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似曾相識
中秋節剛過,整座懷城被陰雨籠蓋着,車外密密麻麻地飄着小雨,給玻璃窗蒙上了一層朦胧的水霧,整座城市透過玻璃看不太分明。
Beta司機瞥了一眼後視鏡,只見穿着西裝的男人正側着頭看着外面的小雨。
雖然只是粗粗地一瞥,但是他還是有點被男人驚豔到。
男人五官精致,額前的碎發理得整齊,一身西服服帖地穿在身上,擡眸垂眸之間滿是神色自若,卻又因眼角那顆小痣平添了不少風情。
Beta司機聞不到客人身上的信息素,自然而然地以為這是哪家的Omega少爺出來體驗生活了。
他匆匆移開眼睛,把注意力放在面前的車流中。
忽地一陣悠揚的琴聲響起,後座的人接起了電話。
徐時澤道,“怎麽了?”
卓承在那邊說道,“時澤,你到東順酒樓了嗎?”
徐時澤看了眼飄着雨的外面,“還沒有,還在路上。”
卓承應了一聲,囑咐道,“不要他們說什麽你就答應什麽,他們實在是不願意投資我們就算了。”
徐時澤笑了笑,打趣道,“我知道的,只要我和他們好好說清楚我們不是賣保健品的公司,相信他們願意再給我們一次機會的。”
卓承被他的“賣保健品”給逗笑了,低低笑了兩聲之後,又叮囑着,“對方要是實在是不願意,你就等着我回來再說知道嗎?”
“知道了。”
車轉過一個彎已經能夠看見東順酒樓的招牌了,徐時澤挂了電話,等着司機靠邊停車。
今天不知怎麽回事,東順門口堵得很,一溜的名車停在門口,把門口的路堵了個嚴嚴實實,車子半天也開不進去。
徐時澤搖下窗戶外面,小雨飄了些進來,打濕了他面前的門把手,他連忙又把窗戶搖了上去。
Beta司機看着他蹙了蹙眉,忍不住開口說道,“我之前拉了一個瑞鼎的人,他說他們公司來了一個新的Alpha經理,要開個什麽歡迎宴。估計他們來的人很多。”
徐時澤沖司機點了點頭,見着車子緩慢地移動着,說道,“你就把我放在這吧,我自己走過去。”
司機看了眼外面飄着的小雨,嘴巴快過腦子先一步開口道,“先生還是等我送你過去吧,Omega淋了雨大概率會感冒。”
徐時澤聞言笑了笑,“不用擔心,我是Beta,沒那麽嬌弱。”
說罷給了錢下了車,淋着雨朝着酒樓跑去。
他的公司是做生物科技這一方面的,主要和中草藥的研發有關。在懷城經營了十來年,口碑什麽的都還不錯。
只是前不久有一家新公司要入駐懷城,正好和森德這邊撞了經營項目。本來商場上的事情就是各憑本事,誰有能力誰去幹,但是誰知道這家公司的老總是個缺德貨,他競争不過本地企業,就大肆宣揚森德其實是做保健品的,搞得他們新品宣講會來的都是一些撿便宜的老頭子老太太。
這麽一遭之後,森德聲譽下跌了不少,再加上資金沒有回本,根本周轉不了,一度陷入了困境。
本來靠着下一個項目可以起死回生的,但是問題就處在聽說了他們公司事跡的勝豐在上個星期撤回了全部資金,這就導致了他們根本沒錢進行下一個項目的研究。
森德的不少員工受不了這樣的氣氛,一個接着一個地遞了辭呈跳槽離開了。
森德是卓承家裏的公司,是他爸爸白手起家創立的,結果到他手裏面還沒有幾年就面臨着倒閉的風險。他被家裏人罵了一頓,勒令他必須自己處理好這件事情,不然就讓他回家繼承家産。
不想當飯來張口一來伸手的富二代卓承自然是急的不的了,他打了電話過去詢問勝豐的人,卻只得到一個“保健品在市場上沒有投資的必要”,這樣一個答案。
他差點沒氣得直接暈過去。
但是他的Omega伴侶快生了,他本人還在寧城陪産,隔着個幾百公裏的,根本來不及回來,于是只好讓公司的二把手徐時澤上場。
臨時肩負起拯救公司重任的徐時澤只好從自己快生灰的聯系方式裏找出了上次酒會上加的勝豐王總的聯系方式。
這位王總是一位挺溫和的Alpha,徐時澤和對方聊了幾天,私下裏約出來見了兩面,覺得對方脾氣還不錯,便順勢提起了撤資的事情。
但是這位王總負責的不是投資這一塊,沒法繼續幫他。正好他們這次在東順有一個高層的飯局,于是王總就讓他過來,順便給他介紹一下人脈。
徐時澤小跑了一路過來,身上的西服外套被雨潤濕了,他鼻子癢癢的,連忙把外套脫了下來。
