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19)
個在海上相逢的年輕人又見面,而且看情形他也是合夥人之一。這倒讓他大感新奇,要知道出身高貴的人來做實業可是掉檔次的事情,一般都會被冠以“暴發戶”的頭銜,別說白手起家的會被人看不起,就是鮑伯這等出身的也會被視作極其丢臉的事情。
斯維爾先生這樣一想,當時對鮑伯那些纨绔子弟的偏見并且拉着女兒速速離開的舉動顯得很失禮,律師對鮑伯的印象好了起來。
“我和貝爾先生也是老朋友呢,因為要來接手霍克利先生的業務,所以暫時會落腳在他的宅邸,”斯維爾先生笑呵呵地說道:“他和我提起過米爾頓最近出了幾個勇氣非凡的年輕人,我可是想見你們很久了。願意賞光的話,我會和貝爾先生一起安排一頓晚餐。”
卡爾聽鮑伯說他和斯維爾先生是在旅途中遇到的,當時也沒想很太多。
只是三天後到了貝爾家,卡爾發現斯維爾先生有個金發柔柔、溫婉可愛的女兒後,看鮑伯的眼神就陡然不一樣了。
尤其是拉維尼娅一看見鮑伯就認出來了:“啊,是韋蘭先生,真是太巧了,我還記得您的舞跳得很好呢!”
原來已經跳過舞了,卡爾心想,看着鮑伯那張雖然一本正經但難掩尴尬的臉,只能臉微微側到一邊偷笑,然後迅速咳嗽一聲當做什麽都不知道。桑頓也注意到了這一幕,正在想着要不要告訴梅這麽一個好消息。
多年的朋友,鮑伯怎麽會不知道卡爾背地裏在笑話他。不過卡爾倒真是為他好,他難得站在和韋蘭夫人一樣的立場上去操心鮑伯的終身大事。
紐約知根知底的人家不願意和鮑伯結親,而這小子本人則只對冷冰冰的機器情有獨
鐘,還不明白女人的好處。
不過如今,最大的優勢就是斯維爾先生對鮑伯充滿了興趣,要是老人家有主動送做堆的意願,就看鮑伯并沒有反對的樣子,好事促成也并不是十分難。
貝爾先生則一如既往地對自己一手培養的桑頓和藹可親,畢竟他和另兩人沒什麽深交,尤其那個他惹不起而又總是敵視他的卡爾·霍克利先生,至于個中原因老人精心知肚明。
既然桑頓和這兩人要一起合作,他也不擔心馬爾巴勒的未來了,他只要坐着數自己的股東紅利就好,當然廢話還是要多說句的:“黑爾家你們都是認識的,不過我那老朋友似乎最近把授課都停止了?”
桑頓不明所以點頭回答道:“黑爾先生說會通知我們複課時間,至于原因他倒是沒說。”
這也是卡爾的一樁小煩惱,他原本就只有這麽一周兩次的機會見到瑪格麗特,而自從大火後那場不愉快的對話發生,就連在黑爾家自己也碰不見她,好像被她存心躲開了。
現在可好,幹脆連課都停了,當然瑪格麗特不會因為這種小原因就任性斷了自己父親養家的生計,也許其中有內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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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頓卻接着說道:“我只聽家母說過黑爾太太生病了,她還幫忙介紹了唐納森醫生。”
