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楓兒?
已經過了一整晚,瀚王胡子紮過的感覺似乎還留在臉上,揮之不去,讓我很不舒服。
昨夜在地上和衣睡了一宿,今天一早瀚王府的管家就找人來修卧房壞掉的門和窗,又擡了張簇新的床進去。
我嫌人多吵鬧,去了耳房裏獨自一人坐着,身上仍然穿着婚服。
坐了一會兒後嫌身上大紅婚服礙眼,尋思回家去換衣服。
我拿上刀,雙腳剛一踏出耳房的門檻,外面就有十幾雙眼睛盯住了我,房頂上、假山上、游廊、門邊,卷毛護衛們形成了一個包圍。
“王妃,您這是要去哪兒?”邊粥站得離我最近。
我耳朵十分不舒服,扭頭道:“別叫我王妃。”
“可您就是我們的王妃。”房頂上的卷毛道。
我想發作,但忍了下來,冷靜地問邊粥:“我不是……妾嗎?”
“我們漠國男子一般不納妾……那照你們大魏的規矩叫您姨娘?”邊粥表情古怪,“那更奇怪吧?”
我不再理他,朝前走,卻不停有護衛過來問我“王妃,您去哪兒?”
一概不作答,我循着記憶走過游廊,過了矮橋,一路往大門走去。
這時邊粥終于臉色一變,喝道:“他是要走!攔住他!”
一時間,護衛們如同收網一般,從四面朝我圍了過來,将我周圍圍了個水洩不通。
邊粥:“王爺很快會過來,王妃有什麽事,先和王爺商量商量?”
我:“都給我滾開。”
沒人有要滾的意思。
我一手握在刀柄上,正要拔刀,瀚王來了。
“大清早的,你在折騰什麽?要去哪兒?”
他身上已是一身黑色常服,頭發上小辮都拆了,看着更像野草了。
護衛們都散開了些,瀚王踱步至我身前,看了我兩眼,低聲道:“問你話呢,不說話?不說話就像小媳婦似的。”
我咬了咬後槽牙,壓着聲道:“我回去換衣裳,難道要我一直穿着這個?”
“回去做什麽,多麻煩?”瀚王道,“本王還能短你衣裳穿不成?早跟婚服一道做了十幾身衣裳在房裏放着,你換便是。”
我:“我要回去換我自己的衣裳。”
瀚王毫無商量:“不許回,要麽回房去換新衣裳,要麽就一直穿着這身婚服吧。”
接着又一手按在我肩上,沉沉壓住,低頭湊近了道:“是不是打算硬闖出去?我府上百來號漠國的高手,千戶大人不想像只小雞被丢人地抓回來,五花大綁扔在地上,就還是回房去待着比較好。”
“今日是咱們成親第二日,望你老實本分些,不要逼本王去大魏皇帝面前告你一狀。”
“我有什麽可讓你告狀的?”難道說我打爛了他的床麽?說我要回家換衣裳麽?雞毛蒜皮的,也好意思說出口?
瀚王直起了身子,似乎在思考,須臾後,話還沒說,臉先紅了。
我:“?”
瀚王神情猶豫,似乎不知道要不要說,最後還是低着聲兒說了:“告你身為妾室,不會伺候房事,再向董君白借幾個宮裏的嬷嬷來好好教導你怎麽,怎麽取悅本……”
沒等他說完,我轉身回去了,照舊坐在耳房裏發呆。
瀚王跟了進來,左右看看,在桌對面坐下了,坐下之後也不說話,只臉紅紅的,兩眼看着我。
我閉上眼。
片刻後,只聽瀚王悶悶說了句:“我,我讓人給你送吃的過來,衣裳也給你送過來。”
然後便起身出去了。
不多會兒,果然有婢女來送衣裳,叫了我一聲“王妃”,我沒說什麽,接過衣裳關上門換了,樣式和我平日裏穿的倒有些相同,只是用料要好一些。
接着是邊粥來送早飯,甫一進來就叫了一聲王妃。
我抱着臂,拇指在刀把上一抵,雪亮刀鋒将窗外透進來的陽光反射,在屋內微微一搖晃。
邊粥目光一凜,原地一轉身,跨大步出去了。
過了一會兒,又有人來敲門,是另一個不認識的護衛:“王妃,給您送早飯。”
我起身過去把門打開,護衛稍稍一愣,我直接一腳将他踹飛了出去,碗碟粥飯撒了一地。
院裏衆護衛都靜了,瀚王還在這院子裏,坐在廊下椅子上,原本是在和邊粥說話,這會兒停了,轉頭看向我。
我又走到一個護衛面前去,問:“你叫我什麽?”
護衛神情緊張且很懵:“叫,王妃啊……啊!”
我又是飛起一腳,将他踹飛出去三丈遠。護衛們面面相觑,卻并沒有要和我交手的意思,大概只要我不試圖離開瀚王府,他們就不會來阻攔我,并且還甘願做我的沙包。
我立在廊下,甩了刀鞘,橫刀:“還有今後打算繼續叫我王妃的,放馬過來。”
衆護衛看向瀚王,瀚王卻沒有任何态度表示,因而衆人都沒吭聲。
我回耳房,背對着門坐下,透過一扇小窗看外面一棵綠油油的枇杷樹。
時間從早到晚,一天過去,夜幕降臨,桌上的早飯換成了午飯,午飯又被換成了晚飯。
我沒吃一口。
“做什麽不吃飯?”瀚王又來了,這次語氣裏頭少了許多嚣張的氣焰。
我沒回答。
瀚王走近了來看我,我只當他是空氣,視線仍留在外面那個枇杷樹上。
他在我身邊坐下了,道,“不餓麽?你要吵架便吵架,要打架便打架,都成,不吃飯是怎麽回事?你不吃飯,我也不會少塊肉,是不是?”
他見我不說話,竟端了碗拿個勺子舀一勺粥喂到我嘴邊:“晚上這粥不錯……嘗一口?”
我轉頭看向他,只覺得他的胡子他的頭發,他的言行舉止,哪兒哪兒都奇怪,令人不解令人厭煩。
大概我眼裏情緒太過明顯,瀚王臉色更難看了,片刻安靜後,他放下碗起身出去。
第二日我還是不吃飯,早晨起來洗漱完喝點兒水便坐着,坐累了就躺在榻上。
瀚王起初還來看我,到了第三日,他也不來了,耳房裏終日只有我一人,外邊也沒人來靠近吵鬧。
其實我知道絕食不好,在瀚王府裏打架也不好,這不就是一哭二鬧三上吊麽,但我總歸要找點兒什麽事發洩一下。
我摸着扁平的肚子,感到餓得很難受,裏頭是空的。
等發洩完了我就好了,我想,我就能接受已經嫁給瀚王的事實,就能吃得進東西,肚子裏就不空了。
窗外天又黑了,我閉上眼,靜靜躺在榻上打算入睡。
這時院裏卻有一陣腳步聲靠近,我辨了辨,這腳步有些熟悉,但這人實在不可能來這兒,我疑心餓過了頭,已經出現幻覺。
然而下一瞬,門被推開了,一個穿着鬥篷,身形修長的男子進了來,我借微弱月光看見他下巴熟悉的線條,胸腔裏一時快速鼓動起來。
來人摘下鬥篷的帽子,露出那張白皙俊雅的臉,嗓音略啞:“楓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