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1)

[綜英美劇]醜聞

作者:童歸寧

文案

泰坦尼克號沉了?沒關系,船可以再造。

什麽?未婚夫在船上?那還是再找個吧。

未婚夫不在船上,也不是那麽順利就能結婚了,也去再找個吧。

涉及劇集:《純真年代》、《南與北》、《唐頓莊園》&《泰坦尼克》

第一樁醜聞

4月的紐約天氣已經回暖,雖然早晚還是有涼意,但是對于睡在豪華大宅裏的梅·韋蘭小姐來說,她的卧房哪怕是在冬天裏也溫暖如春。

女仆安妮輕手輕腳地走進房間,看見自家小姐的被子已經滑到了大腿處,她把手上的幹淨床單放在一邊的沙發上,想上前去給梅拉上被子。結果只見枕頭上披散着的綢緞般的黑發動了下,一個慵懶嬌柔的聲音傳來:“安妮,把窗簾拉開點。”

原來梅小姐醒了,安妮決定先告訴她一個好消息:“傑米一大早就把報紙送來了,裏邊好像夾了份電報,夫人說是派特裏克少爺寄來的。”

“派特裏克?他要從英國來了嗎?”梅一下子坐起身來,兩頰因為未醒的睡意而紅通通的,寬大的睡衣領口從一側肩上滑了下來,隐約露出的雪白肌膚被長長的黑發蓋住了。

她的雙眼前一刻還惺忪,此時已經黑亮得透出喜悅:“安妮,快給我更衣,我要去找媽媽。”

韋蘭夫人看着自己最得意的小女兒步履輕快地從樓梯上小跑着下來的時候,微微地皺了下眉,可到底沒說什麽。梅穿着件丁香紫的刺繡襯衫,束着一根細細的腰帶,下着白色的長裙,脖子裏只有一根細膩的珍珠項鏈,頭上的發髻有些不符年紀的盤得很緊,打扮得很規矩,卻到底掩不住青春活力。

做母親的想着畢竟是在自己家裏,且又是這麽個開心的日子,就沒有掃梅的興,把電報遞給了她:“派特裏克和詹姆斯爵士已經從南安普頓啓程了,這次他們在美國辦完事,你柯拉姨媽應該就會着手安排派特裏克和瑪麗訂婚。”

“他們天生就該是一對,”梅很快地看完了電報:“但我原來以為派特裏克會在五月啓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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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是這樣的,”韋蘭夫人示意管家給正高興着的女兒端上早茶:“上周我在沙龍遇到了霍克利夫人,她這次是來紐約置業的,你知道霍克利先生在鋼鐵業有舉足輕重的地位,他想把兒子的訂婚儀式放在紐約。”

梅聽到這個消息很驚訝:“媽媽,霍克利先生的産業可都在匹茲堡呢,作為鋼鐵大王,何必千裏迢迢地移居紐約呢?”

“對于年輕人來說,紐約肯定更有吸引力。”韋蘭夫人笑着說道:“這是卡爾強烈要求的,恐怕是擔心未婚妻初來乍到不适應美國的生活,畢竟紐約是最繁華的,而且他們似乎趕着要結婚。”

梅聽完這話很有些感觸,因她自己的婚事也将馬上定下:“那麽說來派特裏克提前啓程,就是為了和卡爾同行并參加他的婚禮?我記得卡爾去英國不過才兩

個月,這不會有些草率吧。”

韋蘭夫人卻笑了:“梅,有些所謂的貴族小姐家裏早就朝不保夕了,如果能避免家族破産,兩個月的互相了解已經很長了。”

梅沒有做聲,這的确就是現實。

時代不一樣了,曾經的貴族已經沒落,新貴們正在崛起,即使保守派的人們不願意看到這種殘酷的更替,但是這樣的改變任誰都阻止不了。

韋蘭夫人也似有感嘆:“你柯拉姨媽當年出嫁的時候,動靜可比現在大多了呢。我那舅舅是辛辛那提的紡織大王,他的女兒卻相中了個中看不中用的貴族,誰都知道那個男人打得什麽主意。伯爵?要不是柯拉,他早就保不住那個唐頓莊園了。”