貝爾瞟了一眼卡爾,才慢悠悠地說道:“病情似乎不太樂觀,瑪格麗特日夜守在她母親窗前,但看來也就是最近的事情了。”
這下卡爾的心情沉重了起來,注意力從鮑伯身上轉開了。少了這份壓力,鮑伯反而和拉維尼娅相談甚歡。
斯維爾先生倒是極為開明:“我們初來乍到,事情也很有些繁瑣,拉維尼娅一個姑娘家成天悶着我也很擔心。聽說韋蘭先生您的妹妹也在此地,到時還要麻煩您多多關照小女,女孩子待在一塊,也不會那麽無聊。”
“梅一定是很樂意的。”對鮑伯來說這事不過是舉手之勞。
拉維尼娅也想起船上兩位風姿動人的小姐,瑪麗的性格略嫌冷淡,而梅就讓人覺得如沐春風了,她聽了開心不已,便私下裏多問了兩句什麽時候能去拜訪,這麽積極倒讓鮑伯臉熱起來。
不過鮑伯臉熱是一回事情,待到拉維尼娅上門那天還是出了點小狀況。
桑頓出了貝爾家後便找了個機會把事情告訴了,梅對斯維爾小姐還有些印象,當時就覺得她和鮑伯之間氣氛十分融洽。只是當時斯維爾先生刻意擺出謙虛的低階級的姿态,表面了不願牽扯的意願,她也就把事情忘在了腦後,只不過覺得老人家有些固執和不通
人情。
現如今兜兜轉轉又在一塊兒,可不讓梅心生歡喜。
這麽一想,難免思路又轉到自己和桑頓跨越了一個大洋的緣分,不禁又面紅心跳起來,要不是安妮看得緊,桑頓看着這樣嬌俏可人的未婚妻,可不是又要親熱一番。
結果待到約好的那天,梅已經極不好意思地給拉維尼娅添了一次又一次茶,桑頓也難得熱情地介紹着米爾頓的狀況幾乎口幹,因為這可能就是梅的嫂子,結果鮑伯卻很不給面子的沒有準時出現。
就連打電話給卡爾,卡爾也不在家。
一直到日頭偏西,鮑伯才疲憊地拎着帽子、西服挽在胳膊上,滿頭大汗地回家,一直到梅滿含怨怪地開了門,用眼神示意已經等了整整一個下午的拉維尼娅的時候,鮑伯才懊悔地幾乎要去撞牆,他竟然把這事情完全忘了。
現在他滿身臭汗,看着面前笑意盈盈的拉維尼娅,只好盡量隔着距離和她握握手,但他忘了自己剛才匆匆忙忙間,根本沒把手洗幹淨。
直到梅驚呼一聲,叫着安妮趕快帶拉維尼娅去盥洗室,因為鮑伯手上黑黑的機油都染到了拉維尼娅手上啦。
鮑伯不停地說着“抱歉”一直到拉維尼娅的身影看不見,梅才嘆了口氣讓這個傻哥哥去樓上沐浴換衣服,然後又吩咐安妮如果拉維尼娅衣服髒了的話,就拿自己的也給她換上。
忙完這一切,她才無奈地看着桑頓:“約翰,有時候我覺得你對人對事太嚴厲,過于穩重,現在看來我也寧可鮑伯和你一樣穩重,這樣至少不會鬧笑話。”
桑頓坐在椅子上拉過梅,一手圈在她腰上:“你覺得我嚴厲?”
梅紅了臉:“你在美國的時候可沒有給過我好臉色,誰會知道你……啊呀,不說這些,你說鮑伯能不能成呢?約翰,你今晚可得提醒一下他,再鬧笑話可就沒希望了。”
鮑伯雖然表現差強人意,好在拉維尼娅是個好姑娘。
一番沐浴洗漱後,鮑伯是直接出現在了餐桌上。拉維尼娅穿了梅的衣服,兩人身形差不多,上身的衣服是梅在巴黎RuedelaPaix七號的最富盛名的沃斯定制屋所量身定做的黑色晚裝,兩天細細的肩帶托着整天柔滑垂順的絲質裙子,上身用精美的刺繡針法勾勒出來沿着身體伸展開來的仿佛翅膀一般的花紋,襯得胸前豐盈、腰肢細軟,再加上那頭金發,顯得拉維尼娅整個人越發明眸皓齒,且有別于平日溫婉的氣質,仿佛整個人舒展了開來,別有意趣。
