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5)

好想和韻靈商量一下怎麽整整倪瑞,最好能向媒體散布他行為不檢點的醜聞,”她沉聲補充,“當然是匿名的。”

他挑了挑眉,一語道破,“你想人為壓低倪氏的股價?”醜聞無疑是殺手锏。

“除此之外沒有其他方法了。他們的股價太高,易澤的資金不足。”她不欲隐瞞。

“你的主意行不通,”辰坤斷然否決,口吻有些急躁,“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這樣一來倪瑞恐怕真不會放過韻靈了。”

她尴尬地笑了笑,“我倒是沒想到這一點。”

兩人沉默着走出住院部大樓,辰坤幽幽吐出一句話:“小雅,你變了。”

她愣了愣,仰頭睨視他輪廓鮮明的側臉,“怎麽說?”

“以前的你眼裏有家人、朋友,但現在除了易澤,你什麽都看不到了。”他說的雲淡風輕。

“其實那是因為……”因為易澤需要她,比任何人更需要她。

“別傷害韻靈,也別利用她,”他打斷喬雅,濃眉朗目泛起憐憫,“她挺可憐的。”

喬雅失去辯解的念頭,她動了動櫻唇,綻出一抹苦笑。

B市城西的單身公寓。天氣陰霾,拔地而起的鋼筋混凝土建築蒙上灰色的面紗,看起來格外清冷。樓齡沒多久,電梯和公共走廊都是新裝修的,簡潔、婉約,典型的中産住宅。

韻靈掏出鑰匙開門,她不好意思地轉頭說:“謝謝你送我回來,不過我家有點亂。.

身後的男人未吭聲,跟着她進了屋,微蹙的眉宇沉澱着複雜的情緒。

被烏雲掩去大半的光線穿不透厚實的玻璃,淩亂的客廳愈顯幽暗、逼仄。淺色家俬的質地不算名貴,設計樸素,倒是随處可見的小擺設為室內平添一抹溫馨。

韻靈開了燈,指着小巧的米白色布藝沙發,“你先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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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澤挪開沙發上的卡通靠墊,騰出一塊空位落座。他環視一房一廳的套間,“你一直住在這裏?”他第一次主動過問她的私事。

“不是,我以前住在學校,還是接了《陌上繁花》的片約後才買得起房,”與那些背井離鄉只身闖蕩演藝圈的小演員一樣,她的經濟條件并不富裕,“這套小房子當然不能和你家的別墅比,但我很喜歡這裏。”她隐去愁容,音調平靜。

他抿着唇角,若有所思地點點頭。

“你想喝點什麽?”韻靈走進半開放式的廚房,打開冰箱門,“我家沒有咖啡,果汁行嗎?”

“嗯。”

澄黃的橙汁緩緩倒入玻璃杯,她的面色恬靜,雙眸中萦繞着幾不可察的憂傷……今天的易澤似乎與往日不同,少了幾分冷峻,多了幾分溫和,是她不曾見過的樣子。

不知何時站在她背後的易澤淡聲問:“我可以為你做些什麽?”

韻靈遞上橙汁,“不用了,我已經倒好了。”

“我不是說這個,”他接過寬口玻璃杯,輕輕晃動,“我的意思是在生活上,你還需要什麽?”大概從未對喬雅之外的女人說過這種話,他的表情不太自在。

他全都知道了?女人敏感的天性作祟,韻靈垂在身側的手臂輕顫,“你是不是聽到什麽風言風語了?”