梅搖了搖母親的手臂:“可是姨媽和羅伯特姨夫感情很好。”

“說起來,還真是難得。”這是韋蘭夫人也不得不承認的現實,但是她又嚴厲地告誡女兒:“世上沒有十全十美的事情,所以他們只生了三個女兒。”

梅不禁感嘆姨媽和姨夫好歹還有派特裏克這個侄子可以繼承家業,他是個很好的年輕人,三位表姐也一定可以自由自在地在唐頓繼續生活下去。

“卡爾從前可是對你獻過殷勤呢,梅,你怎麽看?”韋蘭夫人突然笑吟吟地看着女兒。

“紐約有很多有名望的家族,媽媽,”梅臉上帶着些紅暈:“雖然卡爾的身份也很體面,可是我覺得在錢之外,他該多去去國立圖書館。”

韋蘭太太的笑更加意味深長了:“就像阿切爾先生一樣嗎?”

梅的臉更紅了,比花園裏的紅薔薇更加嬌豔,韋蘭夫人仿佛看到了自己年輕的時候,但是梅比起那時的她更加純真美好,她繼續說道:“你的選擇是正确的,梅,阿切爾先生家的門第與我們更為匹配,他本人也更加的有教養和聰明。年輕的霍克利先生自有姑娘與他牽手終身,他注定得到不到我們梅·韋蘭小姐的芳心。不過真遺憾,他這位未婚妻不但窮得只剩下一個頭銜,還極有‘花錢’的品味。你的羅伯特姨夫當年雖然境況不佳,可他手裏有座唐頓莊園,比起現在的這些撈金者簡直就是百萬富翁啊。”

梅不由地對卡爾·霍克利的未來幸福表示了關心,她的媽媽顯然消息要靈通得多。

“從霍克利太太口中所說的來看,卡爾想要幸福地生活下去,只能企盼那位未婚妻發發善心了,他可是對這位小姐掏心掏肺了呢。聽說他委托卡珊亞珠寶行鑲嵌了一顆海洋之心作為送給未婚妻的禮物,”韋蘭夫人似乎是覺得有點好笑,頓了頓才接着說道:“

40萬美金,看來他是指望把這顆藍鑽作為傳家之寶!”

梅突然想到了自己在書上看到的:“這不會是路易十六鑲嵌在王冠上的那顆鑽石吧?”

這可真是不大吉利,這位國王可是在斷頭臺上交代了性命。

韋蘭夫人撇開那顆鑽石:“據說那位小姐還是個藝術愛好者,經常混跡在畫廊和拍賣行,喜歡那什麽畢加索的畫,大概是這個名字。不管這畫以後會不會受追捧,我可不會允許家裏的牆壁上挂着奇怪的裸女畫。”

“這可真是有些特立獨行呢。”梅如實評論道。

但是說完這句話她和韋蘭夫人都想起一個人,頓時談話陷入了沉默,誰都知道在紐約的上流社會,家裏有那麽一個“特立獨行”的人就意味着給別人提供無限的談資,而韋蘭家和韋蘭太太的娘家明戈特家已經飽受争議很多年了。

半晌韋蘭夫人才說:“艾倫給你外祖母寫信了,她和奧蘭斯卡伯爵的婚姻似乎遇到了一些問題,信上說她要回美國避一避。”

梅安慰道:“美國畢竟是她長大的地方,我們更不會把她拒之門外,她一定會找回從前的勇氣的。”

韋蘭夫人卻不是這麽想:“梅,你和阿切爾先生就要宣布訂婚的消息了,我很希望這一切都能夠圓滿進行,是的,我們一定會做艾倫的後盾,但是這依然避免不了別人的說三道四,這會給你的訂婚帶來些不好的傳言。”