拉維尼娅似乎也很高興,雖然家境富有,爸爸也很寵愛
她,但是這樣的一條裙子對她來說也像夢一場一樣,因為一個富裕的中産階級是叩不開巴黎最高定制屋的大門的。
而且她生性溫柔、寬和大方,似是對之前發生的事情不以為忤,對着一言不發好像很拘泥的鮑伯主動問候:“韋蘭先生,您是不是很喜愛擺弄機器。我記得第一次見面的時候,您就對我身上的衣服充滿興趣,難怪會來此地開辦紡織廠。”
那事兒梅也記得,只不過現在看來鮑伯當時是看人還是看衣已經沒什麽懸念了,至少初見的那面,這名女子給當時的三人都留下了不錯的印象。
鮑伯倒是真的被問到心坎上了,而且看着這樣的拉維尼娅着實有些癡楞:“我只是想讓你這樣的漂亮的姑娘都能穿上自己喜愛的漂亮衣服。”
梅實在無言以對,看來桑頓對鮑伯的提醒沒起到效果,但看到拉維尼娅臉上飄起的紅暈。她又不由地感嘆,不論嚴厲如桑頓還是呆子如鮑伯,至少說出來的話都很能打動人心,因為這樣的個性說出這樣殷勤的話,真是太不容易了。
飯後,梅看着站在露臺上的兩人很感欣慰,拉維尼娅有個律師爸爸,也注定了她是位眼界寬闊的小姐,鮑伯說起的很多東西哪怕是經驗理念或者是機械原理,她都能附和兩句,至少也有充分的好奇心去求教。
這兩人待在一起,頗能互相應和,也能保證鮑伯把自己的興趣和事業一直做下去。
于是梅問桑頓:“你們究竟打算辦什麽?”
桑頓遞了杯潘趣酒給梅,又撫了撫她的背示意她慢慢喝,只是那掌心的暖意摩挲在梅無遮掩的後頸背上,激起了一陣酥麻的顫意,桑頓見狀,湊到梅的耳邊說道:“鮑伯不是說了嗎?我們是為了讓所有姑娘都穿上漂亮衣服。”
梅暗暗錘了他一下:“到底有多少漂亮姑娘?”
桑頓卻馬上正色道:“我心裏只有面前的唯一一個漂亮姑娘,至于其他的都是恭維話,不妨礙我賺錢就行。”
梅想着大概桑頓的事業會很有一番起色,不由大感好奇:“約翰,你快點告訴我吧。”
“梅,你看看自己身上穿的衣服,還有拉維尼娅穿上那件禮服的時候高興的樣子,”桑頓給梅解釋道:“更不要說那些家庭條件普通的姑娘了,她們最多也就一年兩次去找裁縫做衣服,有些貧寒的還得買了布料回家自己縫。”
梅懵懂地點點頭,桑頓心裏暗嘆一聲:“梅,這麽說吧,我們找裁縫設計一件漂亮裙子,然後按照你的尺寸做一百件出來賣出去,是不是所有和你個頭一樣的姑娘都能
穿上漂亮衣服了?”
“而且價格還便宜,因為不用量身裁剪!”梅的眼睛亮起來:“你們可真聰明,這樣可比原來生産布料有意思多了。”
其實桑頓很想補充一句賺得也多,但他并不總是願意在梅面前談錢的事情:“這主意是鮑伯想的,如今我們只能找女工踩着縫紉機按照圖樣來做,但是如果能夠有批量生産成衣的機器,我們可就是英國做這種生意的第一人啦。卡爾負責投資,我負責原料和渠道,鮑伯能把機器設計出來,馬爾巴勒總有一天會成為英國最知名的産業。”
梅卻突然板起臉問他:“所以鮑伯今天才會弄得髒兮兮回家,連拉維尼娅要來都忘記了?”
