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年輕人,還是得注意節制
他扶着額頭,大腦和喝斷片一樣,有點接不上目前的情況。
仔細回憶一下昨天的情節,在那一陣頗有節奏感的催命符般的“太太”聲音中,時景蘇終于想起目前他的境況。
是了,他穿書了,穿成男頻爽文裏男豬腳的老婆。
呵呵,男扮女裝的僞娘老婆。
怎麽不幹脆點,讓他穿成真正的女人,把小時弟弟給收走呢?
時景蘇無比惆悵地從床上爬起,不禁慶幸還好他沒有睡得昏頭昏腦,萬一剛剛在管家叫他的時候,他一不小心表演一個真男聲回應,接下來的十分鐘以內,楚硯冬肯定直播一個把他原地送出地球的劇情。
“我、我剛剛醒,有什麽事嗎?”
改變嗓音的情況以後,甜而不膩,軟而嬌柔的語調從他口中很自然流暢的說出。
悲了個大催的。
時景蘇郁悶的發現,随着時間一點點流逝,他現在用女聲用得越來越得心應手了。
管家在門外恭敬回道:“早餐已為您備好,太太您看,您什麽時候方便起床用早餐?”
用早餐?
聽到這三個字時,時景蘇整個人的眼睛都亮了。
那可真是雪中送炭的一個行為。
他從昨晚開始,到現在,就只吃了一點紅棗花生小餅幹等等。
結婚真的不是一般人能完成的行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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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人的寂寞,一群人的狂歡——看着賓朋們在歡樂的吃着晚宴,他和楚硯冬只能在臺上機械式的發表結婚感言。
時景蘇輕輕“嗯”一聲,回道:“我馬上就來。”
說是馬上,時景蘇沒忘記要先看看目前自己的樣子。
這個卧房連着一個非常大的衣帽間,以及一間衛生間和一間洗浴房。
時景蘇腳步緩緩走向衣帽間,裏面琳琅滿目各式各樣的珠寶都有,似乎在等待着他這個“女主人”的寵幸。
可惜……
時景蘇感慨,他這麽英俊潇灑風流倜傥的一個人,只能讓它們失寵了。
別愛我,沒結果。
衣帽間裏有一面立體懸空全身鏡,時景蘇原本還有一點些微的困意,在看到全身鏡裏的一張臉,差點吓得他人原地去世。
這是什麽情況?!
他不敢置信地跑到鏡子面前,雙掌撐在鏡面上。
化了濃妝的他,一只眼睫毛還幸免于難地粘在眼皮上,另外一只早已不翼而飛。
昨天晚上因為太過瞌睡,也沒有化妝需要卸妝的常識,時景蘇直接帶妝入睡。
此刻他的眼影早已髒成一團,和眼線液結伴化成了黑漆麻烏的一團,像是兩個大大的黑眼圈,耀武揚威待在他的眼睑底下。
時景蘇:“……”
這種可以直接拉去拍鬼片的臉,根本就不能出門見人!
更糟糕的是,時景蘇試圖用清水去洗,卻絕望的發現根本就洗、不、掉!
不管他怎麽搓,怎麽用力,臉上都快搓掉一層皮,那兩團陰影還是堅不可摧的待在那裏。
像是在取笑他的無用功。
時景蘇終于想起要求助場外熱線,第一時間找到手機和表姐聯系。
就算一個人在房間裏,沒有其他人在的情況下,也不能掉以輕心。
時景蘇決定只要他是女裝身份的一天,他就要維持女聲說話。
表姐清晨迷迷糊糊接到第一通電話,是來自這個小表弟的號碼。
備注上寫的也是景蘇小表弟。
所以當她聽到對方用一陣柔和嬌軟的嗓音說話時,表姐頓時從床上滾到了地上。
表姐:???
表姐:“你誰?你怎麽有我表弟的手機?”
可能是睡得太迷糊,她俨然忘記昨天時景蘇剛剛用女生的身份替嫁。
時景蘇困擾地說着:“表姐,是我呀。”
表姐:“誰?”