梅放下茶杯,扶着媽媽的手臂:“艾倫可是我的表姐,給她支持代表了我們的态度,我相信韋蘭家和明戈特家還是做得了自己的主的。”

韋蘭夫人則要務實得多:“你最好找個機會和阿切爾先生提一下這件事,不過就我對他的了解,他這樣一位和善的年輕人一定也會為我們考慮的。”

梅溫柔地笑笑,沒有答話,但是她嘴角的笑意讓人明白,她是确信準未婚夫一定會和她站在同一戰線上的。

梅·韋蘭,紐約上流社會再受人好評的淑女,最純真可愛的鮮花,人人都确定她值得自己的準未婚夫紐蘭·阿切爾全心全意的對待。

餘下的一天中,她心情愉快,甚至翻了翻《紐約時報》,要知道她平時極少看這些說話像是吵架的報紙。

然後她在頭版看到了派特裏克在電報裏描述的,他将要跨越半個地球所乘的交通工具——泰坦尼克號,一座海上的龐然大物,正搭載着兩千多人一路正朝美國駛來。

梅看着報紙上登着的黑白照片,那船的确比她所知的任何交通工具都大,三層寬闊甲板和四個像小山一樣

煙囪,這足以使它破開風浪,擁有“永不沉沒”的光環。

她這一生還沒有見過真正的大海,或許在順利訂婚後,她可以建議紐蘭帶自己乘船去英國度蜜月,就乘這艘泰坦尼克號。

梅正想着這事,安妮給她拿來了一封信,一邊對自己的小姐微笑地使了個顏色。

梅的臉又控制不住地紅了起來,她接過信一看果然是紐蘭的。

信裏說下個月初克裏斯亭尼爾森夫人會在美國戲劇學院演出歌劇《浮士德》,他在二樓預訂了一個包廂,希望韋蘭小姐和夫人屆時能夠賞光。七點散場之後,如果她們有興致,還能去另一位名流家裏參加舞會。

這時候的歌劇布景比歌喉更華麗,演員的臉粉墨濃妝,梅不大喜歡,而美國人其實并沒有那麽熱衷這項高雅活動,只是人人習慣在那邊露個面而已,這是上流社會十分必須的業餘功課。

梅自然也不會拒絕。

晚間,她做了一個夢。

她夢見她和紐蘭結了婚,她是幸福的新婚少婦,兩人登船準備前往英國度蜜月。

那船和泰坦尼克號長得極像,他們的豪華頂層包廂擁有私人甲板,露臺可以看到日出日落和一望無際的海面,他們可以擁有私人的燭光晚餐,如果情況允許,晚間還能雇一組四重奏樂團,享受月下音樂會。

“梅。”紐蘭從後面搭上了她的肩。

梅正想轉過身去,可是阿切爾猛地推了一下她,她從頂層甲板上一路往下跌,救生艇沒有攔住她,纜繩也沒有攔住她,她就那麽直接掉進了海裏,連叫都來不及叫一聲,海水便已沒頂。