易澤狹長的星眸蓄滿暖意,“我知道你是為了我,才和倪瑞……”話到唇邊變得難以啓齒,他淺咳一聲,認真道,“我只想為你做些事情,無論什麽都好。”生活上抑或事業上,只要他能做到,定然不遺餘力。

“怪不得你今天接我出院,”原來紙包不住火,韻靈了然,她故作若無其事,“我不需要你償還什麽。如果不是遇到你,我絕對不可能在圈裏有今天的名氣,所以就當是我報答你吧。”

愛,有時卑微到塵土,有時糾纏在掌心。可此刻,她絕口不提。釋懷與成全,是她唯一的選擇。

易澤動容,凝視她清澈見底的黑瞳,他緩聲說:“我知道即使我想還也還不清,”他欠韻靈的這份情太沉太重,“但除了愛情和婚姻我只能給小雅之外,其他的我願意……”他語塞,冷性情的他終究不擅長說煽情話。

“我明白你愛她,”一絲淺淡的落寞掠過心頭,韻靈的眼眶彌漫點點潮氣,“我只有一件事需要你幫忙。”

“說吧。”

“替我報仇,”她一字一頓的聲音清晰不已,“狠狠的擊垮倪家。”

“我會的。”篤定的三個字。

韻靈抹了抹眼尾的濡濕,語帶哽咽,“我可以……抱抱你嗎?”

他沒有拒絕,長臂一勾,輕攬她入懷……

牆壁上的石英挂鐘發出“嘀嗒”細響,她聆聽易澤穩健的心跳,兩行清淚撲簌滑落。溫熱的淚珠模糊視線,她在床榻上遭受的粗魯蹂躏漸漸淡去,那一幕她以為自己永遠跨不過的坎兒,在這個溫暖的擁抱中釋然……全部的愛與癡,在這一瞬畫上休止符。

易澤拍了拍她略微顫抖的後背,“是你讓小雅和辰坤瞞着我的?”

“是的,你別怪他們,”韻靈蒼白的臉蛋埋在他胸前,“小雅姐懷孕了。”

平穩的心跳驟然加快,他的腰杆一滞,松開雙臂……

傍晚七點,辰坤的寓所。

他推了推歪倒在沙發裏的喬雅,“起來吧,我送你回家。”

“我不想回去,”她伸個懶腰,揉搓惺忪的雙眼,“我好困。”懷孕嗜睡,加上在韻靈家樓下看到易澤的車,她的心情低落,慵懶至極。

“你真是越來越沒出息了。”在醫院時他已隐約猜到接走韻靈的人是誰,所以才不願喬雅跟去。俯視她別扭的睡姿,辰坤撫額,“要不你去床上睡吧。”

喬雅被他吵得心煩,睡意驅散。她撐起身子,托腮問:“易澤會不會離開我?會不會怪我騙了他?會不會……”

辰坤拿起茶幾上的無線電話,扔給她,“你打個電話問問他。”

“我是認真的,”她沒好氣地剜他一眼,“易澤要是知道了實情會作何感想?”她不敢揣測,心懷忐忑。

“感動不是愛,他應該能分清楚,”辰坤在她腳邊坐下,寬慰說,“韻靈不會利用他的感動,她不是那種人。”他似乎愈加了解她。

“你憑什麽這麽肯定?”喬雅刨根問底。

他直言不諱,“因為她從沒讓我負過責。我們那晚……其實是她的第一次,而她謊稱‘落紅’是‘經血’,你覺得這樣的女孩兒會利用別人的感情嗎?”

她不以為然地反問:“你認得出落紅和經血?”從朋友到情敵,她始終心存芥蒂,話裏不由帶着嗆音。

辰坤深邃的五官黯然些許,“韻靈說她來月經的那天正是她出事的日子,可她并沒有流血……”

喬雅愕然,“我記起來了!”順着韻靈雙腿流淌下來的只有□,沒有血跡。她的秀眉糾結,忽而正經八百試探,“你介意她和倪瑞的事兒嗎?”

