場面甚至有些冷清,與倪氏一貫的高調作風大相徑庭。倪瑞怎麽也學會低調了?喬雅腹诽不已。她疑惑的瞥了一眼主席臺,居中的自然是倪瑞,而他身旁坐着黎若琳和林彥君,另有多位二流演員。清一色都是喬氏旗下的藝人,卻唯獨沒有喬雅的位置。

她默默在臺下最後一排的空位落座,帶着探尋的目光迎向倪瑞。與倪世海宛若一個模子刻出來的男人劍眉朗目,氣宇不凡,就是身上那股放浪形骸的輕佻勁兒,入不了喬雅的眼。

倪瑞的視線和她有片刻交彙,掩飾不住的惬意從他的眼角流瀉出來。面對鎂光燈,他氣定神閑宣布:“倪氏決定正式開辟影視經紀的新業務。”他的大手一揮,指了指臺面兩側,“今天我帶第一批簽回來的藝人和大家見個面……”

喬雅耳畔“嗡”一聲炸響,俏麗的面頰漲滿錯愕。倪瑞的嘴唇一張一合,她的臉色越來越蒼白,後面的話一句都沒有聽進去。

臺下發出窸窣的騷動,倪瑞區區幾句話,将原本氣氛沉悶的記者會瞬間煮沸。很快有眼尖的記者認出喬雅,快門按動的噼啪聲響徹耳膜,無數臺長焦相機對準她呆滞的面容,猛拍特寫鏡頭。一衆娛記仿佛打了雞血,争先恐後搶着發問,一時間分不清臺上、臺下。

“若琳和彥君等一線明星集體跳槽,喬氏的運營是否會亮起紅燈?”

“《陌上繁花》預計春節後正式開拍,現在會不會改變主創陣容?”

“易總身為倪氏高層,他對于這次挖角,是否知情?”

……

怪不得黎若琳拒絕續約,怪不得倪瑞将消息瞞得滴水不漏,一切都為給喬氏重重一擊。喬雅苦笑,喬家什麽時候得罪了這麽多人?

趁倪瑞回答記者提問的空隙,她披上外套,悄悄溜出會議室。她痛苦的揉了揉額角,接下來的日子有的受了,定然免不了被媒體圍攻。

喬雅渙散的目光落在電梯間的雕花鏡上,毫無血色的容顏朝氣盡退。她不敢思考,不願思考的疑問再次蹦出腦海,——這一切,與易澤有關嗎?

狗仔隊對八卦消息的嗅覺比她預想的更靈敏,一踏出電梯,喬雅當即傻眼。玻璃大門外聚滿聞風而至的各路記者,黑壓壓的一片,他們架妥長槍短炮,嚴陣以待。看到喬雅現身,他們開始沖撞保安組成的人牆,如果不是一溜排開的保安身形彪悍,瘋狂的娛記随時都可能沖進來。

喬雅的身姿落寞,孤零零伫立在空曠的大堂中央,她驚懼地遙望幾米開外的人潮,進退維谷。正當她犯愁如何突出重圍時,手機發出兩聲脆響,有短信進來:我在地下停車場等你。

**

癱坐在林彥君的車裏,她一言不發,憂郁的眸光飄向窗外。喬雅本想對他的搭救道聲謝,可話到嘴邊變得難以啓齒。盡管他不是挖角風波的始作俑者,可落井下石他有份。

林彥君英俊的面龐泛起歉意,他打破沉默,“小雅,對不起。”誠懇的口吻。

五光十色的鎂光燈背後充斥身不由己的選擇,充斥利欲熏心的誘惑,這些,她全懂。“但是道歉有什麽用?喬氏弄不好會因此破産……”意識到事态的嚴重性,她的聲音虛弱起來,娟秀的眉目深鎖。

倪氏涉足影視經紀,便意味與喬氏不再是合作關系,轉而變成競争對手。別說喬氏在實力上無法同倪氏匹敵,現在旗下藝人被對手挖走一半,連生存都成問題。

林彥君的臉面有些挂不住,無奈的解釋:“其實我事前有想過告訴你,但倪瑞提出的簽約條件之一就是不許對外透露消息……”