作者有話要說:自娛自樂之作

我喜歡的薇諾娜·賴德演的梅·韋蘭,來自《純真年代》,普利策獎作品,馬丁斯科塞斯執導同名作品~

第二樁醜聞

不知是不是冥冥中梅已經有了預感,那夜她因為着涼發起了高燒,以至于錯過了第二天報紙上的頭條新聞,可是在昏昏沉沉中,她隐約聽到了耳邊的哭聲。

直到梅的熱度稍退,整個人完全清醒過來後,她才意識到發生了什麽事情。

那艘船沉了,載着她認識的人們及愛着的人沉了,派特裏克失蹤在茫茫大海上,連同他的父親詹姆斯爵士一起。她和母親雖然傷心,但遠不如遠在英國的格蘭瑟姆伯爵夫婦那樣悲傷。

他們不但失去了最親近的親人,還失去了唐頓莊園未來的希望,兩位血緣最近的繼承人。

紐蘭每天都會抽空來韋蘭家表達自己的問候,仿佛不是一個業務繁忙的律師,但是直到梅退燒的那天下午,兩人才得以相見。

梅靠在床上,嚴嚴實實地披着件罩袍,紐蘭遠遠地坐在沙發上,看見自己将要共度一生的姑娘蒼白地坐在那兒,原本紅潤的雙頰病得失去了光彩,但眼神卻并未黯淡,就像他第一次看見她時她明眸燦爛的模樣,只是她懷裏沒有抱着初見時的那束鈴蘭花,如果她趕得上《浮士德》的演出,他一定要送她一束。這樣一想,他感覺安慰了些。

他聽見梅問自己:“名單出來了沒有?”

紐蘭有些不忍心說,但面前是他的梅,最好心最慈悲的梅,以後也會是最得體最美好的阿切爾夫人,她應該經受得起、也能夠經受得起這些打擊,于是他還是肯定了這不幸的消息:“詹姆斯爵士和派特裏克已經确認在遇難者名單上了。”

梅發出了一種沉默的嗚咽,雖然無聲,但那種苦苦壓抑更令人心疼。安妮看了他們一眼,悄悄地走出去把門虛掩上了。

“我的好姑娘,你要是願意哭,就大聲哭出來。”紐蘭見勢坐到了床邊。

但是梅卻沒有如他所想,她兩手嚴嚴地交握在身前,坐得筆直,雖然眼圈紅着,看上去卻絕沒有失态,紐蘭一時說不上是失望還是放心,只好另找話題:“不過也有我們的熟人得救了,卡爾·霍克利,你認識的。不過不幸的是他的未婚妻和那根值錢的項鏈都獻祭了大海。”

梅清了清喉嚨,開了個玩笑顯示自己沒事:“他一定給項鏈投保了。”

紐蘭聞言吻了吻梅的額頭:“希望這不會造成紐約的哪家保險公司倒閉。”

兩人低低地笑了起來。

梅專注地盯着紐蘭的臉,想到兩人在兩年前初識的樣子,他是韋蘭夫人十分滿意的對象,父親已經早逝,家中只有母親和一個妹妹,他年紀輕輕不但已經成為了一家之

主,還是一位前途不可限量的律師。

她說起了一件可能會令他困擾的事情:“紐蘭,你記不記得我的表姐艾倫?她近期可能會回美國。”

紐蘭有些疑惑地看着梅:“如果她願意回來看看她的親人,那是值得歡迎的事情。”

顯然梅如果刻意提起一樁聽上去很正常的事情,那麽事情就會有蹊跷。

事情和紐蘭想的一樣,梅有些為難地解釋這件事,仿佛在竭盡全力找一些不那麽難聽的字眼:“奧蘭斯卡伯爵對家庭不怎麽……看顧,所以艾倫她……可能會待在美國不回去了。”

在這個年代,女人如果離婚是件非常不名譽的事情,甚至于有人可能一輩子都選擇不再出現在公共場合。當然男方不管有沒有錯,都不影響他再婚或者尋歡作樂。

可紐蘭想得更遠,艾倫的父母早年游歷歐洲,她的幼年就是在漂泊中度過。在她大概十歲的時候,失去雙親的小姑娘被接回了美國,由自己不停離婚結婚的姑姑撫養。艾倫第一次出現在人前時,一身酷似吉普賽人的大紅衣裙幾乎震驚了所有人。

人們同情她年幼就成為了孤兒,并不會把教養問題歸結在她的父母身上,就算他們老是愛在遠方游玩,但到底還是有名望的人。不過千不該萬不該,人們認為明戈特家不該把小姑娘交給她的姑姑撫養。

紐蘭的腦海裏突然浮現出十歲的艾倫,異常的漂亮,極度光彩照人,很多大人都建議找個畫家給她畫幅肖像畫。

不過如今,她應該快要三十歲了,這是一個紅顏行将衰落的年紀。

他從思緒中醒轉,轉頭看梅期盼的眼神,年輕的面容挂着恰當好處的微笑,又讓她不會顯得和同年紀的姑娘那樣缺乏娴靜沉穩,這是紐蘭欣賞的優點,因此他毫不猶豫地支持她:“美國是她的故鄉,如果她的親人都能支持她,那麽她住多久都行。”