桑頓連忙放下酒杯,柔下了聲音道:“拉維尼娅要是喜歡鮑伯,總要習慣的,這就是真正的鮑伯,就像你了解的真實的我那樣。幸虧拉維尼娅是這麽個好姑娘,我覺得你不用擔心鮑伯的未來了。”
作者有話要說:下章就回唐頓了
福利是大表哥先拿,不過胖胖的表哥一定有個小肚子,我們還是等頓叔亮腹肌吧
第四十八樁醜聞
沒多久,天氣便漸漸熱了起來,時序進入了初夏,梅這時候便不太出門,鮑伯覺得米爾頓的空氣不好,到了夏天更是壓抑得悶熱難散,便打起了啓程回唐頓的主意。
只是他也習慣了每隔兩日由拉維尼娅挽着手一起漫步在米爾頓的日子,而當他挽着袖管在車間裏揮汗如雨的時候,拉維尼娅偶爾也會拿着本書坐在工廠窗邊看着他笑,但是鮑伯要是想牽牽她的手,那也要等回到家梳洗一番才行。
因此,這位握有去留決定權的人對于離去也不大焦急。
然後在六月初的時候,桑頓的妹妹範尼出嫁了,做了幸福的六月新娘。
梅對範尼在結婚前的興奮激動有所耳聞,因為她和她的未婚夫幾乎把米爾頓的所有商店買了個底朝天。
按照之前對範尼的承諾,梅甚至對她還額外做了關心,這次的新娘禮服就是根據巴黎最新時裝畫冊上的昂貴式樣臨時改了尺寸,由專人從沃斯家的定制屋送來的。
沒有一絲多餘的花邊,通身純白輕柔而又端莊沉靜,把範尼平日的浮躁樣掩蓋得一絲不剩,引得周圍的女眷全都豔羨不已。
而範尼此時頭披的一條垂到腳踝的新娘頭紗,則是她的母親桑頓夫人早些年特意為她制作珍藏的,輕薄柔美得仿佛籠罩在周身的雲霧。
作為哥哥的桑頓則給了範尼一個巨大的驚喜,範尼不知道這一粒粒不算很大的鑽石做哥哥的攢了多久,但是拼嵌出這樣一頂璀璨的鑽石月桂頭冠肯定需要花上數年的歲月。
範尼這回是真感動了,她總覺得自己以後要出嫁,母親偏心哥哥,而哥哥以後則會心向着自己的小家,所以她才不斷地要這要那,不想吃虧,也是為了給自己唯二的兩名親人留下自己做姑娘時的印象。
看,媽媽會為她頭疼,而哥哥只要簽支票的時候就會想起自己這個妹妹。
範尼覺得自己的一生還是挺成功的。
但梅在教堂看見未來的妹夫的時候仍然吃了一驚,華生先生也算五官端正、儀表堂堂,只是和範尼的年紀相差太大了。在梅所認識的人裏邊,只有羅伯特姨父和紐約的那幾位老先生的年紀能與面前的人匹敵。
桑頓也擔心梅有什麽想法,不過梅在這種場合一向是儀态萬方,就算範尼在休息間賊笑着問她華生看起來怎麽樣時,她也能平靜地回答:“華生看上去很穩重可靠。”
範尼笑起來:“可不是,就是年紀實在大了些,不過他有錢。”
梅近期是對這位妹妹有了越來越多的了解,但如果華生能夠滿足範尼對
于物質的畢生所求,那這的确是段好姻緣。
桑頓夫人卻是不耐煩地給她理頭紗:“你讓我說你什麽好?米爾頓那麽多大好青年,以後能賺大錢的人也多得是,你就不能耐心地看看、挑了挑,就那麽急切地……”
範尼撅着嘴轉身道:“媽媽,你可不該在我結婚這天說這樣的話。”
梅拍拍她的肩膀,示意她坐正,別把衣服弄皺了:“你以後就是華生家的太太了,桑頓夫人往後難有機會再和你推心置腹了,範尼,反正你不會做逃跑新娘的不是嗎?那就聽一聽。”
于是範尼開始聽桑頓夫人唠叨了幾句做別人家太太的經驗以及怎麽把握男人的心,範尼滿臉不耐煩,梅則有些羞答答。
末了,桑頓夫人還不忘來一句:“梅,你也聽進去了吧,約翰是我兒子,我最了解他了,聽我的準沒錯。”
範尼翻了老大一個白眼,然後反駁道:“媽媽,衡量男人的真心你得看得遠些。華生是有錢,但也不算是首屈一指的富翁。可他身家若是有10萬鎊,卻願意都花在我身上。那些青年才俊又有什麽用?即便他們未來身家百萬,願意給我花用的也不過10萬而已,那我為什麽不嫁給華生?”