他按着對方發來的包廂位置找了過去,站在包廂門口左右看了看,見着沒人,這才謹慎地擡起了手,聞了聞自己身上的味道。
身上是淡淡的香水味,并沒有什麽其他的味道鑽了出來。
之前那個司機猜對了,他其實就是一個Omega,只是出于某些不得已的原因才被迫裝成Beta的。
他站在門口跺了跺腳,垂在身邊的手輕輕動了動,看上去很是猶豫。
他一向很讨厭這樣的場合,再加上是Omega,知道內情的一些人平時都很照顧他,這樣的場合也盡量減少讓他參加。
所以這其實還是徐時澤第一次參加這樣的聚餐。
旁邊的包廂好像有人要出來,門被推得動了動,徐時澤提起一半的心,連忙推開自己面前的門走了進去。
他不知道的是,就在他推門進去的下一秒隔壁包廂就被人推開了。
嘈雜的說話聲瞬間灌了出來,一個高大的男人走了出來,沒有理會背後殷勤地叫着“陸總”的人,徑直朝外面走去。
忽地他頓了頓腳步,英挺的眉毛皺了皺,像是聞見了什麽難聞的味道一樣掩了掩鼻,然後加快腳步離開了這裏。
這是一個大包廂,目測能夠坐下二十來個人。
之前聯系過的王總坐在正對着門的位子,見着他進來了朝他招了招手。徐時澤走到他旁邊的位子坐下,和他打了個招呼。
大概是上了一天班之後直接來的東順,王總身上的信息素沒有遮掩起來,淡淡的煙草味萦繞在他身邊,一些鑽進了徐時澤的鼻子中,惹得他微微皺了皺眉。
王總沒有發現,他和徐時澤說道,“李總等一會兒才會到,他之前在公司還在忙。”
徐時澤點點頭,表示理解。
畢竟又不是像他們快倒閉了,工作忙才是正常的。
王總看着他只穿了一件襯衣,關心道,“外面下了雨,怎麽還只穿一件襯衣啊。”
徐時澤擡了擡自己手臂,示意上面挂着的西裝外套,“門口車太多了,下車走過來的時候被淋濕的。包廂裏溫度高,等一下就好了。”
王總聽着他解釋完,招來服務生,把包廂裏的溫度調高了一點。
他道,“不要仗着自己年輕就糟蹋身體,最後受罪的還是自己。”
徐時澤确實有點冷,但是他不是很好意思讓服務員調高溫度。
他感激地朝王總笑了笑,和他小聲說起話來。
這個包廂裏很明顯可以看出王總是這地位最高的人,周圍坐的一圈的人,都是或多或少要靠着王總的工作,或是有求于他的人。
而徐時澤一來就坐到了王總旁邊,衆人有點不高興的同時又在思索着這人的身份。
在座的大部分都是Alpha,他們沒從徐時澤身上聞到什麽信息素的味道,于是都開始回想本地有什麽Beta和他們王總交際密切,想着找關系聊上幾句。
又有幾個人推門進來了,不一會兒人就差不多都到齊了,王總這才給衆人介紹了一下徐時澤,說是隔壁公司的夥伴,大家今天還是各聊各的,別約束之類的。
衆人偷偷打量了一下徐時澤,沒想出是哪家公司的Beta能夠在他們團建的時候出現,只能認定這位“隔壁公司的夥伴”背景不簡單,再加上王總言語裏也有點維護他的意思,于是大家紛紛放下了想要攀關系的心思,笑呵呵地和人打着招呼。
徐時澤等了半天,也沒見這李總來,一時有一點坐不住了。
旁邊的王總低頭看了眼手機,擡起頭來滿帶歉意地對徐時澤說道,“李總有事來不了了。”
徐時澤有些失望,但還是搖了搖頭,示意自己不介意。
這樣的飯局本來就很是無聊,再加上徐時澤來着的目的沒了着落,這會兒就變得松散了起來,腦子裏盤旋着找什麽借口離開。
這一屋子裏全是各種各樣的信息素混雜在一起的味道,徐時澤聞着難受,連着看着面前的食物也索然無味起來。
剛才淋了的一點雨果然還是有點吃不消了,這會兒在溫暖的室內呆着,腦袋已經開始隐隐作痛起來,他想了一圈都沒找到什麽好借口,只好憋着一口氣繼續坐在這裏。
飯局總算是進行到後半部分了,忽地對面有一個大腹便便的男人站了起來,沖着王總這邊敬了一杯酒。
王總舉着杯子和他遙遙碰了一下。
然後那男人又端起一杯盛滿的酒杯,朝着徐時澤這邊舉了舉杯子。
他本來最近就有事情要求王總幫忙,剛才又聽旁邊的人說,王總旁邊坐着的人是個非富即貴的Beta,他心思頓時就活絡起來。
徐時澤不能喝酒,但是一桌子的人都盯着他看,連交談的聲音都變小了。他神經質地扣了扣桌子,拒絕到了嘴邊卻怎麽也沒能說出來。
王總問他,“怎麽了?”
