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3)
些狗血橋段,以後會一一交代。
打醬油的鮑伯和喬尼都是有CP的,不過都在唐頓裏。
如果說AR是我心目中的老帥帥,RA(Richard Amitage)桑頓先生就是我心目中的小帥帥,當年BBC的南與北讓他紅透半邊天啊,可惜他沒有Darcy柯林的好運氣。
第六樁醜聞
入夜,韋蘭大宅裏亮起了明亮的燈火,管家告訴韋蘭夫人客人的馬車已經駛進了大門,她帶着梅和瑪麗下樓時發現鮑伯已經興高采烈地等在了大門口。
夜色裏有兩個人在傭人的指引下邁上了臺階,梅站在母親和哥哥身後,借着門廊的燈光,不動聲色地将白天匆匆見過的兩人打量了個遍。因為這兩人是出遠門,她不能确定他們是不是真的不懂規矩,或者幹脆連一件去別人家吃晚飯的長禮服都沒有。
這時的美國,一些不怎麽重要的晚餐場合,男士也可以開始佩戴黑領結。而對于梅這樣的高貴少女來說,這還是她第一次看見男士不帶白領結、不穿長禮服,打扮得和周圍上菜的仆人一樣。
至于來自更加保守的英國的瑪麗,則微微皺了皺眉頭,聽着鮑伯向人介紹自己。
鮑伯大概是在場最高興的人了:“桑頓,喬尼,我的媽媽和妹妹你們白天見過了。”他又引見了瑪麗:“這是我英國的表妹,格蘭瑟姆伯爵的大女兒,瑪麗。”
這下就連喬尼都有些後悔了,韋蘭家的女人真是一個比一個“高貴”,看看那種得體有禮又淩然不可侵的氣質,就連一向不羁慣了的自己也不由自主地渾身繃緊了些。
反觀同樣和他一起站在衆人打量目光裏的桑頓,不論他面前站着的是棉紡廠裏貧窮的女工,還是豪華大宅裏華衣美服的年輕小姐,除了該有的禮貌,就連多餘一絲表情都欠奉。
可是與他相識多年、了解甚深的喬尼知道,桑頓衣冠楚楚、不茍言笑的外表下,卻有顆倨傲的心,尤其是在這種原本他們這些爆發戶根本無法踏足的場合,他這樣的少言寡語完全是出自自尊心。
韋蘭夫人以為大家都可以入席了,沒想到鮑伯告訴她自己還有一個客人,不出所料是卡爾·霍克利。
這個客人來得最晚,穿得比作為主人的鮑伯都要更正式一點,白襯衣漿洗得筆挺或者根本就是新的,裏邊的支撐物,鮑伯不甚厚道地猜想也許是黃金做的。他穿着第五大街能夠買到的最奢侈的漆皮鞋,一路走來能夠發出和金幣一樣清脆的“噠噠”聲。
不過就算卡爾是一堆移動的美元,這也不影響他和鮑伯的友誼。
兩人的手緊緊地握在一起,要不是怕把熨燙得平整的衣服弄皺,梅猜想他們一定已經緊緊擁抱在了一起。對于哥哥和卡爾的友情,梅看得很清楚,他們引以為知己的共同點就是雙方都渴望自由。鮑伯成功了但手段激烈,至于卡爾,他反抗家庭的勇氣沉在比沉沒的泰坦尼克號還要深的海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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韋
蘭家因為常年只有兩位女主人,已經很久沒有像今夜這樣熱鬧過。餐廳裏的長桌已經準備就緒,中間布置着顏色鮮豔的果盤和花朵,不過這些在冬季裏售價昂貴的可人玩意兒,不過是讓人過眼的點綴,實際上是不會有人伸手去拿的。
管家在身後給梅拉開了位子,很不幸,她發現那位沒什麽話說的桑頓先生就坐在她的對面。每個人面前都已經放好了銀制的湯碗,梅掀開蓋子一看,是自己很喜歡的牡蛎湯。
但她的眼睛卻不由自主地飄向了盤子邊上放置的兩把勺子,突然升起了一種濃厚的興趣,她很想知道對面那位似乎對任何事情都保持着冷靜甚至于冷淡的桑頓先生會怎麽做。
梅靜靜地注意到,那只伸到桌子上的手果然遲疑了。
“竟然有牡蛎湯,”鮑伯簡直就是及時雨:“媽媽你可太好了,知道我最喜歡什麽,我記得梅也喜歡。就是喝起來太麻煩,從前我在家的時候,這把勺子我可是一個月都見不到一次。”
他拿起兩把勺子裏較圓的那一把:“專門用來吃湯裏牡蛎的銀勺子,喂,卡爾,你家是怎麽做的?”