梅倒是沒想到範尼是個這麽透徹的人,雖然光以金錢衡量婚姻實在過于偏頗了,但是範尼這個歪理讓桑頓夫人也一時無話。
臨到婚禮進行曲開始,做母親的還是牢牢抱住了女兒給她婚姻的祝福。
範尼則終于應景地擠出兩滴眼淚,然後揚着大大的笑容準備入場,那笑容燦爛得連頭紗都遮不住。
梅此時已經光明正大地坐在了桑頓的身邊,出現在米爾頓衆人的眼前證明了自己和桑頓的關系,多數人在猜測着她的來歷,少數人羨慕嫉妒恨地叨叨桑頓先生癞蛤蟆吃上了天鵝肉。
只這暗地裏的主角二人不為所動,氣定神閑地接受了所有目光。
倒是桑頓看着站在聖壇前的妹夫妹妹,感嘆了一句:“範尼會幸福的吧。”
看來華生的年齡也是桑頓心中的一根刺,梅便寬慰道:“約翰,婚姻有許多種形式,适合自己的才是最好的。”
桑頓手裏拿着禮帽,另一只手卻從禮帽下穿過去悄悄握住了梅的手:“所以你的意思是他們很合适,華生給得了範尼想要的,金錢、奢侈、享受還有寵愛。”
“我們也是合适的,”梅不着痕跡地側了側臉,說了很符合氣氛的話,因為神父正在宣讀婚姻祝福:“你也給得了我想要的東西,比如愛。”
桑頓低頭
湊到她耳邊感嘆了句:“梅,我可真有點等不及了。”
新婚夫婦出了教堂回家,便登上了馬車蜜月。
範尼從馬車裏伸出頭來,一個勁兒地和桑頓大宅門口的一衆人猛揮手,一直到大路上剩下一陣煙塵,什麽都看不見為止。
桑頓家的晚宴結束後,梅和鮑伯到家,看見安妮已經聽到了馬車的動靜,在大門處等着他們了。
“小姐,夫人來信了。”安妮擡擡下巴示意裏邊的客廳茶幾。
梅深吸一口氣,和鮑伯對望一眼,鮑伯倒也沒有愁眉苦臉,反而自嘲地笑道:“梅,現在可不是你一個人的問題,拉維尼娅是律師家的姑娘。不過呢,對媽媽來說,事情得一個一個解決。”
“那我就得首先面對媽媽的怒氣了?”梅拿來拆信刀,然後發現除了韋蘭夫人的來信還有伯爵夫人的:“鮑伯,媽媽會很高興你找到了身家清白願意和你結婚的姑娘,不過我有十萬分的信心她不滿意桑頓。”
梅到底還是先拆了來自格蘭瑟姆伯爵夫人的信,柯拉在心裏告訴了侄女一個好消息,瑪麗和馬修打算結婚了,婚禮就訂在半個月以後,來信不過是禮貌地問問他們要不要早日從米爾頓出發,回唐頓參加婚禮。
梅和鮑伯肯定是要回去的。
所以不出所料,當梅拆開媽媽的來信時,韋蘭夫人對之前梅的殷切去信只字未提,也沒有對約翰·桑頓這個人發表任何意見,讓梅不由地懷疑媽媽是不是根本不記得曾與她在紐約有過數面之緣的年輕人了。
鮑伯瞄了瞄信,什麽都沒看到,只覺得信很短,他看着表情有些茫然的妹妹問道:“媽媽怎麽說?”
“她說會來參加瑪麗的婚禮,”梅沉吟了一下把話說全:“順便看看我們在英國過得怎麽樣。”
鮑伯摸摸下巴:“你在信裏提過你和桑頓的事了吧?媽媽什麽都沒說?”
