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要一起洗嗎?”
時景蘇以為自己真的出現了幻聽。
他愣了一瞬間, 才将目光看向楚硯冬身上。
那陰恻恻的笑容,凝固在唇邊,再也笑不出來:“你說什麽?”
現在時景蘇露出一個非常慘絕人寰的表情。
還好有假發的遮掩, 楚硯冬沒能看太清楚。
楚硯冬難得好脾氣的重複一遍:“我今天晚上在這邊留宿。”
他絕對不會和時景蘇說, 是為了多了解一下“她”的生活。
省得這個女人總是産生不切實際的想法。
除了這一點之外, 時景蘇拖着行李箱回娘家的事情, 目前只有他、管家王叔、司機三人知道。
楚硯冬仔細考慮一番, 認為今天不是帶他回家的好時機,如果現在就帶回家,傭人們以及他的父母看到後,又會在想他們兩個人是不是鬧了什麽矛盾。
時景蘇了然地點點頭。
好, 好極了, 楚硯冬今天晚上不走,還往他的床邊一坐, 幾個意思?
看上去分明是想留在這個房間休息。
他總不能對着楚硯冬說,老公,這個房間留給你睡吧,我去客房休息。
那不是和他之前的說法有很大的出入嗎?
時景蘇可不想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他幹笑兩聲, 心裏罵罵咧咧,面上卻是一臉僞裝出的興奮激動。
“老公, 我沒想到你竟然會選擇留下來睡覺。”你不要過來啊!
“太好了, 爸媽他們肯定也會高興。”才怪。
“那麽今天晚上我們兩個人是不是……嘿嘿嘿……是不是……”哥屋恩滾吶。
“我這就和媽,還有張嬸她們說一聲,讓她們多準備一點好菜。”盡可能往黑暗料理上面靠攏,下次你就不會再輕易說出要留宿這樣的話了。
“老公你有什麽特殊的習慣嗎, 要不要我現在就把床單這些換一下?”比如枕頭上面喜歡噴點辣椒水?
特殊的習慣倒是沒有, 但時景蘇的話提醒了楚硯冬, 他轉眼一看,竟然沒在床上發現那個從楚家“偷渡”回來的枕頭。
楚硯冬眉心一跳:“枕頭呢?”
“什麽枕頭?”時景蘇裝傻。
靠之,楚硯冬不會真的這麽小氣吧,就拿了一個枕頭回來,他都要這麽介意?
時景蘇本想将裝傻持續到底,奈何楚硯冬的目光實在太過冰冷,仿佛能夠洞穿他。
他心底罵罵咧咧的聲音更重,那個枕頭早已經被他丢進今晚要睡的次卧裏,如今時景蘇只能滿口跑火車,随便編一個謊話先忽悠過去:“我白天挂在外面晾曬了,我現在就拿過來。順便,老公你先在房間裏坐一會兒,我下樓讓張嬸她準備晚飯。”
楚硯冬沒再吭聲,也沒再追來。
時景蘇忙不疊從房間裏退出去,拍拍胸口暗自慶幸。
幸好他行李箱裏的假發都被他率先收拾出去,否則被臨時趕來突擊檢查的楚硯冬發現,又是一籮筐的麻煩事。
時景蘇出門之後,楚硯冬的目光又在這個房間裏搜尋一遍。
無論從哪個角度看,都不像一個女人的房間。
背景主基調黑白兩色,牆面上挂着鮮活的NBA球星帥照,書架上放着許多書籍以及黑膠唱片。
時景蘇的喜好是真的別致。
楚硯冬四處打量,這是他第一次如此近距離接觸時景蘇的喜好。
他緩緩走至書架前,準備認真看看時景蘇喜歡閱讀的書籍是什麽類型。
卻被眼前的一個相框吸引。
照片裏,一個意氣風發的短發少年還是少女,正在打籃球。
角落裏寫着拍攝時間為十年前。
楚硯冬的眸光漸黯。
他看着照片,眉頭越皺越深。
“時景心”?
**
來到樓下。
時景蘇一臉絕望地将楚硯冬是怎麽出爾反爾,突然說要留宿的話說給林菁月聽。
林菁月也有點恐慌:“楚硯冬真的說要留下來睡覺?”
“真的,比真金火煉過還要真。”時景蘇也不懂楚硯冬怎麽突然轉變想法,但看他的态度,今天晚上必然要與他同睡一間房。
那才是真的噩夢模式。
雖然的雖然,他們兩個人不是第一次同床共眠。
但是的但是,哪一次不是在他心驚膽戰、徹夜未眠的情況下迎來第二天的天明?