卡爾似乎是刻意準備說個笑話:“霍克利家一定會想辦法把家裏收藏的銀器全在一頓飯裏用上。”
鮑伯大笑:“你們家真是窮講究。”
梅覺得很可惜,這事情就被鮑伯輕輕巧巧地解圍了。
她直覺地擡頭,相比喬尼先生一副顯而易見如釋重負的樣子,對面的男人雖然好像在聽着鮑伯和卡爾的談話,但一查覺她的目光,眼神立刻就轉了過來,帶着一種深沉又略含犀利的意味,梅馬上把頭轉開了。
可是她卻無意于面前的美味湯汁,手上的湯匙緩緩地攪動着,梅覺得自己剛才那麽一點點幸災樂禍的小心思已經被完全看穿。
瑪麗在邊上問道:“鮑伯表兄,你和卡爾是怎麽認識的?”
“卡爾?”鮑伯笑了:“瑪麗你和他倒是一見如故啊,不過卡爾早些年就對我說過我的妹妹就是他的妹妹,看來他對着你也是這套說辭。”
這話有個典故,梅的臉有些紅起來。那還是她滿了18歲頭次參加舞會後兩個月,這之間卡爾頻繁地光顧韋蘭家,即便卡爾和鮑伯同是紐約大學的校友,這樣的往來也太不對勁了。
韋蘭夫人曾經暗中提醒過梅,不要讓卡爾會錯了意,當時年紀尚輕的梅還不以為然,結果沒多久當她意外地在家裏的花園撞見卡爾,而卡爾手裏拿着躲粉色薔薇遞給她的時候,她才恍然意識到媽媽是對的。
因為缺乏準備
,這是她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不禮貌地拒絕追求者,當時她臉蛋通紅、雙手發抖,不但沒有接過花還提着裙子跑回了自己的房間。
從此之後,卡爾就不太常出現在自家了,直到鮑伯實在看不過尴尬的氣氛,給梅帶來了卡爾類似于保證的話:“鮑伯的妹妹就是我的妹妹。”
四年過去後,梅成熟了很多,打發追求者的經驗也很多,但是當年那種心跳和慌亂卻再也沒有在她仍然年輕的生命裏出現過了。
卡爾接過了鮑伯的話:“韋蘭先生,這套說辭你拿來取笑了我很多年,我相信瑪麗自有判斷。不過我要回答她的疑問,我和鮑伯是紐約大學的校友。”
“校友沒錯!”鮑伯再接再厲地取笑他:“還是之後的多年好友,可惜沒能成姻親。”
韋蘭夫人馬上投過去不贊同的眼光,梅捏着餐叉的手一緊,她越來越不喜歡這個言行無拘無束的哥哥,她要趕緊把話題拉回正軌,她面前還坐着兩個人呢!
“哥哥你可還有兩個客人呢!”梅找到了機會:“桑頓先生,喬尼先生,你們是哪所大學的畢業生呢?”