她又重新看備注,是寫着“景蘇小表弟”沒錯。
時景蘇:“我!”
他說到後面幾個字,音量不敢太大,只能輕輕的和蚊子哼一樣,“景蘇,你的小表弟。”
表姐終于回過味來,怔怔過後,是一陣綿長的爆發式的大笑。
昨天在婚禮現場頗有點提心吊膽的意味,根本不敢笑,如今想來,這種匪夷所思的事情是真的好笑,特別是……
表姐太好奇了。
“你們昨天晚上沒啪啪啪嗎?”
“楚硯冬沒發現你是個男的嗎?”
“楚硯冬是不是不行?”
時景蘇:“……”
表姐,如果你想我死的更快一點,你就直說。
有些事情只可意會不可言傳,表姐大致能想象出是什麽情況,就楚硯冬那樣恨不得離時景蘇一個地球遠的模樣,八成兩個人夜晚都沒能睡在一間屋。
談正事要緊,時景蘇分秒必争,很快将自己致電的來意說明。
“我現在臉上的狀況很糟糕,像被人打了幾拳,兩個眼睛都挂了彩。我這鬼樣怎麽出去見人?”
表姐聽後得意洋洋地介紹:“那當然,我用的可是非常防水的眼線筆,持妝持久,非常服帖,一夜過後都不容易掉妝。”
時景蘇沉默:……
我求求你大發慈悲一點,這個時候就不要太敬業了!
表姐困惑:“小蘇蘇啊,你昨天晚上沒卸妝就睡覺了?你臉上肯定會挂彩啊!”
時景蘇扼腕:“這不是沒經驗嗎?”
他以為這些玩意兒,用水洗洗就行。
大意了。
做一個精致女孩,得有多累?
首先化妝需要用時,多則數小時,少則十幾分鐘,已經夠折騰了,回家還得卸妝,卸妝又要很長時間,卸完妝可能還得補個水做個面膜保養一下之類,又是時間……
化妝品還很貴。
那化的是妝嗎?
化的都是錢。
卸的也能叫妝嗎?
卸的也都是錢。
感受着臉上的錢跟自來水一樣即将嘩嘩流走,時景蘇悲憤欲絕,祈求着讓自來水趕緊流得更快點吧。
婚房裏估計沒有卸妝水,時景蘇邊聽表姐科普化妝的知識,邊翻遍了整個衛生間和淋浴房,每個角落都沒落下,也依然沒有找到一瓶卸妝水。
他又試着用沐浴乳搓了搓,效果不甚理想。
表姐也愛莫能助,如果要等她去楚家,那也要等到兩三個小時以後。
楚家的豪宅太遠了,在郊區的一個地方。
而且新婚第二天就登門拜訪,表姐也不知道該用什麽樣的理由。
找不到卸妝水,時景蘇只能氣餒地看着鏡子裏兩個大大的黑眼圈,悲傷垂首。
繼如何保持女裝身份不掉馬後,他又迎來一個新的難題——
怎麽以這副面孔去餐廳吃飯?
楚硯冬是不是也正在餐廳裏面?
意識到這個問題以後,時景蘇更加悲傷了。
從衛生間離開,時景蘇垂頭喪氣地走回卧房,慢悠悠地走到了床邊坐下。
他眼角餘光不經意一瞥,頹然發現床頭櫃上的假發,經過昨天一天的折騰,和随随便便扯下來的一扔,亂七八糟的頭飾和紛亂的長發全部絞在一起,讓本不富裕的家庭更是雪上加霜。
時景蘇捂着心口,悲痛欲絕地捧起了假發,像是捧起了一個快要死得透心涼、心飛揚的炮灰角色,祈求它能再持久再堅強一點。
假發!
你不要走——!!
