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1)
辰坤把喬雅送至海瀾苑,馬不停蹄折返醫院。他直接闖進外科VIP病房,鐘韻靈已經離開,剛剛蘇醒的易澤正靠在床頭閉目養神。
辰坤三兩步蹿到他面前,一手拎起他的病號服,疾言厲色喝斥:“你這個畜牲!你對得起小雅嗎?!”
“你放手,”易澤的頭腦昏沉,差點被他拽下病床,“小雅的事兒輪不上你操心。”
“我管定了!”他松開大手,狠狠将易澤推回病床,嘴角勾起艱澀的弧度,“從開始查你的底,我就猜到你們的婚事沒那麽簡單,但我沒想到她真的愛上你,你不配!”
易澤的臉色越來越沉,他壓抑愠怒,冷聲質問:“她讓你查我?”原來喬雅所謂的“私家偵探”是黎辰坤,看來知道他身世的不只黎若琳一人。
辰坤無視他的冷硬,踱步到窗前。彌望漆黑的夜色,他努力松弛神經,一吐為快,“其實你一點都不了解小雅,她一直在默默保護你。當初我想整垮你,所以告訴若琳你是倪世海的兒子,誰知小雅為了幫你守住秘密,出面和她談條件……”他眯起又大又亮的眼睛,苦笑嘆息,“我永遠忘不了那一天,小雅站在我的辦公室,對我說她愛你。”
恬淡的月光灑進病房,易澤幽深的黑瞳沉澱複雜的情緒,所有細碎的片段逐漸清晰,拼湊完整。暴躁退去,無盡的心痛蔓延,他當時居然相信黎若琳的鬼話!他忍住猛揍辰坤一頓的沖動,“為什麽告訴我這些?”
“小雅寧願你誤會她,卻不肯抖落出我的名字,我怎能如此狠心看她痛苦?”他艱澀地抿了抿嘴唇,“我今天不是來落井下石的。如果你愛她,就該善待她。你和鐘韻靈糾纏不清,你想過她的感受嗎?”
愛入歧途是占有,愛到極致是成全。這一刻,辰坤面對恨之入骨的情敵,終究做不到幸災樂禍的嘲笑,相反,他的心情異常平靜,滋生一種從未有過的釋然。
易澤沉默。他挪下病床,走到辰坤身旁,聲調平緩,“我沒有愧對她。我們之間的障礙不是鐘韻靈,而是她想讓我離開倪氏。”一向深不可測的他不知為何會對辰坤放下警惕,坦誠相待。
辰坤轉過頭,直視他黯然的星眸,“你知道喬茂生為什麽關閉喬氏嗎?”
“他既不甘心公司被倪氏收購,又無法維持運營,所以……”易澤冷靜分析。
“你錯了,”辰坤否認,“喬茂生是為你關閉了喬氏。他怕你鬥不過倪世海,怕你輸的一敗塗地,他讓小雅勸你放手。”
易澤愕然,受傷的額頭“突突”狂跳,鑽心的疼。喬家究竟為他犧牲了多少?他的世界中,愛太少,恨太多,他早已不再奢望溫暖,報仇的執念狠狠束縛他的心智。然而,愛,其實就在身邊。被恨意蒙蔽雙眼的他,居然對喬家給予的恩情視而不見。
喬氏結業的那一刻,他不悅的責難喬雅,埋怨喬茂生擾亂他的計劃。
聽信黎若琳胡言亂語的那一刻,他冷臉推開喬雅。他以為她記恨自己,因喬家的沒落報複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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喬雅逼他離開倪氏的那一刻,他并未認真考慮過她的苦衷,而是選擇消失,不巧讓她撞到不堪的一幕……
易澤收回思緒。他突然轉身,披上外套,拖着虛浮的雙腳疾步走向病房大門。“你去哪裏?”辰坤拉住他。
他的心亂了,“我要去喬家,找我岳父。”親自謝罪、感恩。
“你不用去了,”辰坤淡聲道,“小雅的父母已經離開B市了。”
易澤的步履僵滞,“我……我去找小雅。”
“她恐怕不會見你的,”辰坤俊朗的面龐泛起憂慮,“她是個女孩,比起你是否放棄報複倪世海,她更在乎你和鐘韻靈的緋聞。”
他頹然伫立原地,幽幽睨視辰坤,挫敗感頓生,“原來你比我了解她……”