喬尼原本想把這個問題敷衍過去,沒想到桑頓在他之前開口了,如此主動讓他措手不及:“韋蘭小姐,我沒有上大學。”
聽到同伴的這句答話,喬尼恨不得把酒杯給扔出去。
在座的人都無聲,梅的臉有些尴尬,可是她必須對這個尴尬負責,把這個話題自然地圓回來。
“啊……您能和哈羅德·萊文遜舅舅做紡織生意,想必是年輕有為了。”梅力圖鎮定地在話裏捧了對方一把,語氣甚至帶着點天真更顯誠摯。
可是這個男人一點都不領情,梅甚至能看到他在燈光下顯得暗藍的眼珠裏,閃過的點點諷刺和透徹:“韋蘭小姐,您過獎了。我在英國的米爾頓有家棉紡廠,規模不算太大,但足以保證生活。我并非實業家,準确地來說,或者用老牌人士的話說,我只是一個工廠主。”
這話乍一聽會覺得對方實在是老實過了頭,但梅心知肚明,世上最倒黴的事情莫過于像她這樣出身良好、教養精細的女子,在這樣一個場合好似說什麽都是錯的。
她情不自禁覺得面孔漲紅,卻打定主意哪怕是再丢臉,接下去的時間勢必也要一聲不吭堅持到底,再也不抱着打圓場的希望。
這個男人,一定是故意的!
鮑伯倒是一反常态覺得有趣,但是看着妹妹打算一徑兒地沉默下去了,他也就不在這件事情上膠着,于是順理成章地開口道:“桑頓,你可太謙虛
了,你辦棉紡廠的時候不過20歲出頭。在所有白手起家的人裏面,都絕對稱得上佼佼者。”
這話說完,就連卡爾都擡頭打量了一下之前并沒有留意的兩位客人,他的內心很複雜,急于脫離家庭,卻又被無時不刻的理智告誡自己一無是處、缺乏手腕,離了霍克利家他什麽都不是。早年他就羨慕鮑伯,但是鮑伯的決絕是他決計做不出的。現在他的面前坐着一個歲數相仿的卻白手起家的工廠主,如果說先前聽到桑頓的坦白他還微微有些鄙夷,如今卻更平添了一份羨慕。
這麽想着,他不禁把手中的酒杯也握緊了些。
鮑伯一眼就看出來了:“哈羅德舅舅這次讓我帶了不少禮物回來,飯後我們可以品品他贈送的古巴雪茄。桑頓、喬尼,霍克利先生家是做鋼鐵生意的,雖然和棉紡産業聽上去沒什麽關系,不過紡織機器不也是鋼鐵鍛造的嗎?”
幾個男人都很識趣地笑了起來,卡爾更是對鮑伯投去了感激的一瞥。
梅只專注在面前的食物上,雖然大家小姐一心只想着吃飯有傷體面,但這可比被居心不良的男人冷嘲熱諷的好。好在瑪麗也覺察出了不對勁,間或跟梅低聲交流兩句。韋蘭太太則純粹不喜歡這樣的場合和客人,飯後就推說頭痛告辭休息去了。
桑頓坐在壁爐邊的沙發上,耳邊聽着鮑伯頗有見地地解說着目前英國和美國之間競争十分激烈的棉紡織業的現狀,只是偶爾在擡手吸一口雪茄的時候,他微微側臉,眼光會不讓人察覺地落在客廳的另一頭。
梅和瑪麗正坐在那裏,手裏拿着詩集,桑頓不能看得仔細,似乎是葉芝的。他沒有心情也無時間去看這些無病□的東西,倒是能賺到無法計算的金錢買一馬車這樣的書來揮霍。桑頓不由失笑,這樣的想法倒有點像自己不知天高地厚的妹妹範尼做出來的事情。他倒是知道這位葉芝先生愛戀一位茅德·岡小姐。而這位小姐為之奮鬥的愛爾蘭民族運動則讓自己在去年虧損了好一筆錢。