徐時澤搖了搖頭,在心裏面咬了咬牙,站起身來,端起那杯一直沒有動過的酒杯,仰頭喝了下去。
他清楚自己的身體狀況,沒敢多喝,看着姿勢挺猛的,但是其實大部分酒水都順着他仰頭的動作流了下來。
王總看着白色的酒水順着他漂亮的下颌線往下。流,把白色的襯衫洇濕,眸光閃了閃,沒有阻止其他想要敬酒人的動作。
開了一個頭之後,周圍的人心思頓時活絡起來,紛紛站起來敬酒。
徐時澤現在身上已經開始癢了,他忍了忍才沒有伸手去撓那泛紅的手背。
“行了行了,”王總制止住想要灌徐時澤酒的人,笑罵着,“小徐是客人,哪有你們這樣對客人的。”
徐時澤松了一口氣,坐下來感激地沖王總道了聲謝。
王總擺了擺手,關心地問道,“沒事吧?”
“沒事,”徐時澤說着,他感覺喉嚨有點不舒服了,連忙道,“我去一趟洗手間。”
包廂裏滿是信息素的味道,徐時澤憋得難受,出了包廂才松了一口氣。他身上的酒漬黏地難受,紅疹已經蔓延到了手臂上。
他揉了揉額角,自己找的罪沒好意思和別人說,只是給關心他的卓承發了個“沒事”,這才朝着洗手間走去。
洗手間在走廊的盡頭,徐時澤進去後沒見着人,這個發現讓他松了一口氣。他走到洗手臺旁,機械地清洗着自己的手指。
他有一點輕微的酒精過敏,但是并不是特別的嚴重,只是這麽多年了沒有怎麽喝過,這會兒一犯起病來,頓時有點受不住了。
忽地一股淡淡的清甜的味道蔓延開來。
還沒等人聞清楚到底是什麽味道,這股極淡的味道就像是被人掐滅了源頭,頓時更淡了。
但是飄散在空氣中的味道還沒來得及散出去,味道有一點甜膩,像是無意之中在衛生間摔碎了一罐甜糖,甜膩膩的勾着人,讓人忍不住想要去一探究竟。
徐時澤一臉驚慌地和鏡子裏泛着紅疹的臉對視了兩秒,然後咬了咬牙,從兜裏摸出一支藥劑,直接給自己注射了下去。
他嘟囔着,“要死了,怎麽偏偏是這個時候……”
他感受到身體裏面的燥熱減輕了,只是身體還是有一點軟。
他本來想自己等會兒打車去醫院的,但是現在看來是不行了。他掏出兜裏的手機,準備讓人來接自己回去。
他先給王總發了一條消息,說自己身體不舒服要先走了,然後才打開手機的通訊錄,找到電話撥了過去。
忽地他覺得耳邊傳來一陣輕響,然後是熟悉地不能再熟悉的聲音,一聲一聲地叫着他。
“徐時澤?”
“徐時澤,你怎麽了?”
徐時澤皺了皺,想不通自己連一杯酒都沒有喝完,為什麽就會醉到産生幻覺了。
他小聲地嘟囔了些什麽,後知後覺地覺得頭有點暈,伸手解開了兩顆扣子,半靠在牆上等着人接電話。
衛生間裏很安靜,安靜的甚至可以聽見電話裏傳來的等待接聽的嘟嘟聲。
徐時澤莫名覺得累得很,他把捂着腺體的手放了下來,撐在洗手臺上。
對面五秒之後接起了電話,男人帶着點沙啞的聲音在方靜谧的空間裏響起,“時澤?怎麽了?我剛剛下了班……”
徐時澤清了清嗓子,“我……”
他一句話還沒有說話,拿在手上的手機忽然被人給抽走了,電話裏的聲音還在響着,“你怎麽了?怎麽沒聲音了?”
身後高大的人伸手挂斷了電話,皺着眉頭低頭俯視着他。
徐時澤轉過身去,見着熟悉又陌生的臉龐,一時竟然有點恍惚。他鼻尖萦繞着淡淡的白葡萄酒味,刺激着剛剛消下熱的腺體。
徐時澤睜大了眼睛,想要好好看一下面前人的模樣。
那人靠近了一點,那股淡淡的白葡萄酒味也慢慢籠罩着他。
徐時澤心裏一抽,終究是沒抵過虛軟的的身體,眼前一黑,整個人暈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