也許,兩位男人的較量,輸贏已無足輕重。易澤擁有喬雅,看似是勝者,實則論鬥心,他不如辰坤,對方顯然更懂他的女人。辰坤與喬雅都是愛情的守護者,執著、堅韌。而他呢?從不曾為愛放棄過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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喬雅準備離婚的消息一經爆出,立刻被炒得沸沸揚揚。而易澤一直沒有公開露面,亦不肯簽署離婚協議書,各種揣摩和猜測将一對小夫妻推上風口浪尖。情勢對喬雅尤為不利,娛記劍指她為博噱頭,故伎重施炮制新聞。
歐陽凡不以為意,順利拿下VC集團在中國的首支廣告,他意氣風發,高調召開記者會。鎂光燈前,他大張旗鼓宣布,廣告片由喬雅出演。
非凡擊敗倪氏已令傳媒深感訝然,眼下進軍國際舞臺的良機落入喬雅囊中,更讓一衆記者匪夷所思。畢竟,論名氣,她比不上一線紅星;論資歷,她敵不過在演藝圈沉浮多年的老牌明星。喬雅唯一的光環不過是她嫁了位翻手雲、覆手雨的老公,可随着她宣布離婚,這段婚姻已然不被外界看好。
新聞發布會散場,宋瑤憂心忡忡問歐陽凡:“為什麽選喬雅?她一旦和易澤離婚,利用價值盡失,廣告效益随之大打折扣。”身為喬雅的經紀人,她不免覺得事有蹊跷。
歐陽凡淺笑,一臉從容,“她不是一枚棄子,易澤愛她呢。”
宋瑤不解,她顧不上僭越,急聲追問:“你憑什麽那麽篤定?”
“有些事以後你就知道了。”歐陽凡不欲多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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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澤一連在醫院住了三天,消息封鎖的嚴密,沒有閑雜人等打擾。令他郁悶的是,喬雅一次都不曾來探視,也不接聽他的電話。丫頭這次真的動怒了,他腹诽不已。
結束《陌上繁花》一整日的拍攝,喬雅回到海瀾苑時,天色擦黑。她卸了妝,随便煮一碗清湯挂面,筷子機械攪動爛糊般的面條,她吃的食不甘味。
悅耳的手機鈴聲響起,她瞥了一眼陌生的號碼,按下接聽鍵。清亮的女聲傳來:“請問是易太太嗎?易先生的病情惡化,麻煩你盡速趕來醫院。”
喬雅的手指顫抖,幾乎握不住手機。她“哐”的扔下面碗,火急火燎沖出家門。一路上,紅色的Smart小車發出焦躁的笛鳴,在車流中左穿右插。
風風火火跑進病房,她呼哧帶喘走向病床。躺在床上的男人睡顏極不安穩,額頭依舊纏着紗布,微蹙的眉宇看起來疲憊、難受。
她正欲撫平易澤糾結的劍眉,伸出的小手忽然一頓。這是她的男人嗎?只差一紙離婚協議,他們即将成為陌路人。她緩緩垂下手臂,一顆晶瑩的淚珠滑落,“啪嗒”一聲滴在易澤的俊臉上……喬雅抹了抹濡濕的眼角,默默轉身。
一只大手飛快的攥住她的衣角,“小雅,別走。”低沉的男聲,吐字清晰。
她詫異回頭,“你騙我來醫院?”怪不得病房裏不見醫護人員,也沒有搶救設備。
“如果不騙你,你是不是永遠都不會來看我?”易澤坐起身,手上的力道愈重,将她拉至床邊。
喬雅沒好氣地甩開他,“既然你沒事了,就快點簽了離婚協議書。”
易澤的眸色黯了黯,“我不簽,我不會和你離婚。”執拗的語氣,他宛若被激怒的孩子。他從腦後勾緊喬雅的粉頸,目光灼灼凝視她,“辰坤和我談過了……”
她的心“咯噔”一沉,以為他準備興師問罪,“不關辰坤的事,是我讓他查你的。”不卑不亢的口氣,她梗着脖子的模樣極像炸毛的刺猬。
他不愠不怒,言辭間卻流露醋味,“你就這麽護着他?”不待她作答,易澤軟聲說,“我沒怪你。喬家為我付出那麽多,我竟然被蒙在鼓裏……”
喬雅打斷他,“告訴你又怎樣?”她撇開臉蛋,負氣頂撞,“你會因此離開倪氏嗎?!”