所以他不得不重新考慮從何處進口棉花,價錢高低不是問題,但是必須穩定,保證自己的工廠能運轉不停。
梅正拿着書有一搭沒一搭地和瑪麗說着話,不一會兒就因為爐火的熏熱昏昏欲睡起來,從始至終并不知道有個男人偶爾會在打量自己。她腦袋歪在椅子上,發髻因此略微松動,眼睛閉閉合合顯得迷茫,書滑下了她的指縫掉在裙子上,雪白的裙子襟口因為她倚靠的姿勢描繪出一道優美的曲線,美得好似一幅畫。
桑頓記起自己16歲以前家裏也是有一處大宅,有好幾副這樣
美麗的畫。每當年幼的他想觸碰一下時,就會想起父親的告誡:美麗的東西最易損壞,絕不要輕易碰觸。
作者有話要說:桑頓他不是每個角度都handsome,得選角度的,但是選得好的話着實是breathtaking。說到hot,colin老了,而他要比colin更hot!當然也跟角色和劇本有關,也是個充滿禁欲氣息的悶騷角色,所以一旦允許自己釋放必然如火山爆發般驚人。
明天休息,噗,看這傲嬌的小模樣~
第七樁醜聞
“梅?梅?”瑪麗的聲音似乎是從夢境中傳來,梅猛地坐直身體,意識到自己剛才竟是打瞌睡了。
她習慣性地撩撩鬓邊的發,似是知道這些零碎的頭發會散落下來,然後擠出一絲笑:“瑪麗,我沒事。”
瑪麗的表情看上去很無奈又了然:“訂婚消息宣布後,你和紐蘭去拜訪了很多親戚朋友,肯定已經很疲倦了。”她把頭湊得更近些:“不過這裏還有客人呢,怎麽你都得把今晚熬過去,把他們送走以後,随你怎麽睡。”
梅聽到這話低低笑了起來:“睡着了是我不好,不過才沒人會注意我呢!”
顯然她太自信了。
紳士們全都注意到了另一邊充滿歡悅的動靜,不約而同地看過來,鮑伯更是注意到妹妹的儀容略有不整,臉上一小片幾乎看不出的紅痕該是剛剛枕在椅背上印出來的,他看到因她還無所覺已然滑到裙角的書,笑着吟誦道:“當你睡意昏沉,在爐火旁打盹,請取下這部詩集,回想你青春歡暢的時辰……”
“鮑伯!”梅嬌喝着打斷了他,這個做哥哥的竟然把《當你老了》這首詩弄得七零八落來打趣自己。
桑頓覺得這對兄妹極有趣,讓他想到自己和妹妹範尼,不過範尼是個整天把對鋼琴的熱愛挂在嘴邊卻十指不大靈活的姑娘,至于詩集,則是她最愛的枕邊讀物,因為可以幫助她迅速入眠。
他突然輕松下來開了個玩笑,低低的聲音伴着爐火的噼啪聲,顯得特別低沉而朦胧:“韋蘭小姐可能是覺得我們談論阿克萊特太乏味了!”
梅咬了咬唇,她不想顯得自己是個一無所知的乏味姑娘,于是在席間那不愉快的事情後破例接了話:“我當然知道紡織機是誰發明的,我還知道我哥哥鮑伯在研究吹毛機,不過迄今為止一臺都沒有賣出去。”
鮑伯冷不防引火燒身,被梅擺了一道,不過這次他可是有資本開口的:“梅,你也太瞧不起我了,韋蘭先生出品的吹毛機這次可是找到買家了,不然你以為桑頓和喬尼來美國是做什麽的?!”
