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5)

“小姐，我們到了。”小珍掀起簾子，讓孫心薇扶着她的手下轎子。蛾眉青黛，明眸流眄，嫣然一笑，儀态萬方，劉水看得有些癡了，一定是她！絕對是她！她就是這個香囊的主人，如此女子，難怪自己會這麽牽腸挂肚。

小珍雖然平時有些呆，但畢竟在孫家當了多年丫環，警覺性還是不差的。小珍碰了碰孫心薇的肩膀，低頭對她耳語：“小姐，有一個男人一直在盯着你看。”“什麽？”孫心薇被吓得停下了腳步，下意識的轉頭看過去。劉水也被她這個突然的舉動吓到，閃身躲到了石獅子的背後，當孫心薇的目光觸及時，只能看到他的衣袖，一晃即逝。“怎麽辦？”縱然孫心薇的膽子有多大，此時也有些不知所措，“我們要不要趕快回家，他會不會是什麽盜賊之徒啊？”“小姐，你先別慌，我想，這麽多人的地方，他不會下手的。我先帶兩個轎夫去堵他，看他有什麽企圖，你先進水月庵裏躲一下。”孫心薇顫抖着聲音說：“好，你去吧，小心點。”

劉水一直躲着，不敢冒然探出頭，心如擂鼓般急促。青銅香爐裏，香被七零八落的插着，像一個個乞讨的小孩，向你伸出的無助之手。燃盡的香變成灰，或沉澱在爐裏，或飛揚在天中。

劉水終是忍耐不住了，小心翼翼的伸頭出去，“哎呦”還沒看到想見到的人，就被人從背後偷襲，推倒在了地上。兩個彪形大漢插着腰站在他的面前，眼神犀利。劉水雖然感到心驚，但覺得自己又沒犯什麽罪，有什麽好害怕的。他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塵土，上前作揖道：“兩位大哥，不知小生哪裏得罪你們了，讓你們如此對我。”“你想幹什麽自己心裏清楚，”彪形大漢向兩邊讓了一讓，小珍站在他們中間，嘟着嘴巴，板着臉，裝作很兇的樣子，“我問你，幹嘛在這裏鬼鬼祟祟的偷窺我家小姐。”劉水叫苦，到底還是造成誤會了，紅色的香囊從袖中滑出，落到了他的手上，“你看看，這是不是你家小姐的随身之物。”小珍一下子搶了過去，驚呼道：“你，你怎麽會有小姐的香囊？”“這是我在花燈節的時候撿到的。我想，這種随身物品大多是姑娘家的心頭最愛，所以我就特地來送回。”小珍撓撓頭，小聲的嘀咕着：“這麽說，他可能真的不是壞人。”“姑娘，你在說什麽呢？”“沒什麽，你在這等着，我去跟小姐說一聲。”小珍一擡頭，又擺出了趾高氣揚的模樣，大踏步的朝日月庵走去。不一會兒，小珍折返回來，這次的态度倒是緩和了不少，“公子，我家小姐請你到日月庵的後院小聚。”劉水連連道謝：“謝謝姑娘的通報。”

寬闊的院子被菊花環繞着，為光禿禿的樹幹增添了幾分生氣。佳人彎着腰，在品味着一朵黃菊的香氣。劉水不敢上前，怕打破這幅美人賞花圖，“孫小姐，小生這廂有禮了。”回眸一笑，癡倒多少綠柳紅花，孫心薇福了福身，回禮道：“公子客氣了。”她擡眸，就看到了羞澀的他，尴尬的雙手不知該放在哪，有些害羞的臉龐卻滿是笑意，孫心薇心中一喜，原來是如此英俊潇灑的男子，對他的好感不禁增多了幾分。“公子，過來坐坐吧。”到底是封建的社會，劉水猶豫了一會，覺得和一個未出閣的女子坐在一起聊天，被人看去可能會說閑話，但轉念一想到花燈節的那晚，兩人都聊得極開心，就當是朋友間的聚會吧。劉水答應了一聲，坦然的上前坐下。