“他給你們的待遇很優厚吧?”喬雅忍不住嘲諷。

“不是錢的問題。”他急聲否認,“倪氏現在集投資與經紀于一身,能夠帶給藝人更多的機會,我們不用再看投資方的臉色……”

置身表面風光無限,實則水深火熱的演藝圈,誰不謀求長遠的發展?喬雅無可否認,倪氏盤踞食物鏈最頂層的有利位置,見者都想分一杯羹。如果她不是喬家的女兒,保不準亦會動心。

“你停車。”喬雅收回神思,低聲道。

林彥君看了看空曠的馬路,面露為難,“我送你到家吧。”

“不用了。”她解開安全帶,語氣有點不耐煩。

轎車停在路邊,他稍作猶豫,對着喬雅的背影說:“也許易澤可以幫喬氏……”

“不需要。”言畢,她“砰”的關緊車門。

**

遠在加拿大南部的田園小城安琪拉,絲毫不曾沾染到劍拔弩張的氣氛,一派安逸、祥和。易澤靠在花園的躺椅上,半眯的星眸望向不遠處的楓林……

“如果小雅在身邊就好了。”這個念頭極快的閃過大腦,連他自己都沒有發覺,已經習慣了那個女孩的存在。

手機鈴聲打破月夜的靜谧,易澤漫不經心按下接聽鍵,一道低沉的嗓音傳來:“你食言了。”四個冷冰冰的字眼。

他的面色一黯,猛然挺直腰杆,“岳父……”

……

挂斷電話,裹着米黃色羊絨披肩的Alice走進花園,遞給易澤一條毛毯,“天氣冷,別着涼。”

他心不在焉的“嗯”一聲,随手把毛毯扔向躺椅。他的指尖輕叩椅背,英挺的眉宇镌刻郁色,很濃,很深。

“你的臉色怎麽這麽差?”Alice在他對面坐下,關切問道。

“喬氏遇到麻煩了。”易澤沉聲說,“我要提前回B市,明早就走。”

“你不用擔心我。”兒子一臉陰郁,易母心知事态肯定棘手,忙不疊問:“小雅沒事吧?”

想到她,易澤的眸色愈加凝重。喬雅會相信他嗎?一種從未曾體會過的不安竄入他的胸腔。

Alice軟言勸慰:“你找個機會把倪世海的事兒告訴她吧,她是你老婆,早晚要知道……”

“還不到時候。”他打斷母親,“如果她現在得知我的身世,恐怕一輩子都不會原諒我。”

易母的雙眉緊蹙,眼尾的細紋深了幾分。她憂心忡忡道:“不管他有千錯萬錯,這二十幾年我們母子過得很平靜,你難道要為了報複他,一并搭上喬家?”

“平靜?!”犀利的嗓音。

易澤的唇角勾起一抹複雜的弧度,輕蔑夾雜沉痛。他聲色俱厲的駁斥:“他沒有盡過父親的責任,沒有履行過丈夫的義務!你難道忘記你一個人打三份工養家的日子?!忘記我們被人恥笑的生活?!”

“夠了!不要再說了!”易母瘦弱的身體劇烈顫抖,泛紅的眼眶一片潮濕。她雙手掩唇,努力不讓自己在兒子面前失态。但落魄的神态和憂傷的眸色,昭示了那段過往的不堪回首……

**

喬雅在電話裏挨了父母一頓痛罵,滿腹頹喪回到水榭雲天。空蕩蕩的房子倍添她的窒悶,父親暴跳如雷的怒喝猶言在耳,沒錯,如果不是她執意要踏進演藝圈,如果不是她先斬後奏與易澤閃婚,今天的一切都不會發生。

喬家的麻煩果真都是易澤招致的?