梅有點震驚地看着桑頓,她一直覺得吹毛機的作用簡直是異想天開,她也不認為唯利是圖的工廠主會花一大筆錢財弄這麽一套無法創造利潤的東西。
唯一在場不知內情的就是瑪麗,她好奇地問道:“吹毛機是什麽?我看字面的意思,就是把毛吹走。”
鮑伯解釋道:“因為棉紡廠的特性使然,廠房裏會飄揚着很多棉絮,有我們眼睛看得見的那種大塊的,自然也有幾乎難以察覺的小小微塵。這些會被工人吸到肺裏
,他們會開始胸痛咳嗽,但是無法咳出,也沒有有效的治療方法。”他看了一眼桑頓:“而且通常他們的收入也請不起醫生,連吃藥延長壽命都做不到。”
瑪麗驚呼着捂住嘴巴,驚疑不定地看着在場的幾位男士,梅對鮑伯所研究的事務有粗淺的了解,但第一次聽到這樣殘酷的工作環境,還是讓她不自然地別過頭去看燃得正旺的爐火。
“所以……”鮑伯悠然地吸了口雪茄,像是要把胸中的濁氣一起吐出去:“雖然這是我年輕時候不切實際的發明,但是真高興還真的有人認可我的理念,就連哈羅德舅舅也是因為我說不要錢,才勉強同意我把這些機器裝在廠房裏呢,現在竟然有人願意花2400美元(當時彙率相當于600英鎊,以等價黃金來算,相當于現在的40萬美金,不負責作者私人數據……)來買呢!”
梅出門從不需要帶很多錢,所以她也沒有概念,她只清楚這對韋蘭家來說也不是一筆小錢。
想到這裏,她情不自禁地看向桑頓,眼神中有着自己都不知道的軟化,似乎覺得這人和自己印象中眼裏只有錢的商人不一樣。
桑頓并不适應這種略帶些柔軟和自以為是的憐憫的眼光,只有天真不解世事的深閨小姐才會以為工廠主是心血來潮的慈善家,他有必要闡明自己的态度:“鮑伯,你太謙虛了,你的機器能給我帶來巨大的利潤,貶低你的人是因為他們太看重眼前的利益。”
這下所有人都來了興趣,他們實在沒有看出來這個能把廠房裏的絨毛吹走的無趣機器能帶來什麽巨大的利益。
桑頓看着這群出身良好、似是完全不知人間疾苦的人,和喬尼對視一眼,依然用令人震驚的誠實解釋道:“吹毛機能令我的工人更健康,他們能工作得更久,他們的兒女也會跟着他們的父母到我的廠裏工作,我的雇工們會不知疲倦、沒有病痛地為我創造更高的利潤。”
瑪麗抿緊了嘴唇,才蒼白地評述道:“這是基督徒的生産方式,至少成本裏很仁慈的沒有添加人命。”
桑頓懷着一種居高臨下的快感看着所有人把那種膚淺的同情和贊許收起來,尤其是韋蘭小姐那雙烏黑的大眼睛裏看似極為純真的敬佩,他愉快地托起杯子淺啜了一口酒液,那液體溫暖地燃燒着一路暖進他的胃裏,陡然是一種身心快樂的享受。
鮑伯頓時苦笑:“至少桑頓花錢了,我可聽說過很多難聽的話呢。”
旁邊喬尼附和道:“這話不錯,我們出發前還參加過商會的會議,當然我和桑頓來美國的目的人人都知道,幾乎所有人都
在嘲笑我們浪費錢呢。理查德的話說得最難聽,他說要是裝了吹毛機,工人吃不到絨毛,胃裏空空如也,那他們又要組織罷工要求加薪了。”
鮑伯和卡爾尴尬地笑笑,但是這個笑話并不好笑。
于是鮑伯掉轉話題問道:“桑頓,那你怎麽把這部分投入賺回來?有沒有想過從加勒比或者埃及進口棉花,那要便宜得多。”
“我不冒風險,”桑頓撣了撣煙灰:“利物浦的貨源更穩定。”
喬尼插嘴:“你可不能拿馬爾巴勒工廠開玩笑,這可是米爾頓最大最好的廠子,但要是成本降不下來,工人要加薪怎麽辦?罷工一旦超過四周,你的現金流就會被截斷。”
桑頓似乎早有成算:“我的周薪比別的廠子高2先令,還讓他們的肺不被絨毛塞滿,如果這還不滿足,那麽要麽留下,要麽……”他意識到周圍還坐着小姐,硬生生把“滾”字咽了下來:“要麽離開,我可以從愛爾蘭弄來更廉價的勞動力。”
即便卡爾多年來在父親身邊耳濡目染,他也極少在生意場上看到如此強硬的人,罷工的事情屢見不鮮,但是工廠主一般都會采取敷衍、拖延的方式。而他轉念一想,也許正是因為這樣的性格才讓桑頓從一無所有變得家財萬貫,在同行競争激烈的米爾頓掙出一份家業來。
不管這些男人是怎麽想的,梅是沒有興趣聽下去了,她生硬地站起來:“各位,夜深了,恕我先告辭了。卡爾、桑頓先生,喬尼先生,夜黑雪路難走,家裏已經給你們安排了二樓客房,你們可以選擇明天一早回飯店。”
說完,她行了禮就打算離開,但是面上并沒有讓人賓至如歸的表情,但鮑伯叫住了她:“梅,明早紐蘭會來接你嗎?”