“我不知道,很多感覺我自己都說不清。”多想無益,他不願深談。看了看腕上的手表,他再次催促,“小雅,你還是回家吧,好好和易澤談一談。”

她猶豫片刻,勉強應承,“那你送我。”

落日,餘晖。一簇簇斑斓的火燒雲染紅天際,整座城市沐浴在暮色中。辰坤和喬雅一前一後走出公寓大門,她懶散的腳步微頓。

社區的林蔭道邊停着一輛黑色轎車,身穿襯衫、西褲的俊逸男人背靠車門,英挺的身軀被晚霞拉得颀長……

“易澤來了,看來我不用送你了。”

她癟嘴“嗯”了一聲。

易澤宛若刀刻般棱角分明的臉龐隐在樹蔭下,她眯了眯水眸,看不清他的表情……

☆、孕事——一走了之

喬雅繃直背脊,一步一頓走向樹蔭下的男人,未施脂粉的臉頰略顯蒼白。*.**/*她輕咬下唇,弧度優美的唇線露出兩顆小巧的貝齒,清澈的水眸宛若一池碧波,微微閃爍,卻掩不住她眸底的篤定。

她從不曾像此刻這般清醒,——她不能認輸,不能失去。面前的男人,腹中的小生命,即是她的全部。無論韻靈為易澤付出多少,抑或那份癡愛多麽沉重,喬雅都做不到放開老公的手,她願意陪他一起彌補所虧欠的情債,哪怕用一輩子的時間。

只是,他呢?

喬雅在那抹偉岸的身影前停下腳步,她仰起俏麗的臉蛋,閉上眼睛,“澤……我不是故意瞞你的……”她蠕動櫻唇,聲若蚊吶。

易澤沒吭聲,颀長的身軀前傾稍許,棱角分明的俊顏神色莫辨。俯視女孩漲滿執拗的巴掌臉,他語帶戲谑,“我要做爸爸了?我竟然是最後一個知道的。”微冷的音調。

“我……”喬雅語塞,她捋了捋前額散落的碎發,“孩子來得不合時宜,我才沒有在第一時間告訴你,況且你說暫時不想要孩子……對不起……”

他勾了勾極薄的唇角,不滿地打斷她,“你這是在怪我了?”不待她作答,易澤猛然勾起她尖細的下颌,過度用力的骨節微微泛白,他壓低嗓音質問:“你将一個男人的尊嚴置于何地?!”

氣氛急轉直下。

喬雅全身一顫,一股無名火順着胸腔竄上來,她梗着脖子低吼:“尊嚴?!你報複倪家是為了尊嚴,你害得喬家身敗名裂也是為了尊嚴……”此刻,她恨透了“尊嚴”二字,“你除了自尊還在乎什麽?!”

“住口!”易澤的臉色一點點黯下去,深不見底的黑瞳凝結着化不開的愠怒,他的指尖力道漸重,死死鉗住喬雅的下巴,“我除了尊嚴還在乎你,而你呢?!你究竟瞞了我多少事情?!”他抿了抿薄唇,忍不住嘲諷,“韻靈的事你不願意說就算了,但你居然能把懷孕這麽大的消息瞞得滴水不漏,真讓我刮目相看!”

韻靈?紙包不住火,他果然知道了。喬雅不理會他的譏諷,她猛地歪頭,避開易澤的鉗制,她盯住對方的眼睛,冷聲問:“你現在咄咄逼人的态度是因為韻靈,還是因為孩子?”音量不高,話裏卻帶着明顯的醋味。

女人的心思瞞不過易澤,可他偏不順從,愣是不肯說半句軟話。他眯着星眸,違心道:“如果是前者呢?”

喬雅胸部堆積的窒悶越來越重,險些喘不上氣來。她捂着小腹,不答反問:“你到底想不想要這個孩子?”

“不想。”易澤賭氣,出言不遜。

原來新生命的來臨都無法平息易澤的介懷,難道他如此在乎鐘韻靈嗎?喬雅緊繃的心弦轟然倒塌,她綻出一抹難看的苦笑,“你和倪世海一樣,根本不配做爸爸。”言畢,她頹然轉身,亦步亦趨走向身後的林蔭道。

落日的餘晖将她的身影拉得很長,她的雙臂從微微隆起的腹部滑落,無力地垂在身側,她仿佛一只鬥敗的破布娃娃,頹廢、落寞。滾燙的淚水順着喬雅的眼尾淌下來,清涼的晚風吹不散無限蔓延的虛空……報仇,家産,這一瞬,她全然不在乎了。