時景蘇生怕楚硯冬再出爾反爾,要對他進行最終的禽獸大發的行為。
已經走到今天這個地步。
他還不想死得那麽快,還想再續航一番。
“媽,我先不說了,我得去樓上探探情況。”
誰知道楚硯冬在樓上搞什麽呢?
他怕楚硯冬到處像是孤魂野鬼一樣游走。
在房間裏走走也就罷了,他翻找過原身的房間,沒有記日記的習慣。
若是游走到隔壁房間,發現那個真正的“時景心”的粉粉嫩嫩的房間,問題就大發了。
時景蘇最後又交代一聲:“幫忙告訴張嬸,讓她把今天的晚飯做難吃一些。”
他怕太好吃了,楚硯冬以後就有借口經常來這裏留宿。
畢竟,這裏也算是楚硯冬的家。
林菁月秒懂他的意思。
讓他趕緊上樓去看看情況。
剩下的事情,她會和張嬸交代。
時景蘇又幾個箭步,一下子沖回房間。
“老公,”遠遠的,他就開始“媚笑”,“你的小可愛已經上線了~”
打開門的剎那,他被視線盡頭之內的一幕驚呆了。
楚硯冬手裏正拿着一個相框。
臉容有點陰沉,也有點嚴峻。
時景蘇慌了。
什麽相框?
他是不是忽略了什麽?
想也知道,在原身的房間裏出現的照片,還能有什麽內容?
肯定是穿着男裝的原身。
腳下如同灌了沉重的鉛,時景蘇不知道自己是怎麽艱難地邁動到楚硯冬的面前,又是怎麽對着他慢悠悠地笑。
“老公,怎麽了?”
湊近以後,時景蘇總算看到相框裏的內容。
果然是原身沒錯。
很年輕,正抱着籃球一躍而起。
似乎要立馬來個三分球。
那時候因為年少,意氣風發,原身看起來比較陽光,不如後文中描述的那麽陰郁。
時景蘇怔了怔。
打籃球沒有什麽關系,重點是,照片裏的人是個平胸短發!
時景蘇暗道糟糕。
在短短一瞬間楚硯冬還沒有開口詢問的功夫裏,腦海裏已經浮過數個理由。
比如顧左右而言他,直接先發制人說一句,怎麽樣老公,我以前夠青春靓麗的吧?
又比如一臉嬌羞地問他,老公,我短發的樣子是不是也很迷人?
堅決不能在性別方面露餡,十多年前年紀正輕,平個胸怎麽了?
時景蘇已經做好被打破砂鍋問到底的準備。
沒想到楚硯冬只是簡單問了一句:“你會打籃球?”
時景蘇愣了一下,險些脫口而出一句:“你不問問我為什麽是短發,為什麽是平胸嗎?”
幸好他忍住了,沒能說漏嘴。
時景蘇“嗯”一聲。
準确來說,是原身會打籃球,他這個技術宅,也就在以前健身房鍛煉身體的時候,和教練學會幾招防身術,根本沒有打籃球的經驗。
時景蘇趕緊為自己補上人設:“不過很久沒有打了,已經不會了。難道老公你想找我過過招嗎?”
看來楚硯冬根本沒有起疑心。
也是,通過一張短發的照片就說他是個男扮女裝的變态,也太小題大做了一些。
正常的人都不會往那方面靠攏。
他微松一口氣。
正要将相片拿開,楚硯冬突然冷笑一聲說:“沒想到你以前的胸就這麽平。”
時景蘇:……
你媽的楚硯冬!
果然狗嘴裏吐不出象牙。
他故意将胸挺了挺,想表示給他看。
看,我有胸,還挺大,雖然是個假的,那也是有胸。
不知怎麽回事,一旦看到時景蘇這對肉眼可見罩杯增大的胸。
楚硯冬一肚子火氣往上竄。
“她”想證明什麽?
證明“她”被其他的野男人揉過嗎?
比如——
楚硯冬腦海裏又浮現出溫棟那張小白臉。
時景蘇沒想到效果适得其反,眼見到楚硯冬的臉色越來越恐怖,他趕緊将挺起的胸再次縮回去。
能屈能伸才是大丈夫。
晚飯在一個小時後做好,已近九點的時間,除了時遷不在之外,一家人坐在一張桌上,氣氛格外尴尬地用餐。
林菁月是這家的女主人,但楚硯冬不動筷子時,桌上任何一個人,哪怕時景蘇也不敢率先動筷子。
許久之後,林菁月才尴尬地說:“硯冬,別客氣,不知道你喜歡吃什麽菜,我讓張姐多做了一些,你好好嘗嘗?”