易澤板正她的美顏,艱難的吐出兩個字,“我會,”他棱角分明的臉龐埋入她胸前的柔軟,呼出溫熱的氣息,“我不會再讓你擔心我。”
她微弓的腰杆輕顫,終于等到他的承諾了,卻如此不合時宜,她另有心結。喬雅無奈讪笑,語調生硬:“離不離開倪氏是你的事,與我無關。”
他把喬雅僵硬的身體摟緊幾分,“我和鐘韻靈沒有……”
話未出口,年輕的護士小姐敲了敲門,“易太太,我們主任找你,商量易先生出院的時間。”
他松開大手,“你先去吧,等下我們再談。”
喬雅剛走出病房,易澤的手機有電話進來。黎若琳冷着嗓子質問:“你故意把VC集團的廣告讓給非凡吧?這樣喬雅才有機會接拍廣告。沒想到你如此言而無信,我們達成的協議是不是該作廢了?”
“你威脅我嗎?”易澤不悅道,“你願意抖落什麽新聞,盡管說去吧。”
事已至此,他反倒不在乎荒謬的身世曝光了,他只想留住喬雅。既然萬事無法兩全,他必須取舍。
黎若琳的字典裏不存在善罷甘休,她反唇相譏,“我是拿你沒辦法,但對付喬雅,我的能力綽綽有餘。歐陽凡是個念舊情的男人,憑我們以前的關系,我想讓他雪藏喬雅易如反掌……”
“你敢。”易澤的聲音沉到谷底。
“那你看看我敢不敢,”她不惜撕破臉,咄咄逼人補充,“失去倪世海的庇護,你一文不值,到時你想自保都難,何談罩着喬雅?!”
黎若琳所言不虛。倘若易澤的身份公開,重利薄情的倪世海礙于各種壓力,未必承認他是自己的兒子。
他的面色忽明忽暗,幽深的眸底沉寂化不開的陰郁,他一字一頓道,“你休想傷害小雅。”
**
不出幾分鐘,喬雅回到病房,遞給易澤一張出院通知單。她咬了咬貝齒,硬邦邦道:“韻靈說你們上……”上床二字太刺耳,她倒吸一口涼氣仍舊吐不出。她嚅動嘴角,“是真的?”
易澤閉上眼睛,耳畔回蕩黎若琳字字珠玑的挑釁。有時候,放棄的代價比堅持更慘重。敵手蠢蠢欲動,他終于決定抽身時,才發現根本無路可退。他已欠喬家太多,假若注定需要犧牲什麽,他亦絕不會再用喬雅去賭。
他面露痛色,薄唇輕動,“是真的。”
最後一絲希望破滅,喬雅傷痕累累的心髒仿佛又一次被利刃刺穿,銳利的疼痛漫溢心尖。她啞然失笑,何必反複求證呢?無異于自取其辱。
作者有話要說:糟糕,這章重複發了上一章節,抱歉。由于VIP章節不能修改字數,零度會盡快添加新內容置換,鞠躬道歉。
☆、妻術——石破天驚
“哐”一聲悶響,韻靈手中的高腳杯跌落地毯。黃澄澄的香槟飛濺,白色的禮裙下擺頃刻沾染斑斑酒漬。她錯愕地睥睨身旁的男人,——易澤輪廓英挺的側臉宛若刀刻般冷硬,沉寂深不見底的陰郁。
酒會現場炸響窸窣的騷動,一衆賓客俱是滿面訝色,半掩嘴唇交頭接耳。名不見經傳的小記者無視周遭的混亂,自顧自爆料,“易先生,據說你為報複生父倪世海不惜葬送喬氏,喬雅盛怒之下堅決不肯與倪氏簽約,可她當時醜聞纏身,根本找不到新東家。于是你私下承諾歐陽凡将對非凡進行利益輸送,他才改變初衷與喬雅簽約。這次你将VC集團的合作機會拱手相送就是最好的證明。只是大家都很好奇,你們離婚又是唱得哪出?”
