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瀕死的天鵝(二)

“我們是不是普通人有什麽關系呢?您只需要知道,我們所關注的,是高橋先生本人就是了。”五條悟四兩撥千斤道。

“我也沒老糊塗認為你們這樣的,會和警視廳那群糊塗蛋扯上關系。”老人說着,目光掃視兩人一圈。

“您方才說懷疑高橋先生是被謀殺的,有什麽依據嗎?”太宰治問。

老人不說話,而是起身回自己的房間,打開上鎖的衣櫃裏,從裏面小心翼翼抱出一個不大不小的紙箱,又回到客廳,輕輕放在玻璃茶幾上。

五太兩人沒有輕舉妄動,而是觀察着對方的一舉一動。

老人渾然不在意外界的反應,自顧自從紙箱中抽出一份紙質報告。

“這是阿秀的屍檢報告,你們可以看看。”老人語氣冰冷,卻是滿眼眷戀地撫摸着報告姓名那一欄。

屍檢報告已經有些年頭了,頁面微微泛黃,頁腳也卷起,生出了毛邊,看得出來這薄薄的一頁紙,曾被眼前這位老人反複緊握,反複翻看。

她第一次拿到屍檢報告時,心情會是怎樣沉痛絕望呢?

老一輩往往刻板而固執,一是認為死者為大,要維護死者最後的體面和尊嚴,二是認為人如果身體部分殘缺,死後會沒辦法上天堂,所以會選擇拒絕進行屍檢。

但眼前的老人,為了調查孫子的死因,卻是接受了警方的屍檢請求。

她是用着怎樣的語氣和表情,和法醫溝通交流的呢?

五條悟保持沉默,接過報告單,忽略被水漬暈開的黑白相片及其他無關信息,直接看向死因一欄。

偌大一片空白欄,寫了一長串含糊不清的分析,只在末尾得出結論:身上大面積燒傷,生前曾服用過量克羅尼,疑似致命死因。報告的結尾,還簽署着法醫龍飛鳳舞的姓名,以肯定這份報告的真實性。

“我查過的,克羅尼無色無味,我的阿秀一定是被人害的,否則怎麽會吃下這種東西!”

不同于老人的激憤,太宰治神色平淡至極:“高橋先生是個怎樣的人?”

再熟悉的人,哪怕日夜惦念,面孔卻還是會一點點模糊,這便是時間的無情和殘忍。

老人靠着回憶高橋秀活下去,可突然之間要總結高橋秀的半生,她一時間竟不知道從哪開口。

不再是癫狂或者面無表情這兩種表情,她目光散開,仿佛透過看着的某一個空間點,回憶遙遠的過去。

良久,老人緩緩開口道:“阿秀是個很溫柔的人。”

與其說是溫柔,不如确切得形容為過于乖順。

高橋秀出生起就被父母抛棄,生活在孤兒院,性格敏感,自小就明白在孤兒院的生存之道:隐匿自身,不争不搶,避其鋒芒。

哪怕在被孤身一人的高橋奶奶收養後,也還是保持着這樣的性格。

從不說喜歡,也從不說讨厭,對外界的惡意善意全盤接受。

上學時長發遮眼,有一點無傷大雅的駝背,坐最後一排,沒有朋友,獨來獨往,經常進行的活動,就是上課發呆。

班級裏的幽靈人,直到初中畢業,也僅僅只有班主任知道他的姓名,這種境況一直持續到高二那年。

在老人的敘述中,高橋秀的性格躍然于眼前。

五條悟感嘆道:“真是很難想象,過去的高橋先生會在未來幾年之後,成為那般璀璨耀眼的芭蕾舞演員。”然後死于非命。

“是啊,”老人撫摸着屍檢報告,“所以我完全沒想到,那孩子居然會在高二那年向我提出想學習芭蕾舞。”

“那孩子住進我家後,對我極好,卻一點不願意麻煩我,”老人渾濁的眼,帶着不明顯的笑意,“不過他喜歡芭蕾我隐約有感覺到,他總是偷偷看一些芭蕾舞培訓機構的宣傳單,房間也貼着芭蕾舞演員若山雅美的照片。”

“所以您同意讓他學習芭蕾舞了?”

“嗯,他難得有喜歡的東西,作為長輩,當然得支持,”老人口齒清晰地回憶着,“幸好他很有毅力能吃苦,又很有天賦可以少吃苦,最後學有所成,得償所願進入了青花芭蕾舞劇團學習。”

“青花劇院?若山雅美也是那個劇團的吧。”五條悟說。

“沒錯,雅美那孩子也是青花劇團的,阿秀高中就将她當做偶像看待,進入青花劇團後,雅美成了阿秀的前輩,那幾年也是她多次照顧阿秀,”老人眼中閃過淚花,“那麽好的孩子,簡直像天使一樣的好孩子,居然也死在了那場大火裏面,難道好人總是多受難嗎,反倒是……”

意識到了自己的失言,老人立馬噤聲。

兩人笑笑,沒有追問,他們知道即便再問,也問不出什麽。

五條悟轉移話題,“紙箱子裏還有什麽嗎?”