梅笑起來,因為未婚夫的支持:“外祖母說是先安排她住在明戈特的大宅裏,我想我們到時可以去看看她。”

紐蘭知道梅的意思,因為艾倫尴尬的處境不該出現在社交場合,自然也不太适合出現在他們的訂婚儀式上。由他們主動出面拜訪,是一件令雙方都能舒服的方法。

紐約沒什麽秘密,奧蘭斯卡伯爵夫人不幸的婚姻人盡皆知,人人都等着看她的家人們要如何自處。

等到梅可以下地的時候,她敏感地發現韋蘭夫人的情緒一點也沒因此而歡快起來,她正十分嚴肅地給表姐——格蘭瑟姆伯爵夫人寫信。

“柯拉,早年我曾勸告你

務必對自己的婚事保持謹慎,因為作為一個适齡且擁有大筆嫁妝的年輕姑娘來說,男人少的是真心,多的是假意。如今因命運使然,你們失去了唯一可靠的繼承人,如果羅伯特依然對他的女王忠誠無比,不願意質疑限制繼承權,那麽你們所有的財産就會落入他人的口袋。

當然,你們也可以将瑪麗嫁給這位法律規定的繼承人,但這真的不會毀了她嗎?

柯拉,20年前你簽下那份協議的時候就做了件天大的蠢事,如今求求你,別再犯傻。

你親愛的表妹

梅蘭妮·明戈特·韋蘭”

韋蘭夫人知道自己的女兒進來了,她沒有刻意回避,梅也即将出嫁,有些事她完全應該知道。

梅果然覺得奇怪:“媽媽,為什麽姨媽的財産會落入外人的口袋?繼承人應該只能繼承伯爵的頭銜和莊園啊。”

“那個傻瓜,”韋蘭夫人又愛又恨地提起自己這位表姐:“當年老伯爵對你姨媽提了一個條件,她如果想嫁進唐頓,就必須簽下一份協議,放棄她的財産将其全部投入唐頓,當然一切都會由她的兒子繼承。她當時很自信自己能生出兒子,可誰知道呢?”

格蘭瑟姆伯爵夫婦有三個孩子,但沒有兒子。

這大大出乎了梅的意料:“媽媽,你從沒有說過……這……”

因為原來還有派特裏克父子兩人,既然這是位可靠的年輕人,那麽伯爵夫婦的財産和三個女兒的生活都無需擔心,但現在一切成了泡影。

韋蘭夫人決定給梅上一課:“梅,這就是世事無常,不到終結的一天,你永遠不知道上天是怎麽安排的,所以你得自己把握命運。我之所以給柯拉寫這封信,是希望這次她能促使伯爵嘗試推翻限制繼承法,讓瑪麗繼承一切,這可比把全部身家交給一個來歷不明的人好太多了!”

但是梅的想法相比母親更加感性,她就是在這樣無憂無慮的環境中長大的:“瑪麗表姐一定更傷心,她不但失去了未婚夫,還可能失去自己的家。”

但是答案顯然和她估計的相差甚遠,韋蘭夫人今天帶給她許多意料之外:“他們沒有舉行訂婚儀式,瑪麗和派特裏克只是家裏人認定的一對,所以嚴格來說派特裏克不是瑪麗的未婚夫。”

梅有些發愣,然後她聽見自己的母親說:“所以瑪麗不願意給派特裏克服喪。”

