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

“你能不能歇會兒?從上車到現在,你嘆了多少次氣,你自個兒數過嗎?”

擁擠的公交車上,陳澤寧和虞粒站在過道,陳澤寧拉着拉環,而虞粒拉着面前座椅的扶手,她一路上都盯着車窗外發呆,每隔十秒都要嘆一口氣,看上去苦惱極了。

遇到紅燈,公交車剎停,車廂內的人紛紛慣性前傾,虞粒走着神,有點猝不及防,整個人都朝前撲去。

幸好陳澤寧眼疾手快,胳膊一伸攔住了她的腰,将她拽到面前,他皺了下眉,有點摸不着頭腦:“你到底怎麽了?我哪兒惹到你了?”

虞粒站穩之後,往後退了一步,拉開與陳澤寧的距離,她做出一副無辜狀:“我沒事兒啊。”

陳澤寧站在虞粒身後,像是一堵非常有安全感的牆,隔絕陌生人任何與她有肢體接觸的機會,低頭看着她側臉,憋不住了似的,問:“那你在不高興什麽?”

虞粒的性子有時候确實有點蠻橫不講理,但她從來都不是喜怒無常的。剛才在籃球館,不知道到底怎麽了,她的情緒突然間急轉直下,變得悶悶不樂,低落得像丢了魂兒似的。

陳澤寧這一路都在回想他們剛才在籃球館相處的每一個片段和細節,他應該沒有哪裏招她吧。

“我沒有…”虞粒一時半會兒找不到任何借口,有點不耐煩:“哎呀,你就當我犯病了吧。”

陳澤寧不說話了。只探索般盯着她看。

公交車進站,車門打開,後面最後一個單人座有人下車,陳澤寧立馬拽着虞粒走過去,将她往座位上一摁。

然後沉默的站在她面前,生怕哪裏觸了她的逆鱗。

天快黑了。

虞粒盯着窗外的霓虹發呆,不一會兒又心不在焉的摸出手機來看一眼。

微信上沒有一條消息,她将網絡關了又開,還是沒有收到。

程宗遖撞見她和陳澤寧那麽親密的一幕,她生怕程宗遖會誤會,當時立馬給他發了條消息:【你看見我了怎麽不叫我一聲啊。】

并沒有太直白的解釋,顯得太刻意和突兀,而是習慣性的試探,想看看他會怎麽回複。

誰知這都過了接近半個小時了,程宗遖都沒有回複。

他不都把她的對話框給置頂了嗎?難道這麽久都沒看手機嗎?

難道…他當時就是純屬想哄她開心,之後又把置頂給取消了?

她又惆悵的嘆了口氣。

過了兩站,虞粒該下車了,她收起手機站起身,把位置讓給陳澤寧,“我先下車了啊。”

“嗯。”陳澤寧點頭,叮囑道:“注意安全,到家了發個消息啊。”

“哦。”虞粒走到車門前,朝他擺了兩下手:“拜拜。”

車門打開,虞粒下了車,然後換乘另一輛公交車,颠簸了二十分鐘,終于回到了唐家。

保姆正在準備晚飯,虞粒直接跑上了樓,疲憊的往床上一躺。

安靜了兩分鐘,手機清脆響兩聲,熟悉的微信提示音。

虞粒反應迅速。

摸出手機一看。

果不其然是程宗遖發來的。

可…虞粒反倒越來越失落。

完犢子,照這架勢,他鐵定誤會陳澤寧和她的關系了。

【我沒有打擾別人的習慣。】

【你們好好玩,可以到處轉轉。】

虞粒看着消息內容,無名火頓生。

他應該确實誤會了,可好像也并不在意。

這都過了接近一個小時了。天都黑了,真當她不回家了嗎?

好好玩你個頭,到處轉你個頭啊。

她脾氣一上來,将手機往旁邊一扔,臉往枕頭裏一悶。

不想搭理他了。

“唐總,地點臨時有變,定在了赫威俱樂部。”

“程宗遖确定要去?”