梅疑惑地看着他:“是的,明天我們要一起去明戈特外婆家。”
鮑伯出奇不意地表示:“那我和你們一起去。”
“可你沒有寫信說你要去明戈特大宅拜訪!”梅不悅地提醒:“就算你是她的外甥,也不能不請自來……”
鮑伯好像就是要和梅對着幹:“外婆是紐約最随心所欲的人,她會喜歡我給她的驚喜!”
梅看鮑伯堅持,也不打算再理會他,她甚至覺得自己今天和他說的話已經太多了。
“随便你,”梅的臉有些疲倦:“紐蘭明天上午九點會來接我。”
鮑伯還想說什麽,但是看到梅挽着瑪麗匆匆離去的背影,又把到嘴的話咽了下去,只招呼管家将客人帶到客房去好好安頓。
但是卡爾卻故意落在了衆人後面,見人已
走遠,他倚着樓梯扶手轉身問鮑伯:“梅這些年來越來越老成,但是她才22歲,未免太古板了,我看連那些嫁不出去的老小姐也沒她講究。”
鮑伯卻只能苦笑:“這都是我的錯。”
第二天,雪停初霁,天空分外晴朗,客人們用過早飯後準備告辭,而紐蘭來得也非常巧。
梅一身要出門的裝束,裏邊是束帶的緊身長裙,即便是披上了厚實的毛皮鬥篷,也不難看出那一寸若隐若現的纖細腰身。她看到紐蘭十分高興地迎上去,任未婚夫握住自己的手炙熱地親吻了手背,然後紅着臉開始慢慢地扣鹿皮手套。
安妮正在給瑪麗準備外出的鬥篷,因為明戈特老太太希望她能和新近訂婚的有情人兒一起來看看自己,那麽那個孤零零聳立在荒地裏的莊園會熱鬧些。
女士們準備的時間總是很長,紐蘭的注意力就集中到了鮑伯的客人身上。
出于禮節必須得介紹,但由于考慮到日後大家鮮少有碰面的機會,所以鮑伯盡量長話短說。
“這位是紐蘭·阿切爾,紐約的執業律師,他一周前和我的妹妹訂了婚,算是韋蘭家族的一員了,”然後他指向自己身後的人:“紐蘭,卡爾你是認識的,這是我的兩位客人,來自英國的約翰·桑頓和戈德裏克·喬尼先生,他們來美國談生意,哈羅德舅舅讓我在紐約接待他們。”
紐蘭伸出手和他們一個個相握,他是公司法方面的人才,和不少做生意的人打過交道。
卡爾的手寬大、溫暖,皮膚卻平整細膩,是典型的富家公子哥的手。
至于這位桑頓先生,韋蘭短暫地握了握那只粗粝的手,指尖粗糙,掌心帶繭,不過不厚,看來早已擺脫了貧困勞累的生活,白手起家成了雇主了。
他不由地對這樣的人産生了些好感,他依稀想起自己曾想做新世紀的哥倫布,在20世紀伊始的時候踏遍五大洲,可是他家有寡母和妹妹要照顧,最後他不得不選擇了一份穩定有前途的工作——律師。(注:桑頓家也是寡母和妹妹喲~)
桑頓一早就注意到這個陌生的年輕人,聯想到昨晚的對話,一點都不難猜出這就是韋蘭小姐的未婚夫,現在他知道了他叫紐蘭·阿切爾。
和他打招呼,桑頓需要略略垂目,這是個瘦削的年輕人,桑頓這麽想,至少從臉上看是如此。棱角分明的五官加上微微高出的顴骨,顯得臉型十分尖瘦,好在神态溫和,更兼身為貴族子弟衣冠楚楚,五分的英俊硬是打扮出了十分的潇灑,把那略嫌刻薄的臉掩飾得一絲不露。