喬雅驀然醒悟,握住酒盞的小手劇烈顫抖。原來一路走來,她始終不曾脫離易澤的庇護。片約、廣告,她今時今日暢享的一切風光都拜他所賜。時光在記憶中倒流……
當她身陷囫囵時,易澤放下尊嚴,軟言相求歐陽凡與她簽約;
當她乏人問津時,易澤把《陌上繁花》的女二號送予非凡,要求歐陽凡欽點喬雅出演;
當她形象受損時,易澤故意輸給非凡,放棄與VC集團合作的良機,他開出的條件只有一個,——由喬雅領銜廣告女主。
然而,這一切她全然被蒙在鼓裏,甚至誤會易澤不肯為她損失絲毫利益。那位冷臉、冷言的男人,為何總是深藏不露?
臺上距臺下幾米之遙,橫亘密密匝匝的人頭。她與易澤的目光穿透萬道屏障,輕輕碰觸。四目交彙的一瞬,精準且急切,仿佛茫茫人海中他們永遠不會迷失彼此。熟悉的凝眸,無言的守望,喬雅心頭蕩起一圈圈漣漪,五味雜陳。
她把酒杯塞進歐陽凡手裏,壓低嗓音,“等下無論我說什麽,你都別反駁。”
突發狀況殺他個措手不及,歐陽凡一臉凝重,“是黎若琳指使的……”
不待他語畢,喬雅利索的提起裙擺,跳下主席臺。興味盎然的賓客趕忙向兩側靠攏,讓出一條通道。長焦相機對準娉婷走來的女孩,鎂光燈“噼啪”閃爍……她放慢腳步,纖細的鞋跟每邁出一步,都愈加堅定。
一直走到易澤身畔,面容平靜的喬雅站定。她逼視發問的記者,朗聲澄清:“喬氏結業與易澤無關,完全是我父親喬茂生的個人決定,”她捋了捋細碎的劉海,莞爾一笑,“我與非凡簽約出于雙方自願,不存在利益輸送之說,這一點凡哥可以作證。某些人眼紅我接拍VC集團的廣告,所以故意诽謗……”
小記者驚爆八卦無異于在娛樂圈投下一枚重磅炸彈,威力無窮。擅長興風作浪的傳媒豈容喬雅糊弄,她冠冕堂皇的解釋顯然堵不住衆口悠悠。不谙內情的記者發問:“到底是誰抹黑你和易澤?”
喬雅铿锵有力吐出一個名字,“黎若琳。”既然那個女人玩真的,就別怪她不客氣。
女星惡鬥,疑團重重。娛記們個個比打了雞血更亢奮,連珠炮似的發起新一輪攻勢:
“你們離婚與喬、倪兩家的恩怨無關,那是易澤移情別戀啰?”
“易先生,你真的是倪世海的兒子嗎?”
“為什麽從未聽當事人提及過?其中是不是有什麽隐情?”
易澤再度成為衆矢之的。想必不出幾個小時,他便會被灌上“負心漢”、“私生子”的惡名。看來記者勢必打破砂鍋問到底,喬雅頓感不妙。
她的眉心輕蹙,深吸一口氣,搶白道:“我們離婚與第三者無關,易澤沒有做對不起我的事情,”一股酸澀的氣流逆丹田而上,擴散至她的四肢百骸,她咬了咬下唇,“我們之所以離婚,全因我不是一位好太太。”她撇清易澤,将所有矛頭獨攬上身。
話音一落,喬雅猛然閉起雙眼,重重向後栽倒……一雙有力的大手極快地撐住她搖搖欲墜的身體,有些喑啞的男聲輕喚:“小雅……”
“喬雅暈倒了!”