她直挺挺的栽進大床,被褥萦繞他的氣息,她卻感覺陌生與疏離。辰坤一語成谶,易澤為報複倪世海當年的抛妻棄子之仇而來。他不希罕喬氏,因為他有更大的野心——倪氏。這個念頭令喬雅不寒而栗,原來,夜夜睡在枕邊的男人是一只狼……

他娶她,因為她的背後是喬家,他手中的籌碼越多,勝算的幾率越大;

他捧紅她,因為她是一枚棋子,棋子越精致,利用價值越高。

但是,真的僅僅如此嗎?喬雅努力在殘忍的現實中,尋覓一絲溫度,借以融化徹骨的寒意。

比如他其實對她動了心;

比如他其實是愛她的。

悠揚的手機鈴聲回蕩卧室,她靜靜凝視屏幕上閃爍“易澤”的名字,嘴唇牽出難看的苦笑。她把手機塞進枕頭下面,昏昏沉沉睡過去……

不知過了多久,電話再次響起,但不是易澤。

“辰坤,我沒事。”她對着手機慵懶的說。

“沒事就好。”他松一口氣,随意問,“吃飯了嗎?”

“我沒胃口,不想吃。”

辰坤的語調輕松,“但是我餓了,你陪我去吃點東西,OK?”

“那……好吧。”喬雅遲疑一瞬,答應他。

☆、猜心——夜不歸宿

自從易澤出現以來,喬茂生沒有一件事情順過心,現在喬氏的運營陷入困局,在他看來,罪魁禍首當屬女婿。面對父母連珠炮似的責難,喬雅心裏五味雜陳,暗暗腹诽自己引狼入室。她決定向父母負荊請罪,黎辰坤主動提出陪同。

銀灰色的豐田轎車駛入海瀾苑,在喬雅家樓下停穩。關上車門,辰坤牽起她的手,她微怔須臾,沒有抽回。連串打擊突如其來,她即使再堅強,也不過是位二十出頭的女孩,不可能冷靜到無動于衷。

站在家門口,辰坤替她按響門鈴,攬了攬她的肩膀,“別擔心,有我在。”

她仰起美顏,勉強擠出一個笑容,“謝謝你。”

對視喬雅深棕色的瞳仁,他的心頭掠過一瞬不忍。如果與倪瑞在帝國迷城見面那一晚,他将探知的消息告訴她,喬氏是否可以躲避這場危機?他有點後悔當時沒有撥出那通電話。但這個念頭只是一閃而過。他唯有出此下策,才能扳回一局。這麽多年來,他為喬雅付出的愛是無私的,然而他索取的愛,必須是自私的。因為男歡女愛,永遠無法與第三人分享。

“唉。”大門一開,面色憔悴的喬太未語先嘆氣,“你爸正在氣頭上,你有什麽話好好和他說,千萬別再忤逆他的意思。”

“我知道了。”喬雅點點頭,一個人走進書房。

書房的吸頂燈沒開,一盞臺燈散發微弱的光暈。坐在桌案後的喬茂生濃眉緊皺,目光凝重,仿佛老僧入定一般瞅着手頭的文件。看到喬雅進來,他沒好氣的說:“你來幹什麽?”

“爸,對不起。”她聲若蚊吶。

“你現在知道遇人不淑了?!”不等她反應,喬茂生氣急敗壞的怒罵:“易澤沒有兌現給我的承諾倒罷了,居然還把喬氏往火坑裏推!”想起那個臭小子,他的氣就不打一處來。

喬雅耷拉着腦袋,靜靜聽父親數落,一言不發。易澤幫她争取《陌上繁花》主演的過程,她事後已從老爸口中得知。她原本還為易澤的犧牲感動不已,不過現在看來意義全無。

“……你們離婚!”冷硬的聲音。

如雷貫耳的“離婚”二字闖入喬雅耳膜,她猝然瞪大眼睛,急聲反駁:“不!”話一出口,連她自己都吓一跳。

擺在眼前的事實證明,這是一樁不純粹的婚事,快刀斬亂麻是最明智的選擇。可她為何難以割舍?男人淡然的淺笑,清冽的眸光,讓她痛了,怨了,卻隐隐舍不得離開。

“胡鬧!”喬茂生“騰”的站起來,大手不受控的揚起,——“啪”一聲脆響落下,喬雅生生挨了一巴掌。她的耳畔嗡嗡作響,面頰頃刻通紅一片,火辣辣的疼。從小到大,老爸一直把她當作掌上明珠寵愛,一記狠掴昭示他的憤恨。她明白,這一掌,有一半是為易澤挨的。