她看着落地窗外初春的景色,到處是一派生機勃勃、萬物複蘇的美景,可是派特裏克已經永遠不在了。梅還記得四年年前見到他時的樣子,那時自己還是個16歲

的小女孩,身量只到他胸前。他是一個最好的大哥哥,比自己的親哥哥還要細心體貼,這就是梅一直夢想的兄長。

她真的把他當至親的人看,因此無法相信原該和派特裏克感情更深的瑪麗,在服喪這件事情上,卻表現出了讓她震驚的冷酷。

韋蘭夫人看見梅的臉色很蒼白,就知道她為此感到了傷心,于是只能安慰道:“瑪麗還要嫁人,而且如果她做不成女繼承人的話,就必須找個好丈夫,如果為派特裏克去服喪……”

“我明白,媽媽,我明白。”梅匆忙地轉身,一向溫和的臉透着點倔強:“但我不能接受。”

這個婚姻市場就是如此殘酷,多的是身家豐富的獵物和虎視眈眈的狩獵者。其中不乏梅自己的親朋好友,比如格蘭瑟姆伯爵、卡爾的未婚妻還有瑪麗。瑪麗會再找個青年才俊,再找個像派特裏克這樣的能保證她未來生活的工具。可對梅來說,她傷心于再也見不得這個溫柔的兄長似的人物,而最該懷念他的人卻連黑衣都不願穿。

梅因此而消沉了一段時間,與紐蘭之間的通信也再沒有往日積極。

她很确定自己愛着紐蘭,可紐蘭呢?是否也一樣愛着她?還是說僅僅因為她是那個對的人?那個人們眼中應該與他匹配的姑娘?

可梅不會将這問題問出口,這對紐蘭本人或是對他的感情都太無禮了,而她自己一貫的表現,都是萬分信任未婚夫的,那種偶爾泛起的微小漣漪,是絕不能讓他察覺到的。

紐蘭見到梅是在《浮士德》公演的那天,在此之前,他被梅的不同以往的消沉揪心了半個月。

再見到梅的時候,她病中蒼白的臉已經有了微弱的血色。但他仍不敢貿然告訴他自己渴望她甜美柔軟的紅唇。

而紐蘭走進劇院包廂,坐在梅身後扶住她的肩,卻讓這個始終沉浸在悲傷裏的姑娘,清晰地回憶起了那個噩夢。而此時,舞臺上的演員正将自己的靈魂出賣給了魔鬼,嘹亮的歌聲裏充滿了賭徒對于未來的孤注一擲,震顫着梅自己的心弦。

于是在稍後舞會的短暫相處裏,因為某種不知名的恐懼,她只願把手伸給紐蘭,讓他握着親了又親。可她真實的有些惶恐的心情,卻似乎永遠蒙在娴靜沉穩的薄紗後面,紐蘭心知肚明,卻無力掀開它。

他把一切歸結于傷心,假以時日,梅一定會回複從前的溫柔可人,和他把那種自然而一成不變的日子過下去。

然而,梅的噩夢還遠未到來。

計劃裏将要回美國的奧蘭斯卡伯爵夫人沒有出現,顯然在決定

踏上美國的土地前,她選擇了先躲避到了別的地方去。

不過現在她既不需要再躲避,也沒有機會再和自己的丈夫讨論什麽現代婚姻自由了,因為在她傳出要前來美國的消息後,這位原本渾不在意婚姻的丈夫異想天開地想追回聽說去了美國的妻子,而他不幸買了一張單程船票。

直到新排演的歌劇《肖蘭》确定在冬天開演前,梅才重新聽說這位新近孀居的表姐會在聖誕之前到美國。

可她還沒等到艾倫,卻意外先等到了瑪麗。

作者有話要說:新文上架三把火加更

我把艾倫的老公寫死了,這樣就沒啥阻力了,紐蘭渣男你不要大意地撲上去吧

光論外表,紐蘭和梅很相配,可惜到底不是一路人

第三樁醜聞

瑪麗·克勞利是唐頓莊園的大小姐,身為長女的她儀态端莊、舉止高雅,是格蘭瑟姆伯爵夫婦的心頭所愛,可是即便他們将她視若自己的掌上明珠,也無法将全副身家以合乎法律的形式留給她。

