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菲晴傳（7）

白色圍牆，玲珑花園，精美長廊，書香大廳，孫海閉着眼坐在大廳主座，握着茶杯的手指微微泛白，只聽一小厮匆匆奔入跟前，小心的報告：“老爺，小姐回來了。”鐵青的臉色又重了些許，久閉的眼睛終于睜開，射出一道淩厲的光，咬牙切齒的怒道：“去！把這個不孝女給我帶過來！”

“爹”孫心薇一走進這屋子，就覺得氣氛不對，暴風雨前的寧靜啊，讓人不寒而栗。費力的咽了下口水，孫心薇換上甜甜的笑容和綿綿的聲音，“爹，你找我啊”孫海毫無預兆一拍桌子，驚得大廳的人不禁跳了跳，大氣都不敢喘。孫海自恃是讀書人，極少生氣，若不是太過分的事情，都是責備兩句就罷了，這次，事情好像真的嚴重了。“你說，你今天去幹什麽了。”孫心薇皺着眉，頭低得不能再低了，看來爹都知道了，該怎麽辦呢。一陣哽咽的聲音傳來，心薇悄悄往後轉頭，小珍已經渾身哆嗦得有些站不穩了，嘟着一張小嘴，淚水被委屈的困在眼眶裏，只是一味的吸鼻子。“我……我不是說過了嘛，我和小珍去買些布匹回來做衣服。”“到現在你還撒謊，你還不說實話是嗎？”又是一記兇狠的語氣，心薇一跺腳，索性不說話了。從小失去娘親的她，得到了爹爹全部的愛，爹爹非常寵她，從沒對她這麽兇過，現在居然為了這一點小事對她板着一副臉，她才不受這氣呢。孫海看到她這副賭氣的樣，更是怒火攻心，“你不說是嗎？好，小珍，你說！這一天你都跟小姐做了什麽。”小珍腿一軟，癱跪在地上，“老爺……我……小姐……”破碎的詞語如斷線的眼淚珠子，連不成線，誰見誰憐，心薇一直視小珍為姐妹，見到父親如此對待她，心中更是惱怒不已，也管不得什麽禮貌規矩了，“爹，你到底想幹什麽啊，不就是和劉大哥喝了兩杯茶嗎？幹嘛生那麽大的氣呀。”“你，你這是什麽态度。”孫海看到疼愛有加的女兒居然對自己如此不敬，氣得身體直發軟，手指顫顫巍巍的指着她，險些說不出話來，“你……你這個不孝女，你還有沒有羞恥之心啊？一個未出閣的女子成天在街上晃悠，成什麽樣？光天化日之下和一個男人在茶樓裏說說笑笑，你把我的老臉都丢盡了！”刺耳的罵聲在腦海裏盤旋，瞬間放大了數十倍，一字一句，如被撞擊的古鐘，一蕩一蕩的。她最敬愛的爹爹，居然把她說得這麽不堪。

“轟咔”驚天雷乍起，照得大廳的人們一陣慘白，心薇的聲音裏透露出一股深深的不甘與怨念，“是，是我沒家教，誰讓我娘親死得早，沒人教我怎麽做個正經的大家閨秀！”淚光閃閃的人兒提起長裙就往房裏跑，遺落下一串的哭泣。孫海最大的死穴就是去世多年的妻子，他們夫妻二人十分恩愛，生下了心薇後，妻子的身體每況愈下，一年後便撒手人寰，為此，他對心薇總有愧疚。為了彌補她缺失的母愛，心薇所有的要求他都盡量滿足，程度接近溺愛。心薇雖然嬌氣，但從沒做出過這麽過分的事，要不是友人的提醒，恐怕将會釀成大禍呢。想到這，孫海一陣心悸，但想起女兒那個委屈的模樣和怨念的話語，又不禁心疼起來。

“嗚嗚嗚嗚……”心薇趴在床上，面前的被褥濕了大半，不甘心，她真的不甘心，爹爹為什麽阻止她和劉大哥見面？就算是她喜歡劉大哥又怎樣，她難道就不能選擇和自己喜歡的人在一起嗎？“小姐，別難過了，老爺只是一時氣頭上。”小珍雖如是說，眼淚卻掉的比小姐還狠，剛才那一下，真是差點把膽都吓破了，現在想想，都有一種劫餘後生的感覺。

大雨嘩啦啦的砸在黑色的瓦片上，一滴滴，順着屋檐滑落。心薇第一次覺得，這座精美到極致的院子，不過是個裝飾奢華的籠子罷了，她如同那被困的雀兒，只能對着天空哀鳴。

一杯，兩杯，太不過瘾了，劉水把杯子推向一邊，端起酒壺就往嘴裏倒。好苦，好澀，卻抵不過心痛，為什麽還不醉？為什麽還如此清醒？“夠了，別喝了。”菲晴奪下那白瓷酒壺，重重的往桌上一放，震得那酒水灑下了片片濕意。“到底發生什麽事了。”菲晴耐下性子，勸說般的問道。她與劉水雖算不上熟識，但也是朋友吧，她承認自己是有些愛管閑事，但她就是看不慣男人這個懦弱的樣子，碰到難事只會借酒消愁。“你別管我，你什麽都不知道。”劉水低吼一聲，又欲搶回那壺酒，菲晴自是不肯，一轉身把壺裏的酒全數倒入口中。劉水撲了個空，踉踉跄跄的摔倒在地上，索性坐在地上發起了呆。

每天在這快活城裏應酬，菲晴見過的人沒有萬個也有千個，形形色色的人物，各式各樣的表情，早把她練成了火眼金睛，若連劉水的這點子心事都猜不着，可真是愧對了自己晴老板的稱號，只是，她還不清楚事情發展到了什麽地步。她可是真心想幫助劉水，但某人好像不太領情。菲晴不忍再逼問他，默默的嘆了一口氣，轉身就想離開。“心薇的父親知道了，他不允許我們來往。”菲晴一愣，差點沒反應過來他口中的“心薇”是誰，都叫到這份上了，看來交情也不淺了。劉水失了智，迷離的眼神缺少焦距，“為什麽會這樣，我們明明什麽都沒做，卻被別人說成敗壞門風，不知廉恥，為什麽……”“回答我”菲晴不動聲色的問道：“你喜歡她嗎？”劉水輕笑了一下，“我……我不知道什麽喜歡，我只是覺得和她在一起很開心，沒有壓力。因為我的緣故，她已經被父親禁足了好幾天，要不是她的丫頭偷偷報信與我，我根本就不知道她受了什麽苦，我，真的好擔心她。”“你擔心她，想見她，那就去孫府找呀，在這裏縮着算什麽呢？”她不可自抑的激動，如那性急的人兒，恨鐵不成鋼。“我……孫老爺不待見商人，我還未取得任何功名，所以……”“所以你就在這借酒消愁？你既然已經知道孫老爺看重功名，就更應該努力備考才對。他日你得高中，你就可以風風光光的迎娶孫大小姐，不用看任何人的臉色。”劉水的眼中滑過一絲閃亮，但那一點璀璨又很快被黑暗籠罩，“如果我考不上呢？”“不會考不上的，我說過，我會幫你的。”這句話菲晴說得極輕，像羽毛，飄忽不定，可落在劉水的心裏，卻如定心的石碑，讓他安心不少。至少，他不是一個人在努力，還有人在幫助他，更重要的是，還有一個人願意相信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