最終,時景蘇花了十幾分鐘時間,才試着把發飾全部拆開,然後稍微梳理了一下,總算将假發打理得勉強能看一點,但很多地方還是有許多死結。
他唉聲嘆氣地将假發重新戴上,按照昨天的感覺适當的進行調整,這才深吸口氣,鼓起勇氣,重新走向衛生間。
雖然有了一定的心理準備,但是……
望着鏡子裏的雞窩頭,以及髒得缤紛多彩、無比絢爛的臉妝,時景蘇吓得一個激靈,人只差離火葬場還有一步。
時景蘇捂着脆弱的小心髒。
這一天天的在小說裏的日子真的太刺激了,感覺能随時把他帶走。
怎麽辦?
時景蘇滿腦子都寫着怎麽辦。
在房內焦急走了半天,那道催命符般的聲音又來了。
“太太,”管家在門外敲門,“您好了嗎?”
大概是耽誤的時間真的太久了,楚家的人也怕他有個什麽閃失。
時景蘇絕望地看着緊閉的房門。
捧着腦袋上的雞窩頭,他滿臉驚恐,頭疼欲裂。
原主究竟怎麽撐下來的?
他再也不會嘲笑原主的心理承受能力太差!
“太太,您要是在裏面的話,可以回複一聲嗎?”管家開始有點着急。
時景蘇一邊飛速踱步進衣帽間,眼睛搜查着有沒有什麽能夠蔽體的衣物,一邊用女音回複:“啊,我剛剛又小睡了一會兒,這就洗漱。”
管家總算放心些。
就在時景蘇以為管家已經離開,管家又出聲,生生吓了他一跳。
“先生和夫人也都在餐廳裏,等着您用餐。”
什麽?
時景蘇一邊往身上迅速套一些東西,一邊瞳孔地震。
楚父楚母也在,那就意味着,他得在三個人的眼皮底下蒙混過關。
別扶朕起來了,沒救了,讓朕原地去世吧!
管家在門口等了好一會兒,都沒聽見什麽聲音,正準備離開前去餐廳回信時,緊閉的大門終于緩緩打開,露出裏面一張——裹得嚴嚴實實的臉。
管家詫異看着他。
時景蘇臉上戴着墨鏡,頭上圍着圍巾,身上穿着一件淡黃色的長裙。
他纖腰擺擺,腿又長又直,但暴露在外的面色卻顯得非常憔悴。
管家只能透過墨鏡大略看到他一雙眼睛是個什麽情況。
那真的是太糟糕了,眼底一片烏青。
兩只眼睛都沒能幸免于難。
仿佛他昨天哭了一夜。
他的唇周也是,殷紅的一片。
還有鼻尖,紅的一樣厲害。
管家腦海裏已經形成了一個全新的畫面。
剛過門不久的新娘,因為新郎官的态度惡劣,徹夜未眠,甚至抱着抱枕伏在牆頭悲慘哭泣。
她不停地揉着眼睛,揉着鼻子、嘴唇,不斷擦幹不停流淌的眼淚,感受着一刀刀淩遲在心上的痛苦。
太慘了。
真的太慘了。
楚父楚母還做着兩個孩子能夠好好相處的美夢。
然而管家非常清楚,昨天夜裏楚硯冬根本沒有留宿在卧房裏。
楚硯冬臨時去了書房,留下這位新晉的楚家少奶奶,獨自面對一個陌生的環境。
對于一個新娘來說,本該是恩愛纏綿的新婚之夜,卻被丈夫無情丢下,這絕對殘忍,大概一輩子都會留下不可磨滅的陰影。
少奶奶會哭也正常。
管家看時景蘇的目光中,不禁帶了一層同情。
謝天謝地。
時景蘇懷着一顆感恩的心。
幸好在衣帽間裏翻出來一條圍巾,一副墨鏡。
這套裝備放在臉上,暫時可以變作他的替身,替他抵擋一波攻擊。
如果被問起來什麽情況,時景蘇連理由都想好了。
就說昨天晚上沒留意,喝了許多水才睡,現在臉上很腫,不好意思見人,尤其是新婚第二天,不好意思以這樣難看的面貌面對自己的丈夫。
他想在丈夫面前永遠留下最美麗的身姿。
過程中還能嘤嘤嘤兩句,加強令楚硯冬讨厭的綠茶小嬌妻人設。
時景蘇開始信心滿滿。
他一時不察管家逐漸變得柔軟的眼神,只當他是一個慈眉善目的年長者,輕輕說了一聲“走吧”,麻煩管家帶一帶路。
不是時景蘇要擺架子。
而是楚家真的……真的太踏馬大了。
時景蘇昨天來到婚房,路上七繞八繞生生把他繞成一個路癡。
這就是有錢人的好處嗎?!