按照時景蘇的吩咐,她特意叫張嬸往黑暗料理上靠攏。
張嬸也很給力,至少表面看不出這個味道很糟,色香兩者依然有。
見楚硯冬不動筷子,時景蘇趕緊眼疾手快為他開始夾菜。
楚硯冬似乎在想事情,只是靜默無聲地看着他的動作,并沒有出手阻止。
等到回過神來,才發現眼前的瓷碗裏堆着的已經如小山高。
“老公。”時景蘇“啊~”的一聲,讓他張開嘴,“我來喂你好不好?”
他眉頭一皺,似乎很是嫌棄他的這個動作,畢竟在家宴上,他也這麽做過。
不用出聲,只用一個能夠秒殺人的眼神,楚硯冬目光涼涼地望着時景蘇,時景蘇很快規規矩矩坐回原來的位置,笑着說:“不喂就不喂嘛,這麽兇地瞪着人家做什麽?”
他故意噘着嘴,小聲嘟囔:“小心把人家瞪懷孕了。”
這時,楚硯冬剛動筷夾了一口菜的動作頓然一滞。
指尖一抖,筷子裏的菜險些落到桌面。
楚硯冬:“……”
時景蘇“挑逗”他,假裝笑嘻嘻:“老公,你是不是很期待懷孕的日子呀。”
“說起來,如果要懷孕的話,就得醬醬釀釀,做許多許多事情喲。”
他捧着臉,距離楚硯冬冷淡無情的面孔越來越近,笑着說:“光是親嘴嘴是不可能懷孕的哦——”
楚硯冬的脊背一僵。
險些将筷子插。入他的鼻孔裏。
意識到時景蘇還是個“女人”,楚硯冬暫時克制住推遠他的沖動。
時景蘇卻因此得寸進尺起來,臉離他越來越近,幾乎粘到他的身上。
“她”精致漂亮的面孔,正透着一股傻笑:“老公你真帥,不管怎麽怎麽看,都好帥哦。”
時景蘇心底給自己打氣。
他就不信了。
這麽肉麻兮兮花癡無比地盯着楚硯冬,楚硯冬可以忍受得了。
果然,楚硯冬吃菜的動作越發緩慢。
他冷凝着他。
兩人四目相對。
仿佛一場無聲的較量。
筷子中的菜終于進到嘴裏,一股難以形容的味道頃刻間在味蕾之間相互撞擊。
楚硯冬心中犯嘔:“……”
滿臉不可置信望向時景蘇。
他還是那副花癡樣看着他,仿佛不管他做什麽,哪怕現在原地狂吐,時景蘇都能毫不猶豫說一句,哇,老公,你真的連嘔吐的樣子都那麽帥。
楚硯冬:“……”
他不想社死成這樣。
嚴重懷疑今天這麽難吃的菜,是不是出自時景蘇之手。
雖然在他的調。教之下,時景蘇的廚藝已經大有進展。
但曾經他的廚藝确實這麽的令人難以下口。
胃裏一陣翻湧,楚硯冬很想找個垃圾桶将口裏的食物全部吐掉。
但看到時景蘇和林菁月兩人大吃特吃,還互相稱贊張嬸真是好手藝的模樣,他再次拼命地忍住想要吐掉的沖動。
從小良好的教養,讓他不允許做出在其他人面前踐踏他人勞動的行為。
楚硯冬在時景蘇滿臉“好吃嗎”的表情中,只能硬忍着惡心,一口接一口将碗裏的食物全部用盡。
偏偏時景蘇往他碗裏夾了大部分菜。
等他吃完以後,謊稱要去廚房幫工,時景蘇跑到廚房裏偷吃小零食去了。
“張嬸,你真給力。”面對張嬸,時景蘇忍不住誇道。
瞧剛才楚硯冬痛不欲生的模樣,估計留不到明晚。
火速吃完小零食,終于感覺囊中不再羞澀,時景蘇又奔回客廳裏。
楚硯冬和林菁月兩人正坐在沙發上。
林菁月平時無事可幹,最大的樂趣就是看電視劇。
如今電視上正在放影帝霍司宇最新劇集。
她和楚硯冬之間沒有對話可聊,只能沒話找話,随便聊聊:“霍司宇這顏值真是不錯,身材也好,演技也好,聽說這劇拍攝的過程中,狠下了一番功夫,前期硬是餓瘦了十斤。”
本是閑聊,聽到霍司宇三個字,楚硯冬的臉色驟然變了。
林菁月感覺周身的氣壓好像也變低許多。
她不寒而栗,看着楚硯冬調轉而來的冷到徹骨的面孔,一字一句在問:“霍司宇很帥嗎?”
林菁月抖了抖:……
什麽情況?