梅搖頭,就是因為這樣完全的不在意不在乎不提及的表态,卻讓梅更加沒了底氣。
鮑伯看着她心中直嘆氣,不過哪怕是為了自己,他也得幫着妹妹打贏這一仗。
桑頓覺得梅近日頗有些神思不屬,他心裏清楚韋蘭兄妹可能近期就要離開米爾頓,但對他和梅的關系來說,卻不吝于更進一步,因為在米爾頓都知道了桑頓先生的未婚妻梅以後,梅也得把桑頓帶給自己的親人認識了。
令他驚訝的是,這天他從卡爾的在建工廠工地回家,卻發現梅就在他家門外徘徊。仿佛有什麽難言之隐,不敢去敲那扇門。
“梅,你怎麽了?”桑頓迎上去。
梅被吓了一跳:“你今天不在家?”
“我不在,不過你要是通知我今天你要來,我就不出門了,”桑頓示意梅站開些,拍拍衣服上的灰塵,然後叩響了門:“工廠的梁架已經搭起來了,大概還有一個月就能造好。”
梅跟着桑頓進了門,傭人被遣了出去,桑頓夫人也不在,即使是客廳,眼下也是一個極私密的場所。想說的話在梅的舌尖上打滾了幾圈,到底還是沒能說出口,她只好羞澀地去牽站在身前的桑頓的衣角。
桑頓原本還想上樓換件衣服,見梅這麽一副可人的模樣,便改了主意将她抱個滿懷:“怎麽了?梅,我們昨天才見過。”
“我才不是想你呢。”梅有心事,只是桑頓抱得她緊緊的,連才梳好的頭發都要弄亂了,只是她現在也無暇在意。
桑頓聽她這話卻覺得可愛,拿鼻尖頂了頂她的:“那你說說為什麽會來找我。”
梅想告訴桑頓自己有話對他說,卻轉眼就被面前的男人吞沒了呼吸,她被壓在身後的牆上,那些在舌尖上不停轉悠的話語不用再考慮去處了,因為都被桑頓強硬的唇舌吞掉了。
但這樣的親密令梅多了些面對的勇氣,等到桑頓戀戀不舍地放開她,她終于找回來自己在腦海裏演練再三的情節。
“約翰,”梅擡起手摸了摸他的臉:“我和鮑伯要離開米爾頓,瑪麗馬上就要結婚了。”
桑頓擡擡梅:“那可要恭喜她,我也知道你們不可能永遠留在這兒不走。”
梅覺得桑頓沒有了解到事情的嚴重性:“媽媽也會從美國來參加瑪麗的婚禮。”
這話果然令桑頓皺起了眉頭:“所以你要回去獨自面對韋蘭夫人?”
梅默默不語,手上卻捏着桑頓的外套,用力得指節泛白。
桑頓嘆了口氣,讓梅靠在自己身上:“梅,你想要再一次離開我嗎?”
作者有話要說:其實我不會讓他們分開的啦,下一章争取讓大表哥被翻紅浪,噗……
據說頓叔的矮人王不輸當年的精靈王子,被迷得睡不着的人/妻獻圖
截圖截得巧,the key to my room,ahahaha
第四十九樁醜聞
于此同時,鮑伯卻在貝爾先生家與斯維爾先生會面。
“斯維爾先生,我們開門見山吧。”鮑伯極力擺出一副老成的樣子,可他臉上微微憋出的紅色出賣了他:“我媽媽半個月之內就要到英國來了,我想……我想帶着拉維尼娅和她見見面。”
斯維爾先生倒沒想過鮑伯這麽直白,他嘬了兩下煙鬥,眼神卻從眼鏡後把鮑伯掃視了幾個來回,掃得鮑伯整個兒背脊僵硬坐得筆直,才慢悠悠地回答道:“鮑伯,我問你,你知道拉維尼娅需要什麽?而你又能給她什麽嗎?”