因此,梅在得知她來到美國的消息後,頗有些不解,因為原則上這位從未見過面的表姐此時應該想法兒給自己趕快釣個金龜婿,再不濟她得把那位不知哪裏冒出來的遠房表哥的心牢牢抓住才是。

所以在母親的舅母瑪莎·萊文遜老夫人家裏,梅見到這位隔了一層的瑪麗表姐的時候,雖然如一貫的溫和有禮,但不經意流露出來的冷淡,卻讓心懷秘密遠赴美國的瑪麗很有些不安。

這不單單是因為瑪麗第一次見到梅,為她的美貌和氣質而驚訝。

瑪麗小姐雖然有兩個姐妹——伊迪絲和希珀,但她一直是家中最受人喜愛和敬重的大小姐。瑪麗肌膚雪白、身材高挑,優雅之外自有淡淡萦繞的淩然不可侵的氣韻,即便她看上去很難接近,卻是三個姑娘中最美最受年輕紳士們追逐的。

因此沒有人能責怪她自然而然的優越感,但這種牢固的優越感在她第一次見到梅表妹的時候,終于動搖了。

梅身材比起她略微嬌小,卻一樣明眸皓齒肌膚如雪,黑發雖不像瑪麗那樣複雜地燙出波浪,而只是簡單地束起,卻自有她的一份整潔大方。而那雙黑眼睛,極不同于瑪麗自己的堅定果斷,而是充滿着溫柔與純善。

瑪麗确定自己一定不是人見人愛的,但是梅則很可能,會博得所有人的好感。

真正讓瑪麗不安的是梅所顯露出來那種自然至極、惹人喜愛的純真神态,她突然有些心虛。

瑪莎老太太驚訝地看到瑪麗極為難得地露出了緊張的神态,她心下了然,趕緊上前幫了一把:“瑪麗,這就是你從前只聽說過但沒有見過的表妹梅·韋蘭,她是我的侄女韋蘭太太的女兒,你們倆可都是名媛,一定有許多話題可聊。”

梅卻只是微笑地打了個招呼,坐在了瑪麗對面的沙發上,自然得沒有任何人能夠指責她失禮,但是那種疏離又是那麽明顯。

韋蘭夫人和瑪麗寒暄了一下,問了瑪麗父母的近況,然後不着痕跡地提醒了一下梅注意态度。

梅才不得已說起了上周自己在公園聚會上打的一場網球,從長島別墅特意趕到紐約來的瑪莎奶奶也熱絡地接口,場面才不至于冷下來。

瑪麗對梅說起的那只不趁手的新球拍如此評價:“你可以在練習的時候熟悉這只球拍,如果是比賽,自然還是老球拍

順手。”

梅擡頭看了瑪麗一眼,口氣淡淡:“我的舊球拍壞了,會修的人已經不在了。”

衆人突然沉默,那個人是誰在座的人心裏都有底。

瑪莎奶奶只能轉移話題:“瑪麗,下周紐約音樂學院要演出《肖蘭》,這劇很受歡迎,你正好可以露個面,我讓明戈特太太(注:梅的外祖母)把你的名字加到包廂裏去了。歌劇結束後,你和他們一起去博福特太太家的舞會,現在紐約的好些人都對格蘭瑟姆伯爵家的小姐好奇得很呢!”

瑪麗挑了挑眉:“我聽說第四十大街那裏建了所新劇院,不比柯文特花園歌劇院遜色。(注:英國老牌歌劇院)”

瑪莎奶奶似乎意有所指:“老式家族還是喜歡去紐約音樂學院,那裏一般都不歡迎新潮的人士,瑪麗以你的身份,當然知道自己該去哪兒了。”

梅覺得這話有些奇怪,但是這場合不适合深究,她深知在這樣一個“純真”到沒有隐私的社會裏,假以時日,什麽秘密都是保不住的。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這樁秘密是由內部人士揭穿的。