易澤松開緊攥的拳頭,他動了動膝蓋,竟然有些僵硬……

緩慢向前移動的倩影忽然站定,喬雅蠕動櫻唇,淡淡地吐出幾個字:“離婚吧,我去加拿大。”

“你帶韻靈一起去加拿大。”話落,易澤轉身,健步朝相反的方向走去。

**

不出一個星期,演藝圈爆出一則震驚四座的桃色醜聞。風流成性的倪氏少東倪瑞因涉嫌強.奸女星被警方逮捕,倪氏股價一夜間暴跌,倪世海一手打下的影視王國岌岌可危。

新聞曝光的這一晚,位于近郊的豪華別墅格外靜谧。寬敞的客廳內燈火通明,拖地的透明窗紗半敞,窗外黑漆漆的夜幕不斷壓下來,仿佛濃稠的墨汁,化不開。

歐式鐵閘發出“吱呀”輕響,車輪碾過柏油路面,熟悉的腳步聲漸近……易澤已經整整一個星期未曾踏進家門半步,他偏偏趕在這個時候回來,想必事出有因。

伫立在落地窗前的女孩沒有轉身,她晃動手裏的高腳杯,嘴唇微啓:“你回來了?”

他乜斜一臉微醺的喬雅,緊緊蹙眉,“你……”易澤正欲奪下她的酒杯,清冽的視線轉而落在客廳一角的行李箱上,他的話鋒一轉,“你明天的飛機?”

喬雅颔首,唇角上揚,勾起苦澀的弧度,“倪瑞的醜聞……是你和韻靈計算好的?”

“嗯,”他解開寶藍色暗紋領帶,口吻淡然,“那個臭小子罪有應得。”

“呵呵……”嘲弄的讪笑聲。她仰起小巧的下巴,脖頸的曲線優美,依稀沾着淚痕,“所以你讓我帶韻靈一起去加拿大,你怕倪家報複她?你這是在利用她,還是在保護她?”

易澤一個箭步躍至喬雅面前,板正她的肩膀,字字凝重,“我沒想到韻靈會向媒體透露她被強.暴的消息,但這是讓倪氏股價在短時間裏大跌的唯一方法,現在她留在B市不安全……”

啪!一聲脆響打斷他低沉的嗓音,喬雅的指尖劇烈顫抖,她直指易澤的鼻尖,“你騙人!”急促的呼吸,她的口齒卻清晰、淩厲,“一個星期前你已經說過讓韻靈和我一起走,那時你就知道她定會犧牲自己來幫你!你為什麽不阻止她?!你為了得到倪氏開始不擇手段了嗎?!”

易澤不置可否,他并未揉搓印着掌印的臉頰,深潭般的眼眸掠過痛色,“我對不起她,”話音未落,他補充道:“我會補償她,用任何方式都可以。”

剔透的高腳杯滑落地面,暗紅的酒液迅速在米黃色的羊絨地毯上氤氲開來,無聲無息……

喬雅猛地踮起腳尖,一把揪住易澤平整的襯衫領口,死命捶打他的胸膛。她發瘋般咆哮:“什麽叫‘用任何方式補償她’?!如果她要你娶她,你便準備抛妻棄子是不是?!你和當年的倪世海有什麽分別?!”

她不止一次将自己比作生父,易澤愠怒,他冷冷地攥住喬雅的手腕,“夠了!她不是那樣的女人!”與倪家的博弈千鈞一發,他已經夠心煩了,音調愈加清冷,“我的事情不用你管,你只要別拖我的後腿就行了。”

喬雅的小腹一陣鈍痛,她擔心動了胎氣,努力壓制逆流而上的氣血,讓波動起伏的心緒平靜下來,“我是你老婆,無論發生什麽事情我都會幫你,但你為什麽要一次又一次欠韻靈的人情?”