他早年在社會中打滾,對階級身份極不敏感,他遇到的只是一個又一個形形□的人,醜惡的、貪財的、老實的、愚鈍的,不會因你出身不同品格就會更高尚,桑頓早就習慣于從一個人的外表摸清楚這個人了,不然他就不能在商戰裏成功。
他看着紐蘭,眼裏卻似看着那些在自己廠子裏開着機器的小年輕。工作在馬爾克勒棉紡廠,在米爾頓是一份不錯的職業,衣食不缺又無性命之憂,可他們不滿足,他們貪婪的臉告訴自己他們永不會滿足。他們打着自由和人性的旗號,再來要挾自己在薪水上讓步,得不到滿意的結果就甩手不幹,逃得遠遠的,想靠罷工威脅人就範。
桑頓有些為韋蘭小姐唏噓,因為她的未婚夫顯然是個不安分的人,男人的不安分會使性格純真的婦人在婚姻中受苦,當然如果韋蘭小姐是真的“純真”的話。
作者有話要說:我覺得一周五更周末休息是一種不錯的更法,大家以為呢,周末不論作者讀者都應該積極出門玩啊~
桑頓先生是一個直白的生意人,但是他是個成功又固執的家夥,看這談生意時候自信的小模樣~
第八樁醜聞
從韋蘭家到明戈特大宅,就算是一路順利,馬車也要走上快一小時。
這座宅子在紐約異常有名,越接近你就越能明白它出名的理由。論富有,明戈特老夫人可以毫無意外地擠入紐約富豪榜前三甲。可她偏偏摒棄了備受吹捧且她絕對消費得起的第五大道的地皮,卻将宅子選址在中央公園郊外的荒地。
馬車出了鬧市區後,遍野荒蕪,來來往往的都是行色匆匆、衣物也不甚整潔的勞動者,天空也似乎和土地一樣陰霾。雖說離中央公園不算太遠,卻連一點點綠色都看不見。
所以梅并不是非常喜歡來這邊,但是寬敞的馬車裏因為對面坐着的鮑伯和瑪麗正饒有興致地攀談,也不顯得冷清。
紐蘭雖然沒有和梅交談,卻偶爾将梅的手抓在手中,摩挲着皮手套下手指上的凸起,那是訂婚用的碩大的藍寶石戒指,兩人相視着笑起來。
瑪麗是第一次來明戈特家拜訪,所以她站在前廳發現自己可以從門口一路望進卧室非常驚奇,梅看着她非常有特色的眉毛高高挑起的樣子解釋道:“因為外婆行動不方便,這樣她就能躺在床上一眼看到房子裏的所有動靜。”
這可真是前所未聞,但瑪麗深感“行動不便”的苦楚,她上次在韋蘭家見到明戈特太太,是這位老夫人今年唯一一次出門,而她除了坐在馬車和房子裏,一路上行動都靠四個人高馬大的男仆将她置于軟椅中擡來擡去。聽說她是專程出于禮節去看望自己的時候,瑪麗還為自己受到的重視暗暗竊喜了一下。
如今看來,這位老夫人不愧是紐約社會的風雲人物,這樣不顧隐私一露到底的宅子也只有她敢住。
一行人正各自打量周圍的布置,老太太照例隆重登場,被男仆們擡進了會客室。
她一看到鮑伯臉色就紅潤起來:“快看看誰來了!我的好外甥鮑伯,快坐過來讓外婆看看,你這個孩子,怎麽就忍心扔下家人一去不回呢?”