梅的母親韋蘭夫人很意外地收到另一個外甥女伊迪絲的來信,這個姑娘一向是三個孩子裏最不起眼的,韋蘭夫人對她的印象存在于某種很滑稽的情境裏,她只要一說話,就能結束大家聊得正歡的話題,讓人不知怎麽接話。

梅卻對她印象不錯,因為她曾對待派特裏克的真心真意,派特裏克之前短暫地待在美國時,伊迪絲來信的次數最多。雖然未免有自作多情之嫌,但是以瑪麗今時今日的冷情來看,梅卻對這位二表姐多了一點好感。這封信裏關于一個未婚姑娘的指控非常聳人聽聞,但是梅能夠理解這種怨憤,雖然她決計做不出這樣的事情。

伊迪絲在信中暗示瑪麗之所以在這麽一個尋覓夫婿的關鍵時節,不留在英國努力卻遠赴美國,和一位前不久陪同布蘭克森子爵的繼承人伊夫林·內皮爾的客人中,有一位英俊的土耳其大使館随員帕姆克先生有關。

這位不幸的先生在住宿唐頓的當夜因為心肌梗塞死在了自己的房間裏,然而土耳其的大使館和倫敦上流社會目前流傳着一種說法,帕姆克先生的死亡地點是在唐頓莊園沒錯,不過不是他自己的房間,而是瑪麗小姐的閨房。

伊迪絲表示自己也對此種謠言萬分憤慨,但無論如何,遠在美國的親眷尤其是家中有年輕姑娘的還是心中有底比較好,因為這很可能會影響家族中其他适齡女子的婚姻。

要知道英國和美國的距離現在也不是那麽遠了

,尤其是大家所最熱衷的醜聞八卦,流傳的速度簡直超出社會文明的進步程度。

不管伊迪絲所說的是真是假,也不管她抱着怎樣用心險惡的目的,韋蘭夫人多年的人生經驗告訴她自己,世上絕沒有空穴來風的事情。

她将瑪麗叫到了自己的房間裏:“瑪麗,我并不是作為一個長輩來說教,或者想要譴責,但是我要一句真話。”

韋蘭夫人把信遞了過去,瑪麗匆匆掃了一遍,她仿似疲憊地閉了閉眼睛,往後摸到一個椅子扶手坐下,好像一枝一瞬間被摧折的風中玫瑰,然而她沒有閃避的眼神回答了韋蘭夫人。

韋蘭夫人嘆了口氣:“瑪麗,告訴我,你母親和老伯爵夫人知道嗎?”

瑪麗點頭:“她們都知道,但是她們認為我們必須堅定自己是謠言受害者的态度,不過她們仍建議我來紐約,除了散散心,她們認為一個名聲有礙的女孩,也許還能在大洋彼岸找到一個如意郎君。”

這的确是最好的方法,韋蘭夫人心中暗自點頭,又問道:“那你父親,格蘭瑟姆伯爵知情嗎?”

瑪麗搖頭:“他知道謠言的存在,但他一直以為是無稽之談。”

對于一個剛愎自用的大家長來說,除非女兒在他面前親口承認,不然他是絕對不會相信的。但若是瑪麗真的承認了,這位父親一定會傷心到心碎的。

韋蘭夫人感覺自己肩負了重責大任,她也怨怪柯拉不把實話告訴自己,否則她就能利用手上的資源,把瑪麗早早推薦出去。

紐約雖然不像倫敦那樣講究,但是人們都心知肚明有那麽一個金字塔階層的存在,韋蘭家、明戈特家都屬于金字塔頂端的小團體,但是真正站在那個尖尖上的另有顯赫家族。比如範德盧頓家,他們是曼哈頓首任荷蘭總督的直系後代,獨立戰争之前與法國及英國的貴族均有姻親關系。

以瑪麗的身份,以及韋蘭和明戈特家的請求,範德盧頓家一定會樂于給她辦個歡迎晚宴。即便萊文遜家不算太上檔次,但是他們在辛辛那提舉足輕重的經濟地位,仍然能給瑪麗的吸引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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