易澤沒有注意到她的異樣,他松開大手,凸起的喉結滑動,“如果你還當我是老公,就幫我照顧好韻靈。”

喬雅愣怔,不可思議地仰視他,似乎不認識面前的男人。沉默半晌,她低垂美顏,從牙縫裏擠出一句話:“我會替你照顧她,可我不再是你老婆。”

**

B市,機場。

人聲鼎沸的候機大廳,兩位衣着低調的女孩隐在人群中,并不起眼。喬雅推了推滑到鼻梁的墨鏡,湊到韻靈耳畔,“放棄出演VC集團廣告的機會,你不後悔?”

韻靈的神思有些恍惚,“既然你都舍得退出演藝圈,我為什麽不能?”

喬雅尴尬地笑了笑,“我們不一樣,我害怕影響胎兒,所以不想接通告。”

“算了吧,”韻靈不欲掩飾,一語中的,“你覺得虧欠我,才把出演VC廣告女主的機會讓給我。”此話不假,喬雅放棄接拍世界頂級品牌的廣告,不僅為腹中的寶寶,更為替易澤償還情債。

韻靈似是陷入回憶,她輕嘆道:“如果換做以前,我一定不會錯過這個機會,但現在這些對我都不重要了,我已經放下了。”

“你真的放下了?”喬雅若有所思,似是不太相信,“你看演藝圈多少人想出頭……”

“就像當初的我,”韻靈面無異色,自顧自接話,“但我已經自毀星途了,不是嗎?我得罪了倪家,不管倪世海父子的下場如何,我都不可能再在娛樂圈生存了。”

喬雅面露疼惜,話裏透着酸澀,“易澤說他會補償你……”

“該登機了,”健步走來的辰坤将登機牌遞到兩位女孩手裏,“你們在加拿大住一陣子,等易澤那邊的事情搞定,我就過去接你們回來。”

喬雅知道等待易澤的是一場惡戰,倪瑞母子心狠手辣,料定不會善罷甘休。她忍不住問道:“倪氏的股價跌得那麽低,易澤是不是有獲勝的機會?”

辰坤嘆了一口氣,如實道:“暫時還不好說,易澤手裏能周轉的資金不多……”

☆、大結局(補齊)

八月的多倫多泛起秋意,漫山遍野布滿濃烈而鮮豔的色彩,火一般的楓樹在墨綠的山巒盡頭綻放,一團一團的猩紅刺得喬雅睜不開眼。她靠在花園的藤椅裏假寐,透着墨香的《華僑報》平攤在她隆起的小腹上……

《影業巨頭私生子正式掌舵倪氏》這一消息占據娛樂版頭條,圖文并茂的彩色版塊昭示着娛樂圈的光怪陸離,照片中的易澤西裝革履、意氣風發,而倪瑞的神情沮喪,雙手還添上了一副锃亮的手铐。同父異母兩兄弟的大幅彩照從中間撕裂,呈鋸齒狀的裂痕一如商場的冷酷、無情。媒體向來擅長用最具噱頭的手法挖掘演藝界的風吹草動,繪聲繪色地報道了易澤如何在董事會上出奇制勝,一舉坐上倪氏第一把交椅的傳奇事跡。

只是,字裏行間有多少真實的元素就不得而知了。如果沒有鐘韻靈委曲求全設下圈套,抓住了倪瑞的把柄;如果不是倪太救子心切,違心答應出售倪氏的股票……僅憑易澤的能力,無論如何也不可能攻下倪氏。然而,真實的一切已然淹沒在五光十色的鎂光燈之下,再無人問津。

看似睡着了的喬雅微揚唇角,那抹極淡然的弧度裏沒有釋然與惬意,卻漫溢憂傷。如果不是倪世海薄情寡意,易澤原本擁有顯赫的家世,甚至能夠享受比倪瑞更光鮮的人生,但是那個男人給歐陽家帶來滅頂之災,為易澤的身世烙印下屈辱的痕跡。他如何可能善罷甘休?其實,今天的一切早在二十七年前已注定。不過作為知情者,有些事情喬雅依舊理不順,比如易澤究竟如何籌到那筆錢,買下倪太手中的股份?