“快叫救護車!”
娛記咄咄逼人的追問被迫中斷,消停片刻的快門聲重新作響,定格一對男女……易澤一把抱起喬雅,在保安的護送下匆忙離場。
**
宴會廳盡頭标識“員工通道”的大門阻隔喧嚷,喬雅倏地睜開眼睛,推了推易澤健碩的胸膛,“放我下來。”
他松開臂彎,雙手不受控地捧起她精致的臉蛋,“謝謝你。”如果不是她上前解圍,又佯裝暈厥,局面肯定一發不可收拾。
“我欠你的都還清了,”她避開他微涼的指尖,口吻清冽,“你還是和倪世海商量一下對策吧。”
無風不起浪,娛記定然不會善罷甘休。喬雅聰慧,剛才故意在記者面前回避易澤的身世,一招緩兵之計為他争取時間,以便他杜撰最恰當的解釋。
他幽深的雙瞳漸沉,溫柔退去,泛起郁色。事已至此,倪瑞與倪太不可能袖手旁觀,他必須步步為營。不過,他與喬雅之間的疙瘩倒是解開一半。易澤故作輕松,緩聲說:“別擔心,我能應付。”
“我才懶得擔心,”喬雅冷瞥一眼杵在他身後的鐘韻靈,“我得去找凡哥了。”
韻靈讪讪上前,明豔的妝容遮不住蒼白的面色。原來她只是枚一無所知的棋子,沒想到他們的婚姻背負如此沉重的荊棘,絕非簡單的愛與恨。盡管頭腦紊亂的她無法厘清全部脈絡,但有一點不容置疑,——喬雅和易澤是相愛的。否則,她不會勇敢地為他擋下字字珠玑的逼問,他亦不會犧牲一切将她捧上浮華頂端。
她綻出一尾難堪的苦笑,“小雅,其實那天是我勾.引澤哥的,他……”語帶顫音,韻靈的心很疼,再道不出一個字。
急促的手機鈴聲打斷她的欲言又止。易澤按下接聽鍵,“倪太。”
不善的中年女聲,“我要和你談一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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倪家別墅氣派、奢華,依山傍水的二層小洋樓盡顯主人的尊貴身份。易澤應倪太之約,第一次造訪倪家,心情不輕松。
傭人開門,倪太正襟危坐在深棕色的真皮沙發裏。未起身,未客套。她嫌惡地打量易澤,那張與歐陽蓉七分相似的面龐,激得她嫉恨叢生。怪不得老公處處偏袒他,“你不用藏着掖着了,你能愚弄傳媒,但騙不過我,”她冷聲質問,“你究竟想要什麽?!”
易澤不欲掩飾,直言不諱,“我不貪心,只要你當年從我媽那裏搶走的東西。”不卑不亢的語氣,他鎮定自若。
當年她奪走歐陽蓉兩樣東西,——家産和男人。往事一一浮現,一陣惡寒竄上倪太的後脊梁。她布滿細紋的眼睛掠過一絲狠戾,咬牙切齒,“我一毛錢都不會給你的!”
易澤不愠,“看來你根本沒誠意和我談,恕我不奉陪了。”言畢,他轉身欲走。
倪太“嗖”一下跳起來,沖着那抹偉岸的背影凄厲大吼:“你這個野種!”