“還有阿秀的日記。”老人翻筆記本遞給他。

看來高橋秀不是情感淡漠,只是單純地不善交流,只能将心事訴諸于日記。

五條悟大致看了一遍,都是些日常瑣事和芭蕾舞相關技巧。

太宰治身子歪斜,手搭在五條悟肩膀上,兩顆頭互相挨着,擠着一起看筆記。

“看來高橋先生真的很喜歡若山小姐。”筆記幾百頁,有三分之二都提到了若山雅美。

“阿秀那孩子,和我說很仰慕雅美。”不知何時,老人已經落下了淚,她沒用紙巾,只是用手抹去淚痕。

“抱歉,讓您想起傷心事了,”太宰治将筆記放回紙箱,仿佛像是轉移話題,不經意問道,“話說您是在學習怎麽制作奶茶嗎?我看家裏擺着制作奶茶的工具和材料。”

“嗯,阿秀生前很喜歡喝奶茶,經常去一些奶茶店坐着休息。”多餘的話,卻是不願多說了。

兩人又是一陣閑聊,最終才起身告辭,前去下一個調查點。

路上,兩人有一搭沒一搭聊着。

太宰治漫不經心道:“很明顯,高橋雪說謊了。”高橋雪是老人的名字。

“嗯,”五條悟不置可否,“芭蕾舞演員對體型要求非常嚴格,奶茶非常容易致胖,高橋秀不可能經常喝這個。”

“如果沒記錯,調查檔案裏,高橋雪現在在奶茶店工作吧,”太宰治微笑,表情意味深長,“看她給我們泡茶的動作,明顯因為年紀上來了,行動多有不便,想必奶茶店的工作幹得也不會太順利。”

高橋秀死亡,她獲賠了一大筆保險金。

看平時的吃穿用度,也稱得上節儉。所以明明衣食無憂,又為什麽還要去奶茶店工作呢?

“正好,我們要找的下一位當事人,就是開奶茶店的,”五條悟摩挲着下巴,“事情變得有趣起來了,不是嗎?”

“我們要找的,就是當年青花劇院的二把手,芭蕾舞演員豬飼廖對吧,”太宰治臉上笑意擴大,眉眼卻滿含陰郁,“她也是青花劇院大火的唯一幸存者。”

coco奶茶屋。

已經是接近傍晚,這個時間段一般客流量很小,豬飼廖正準備打烊關店回家做飯,就瞧見大門走進來兩個人。

她下意識問:“需要喝點什麽?”

兩人找個位置坐下,五條悟愉快道:“來杯楊枝雪奶,雙倍糖!”

太宰治随意道:“一杯冰美式。”

豬飼廖動作麻利,很快就将奶茶和咖啡做好端了上來。

太宰治忙着将糖塊和奶精全部加進咖啡裏,手上拿湯匙攪拌着咖啡。

五條悟滿足地喝了一大口奶茶之後,雙手搭在座椅扶手上,漫不經心說道:“豬飼小姐,我和我的同伴有幾個青花劇院相關的問題想問你,你有空閑時間嗎?”

因陰沉的天氣本來心情就糟糕的豬飼廖,聽到青花劇院幾個字,心情更是煩躁。

“你們是記者嗎?還是警察?當年的事情都過去那麽久了,現在都還在問還在查,還真是不死心,”豬飼廖譏諷一笑,“我可沒有那個醜國時間回答你們的無聊問題。”

經過幾年歲月的磨蹉,當年優雅纖細的「白天鵝」,如今還了塵俗,結婚生子,常年不重視管理的身材早已發福,面容也在慢慢衰老,青春不再。只有嘴唇塗的口紅,眼周化的濃妝,彰顯着豬飼廖想挽回時間的願望。

面對豬飼廖不配合的态度,太宰治微笑道:“豬飼小姐的孩子在帝丹小學上課吧?正巧那天路過見到了,像個肉團子一樣,真是個可愛的孩子。”

“你想幹什麽!”豬飼廖警惕起來,怒目瞠視道。

“豬飼小姐不用緊張,請坐,我們只是想簡單問幾個問題,”太宰治拉開旁邊的椅子,做了一個邀請的動作,“你這樣的美人即便做這樣的表情,也還是一樣美麗。”

豬飼廖怒瞪他一眼,卻沒再拒絕,順從地坐在拉開的椅子上。

“問什麽?”

“這個嘛,”太宰治轉頭,對旁邊劃水喝奶茶的白毛貓貓道,“五條君,問什麽?”

“咳咳,”五條悟輕咳一聲,放下奶茶,“不好意思。”

“沒事哦。”太宰治微笑。

“快問。”豬飼廖不耐煩道。

五條悟收斂了玩笑的神情,正色道:“豬飼小姐,聽說你在幾年前聯合劇團孤立高橋秀,這是真的嗎?”

作者有話說:

芭蕾舞演員人物卡:

若山雅美:女,性格溫柔,成名已久的芭蕾舞演員,高橋秀的前輩,領着高橋秀入門的人物,類似指路明燈,死于大火。

高橋秀:男,性格溫吞,疑似仰慕若山雅美,在芭蕾上有極高的天賦,一度成為炙手可熱的新星,疑似毒殺。

豬飼廖:女,性格嚣張狂烈,疑似帶頭孤立欺淩高橋秀,導致其死亡。曾經是劇團的二把手,目前已轉行。(還活着)

克尼羅:一種有毒藥物,柯南某一集就有人吃了這個沒了(話說終于不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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