她的指尖輕叩報紙,纖細的手指停留在主新聞下方一則豆腐塊大小的報道上,——新聞配稿的女主角是鐘韻靈,一襲米白色長裙即使印在紙媒上依然搖曳生姿,高貴、大方。退卻出道時的青澀,經歷跌宕起伏的演藝之路,如今的韻靈早已破繭化蝶。随着她出演VC集團廣告的消息今日正式曝光,影視圈一姐之位她唾手可得。

被媒體炒得沸沸揚揚的新聞,對于喬雅而言,倒也不算意外。兩天前,易澤派人來多倫多接走韻靈時,她便猜得八.九不離十。易澤兌現了承諾,他補償了韻靈,為她聚攏了最絢爛的光芒和榮耀,不管這是否是她真正想要的,她都将甘之如饴的表情呈現在鏡頭前了,完美得不帶半點瑕疵。

喬雅眯了眯眸子,莫名想起一個月前,她們一起離開B市的情景。也許,那時韻靈說“放下了”是違心話吧,盡管傷痕累累,她始終舍不得離開五光十色的演藝圈。喬

雅有點兒迷惑,既然如此,此前她将出演VC廣告的機會讓給韻靈時,她為何斷然拒絕呢?難道這步棋她和易澤早有盤算?抑或,唯有易澤給予的,她才會欣然接受。

“小雅,來喝雞湯。”喬太慈愛的嗓音打斷喬雅的思慮,她将精致的白瓷湯盅擱在圓木桌上,指了指女兒手裏的報紙,“易澤的心事可算了了。”

喬雅撐起略顯臃腫的身體,未動湯盅,直言問道:“易澤收購倪氏的錢,是你和爸爸給的?”

事到如今,喬太不欲隐瞞,“你倆是夫妻,我們不忍心見死不救……”擔心喬雅怪罪,她忙不疊解釋,“易澤這孩子固執,最大的心結就是他的生父,如果這次不幫他,他怕是一輩子都安生不了。”

喬氏敗落,父母移居,豈有能力暗中相助易澤?喬雅的秀眉微蹙,“你們哪裏來那麽多錢?又是什麽時候給他的?”

喬母舀起一匙濃稠的湯汁,送到喬雅嘴邊,她娓娓道來:“喬氏當初雖然遭受重創,但并不至于破産,是你爸怕易澤惦記咱家的産業,不想讓他為了報仇賠上你的幸福,所以變賣了家産……”

原來易澤沒有害得喬家盡失家底,喬茂生選擇結業是另有考量。喬雅稍稍展眉,內心的疑惑卻更甚,“其實你們從來都沒有相信過他,對嗎?”作為人.妻,連她都對老公心存芥蒂,何況她的父母呢,“可你們為什麽又反過來出手幫他?”

喬母輕嘆一聲,“你回來之前,易澤打過電話給我們,他承諾會對你和孩子負責,我們才……”

“咳,咳……”喬雅一陣猛咳,剔透的白色湯汁溢出唇角,她顧不得擦拭,嗓音忽然尖利起來,“你們怕我沒人要嗎?難道只有用錢才能買他的心嗎?易澤是不是從頭到尾都沒有改變過,就像他娶我時那樣……”孕婦敏感的情緒倏地被點燃,她不給老媽開口的機會,又斷斷續續地哽咽道,“我以為不管他娶我的初衷如何,不管他是否能擊敗倪世海,我們之間是有愛存在的。可現在呢?是不是如果喬家不出錢,他就永遠不會在我面前出現了?”

“你別激動,小心動了胎氣。”看着女兒淚如雨下,喬母的眼角跟着濡濕,她慌亂地撫摸喬雅的後背,“不是你想的那樣,易澤對你是真心的,他有難處……”

“夠了!我什麽都不想聽!”喬雅拂開她的手,騰一下站起身,“我不要名存實亡的婚姻。就算沒有他,我也可以活得很好,大不了我獨自撫養孩子。”

她胡亂扯斷松脫的發帶,顫顫巍巍地向房間走去,她的心情比亂蓬蓬的發絲更糾結……易澤是這場惡戰中唯一的勝者,從此以後,圍繞他的是無盡華麗的溢美之詞,是無數羨慕與嫉妒的目光,是爾虞我詐的算計和利益争奪,他将享受權力追逐的快感,亦将永無寧日。欲望的,虛僞的,陰險的……難道他終究選擇了和生父一樣的人生,——帶着面具過活一輩子?