“确定,剛才他助理來過電話說他會去,地點就是他定的。”

“他要去就好,争取今晚把項目徹底定下來,不然以後就沒機會了,他馬上就走了不知道什麽時候再回來。程宗遖那人,心思太深…”

唐元強和秘書的對話聲隐隐約約傳進虞粒的耳朵裏。

她立馬捕捉到了關鍵詞。

程宗遖。

她迅速從床上跳下來,一溜煙跑到了門口,耳朵嚴絲合縫的貼上門板,想要聽得更仔細些,誰知道他們的聲音漸行漸遠。

徹底消失。

原來今晚唐元強的應酬是和程宗遖。

赫威俱樂部。

這個俱樂部,虞粒知道。是京市會員制的高端俱樂部,吃喝玩樂一應俱全。光是入會費都高達幾百萬,能自由出入俱樂部的人非富即貴,那裏面聚集了京市所有的權貴和上流。

虞粒又跑到陽臺,看到唐元強的車開出了別墅。

她回到房間,坐到書桌前,翻開書,想要複習,可第一道題愣是看了好幾遍都看不完,心浮氣躁極了。

直到保姆來叫她吃飯,她這才撂下筆,抓起了外套,匆忙穿上外套跑出了門。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抽哪門子風。

一旦得知了他的動向,就是想要追過去,見一見。

那麽高端的俱樂部,她這等無名小卒肯定是進不去的,所以她就坐公交車慢慢悠悠的過去。

到達時,快十點了。

虞粒就坐在俱樂部對面的一顆法國梧桐下的長椅上等着,不敢靠得太近,怕那些保安把她當成可疑人員驅逐。

俱樂部有十一層,雍容華貴的宮廷風建築。光是外觀上來看便能想像出內裏的金碧輝煌,一輛接一輛的豪車開進去,太過壯觀。

她等得無聊,拿起手機打游戲,時不時往門口看一眼。

十點半,陳澤寧的電話突然打了進來,這個時候游戲剛結束,她就接了,被打擾了語氣不是很好:“找你爹幹嘛。”

“我讓你到家了給我說你也不說,給你發消息也不回,我還以為你被人擄走了。”陳澤寧炮火連天,“結果你打游戲去了?還把你爹我放在眼裏嗎!”

“明知道我打游戲,你還發消息?故意的吧?!”

剛才正團戰呢,陳澤寧的消息一個勁兒往外彈,她氣得要死,差點兒就沒把他拉黑。

“別輕易試探在爸爸心中的地位,否則分分鐘讓你嘗嘗現實的殘酷和無情!”

有鳴笛聲響起。

“你在外面?”陳澤寧問。

“啊。”

氣溫降至零下,虞粒冷得直跺腳,她嘶了一聲。伴随着一個不經意的擡眼,正巧看到程宗遖從俱樂部中走出來。

他已換下先前的休閑裝,身着筆挺西裝,臂彎處搭着一件大衣。閑庭信步往外走,兩側站着一排迎賓,恭敬彎腰。

那輛熟悉的勞斯萊斯從停車庫開到俱樂部門口。

“這麽晚,你在外面幹嘛?”

“我不跟你說了。”虞粒直接挂了電話,迫不及待的跑了過去。

司機打開了車門,程宗遖剛準備上車便聽到了從遠處傳來的呼喊聲-----

“程叔叔。”

程宗遖一頓,循聲望去。

只見小姑娘從馬路對面跑過來,像極了歡脫的小鹿,興高采烈,步伐輕盈。

“小心車。”

他蹙了下眉,忍不住揚聲提醒。

虞粒很快跑到程宗遖面前,她累得呼吸不穩,呼出白霧,搶在他詢問之前說道:“我跟我朋友在附近逛街,正準備回去呢,剛好看見你了,就過來打個招呼。”

天衣無縫的借口早就想好了,只是說完之後,想到了他下午的行為,斤斤計較小肚雞腸的毛病又犯了,怪裏怪氣的嘟囔:“哪像某人,看見了都不打招呼。”

程宗遖被逗樂了。

小丫頭片子還真是記仇。這一番話夾槍帶棒的。

他刻意往四周掃一眼,“你那個男性朋友呢?沒一起?”