“我聽小珍說，公子撿到了我的香囊，還特地送回來，公子的品德如此高尚，小女子在這裏多謝公子了。”“姑娘過獎了，撿到別人的東西本來就應該物歸原主，我只是做了我應該做的事而已。”孫心薇抿了一口茶，說把自己的小疑惑翻了出來：“公子如何得知這個香囊的主人就是我呢。”劉水的臉羞得更紅了，不好意思的說：“我去過如意秀莊打聽，是那裏的人告訴我的。”這些話在孫心薇聽來，簡直比蜜還甜，想不到有這樣的男子心儀自己，為一個香囊奔波勞苦。說不定是菩薩聽到了她的禱告，把真命天子帶到了她的身旁。“我聽說日月庵的後院風景不錯，只可惜一直沒機會去看看，公子若不嫌棄，就陪我走走吧。”劉水心中大喜，這樣看來，孫小姐已經開始接納自己了，忙點頭答應道：“我怎麽會嫌棄呢，能陪小姐走走，是我的榮幸。”

日月庵的山很綠，沒有花俏的名字做外衣，也沒有凄涼優美的故事當背景，他就像一顆赤子之心，只等你的微微一笑；那裏的水很清，有連片的水草漂浮不定，有成群的魚兒游來游去，她就像可以洗去雜念的聖水，只求人心的一方淨土。山水相依，水中有山的倒影，山在水中屹立，那麽純潔，那麽清淨。兩人漫步在山水間，訴身世，講理想，談人生，好不愉快，直到小珍再三催促，才戀戀不舍的道別。

情已種下，是錯是對，誰是誰非，一切，已成定局。

床前無月光，地上亦無霜。點點燭光撐起濃重的夜，卻撐不起低潮的心情。桌上的陀螺不知轉了幾回，又停了幾回，百無聊賴的陪着主人消磨時光。咚咚聲驟起，敲門的力度把握得剛好，既讓人知覺，又不顯得失禮。“進來吧。”淡淡的出聲，一如既往。表面上看，快活城不過是一個供人娛樂消遣的繁華地帶，而老板娘晴姑娘則是這裏的第一把手，但凡事若看表面，很容易會走入迷途，實際上那已是宋國的産業，大祭司才是它的真正擁有者。人們最喜歡在這種地方談論時事，一方面人多熱鬧，聊起來有氣氛，另一方面，這種酒肆客棧不是什麽嚴肅的地兒，愛聊什麽就聊什麽，不會因此而觸犯那些死規矩。所以，這種地方就成為菲晴收集情報的最好掩護，大至某朝廷命官的家底財富，三妻四妾，小至某戶人家的喜宴喪禮，喬遷外出，無所不知。所有的信息都由菲晴篩選過後，才面呈大祭司過目。“今個兒大家都在議論些什麽呀？”“回小姐，大家都在讨論宋國天成皇帝選秀女的事。”“原來是選秀女的日子快到了，又有熱鬧看了，你去打聽一下那些秀女的身世背景，越詳細越好。”小雲低頭應道：“是”菲晴偷偷掃了一眼她的表情，裝作不經意的問道：“最近，小陸子那裏有什麽動靜。”“據他說，姓劉的書生去了花燈節，與一位女子聊得甚歡。”菲晴扯扯嘴角，“是嗎？還有呢？”“之後第二天，他去了如意秀莊。”“這些我都知道，他……可曾見過什麽人。”“見過孫家大小姐，就在今天。”“哦，我知道了，你先退下吧。”“小雲告退。”小雲這姑娘什麽都好，就是太聽話，太安分了，像是被操縱的木偶，連說話的語氣都是一個調，從沒變過，菲晴只有在小茜的面前，才見過她發自內心的笑容。說起來，這兩人還真像是雙胞胎，感情好得連菲晴自己都有些羨慕。也許，她有難處吧，命運掌握在別人手裏的傀儡，誰沒有苦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