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菲晴傳（8）

飛飛揚揚，曼妙無比，一個個雪精靈不緊不慢的落了地，不一會兒，就為空曠的街道披上了素白的衣裝。菲晴小小的身子縮在寬大的搖椅裏，沉沉的睡着，如初生的嬰兒，嘴邊還挂着一抹淺笑。劉水又看完了一篇文章，困意排山倒海的襲來，他不得已動動脖子，讓身子的酸意消逝。他的目光不經意的掃過那安靜的身影，眼睛卻被定格在那香甜的睡臉上。她睡得那麽熟，窸窸窣窣的雜音吵不醒他，醇濃的墨香驚不起她，随風搖擺的燭光也擾不到她。他知道，她是真的累了。白天為了生意上的業務忙碌，晚上還要陪他挑燈夜讀，想到這，劉水的心髒突然就像被人狠狠揪過似的，悶得喘不出氣，這麽柔弱的女子，竟然為他付出了那麽多。劉水理了理她的鬓發，小心翼翼的撫平她那有些淩亂的劉海。像，太像了，劉水腦中那淡綠色的倩影，竟慢慢的與眼前的人重疊起來。猛的收回手，劉水被自己奇怪的想法驚出了一身冷汗。

輕輕把她抱起，放在那綿軟的床上，替她拈好被子後，劉水悄然離去。他不敢再多留了，那個瘋狂的猜想，實在是太可怕了。

一覺醒來，揉揉還不甘情願睜開的眼睛，竟是陌生的簾帳。怎麽回事，菲晴坐起身子，這房間的布置，這桌上的紙張墨硯，這不是劉水的房間嗎？我怎麽會睡在這兒。拍拍還未清醒的腦袋，隐隐記起睡前的畫面。她把劉水寫好的詩文貼挂在椅子上之後，似是抵不過濃濃的睡意，順勢一頭栽倒在竹藤搖椅裏，一晌貪歡。

“晴姑娘，你醒了麽？”乍一聲問安，菲晴身子一顫，頓時紅了臉龐，她居然在一個男人的房間睡着了，那他又去哪裏過夜了呢？匆匆穿好鞋襪，稍稍整理褶皺的衣裙，急開門，果不其然，劉水正端着早點，微笑的看着她。“睡得還好嗎？昨晚你太累了，所以我就讓你在這個房間休息。”怕她誤會，他一開口就先解釋，他知道她不會胡思亂想，但表面上的禮貌還是得做足。她亦清楚他的性情品德，兩人心照不宣，其實完全可以不必說明。“你昨晚去哪裏睡了？”畢竟是自己的失誤，菲晴心中有愧，還是問了出口。劉水走入屋子，一勺一勺的把熱騰騰的白粥盛到碗裏，毫不在乎的說：“我嗎？我請吳老板為我開了另一間房，就是我原來住的那間。我一直想謝謝你，其實，不必為我換這間上房，原來的房間就挺好的。”“真不好意思，我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麽睡着了。”“別再客氣了”劉水把那碗冒着白氣的粥遞過來，“吃吧，我親自煮的，也不知道味道如何，你先喝喝看吧。”瓷碗接過手中，指尖的溫度瞬間提高，那熱度直闖人心，暖遍全身。舀起一勺淡香，咽下一片炙熱，“嗯，真的很好吃，謝謝你。”直言不諱的贊揚讓劉水漲紅了臉，“這是我第一次下廚煮東西，也不知道合不合你的胃口。”“你第一次下廚？怎麽不讓廚房的人做呢？”菲晴不得不承認自己被震撼到了，這還是第一個為她下廚的男人呢。“你為我做了那麽多，我也不知道怎麽報答你，為你煮點粥不算什麽啦。”心跳不自覺的加速，不知是粥太熱還是心太熱，反正菲晴的臉上也慢慢染上了紅霞。這麽尴尬的情況，還是兩人第一次碰到呢，從什麽時候起，站在對方面前就開始不自在了呢？