楚硯冬怎麽好像很不爽霍司宇的模樣?
楚硯冬又重複問一遍:“霍司宇真的很帥嗎?”
總感覺他好像在咬牙切齒說這句話,林菁月秒變了口風:“自然是沒你帥的,我女婿哪是一般人能夠媲美的,霍司宇帥?怎麽可能?”
時景蘇第一次發現,他這個小說裏的媽見風使舵的能力也挺牛逼plus,和他有的一拼。
為免他們兩人繼續尴尬,或是林菁月被吓出什麽毛病,時景蘇趕緊走過去,輕柔拉起楚硯冬的手,說道:“老公,該休息了。”
時景蘇想過了,他不怕楚硯冬會動他。
之前那麽多次機會擺在楚硯冬的面前,楚硯冬都沒有下手。
今天更不可能。
但是以防萬一,時景蘇決定将傑克擺在他們兩人的中間。
到時候對着楚硯冬的說辭也可以是這樣:“對不起啊老公,我在家裏都是傑克陪我睡覺,沒有他在床上,我根本不踏實,所以只能委屈委屈你了。我相信傑克也會很高興認識能夠和你這位老朋友一起睡在一張床上。”
有傑克的幹預,還怕楚硯冬硬嗎?
楚硯冬冷冷一笑,總覺得時景蘇的這份溫柔裏面,有着說不出的違和。
他給江以惠打了一個電話,告訴她今天晚上不回去休息,并且在時景蘇這邊睡覺的事。
江以惠似乎很感動他終于開竅了,讓他想留在時家幾天都可以,就當兩人在休假。
回到二樓房間,在時景蘇的安排下,楚硯冬先去淋浴間準備沖澡。
沒帶換洗的衣物過來,他有點輕微的潔癖,正在糾結要不要叫司機回家送一套貼身衣物過來。
時景蘇忽然進門,将楚硯冬又吓一跳。
時景蘇心想你緊張個什麽勁。
咱都是在洗浴中心坦誠相見過的關系了,就你還想當一枚純情小處。男呢?
他笑呵呵地将一份貼身內褲放在衣架上,笑着說:“老公,這裏是我爸他洗過但沒穿過的內褲,你先用着,不夠我那邊還有。”
楚硯冬:“……”
時景蘇當他是龍呢?長了兩個大……?
在楚硯冬的死亡凝視下,本想繼續留在淋浴間用眼神嚯嚯他的時景蘇,只能微笑着繼續退出去。
世界終于又清靜了。
打開花灑,楚硯冬開始脫衣沖澡。
他是穿衣顯瘦脫衣有肉的類型。
讓人意想不到的是,在那副蒼白病态的臉容之下,楚硯冬的腹部竟然有六塊腹肌。
置物架上放滿了時景蘇洗浴用的産品,肥皂、香氛沐浴乳、奶鹽、洗面奶……
楚硯冬對其中一款洗發水擠壓。
一股沁人心脾的香味頓時在手心中暈開。
他眼神一晃,低垂着眼睑,沿着手心的掌紋稍微揉了揉。
香味四溢。
獨屬于時景蘇身上的味道,好像就出自這裏。
靡麗又清甜,是玫瑰與白桃結合的味道。
一瞬間,楚硯冬大腦一片空白。
眼前似乎出現一道門,他伸手一推,鬼使神差的讓他像是來到多日之前。
——時景蘇在洗澡。
地上躍動着“她”的身影。
連結成珠的水線,串成滴滴答答的雨,降落的過程中,沿着氤氲的霧氣,沿着時景蘇輪廓分明的脊背,沿着“她”弧度流暢優美的腰線,在空中綻開出一朵朵妖冶的琉璃似的花。
楚硯冬微微一滞。
來不及反應,只記得觸目驚心的是“她”白到晃眼的肌膚,墨色如鴉的漆黑長發,清瘦纖細的漂亮背影……
所有的相互結合,顯出脆弱的、瘋狂的、妖冶的、驚心動魄的、支零破碎的美。
楚硯冬的眸光驟然黯淡下去。
随着那個漂亮的背影,在一瞬間慢悠悠側轉肩膀而來。
他又看到“她”身上半遮半掩的浴巾。
以及,采着露水的眼睫,掩住的濕漉漉的一雙眼。
還有那對含情又輕佻的唇裏,說出的最魅惑人心的話。
“老公,要一起洗嗎?”
呼吸越來越沉。
不知不覺間,楚硯冬感覺身體産生了一股異樣。
他全身僵硬。
肌肉繃直。
有點熱。
有點難受。
也有點蓄勢待發的急促。
他低眉一看,竟是發現某個許久不見動作的地方,在慢慢變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