那麽,她呢?

**

北半球的初冬,南半球的盛夏。

碧波汪洋環繞下的美麗海島在晨曦中綻放,波光粼粼的海面交融金色的細沙,海天間的每一道線條都勾勒得恰到好處,肆意渲染着大自然未經雕琢的美。和煦的陽光照亮酒店卧房,大片透明的光暈灑滿床褥,卻化不開房內濃烈的酒氣。

床上的年輕男人酣夢被擾,不耐煩地翻了個身,探手拿起鈴音大作的手機,“Hello?”

“我這邊還是沒有小雅的消息……”越洋電話另一端的李助理聲音沮喪。

聽到“小雅”的名字,男人英俊的面龐泛起郁色,他揉了揉酸脹的額角,口吻有些暴躁,“找!你給我繼續找!就算掘地三尺也要把她挖出來,否則你就準備滾出倪氏!”

倪氏之争落幕,易澤馬不停蹄趕往加拿大欲接喬雅回家,誰知竟然撲了個空。一連兩個月,她仿佛人間蒸發一般,連喬父、喬母都不知女兒的下落。

李助理對于老板的氣急敗壞并不意外,但依舊吓得一哆嗦,“我……我知道了,”停頓須臾,他趕忙岔開話題,“易總,VC集團的廣告拍得順利吧,您哪天從拉摩爾島回來?”可惜他話音未落,聽筒裏徒剩一串忙音。

易澤把手機扔回床頭櫃,乜斜落地窗外海天一色的湛藍,兀自低語,“拉摩爾,已經物是人非了。”

當初一部《千金》不僅捧紅了喬雅,也讓這座風景如畫的異域海島紅遍大熒幕,搖身成為炙手可熱的外景地。這次由鐘韻靈出演的VC集團廣告片就選在拉摩爾島拍攝,易澤本不想随行,可礙于本片是他執掌倪氏後首次接拍的國際級廣告,他不得缺席,唯有将貼身助理留在國內人仰馬翻地找喬雅。

挂斷電話,易澤重新蒙上被子,倒頭昏睡。半夢半醒中,他隐約聽到窸窸窣窣的門鈴聲,怎奈宿醉的大腦比灌了鉛還沉,敵不過睡意,他哼都沒哼一聲。

> 淡淡的黑影投向他深邃的眉宇,易澤勉強睜開眼皮。看到陌生人闖入,他騰一下坐起身,“誰讓你進來的?!”

“Sorry Sir……”皮膚黝黑的阿婆握着吸塵器,用蹩腳的英文解釋,意思是沒人應門,她才進來清理房間的。

易澤不欲刁難,揮揮大手示意對方出去。生性熱情好客的島上阿婆不認生,視線掃過他精壯的胸膛,繼續比手劃腳地念叨。

易澤渙散的眸光倏地一冽,困意全無,他一把抓起阿婆粗糙的手掌,疾聲厲吼:“戒指是哪裏來的?”

阿婆愣了愣,随即綻出誇張的笑容,她得意地晃動手指上那枚黑珍珠戒指,“A Girl……”

拉摩爾島盛産黑珍珠,黑珍珠戒指在島上随處可見,再平常不過。但這枚不同,晶瑩剔透的色澤一看便知是上品,饒是島上每年也只出産幾枚,尤其是指環上刻着一個名字,——Joryah,沒錯,它正是易澤送給喬雅的婚戒。

她從不舍離身的婚戒,此刻佩戴在陌生阿婆的手指上,只有一個可能,——喬雅來過拉摩爾島。易澤魔怔般晃動阿婆的肩膀,“她在哪裏?”

阿婆腳下一個趔趄,她揉搓吃痛的肩頭,皺眉思索。戒指是一個女孩送的,可語言不通,她不知如何表達。她一拍腦門,索性拽起易澤就往門外跑,e on!”