終于忙完一天的工作，菲晴走入屋子，泡在小茜剛準備好的熱水裏，身體說不出的舒服。以前讀書的時候常常喊累，現在才知道，當年那點疲勞根本不算什麽。“小姐。”小雲站在屏風外，恭敬至極。“來了？今天又發生了什麽大事？。”“別人沒發生什麽大事，倒是小姐你，大禍臨頭，是不是該避避嫌了。”正在閉目養神的菲晴一下子睜開了眼睛，怒道：“你什麽意思？”“小姐你做的事自己最清楚，那個姓劉的書生雖不是敵國派來的奸細，但你也不應和他走得太近吧。”菲晴“哼”了一聲，“你敢監視我？”屏風外的人不為所動，語氣如常，“奴婢不敢，不過奴婢要提醒你，別忘了大祭司交給你的任務，否則，不單你會遭殃，你在意的人也會跟着受罪。”菲晴雙拳緊握，狠狠在水中一劃，水花四濺，不甘的飛到地上，牆上，“不用你好心提醒，你放心，我不會因為他而忘記我的身份。”“我相信你，可別人不一定信你，我話就說到這，你好自為之，我先退下了。”小雲退出房間，一切又重歸平靜，菲晴感覺到心裏的那把火越燒越旺，屈辱，憤怒，無奈，直灌腦海，“啪，啪，啪”菲晴重重的拍打着水面，似乎要把所有的不痛快都發洩出來。夠了，早就受夠了，莫名其妙的被帶到這個鬼地方，還吃了什麽爛毒藥，要完成什麽艱難任務，她讨厭這樣的自己！誰能來教教她，在這個迷茫的世界裏，怎樣才能找到快樂和幸福。

“劉……”菲晴站在門邊，剛想打聲招呼，才說出一個字，就住了嘴。她不是第一次看到劉水的字，但卻是第一次看到他寫字的模樣，那麽認真，那麽專注，仿佛一切的笑鬧紛亂都影響不到他，他像那深山中的隐士，自由灑脫。劉水稍稍提力，以一撇結束了這幅字的書寫。一回眸，就對上了那雙癡迷的眼睛。菲晴錯覺忽生，整個人不禁向後一頓，這雙眸子，為何與花燈節那晚的有緣人這般的相似。“晴姑娘？晴姑娘？”劉水正詫異，她怎麽在門口愣着不進來，看到他回頭，還吃驚得張了口，“晴姑娘，你沒事吧。”焦急的聲音離自己越來越近，一剎那間，菲晴從回憶中驚醒。她開始有些慌亂了，恨不得想立刻質問他，但随即的冷靜又讓她猶豫起來，若答案是肯定的，這一問恐怕會引起驚濤駭浪，多少已成定局的事會被推翻。還是別問吧，就這樣的過下去，不是也挺好的嗎？

面前的人兒臉色蒼白，劉水不忍，開口勸說道：“我看你臉色不太好，今天就別陪我夜讀了，回去好好休息一下吧。”“我沒事。”菲晴堅定的說：“我說過我會幫你的，我從不食言。”劉水心裏泛起莫名的心疼，她這麽瘦弱的肩膀，居然要和他一起承擔這些苛重的期待，難道她都不累嗎？逼迫自己狠下心，劉水裝作不耐煩的樣子，“你不用對我這麽好，我們非親非故的，你這樣幫我，我過意不去。再說了，你在這兒也幫不了我什麽，你的心意我領了，你還是回去吧。”真的是這樣嗎？菲晴覺得自己的心被敲得粉碎，一片片的，飛散在空中。是她太高估自己了嗎？一個普通女子，一個娛樂城的女老板，居然還自不量力的想幫助他。為他煲湯，為他磨墨，在一盞燭火下欣賞他寫的佳作，這些微不足道的事都不過是陪着他一起度過備考時期罷了，她并不能真正的幫助他金榜題名，這一刻，她紅了眼眶，卻遲遲不掉淚。劉水看到她顫抖的身子，倔強的表情，心髒一陣收縮，疼痛不已。這不是他想要的結果，劉水的內心叫嚣着，吶喊着他有多後悔，他怎麽能，他怎麽會，讓她傷心了。手臂僵直的擡起，停在離她只有一寸的位置，當她第一滴眼淚墜落的時候，他不再猶豫，把她攬進懷中。于是，淚水，沾濕了他的衣襟，他焦躁的心瞬間冰涼下來。“對不起，我沒有怪你的意思，我只是不想讓你太辛苦。”在溫暖的懷抱裏，聽着溫暖的話語，菲晴的眼淚流的更兇了，多久了？多久沒有感覺到自己被關心了？菲晴多希望時間可以停止在這一刻，天知道她有多留戀在這溫暖的懷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