“我是野種沒關系,”他悠悠轉頭,波瀾不驚反擊:“但你別忘了,我是你老公的兒子。”
易澤從不肯承認倪世海是他的生父,而這一刻,他不惜拿屈辱的身份當利劍。刺傷對手,亦刺痛自己。
“你——”倪太暴怒,失心瘋般咆哮,“我要和倪世海離婚!你們姓倪的都該死!”作惡多端的女人氣急敗壞,無法接受老公有私生子的事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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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開倪家,易澤一拳重擊在車門上,狠攥的拳頭和緊抿的薄唇洩露他隐忍的悲哀。真相昭然若揭的這一天來得太早,擾亂他的全盤計劃。驚動倪太只會令他日後舉步維艱,該何去何從?如果他将VC集團的廣告合約交給黎若琳,今天的事端便不會爆出,可他不後悔。
想起喬雅,向來不吸煙的易澤點起一支煙。白色的煙霧騰起,模糊他棱角分明的俊逸臉龐,忽明忽暗的煙蒂無助派遣內心的窒悶,他鬼使神差掏出手機,按下她的號碼。
悠揚的鈴音只響了一聲,電話接通。不容他說話,喬雅忙不疊問道:“倪太說什麽了?”話一出口,她懊惱不已,自己竟然這般挂心他。
他不答反問,“今晚一起吃飯?”似乎擔心她拒絕,他淡淡的補充,“只是吃頓飯。”
喬雅猶豫片刻,“好。”
易澤釋然,有些事已無須隐瞞,他準備和盤托出。
作者有話要說:哎,偶發燒鳥~先更這些,明天看醫生去~
☆、妻術——柔情似水
辰坤回到公寓,洗個溫水澡,卸去整天的疲倦。他正擦拭濕漉漉的頭發,急促的門鈴聲大作。
他趿拉拖鞋,慵懶地打開大門,不由面露詫異,“怎麽是你?”
門外的女孩未施脂粉,一張素顏彌漫潮紅,手裏拎着兩瓶紅酒。韻靈擠出一個古怪的笑容,她嚅動櫻唇,噴出甜膩的酒氣,“我們來個不醉不歸!”
“你喝多了,”辰坤本想将她拒之門外,轉念想起白天的新聞,他側了側身,“你進來吧。”
韻靈感激地笑了笑,“我就知道你不忍心趕我走,”她踢掉高跟鞋,赤腳走進客廳,一屁股歪進沙發,語帶自嘲,“黎大律師,你說說看,我就這麽不如喬雅嗎?澤哥故意不否認我們的緋聞,讓我充當第三者,全是為了維護她的形象……”
辰坤沒應她,面無表情走進廚房。他從冰箱裏翻出一只黃澄澄的檸檬,利索地切片、泡水。客廳傳來女孩的喃喃自語,聽不真切,依稀平添哭腔……被喜歡的男人利用,換作誰,亦無法一笑置之。
他遞上一杯檸檬水,“醒醒酒,”睨視韻靈梨花帶雨的蒼白面頰,他輕嘆一聲,“你不了解小雅和易澤的感情。他們是兩只刺猬,相互取暖卻免不了刺傷對方,他們自以為能給彼此最好的歸宿,卻根本不知道對方想要什麽樣的生活。”
辰坤一語中的,唯有旁觀者才會如此清醒。韻靈後腦勺枕着柔軟的靠墊,彌望雪白的天花板,她若有所思問:“你徹底放手了?”
他的星眸泛起黯然,艱澀地點點頭。他在韻靈身旁落座,娓娓道來,“我是看着他倆走過來的,從閃婚到今天,他們都用自己的方式去愛,直到陷入執念……”思緒在回憶中飄搖,辰坤吐露一幕幕她不為所知的細節。
韻靈手捧玻璃杯,靜靜聆聽。酒會上的她一頭霧水,現在終于解開謎團。她眯起微醺的醉眸,頹敗的目光穿透清水,落在漂浮的檸檬果粒上……怪不得易澤的眉宇總是彌漫着若即若離的憂郁,怪不得他的心容不下她,原來一切并非如她所想。
沉默許久,她綻出一抹苦笑,“我騙了小雅,澤哥沒碰過我。”
“我知道,”辰坤拿起手機,遞到韻靈面前,“你必須親口對她說出這句話。”
她微微愣怔,“我……”思維混亂,她有些無法面對喬雅。
他極快地按下喬雅的號碼,不由分說将手機塞進韻靈手裏,“只有你才能打開小雅的心結,”辰坤的口吻轉重,不容辯駁,“易澤的身份曝光,後果不堪設想,他現在需要小雅。如果你是真的愛他,就該為他着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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喬茂生夫婦離開B市後,海瀾苑的寓所空置。同易澤鬧別扭的日子,喬雅一直住在這裏。
傍晚,身穿一套淺粉色家居服的喬雅揮舞菜刀,在廚房忙活。沒有精雕細琢的妝容,沒有五光十色的鎂光燈,她在腦後随意束起一條馬尾,全身沾着嗆鼻的油煙味,十足的小媳婦樣兒。
喬雅把一煲熱騰騰的肉骨湯端上餐桌時,悅耳的門鈴正好響起。
西裝筆挺的易澤進屋,瞥一眼滿桌佳肴,他的眸中閃過疑惑,“你煮飯了?我們不是出去吃嗎?”倆人濃情蜜意時都不見她下廚,現在他們陷入冷戰,丫頭反倒有了烹饪的興致?