喬茂生盯着自己顫抖的手掌,燃燒怒火的雙眼轉為黯淡,“我……”他似乎不敢相信對女兒出手。

喬雅逼退眼角的淚光,捂着腫脹的右臉,讪讪的解釋:“易澤……他也許有苦衷……”

“辰坤沒說錯,你愛上他了……”喬父喃喃自語,嗓音不如先前犀利,“小雅,你理智的想一想,他在倪氏身居高位,怎麽可能不知道公司內部的重大決策?他如果對你是真心實意的,又怎麽可能眼睜睜看着倪氏挖角?”

“其實他是……”她嚅動嘴唇,轉瞬改口道,“你給我些時間想清楚吧。”此刻道破易澤的身世,無異于火上澆油,她放棄辯駁。

喬茂生無力的擺擺手,“你走吧。”他睥睨女兒的眼神镌刻着為人父者的失望與痛心。

喬雅清瘦的倩影搖搖晃晃挪向門邊,她忽然轉身,“爸,我可以搬回來住嗎?”她的聲音明顯底氣不足。

喬父狠下心腸,冷言冷語:“從你離婚的那一天起,你就可以住回家裏。”女兒性情倔強,不逼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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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西的高尚住宅區,鱗次栉比的豪華公寓樓拔地而起。入夜時分,零星亮起的燈火映照窗口,為冷冰冰的鋼筋混凝土建築萦繞上一層暖意,卻化不開喬雅心頭的微涼。

她對辰坤的寓所不陌生,在與易澤結婚前,她是這裏的常客。但過夜,還是第一次。如果不是易澤今晚提前從加拿大回來,父母又不肯收留她,喬雅也不至于無家可歸。惱人的事情接踵而來,她現在最無法面對的人正是易澤。

辰坤打開房門,扔給喬雅一雙拖鞋,“你看看缺什麽,我去買。”

“不用,沒事兒。”她癱軟在沙發裏,蔫蔫的說。

辰坤俯身,目不轉睛凝視她的美眸,“你累的話,就早點洗洗睡吧。”

“你先睡吧,別管我,我睡沙發上就行了。”她将臉蛋埋入沙發靠墊,聲音有些模糊。

“不行,”他把喬雅拉起來,板起俊朗的面龐,佯裝生氣,“你去床上睡。”

虛掩的窗簾遮擋月光,寬敞的卧室一塵不染,雙人床鋪着灰白條紋的床單,看起來舒服、溫暖。辰坤觸亮床頭燈,雙臂一抖,利落地換上新的床單,又彎腰從抽屜裏翻出未開封的洗漱用品……喬雅倚靠着門框,安靜的打量他忙前忙後,清澈的瞳仁漸漸迷茫起來。

假如沒有那場熱帶海島的浪漫邂逅,沒有稀裏糊塗的閃婚,現在,她應該和面前的男人生活在一起。盡管她對辰坤缺了些感覺,但勝在兩人知根知底,不必猜心……另一個男人,另一張床,另一種生活。或許,父母為她安排的人生是穩妥與幸福的。

“想什麽呢?”辰坤敲了敲她的腦殼,遞給她一件男士T恤,“我家裏沒女人用的東西,你湊合一下吧。”

“已經很好了。”她收回神思,伸手接過衣服。

辰坤拽住衣角的大手卻并未松開,趁喬雅愣怔的霎那,他猝不及防捉住她的手,順勢将她拉進懷裏,緊緊摟着。

“小雅,離開他。”一個艱難的選擇,從他口中道出,反而倍添幾分輕松的意味。

男人寬厚的胸膛帶着淡淡的煙草味道,不是她熟悉的古龍水幽香,喬雅恍惚的心神愈加迷亂。她小巧的下巴抵在辰坤肩頭,眼尾的餘光落在卧室中央的大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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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澤搭乘的班機晚點,抵達B市時,已經晚上十一點多。他步出航站樓,一輛加長的勞斯萊斯轎車停在面前。