易澤顧不上趿拉拖鞋,赤腳跟着阿婆來到走廊盡頭,在一間套房前停下。她指了指緊閉的房門,嘴唇一開一合。

“砰砰——”的敲門聲驟然響徹走廊,急切而焦灼。“小雅,開門!”一瞬喜悅夾雜焦躁襲上易澤棱角分明的面龐,他旁若無人地呼喊她的名字:“小雅!小雅!”

緊閉的木門似乎即将被敲破,微微顫動,卻始終沒有開啓。

**

海島的空氣中漂浮着甜膩的海腥味,植滿熱帶樹木的林蔭道幹淨整潔,卻并不寬敞,道路兩側錯落有致地排列着歐式建築,矮小、精致。易澤沒有叫車,只匆忙套上一件襯衫,甚至連紐扣都來不及扣,便沖出酒店,他沿着記憶中的路線,快步向教堂走去。

他不知為何會想到教堂,也許,因為那裏銘刻着他與喬雅最初的美好回憶。易澤當初将黑珍珠戒指套上她無名指時的畫面揮之不去,他那句“我們會幸福”的承諾,如今依舊記憶猶新。

易澤的視野

中出現教堂的輪廓,籠罩淺淡的金色光暈,他屏退一切雜念,頭腦中只剩一個念頭,——當他走進空曠的教堂時,會看到喬雅逆光而立的倩影,無論落寞也好,憂傷也罷,他會緊緊地從身後擁抱她,再也不失去她。

時間、空間靜止,小島的教堂似乎從未曾經歷歲月的洗禮,淺色的尖頂建築,木質的方格窗棱,複古鐘樓,橢圓形的大門,每處景致都與一年前絲毫不差。易澤迫不及待走進教堂,英挺的身軀微微一怔。

站在神壇前的主教手捧經書,長條木椅上坐滿信徒,悠揚的鐘聲映襯虔誠的誦經聲,彌漫高大威嚴的神像。教堂內顯然正在進行彌散,一派祥和、安逸,根本沒有他想象中的女孩背影。

直覺出現偏差。也許,喬雅在島上的消息刺激了他一直繃緊的神經,讓他慌了,亂了。易澤快速跳動的心髒落回胸腔,他垂下手臂,自嘲地笑了笑,“她不在這裏。”

**

教堂對街的轉角處,素顏的喬雅挺着大肚子,走進一間便利店。她從貨架上拿起一瓶礦泉水,付錢。

“小雅,你怎麽在拉摩爾?”透着驚訝的女聲。

喬雅忙不疊轉頭,同樣面露訝色,“瑤姐,我也想問你呢。”

“我陪韻靈過來拍片的。”宋瑤上下打量她,話鋒一轉,“原來你躲在這裏啊,害易總都快急死了……”

“他……”喬雅的表情略顯尴尬,好像做錯事的小孩被抓個正着,她将易澤的名字吞回肚子,支支吾吾辯解,“我沒躲,我就是想一個人出來散散心。”

宋瑤二話不說将兩人的水錢一起付了,拉起喬雅就走,“我帶你去見他。”

“不!”喬雅甩開她的手,“我一會要去教堂。”

“你廢話少說,跟我去劇組。”宋瑤不容她敷衍,竹筒倒豆子似的說,“這次拍片辰坤也來了呢,現在他和韻靈在交往,可倆人總吵架,我看他心裏還是放不下你……”

喬雅五味雜陳。她擔心動了胎氣,不敢出力反抗,默不作聲被宋瑤拽到外景地。她在幾步開外的沙灘上停下腳步,不肯再靠近,“我站在這兒看就行了。”

VC集團不愧為國際知名奢侈品牌,拍攝廣告片的排場和規格極高,由導演、制片、燈光、攝影、化妝師組成的攝制團隊也是頂級的。盛裝打扮的韻靈氣質高雅,靈動的五官美豔卻不俗媚,像極喬雅。她在鏡

頭前如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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