“在家裏吃吧,省得到外面碰見記者。”她說的雲淡風輕。
女孩恬淡的面容,溫婉的語調,莫名緩解他的焦躁。易澤約她見面,意在向她坦白全部隐情。敲門之前,他已做足面對喬雅冷言冷語的準備。而他完全沒想到,等待他的竟是一桌子自己喜歡吃的飯菜,就連精致的盤碗碟筷都漫溢家的溫馨。
他的薄唇勾起淺淡的弧度,“你不生我的氣了?”
“我才懶得跟你生氣!”喬雅翻了個白眼,沒好氣地嘟囔,“我們都離婚了,我生哪門子氣?!”想起他刊發在報紙上的離婚聲明,她漸消的脾氣又湧上幾分。
“傻瓜,不是真的,”事已至此,無需繼續隐瞞,易澤冷硬的面部線條平添一抹柔和,他捏了捏她汗漬漬的鼻尖,“我和鐘韻靈沒什麽……”
“我知道,”喬雅低聲打斷他,“她剛才給我打電話來着,她都告訴我了。”原本她确實準備對易澤擺冷臉的,但一通電話消除她最後的芥蒂和疑慮。
那張與喬雅頗為相似的臉頰在他眼前浮現,易澤墨色的瞳仁掠過一絲複雜的情緒,“韻靈是善良的女孩兒,”她的心意他明白,但他卻利用了她,“我會找機會彌補的。”
就算韻靈最終道出真相,可畢竟她曾脫光光引.誘易澤。喬雅心裏不是滋味,聲調冷淡起來,“你難不成還覺得愧對她了?”
凝視她氣鼓鼓的小臉,他剛想否認,忽而興味盎然的打趣,“我以為你不在乎呢,當初是誰先嚷嚷着要離婚的?”
“你——”得了便宜還賣乖!喬雅嗔怒,一個箭步蹿到餐桌旁,端起一筷子未動的菜肴,“今晚你沒飯吃了!這些飯菜正好拿去喂狗!”
男人炙熱的身體從背後貼上來,結實的手臂環住她玲珑有致的腰身,“小雅,我最該補償的女人是你,”易澤含着她的耳垂輕喃,“跟我回家吧。”
陣陣酥麻襲來,順着耳廓蔓延至四肢百骸,喬雅的雙手輕顫,白瓷碟悄然落回桌面。她并未轉身,垂顏睥睨緊緊摟在小腹上的大手,她的眸光蓄滿迷惘,“澤,我們真的會幸福嗎?”雖然堵在心頭的疙瘩解開,但她依舊有點不安。
“會的。”充滿磁性的男聲穿透她的耳膜,堅定、深沉。
愛,就是這樣。一個擁抱,一句承諾,足以化解堅如磐石的防線。喬雅控制不住回抱他的沖動,她擡起纖細的手臂,勾上他的脖子,“我相信你。”
易澤滾燙的吻壓下來,不帶侵略與霸道的意味,唇齒間的每一下撩撥都溫柔似水。甘甜的唾液交融,舌與舌的癡纏加深、再加深……清淡的古龍水幽香摻雜難聞的油煙味,萦繞喬雅的鼻息。她的胃裏忽然冒出一股酸水,靈巧的舌尖頓時打結。
她推了推易澤健碩的胸膛,“我的衣服上都是糖醋排骨味兒,我去換一件。”
“我不嫌棄你,我喜歡吃,”一語雙關,他輕佻淺笑,伸手欲解喬雅的紐扣,“你幹脆把衣服脫了。”
她趕忙按住前襟,“看你猴急的,先吃飯!”言畢,她閃身鑽出易澤的臂彎,一溜煙跑進卧室。
“快點兒,”他勾了勾唇角,坐上飯桌,“我等你一起吃。”
**
等喬雅換衣服的工夫,他順手打開電視機。正值各個頻道上演電視劇的黃金時段,穿越大戲、諜戰片、青春偶像劇,令人眼花缭亂。易澤對演藝圈那些熟面孔興致缺缺,修長的手指百無聊賴按着遙控器,不斷轉臺……驀然,他幽深的雙瞳一凜,下意識調大音量。
“請問易澤真的是你的私生子嗎?”