鮑伯從善如流地坐到老夫人身邊,握住了她那雙和白棉花球一樣的胖手:“我這不是想給您制造個驚喜嘛,雖然事先沒打招呼,不過我想您肯定不會怪罪我的。”
“真是個壞小子,”明戈特夫人大笑,整個身子都顫抖起來,卻不令人厭惡,反而那種至真的喜悅感染了每一個人,差點讓人沒有注意到屋子裏還有一個代表着悲傷的黑衣女人:“來見見你的表姐艾倫,你也看到了這是個不幸的人兒,但是不幸中的大幸是她總算能名正言順地回到自己的家鄉了。”
鮑伯對她并沒有很深的印象,但這一襲黑衣喚起了他對艾倫僅有的回憶,因為艾倫18歲初入社交界的時候就離經叛道地穿了一身黑緞子衣裙,令當時參加舞會的人們一片嘩然。這位
艾倫表姐的豐功偉績還有很多,但恕鮑伯沒有放在心上,因為他并不是那群跟在她屁股後面獻殷勤的傻小子之一,何況他那時不過才13歲。
但記憶回籠之後,他很不巧地發現追在艾倫屁股後面的男孩其實另有其人,這會兒正親昵地坐在自己妹妹身邊,他不由對曾經年少而情感朦胧的兩人留了個心眼。
于是鮑伯只是朝艾倫點點頭,屁股根本沒有離開椅墊。
艾倫對他的冷對也不以為然,她最近已經受過了很多冷待,她內心裏給紐約起了一個新名字——像極寒之地一樣的家鄉。
于是她仍然一臉放松與坦然,褐色的眼珠悠然地滑過鮑伯、瑪麗、梅的臉上,唯獨對紐蘭停留的時間長一些,不過紐蘭并沒有注意到她。
因為此時明戈特老太太正拉着梅的手,端詳着這個幸福姑娘的訂婚信物:“我可很多年沒有見過成色這樣好、個頭這麽大的藍寶石了,不過式樣實在有些老氣。要知道30年前,明戈特先生就曾送給我一枚差不多大小的藍寶石戒指,足足抛了108個切面,戒托雖然是銀制的,卻整整镂空了12朵小雛菊,這可是我年輕時候收藏的最得意的珠寶。”
梅只笑着讓外婆把珍藏的戒指拿出來給自己開開眼界,至于之前的挑剔她似乎一笑置之沒有聽到的樣子。
紐蘭對此不由得有些失望,他倒是樂意梅能夠更有見地地表達自己的想法,比如她就喜歡這樣簡潔大方的設計,戒指式樣不用過于累贅雲雲。
艾倫也狀似很感興趣地湊過頭端詳那枚石頭:“有年頭的首飾都是這樣的,我曾經見到紐蘭的母親阿切爾夫人戴過它,雖然也有不乏傳家寶重新拿去加工的例子,但是古董本就是越老越有價值不是嗎?”
這種論調倒是很切合紐蘭的心意,他向艾倫投去一道感激的眼神,艾倫卻施施然把眼神移開,優雅地拿起鷹毛扇子,微微的涼風随着扇子的擺動吹拂到瑪麗的臉上,讓原本剛進門還沒有暖和起來的瑪麗打了個寒顫,不着痕跡地把身體側開了。
鮑伯把這一切看在眼底,笑道:“艾倫表姐,事情倒也不絕對。就拿霍克利家拍到的海洋之心來說,當年卡珊亞珠寶行僅花了6萬美元就從商人手上購得了這顆鑽石,不過是将它精心打磨成了心形,配了一條長鏈,轉眼可就翻了6倍的價錢。”
明戈特老太太呵呵笑起來:“那是欺負霍克利家有錢,當然他們也樂意花錢。真得慶幸他們家的先見之明,不愧是生意人,不然要是沒給那顆鑽石保險的話,我真懷疑霍克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