不問還好,這一問,虞粒頓時像炸毛的小貓咪,忍無可忍的跳腳:“老提他幹嘛!都說了我們是好兄弟!好兄弟!好兄弟!”

程宗遖被她兇得愣了愣。

他攤了攤手,投降狀:“okay,i got it.”

那樣子,無奈懶散,痞裏痞氣。

虞粒像個大人似的,裝模作樣的抱着雙臂,哼一聲。

誰知上一秒還嚣張跋扈的人,下一秒忽然蔫了氣焰,迅速往程宗遖身後一躲,虞粒個子嬌小,剛剛一米六出頭,還不到他的肩膀,他身形高大,将她整個人都擋住了。

程宗遖一時不解,正要轉身,她就緊緊攥住他的衣角,小聲說:“救命!不要把我供出來!”

“程總,還沒走啊?”

唐元強從俱樂部中出來,看見程宗遖,笑容殷切得上前搭話。

程宗遖這才恍然大悟,原來這小妮子是在躲唐元強。

唐元強靠近之後,只感覺身後的小姑娘更加往他身上貼了貼。

程宗遖不動聲色将胳膊擡高了些,搭在臂彎中的大衣将她擋住,對唐元強客氣的點了下頭:“這就走了。”

唐元強本想上前再攀談幾句,可冷不丁注意到了抓着程宗遖衣服的一雙小手,白淨、細膩。

他身後藏了個女人。

程宗遖花名在外,有女人再正常不過,只是還真沒聽說過程宗遖将身邊哪個女人帶出來過。更別提當衆這樣舉止親昵。

唐元強好奇心濃烈,想必這女人在程宗遖心中頗有幾分地位,可終是不敢上前打擾,便很識趣的說:“那程總,我先走一步。”

程宗遖說:“再會。”

直至唐元強的車消失不見,虞粒還不打算松手。

一開始真的是在躲,但抱着抱着,虞粒就不舍得松手了。

她的臉埋進了他的衣服裏,鼻息間萦繞着是他身上的一股淡淡的男士香水味。也夾雜着細微的煙草味,但一點都不令人反感。

好想時間能停留在此刻。

曾幾何時,她總幻想着能離他如此近,而不是遠遠的張望。

像做夢。

只是下一秒,程宗遖就将她從夢中拉回了現實。

她将他衣服抓得緊,他都沒法動彈,胳膊往後伸,曲指象征性的敲了下她的腦袋:“人都走了,還抱?”

虞粒如夢初醒,幾分慌張的松開了程宗遖。

程宗遖轉過身來,故作驚奇的模樣,調侃道:“你還有怕的人?”

虞粒蹙起秀眉,鄭重其事的強調:“我不怕他,我讨厭他。”

字裏行間的厭惡,藏都藏不住。

程宗遖一時竟不知如何作答。

這種事,在錯綜複雜的豪門中,實屬見怪不怪。

只是面前的小姑娘,鼻尖紅潤,眼睛水靈,許是因為氣憤,撲閃撲閃的眨着,瞪得更圓,像兩顆透亮的玻璃球。

不得不說,她是個很美的女孩。性格也有趣。

至少在他目前看來,是有趣的。

她在她這個年紀,生動的綻放着。

虞粒說話時噴出白霧,鼻尖越發紅,時不時還吸吸氣。

程宗遖沉吟的看她片刻,鬼使神差的擡起胳膊,手背碰了下她的臉頰。

冰的,也是嬌嫩細膩的。

一觸即離。

轉而虛虛按上她的後背,将她往車上帶,“上車吧,外面冷。”

虞粒反應遲鈍,還陷在他剛才摸她臉的錯愕中,可就在要上車之際,她又立馬驚醒過來,往後一退。

“我…還不想回家…”

她不想這麽快回家。怕唐元強回去了,更多的原因是想跟他多呆一會兒。

程宗遖垂眸看她,縱容的笑了笑:“我沒說送你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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