哦知道了知道了。
時景蘇已經羨慕到麻木的地步。
**
餐廳裏,西裝革履的楚硯冬正坐在餐椅上,另外一側是他的父母。
楚硯冬本想先行用餐,但是楚父楚母堅持一定要等到時景蘇下樓才行。
昨天夜裏,楚硯冬并沒有和時景蘇同房的事情,被楚硯冬偷偷隐瞞了,所以楚父楚母并不知情。
他們一直以為,楚硯冬和時景蘇相處的非常不錯。
已經派管家去請了兩次,新婚妻子到現在也沒能起床,不正好證明一些事情嗎?
說不定就是因為日理萬機,操勞過度,才導致那孩子睡到現在。
楚母不免偷偷看了自己的兒子一眼。
楚硯冬坐姿嚴謹板正,面容嚴肅冷漠,一言一行都像是一件精确到毫厘都不會出現差池的機器。
在這個兒子的臉上,她幾乎沒有看到除了冷笑之外的神情,那讓他看起來不近人情了一些,也讓人完全捉摸不透他的想法。
沒想到,他對自己的新婚妻子如此滿意。
竟是這麽一個不善言辭的小傲嬌?
楚母輕輕咳嗽一聲。
正好吸引來楚硯冬的目光。
盡管這個話題談及起來有點尴尬,楚母還是覺得有必要小小的勸告楚硯冬一下。
年輕人,還是得注意節制。
況且楚硯冬的身體不太好,不能因為新婚妻子太過嬌豔美麗,就一晚上來了好幾次都依舊難舍難分。
楚母可不希望自己的兒子,因為身體虛弱而昏倒在新婚妻子的身上。
正好楚父也有此意,一直在用眼神提醒她。
她只是苦于該如何和楚硯冬不動聲色提及這個話題。
所以當楚硯冬聽到楚母用一種暗含比喻的方式說了忠告,他臉色急速變得難看。
楚母的話讓他想起來昨夜離開主卧前,時景蘇和他來了一個深情擁吻。
那團柔軟在他唇邊留下的觸感,至今都記憶猶新。
意外的綿軟,柔嫩,甚至有一股很好聞的,淡淡的香氣。
在接觸到他口舌的那個瞬間,香氣頓時化作清甜。
很好吃的一股甜味。
竟然是甜的。
那真是令人意想不到的一個滋味。
楚硯冬忍不住渾身顫抖起來。
他對情愛沒有興趣,也就沒有和人接吻的經驗。
那個女人居然擁有了他的第一次。
他的第一次!
楚硯冬的一雙眼睛,頓時化作兩柄利刃,恨恨地盯着面前的刀叉,幾乎能将它們當成那個可恨又可惡的時景蘇一樣,将他拆骨入腹了。
明明他已經厲聲警告過那個女人,可她偏偏不聽,還要踩在他的雷區蹦跶。
就這麽喜歡他,愛他嗎?
楚父楚母沒看出什麽端倪,只是在旁邊一直關切的問着時景蘇的情況。
比如楚硯冬有沒有問出他的妻子有什麽喜好,喜歡的食物,對什麽品牌感到興趣,介不介意以後跟随他們一起出席一些名流宴會。
楚硯冬無心去聽,都是不冷不淡地回複“不太清楚”。
大概問了十幾個問題以後,那個“昏昏欲睡”,讓他們等了半個小時之久的新婚妻子,終于姍姍來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