鮑伯一怔,卻聽斯維爾先生接着道:“我曉得你一位與衆不同的年輕人,這麽特立獨行必然會招來非議。只是若是你的母親滿意拉維尼娅,我也不會感到特別高興,我并不希望拉維尼娅是一位貴族子弟在找不到一位門當戶對、謹言慎行的未婚妻後無可奈何的選擇。”
鮑伯的臉騰地一下漲紅了:“斯維爾先生,我明白你的意思,可我若是不想結婚,誰都沒法逼我,我也不用特地坐上幾天幾夜的輪船跑到英國來找一個不嫌棄我的新娘。”
他深吸一口氣,鼓足勇氣表白心跡:“斯維爾先生,拉維尼娅是個能夠包容我、理解我的好姑娘,她天性中的寬厚是我最愛的特質。我能為她做的就是盡我所能讓她能夠快活地繼續無憂無慮地生活下去,不用改變一絲一毫,可以繼續用她溫柔善良的藍眼睛看待生活、看待這個世界。”
斯維爾先生餘光掃到虛掩的門後一雙閨中小姐所穿的軟緞鞋子,呵呵笑了一聲:“鮑伯,說得很不錯。不過老實說,你們在一起,倒是拉維尼娅要為你操心更多。”
鮑伯緊張地看着斯維爾先生,怕他還是認為自己不成熟,不足以負擔拉維尼娅的下半生幸福。
沒想到斯維爾先生只是微微談口氣,把煙鬥反過來擱在煙灰缸邊上敲了敲,才道:“拉維尼娅的母親去得早,我一直心懷愧疚,想給她最好的,彌補同齡人有的而她沒有的。不過,令我欣慰的是,拉維尼娅到底長成了一個善解人意、寬厚體貼的姑娘,我這個做父親的反而還要靠女兒來排解生活中的煩惱。她要出嫁,我是非常不舍的。”
他盯着鮑伯,看着面前這個心地還純真,對所愛的事業毫無顧慮全力以赴的大男孩,還是笑着說:“不過我同意了,因為我猜拉維尼娅是很願意為你操心的。”
鮑伯意外收獲了皆大歡喜,晚上回了桑德遜花園就和梅說起了要帶拉維尼娅一起回唐頓莊園的事情。
無獨有偶,梅今天原本是想和
桑頓做個暫別,卻未想到計劃趕不上變化,桑頓一向是個極有準備的人,他知曉梅于情于理都應該回到長輩身邊,于是他一早就拿定了主意,絕不再和梅分離,所以在前往唐頓這個計劃裏,他也把自己當了旅客。
鮑伯聽到這個消息,不由愕然,要說他有什麽佩服桑頓的,便是他從來就是對人嚴厲,對自己更嚴厲,想做的事情從不見他有什麽猶豫。
于是鮑伯只能問:“那我們到底什麽時候出發?”
“我跟你和拉維尼娅一起走。”梅如實轉告了桑頓的計劃:“約翰要先去一次倫敦,而後在唐頓和我們見面。說是他之前拜托喬尼為自己去倫敦辦件事,現在他要去了結一下。”
鮑伯想了想:“這樣吧,我還是發個電報讓瑪麗給他們正式的邀請,畢竟她在美國的時候也是認識桑頓和喬尼的。也免得桑頓身份尴尬,畢竟媽媽這裏還沒有認可你們,你也不能貿貿然真把他作為未婚夫介紹給伯爵夫婦。”
這樣一來,鮑伯現在是梅的羨慕對象了,梅一邊忐忑不安一邊卻又希望和自己的母親早日見面。
在瑪麗和馬修兜兜轉轉了幾年後,兩人最終将結為連理。瑪麗較之從前,更多了一份喜悅之情,讓她整個白皙動人的形象似乎更加閃亮發光。
對于梅和桑頓的事情,她是心裏有底,但不反對也不贊同。桑頓和馬修一樣,都是受過高等教育的中産階級青年,是一般清白人家少女的理想對象,但并不包括梅和自己這樣的貴族少女。
要不是馬修意外成為了伯爵的繼承人,就憑他這樣一個鄉村律師和已經疏遠的血緣關系,瑪麗恐怕一輩子都不會認識這樣的人。