猶豫片刻,他拉開後排車門,坐進車裏。不等他開口,後坐上的倪世海吩咐司機開車,随手遞給他一份報紙,“公司的股價這兩天漲的不錯……”

倪氏開拓影視經紀業務推動股價飙升的消息,占據財經版頭條;黎若琳與林彥君跳槽新東家的八卦,占據娛樂版頭條。兩則重磅新聞将倪氏再次推上事業巅峰,衆所矚目。

易澤輕敲手中的報紙,淡聲問:“你準備讓我如何向喬家解釋?”

倪世海隐去臉上的惬意,不以為然道:“你可以說決策是倪瑞做出的,你不知情。”

他本來确實對倪瑞的擅作主張頗有微辭,可是名利雙收的結果消減了他的不悅。這一點,倒是被倪瑞料中了。只不過父親不曾埋怨他的原因,并非因為易澤是“外人”,而是——利益。

倪世海瞥了一眼面露郁色的易澤,放緩聲調勸慰:“其實你待喬家不薄,你當初不僅力薦小雅出演新片的女主角,還答應喬茂生延遲收購計劃。如果一旦事成,倪氏雖然不虧,可最大的受益者還是喬家……”

“可惜沒有‘如果’。”易澤冷着嗓子打斷他,“在我岳父看來只有一個結果,就是我失信于他。”

倪世海的視線從他身上移開,漫不經心望向車窗,悠悠問道:“你娶小雅的初衷是什麽?”

他陷入沉默,幽深的眸光退去冷峻,泛起若隐若現的迷惑。他不是沒有思考過這個問題,而是百思不得其解……

倪世海自顧自感慨,“你和小雅結婚的選擇是正确的,她可以讓你如虎添翼。但棋子再精致,終歸還是枚棋子……”停頓一瞬,他加重語氣叮囑,“不要讓我錯看你。”話裏話外的意思很明确,——喬氏是可以犧牲的。

易澤墨色的雙瞳陰晴不定,薄薄的嘴唇緊抿着,向下彎曲的唇角勾勒一抹的桀骜弧度,暗藏極憤怒、極隐忍的掙紮。他壓低嗓音,一字一頓問:“就像你當年對她一樣?”顧及有司機在場,他并未道出母親的名字。

倪世海剛毅的臉龐立刻一沉,表情有些複雜。愧疚之心他多少是有的,否則也不會在四年前與母子倆相認。只是,日日周旋于利欲熏心的名利場,他無暇回顧前塵往事,叱咤影視圈的無限風光早已将昔日的悵然消磨的很淡。況且,他正在補償,——用金錢與權勢彌補私生子缺失的父愛。

“我不想讨論這個問題。”倪世海的話鋒一轉,不動聲色問道,“小雅的事情,你能妥善解決嗎?我不想因為她給倪氏帶來太多的損失。”他刻意咬重“太多”二字,言外之意,他可以為親家放棄一些蠅頭小利,但改變決定是不可能的。

愠怒、忌恨,在易澤的胸腔內升騰,宛如滾滾洪流湧向他的心口,無處可去。他捏住報紙的指尖不斷加重力道,這一刻,他恨不得将手中的報紙揉成一團,狠狠扔到倪世海臉上!可是,小不忍,則亂大謀,他必須得到生父的信任。

所以他沉聲答應:“我會解決的。”

倪世海眉宇間的陰霾散去,滿意的笑了笑。看來這趟接機不虛此行,兒子終歸與他是一條心的。

一路無語,直到轎車停在水榭雲天,倪世海緩緩降下車窗,對着易澤的背影說:“等我有空上去你那裏坐坐。”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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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澤進門,家裏黑漆漆的,空無一人。平常這個時候,喬雅不是在家看電視,便是上網,就算她有事遲歸,也會提前告訴他。

易澤随手掏出手機,撥打喬雅的電話。她沒開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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