“倪太是否知道此事?”
……
西裝革履的倪世海出現在碩大的液晶顯示屏上,他被一群記者簇擁着,剛毅的臉龐挂着明顯的不悅。他的助理推搡記者,不耐煩地敷衍,“倪董不會回答任何提問,請讓一讓。”
換上幹淨睡衣的喬雅走出房間,表情有些怪異,她沖着餐桌前的背影說:“澤,我可能……”
易澤紋絲不動,似乎壓根沒有聽到她說話,只留給她一個後腦勺。
喬雅将後半句話吞回肚子,疑惑的視線轉向電視畫面,——幾名神情嚴肅的保安試圖阻止記者接近倪世海,屢屢未遂。夾在人群中的他寸步難行,無奈站定。面對鏡頭,倪世海輕咳幾聲,沉聲解釋:“易澤不是我的私生子,我只有倪瑞一個兒子,大家恐怕有些誤會。”
冷冰冰的立體聲透過音箱在客廳炸響,喬雅如遭電擊,滿面呆滞。倪世海居然不承認易澤是他兒子!這個答案全然出乎她的意料。
她站在易澤身後,看不到他的表情,但不用想也知道他的難堪和震怒。喬雅顫抖的掌心搭上他寬厚的肩膀,她咬牙切齒怒斥:“倪世海真是個王八蛋!”
易澤“啪”一聲關掉電視機。他轉過俊逸的面龐,若無其事拍了拍她的手背,“我沒事,我們吃飯吧。”他夾起一只油悶大蝦,放進喬雅碗中,“你的手藝長進了,你多吃點兒。”
如若不是他眸底沉寂的那抹黯淡與落寞洩漏他的情緒,喬雅險些被他糊弄過去。也許,易澤最初的選擇沒有錯,倪世海不配為人父。為了保住顯赫的聲名與産業,他毫不顧念血脈親情,一錯再錯。這樣的父親,豈容原諒?
喬雅的心狠狠抽痛,她猛然奪下易澤的筷子,一頭撲進他懷裏,“你別難過,我們把失去的一切都搶回來……”
作者有話要說:感謝大家的關心,折騰好多天,我的感冒終于痊愈了。開這文之前,我也沒想到會突然調換工作部門,出差加上感冒,更文速度變慢。但是請你們放心,我絕對不會棄文的,一定會認認真真的寫完。目前正在努力存稿,為配合申請榜單的需要,28日起會加快更新速度,再次感謝大家的不離不棄。
☆、妻術——感同身受
吃完飯,喬雅收拾東西,跟易澤一起返回位于近郊的別墅。月光恬靜,樹影婆娑,黑色的奧迪轎車披靡夜色,一路風馳電掣。
小嬌妻回家,原本是件喜事,坐在駕駛座上的易澤卻一言不發,深邃的眉宇緊鎖。倪世海的表态令他措手不及,除去怒,他亦痛。盡管兩父子的關系向來淡薄,但親耳聽生父道出“我只有倪瑞一個兒子”這種話,易澤依舊覺得刺耳至極。
喬雅乜斜他緊攥方向盤的大手,心頭籠罩濃郁的陰霾。此時此刻,他的愛與恨,她都感同身受。易澤愛她,才會不惜身份曝光,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