但桑頓,他可能以後會成為非常成功的商人,但到底沒有馬修這樣的際遇。
然而,瑪麗轉念一想,實在是世事無絕對。
此刻,梅正坐在她的身邊,還有鮑伯和他的未婚妻拉維尼娅·斯維爾小姐,斯維爾小姐也是中産階級,但擋不住她叔叔是內閣成員,就連伯爵夫婦對她也是十分客氣的。
只是瑪麗望到另外一頭,茜珀正在安靜地用餐,湯姆則別扭地用着刀叉,卡森管家立在一邊和正為曾經的小司機暗暗較着勁,不時為難一下。
瑪麗嘆了口氣,馬修看在眼裏,示意她別想太多。
梅對三小姐茜珀的事情好奇得要命,只是她私下問瑪麗的時候,瑪麗無奈地說要是家裏不同意,茜珀不但做的出私奔這樣的事情,還會從唐頓搬出去撇清關系,她覺得簡直不敢相信。
按梅的
性格來說,她是沒法狠心與自己的親人就這麽永不見面,她只會不斷不斷努力,讓他們接受這份感情。
桑頓在婚禮舉行的三天前到了唐頓,他帶着喬尼被卡森管家嚴厲地上下打量,直到瑪麗和梅出面把他們保進去,這兩人才第一次走進了唐頓這座大宅。
桑頓迫不及待地想和梅說說話,眼神幾乎黏在了梅的身上,瑪麗啼笑皆非,于是很好心地建議他們可以到外邊散散步去。
唐頓有一片占地将近百英畝的大草坪,兩人坐在樹下的長椅下,考慮這不是在自己家中,桑頓按捺住激動的情緒問梅:“韋蘭夫人到了嗎?”
“就在這兩天,媽媽肯定會趕在婚禮之前。”梅問桑頓:“你在倫敦的事情辦妥了嗎?”
桑頓仔仔細細地把梅端詳了一遍,從烏黑柔軟的發絲慢慢看到她正襟危坐的姿态,不由輕笑出聲:“辦好了,與我預期的效果一模一樣。”
梅看向他手裏拿着的那個盒子,猜想可能是與裏邊的東西有關系,梅看着桑頓拉開綢帶,掀開紙盒的包裝,拿出一頂小巧的做成頭冠樣子的純金小發梳,可以用在已婚婦女在晚餐時刻的正裝首飾使用。發梳的樣子方便插戴,雖然鑲嵌在中間的那顆祖母綠不很大,周邊裝飾的也多是小鑽石、貓眼石和珍珠,但是小巧精致,梅第一眼就愛上了。
桑頓把東西拿在手中,給梅解釋道:“這是媽媽的首飾,她要我改成結婚禮物送給你。”
梅心裏明白以桑頓目前的實力來說,這可能桑頓家拿得出的最好的珠寶,心下感動萬分,從桑頓手裏接過細細撫摸了兩下才道:“很漂亮,我很喜歡,但是桑頓夫人該給自己留幾樣好東西,這種尺寸的祖母綠,市面上要價也不低。”
梅從小在韋蘭夫人身邊長大,美國人也不興英國人這套限制繼承,女繼承人比比皆是,梅對媽媽的珠寶如數家珍,其中有一大部分以後會屬于她。
這樣一顆拇指寬的祖母綠寶石,雖然比不上韋蘭夫人最精美的珍藏,但也算得了上品了。
桑頓從梅的接過小梳子,拿在手裏舉起來對着梅的頭發比了比,一邊說道:“梅,你知道我的事業正在轉折期,現在也給不了你更好的,媽媽這是體諒我。我保證今後給她買更好的,也給你買更好的。”
他拿着梳子順了順梅的鬓角,然後又松松地把梳子斜插在梅腦後的發髻上,然後拿着她的手吻了下:“真漂亮。”
梅擡手去摸桑頓随意插的梳子,另一手掙脫開來捶了他一把,結果一個聲音從身後猛然響
起,聽在梅耳裏無益于雷鳴一般:“你們在做什麽?!”
韋蘭夫人就站在他們身後,一副風塵仆仆的模樣。她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