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距離瑪奇瑪死亡已經過去了一個星期,五條悟本以為自己稍微有那麽一點走出來了，可事實好像并不是這樣。
這是對他來說特別特別漫長的一周,可以說是出生到現在第一次覺得時間居然過得這麽慢，明明只是短短的一周，他卻感覺就像一個人度過了好幾個世紀一般。
而這難熬的一周之中，他閉上的眼睛的時候會浮現出對方的樣子，晚上睡覺的時候會做對方的夢，第二天一早開始對着床單發愁。
沒想到現在就連下班回家，他都會看到幻覺。
可那真的是幻覺嗎？也太過于真實了。
橙粉發的女人散着長發,穿着一身輕便舒适的居家服，被五只狗狗們圍在一起，這副光景看上去溫馨極了。
如果說這是幻覺的話,五條悟大抵不會看到對方體內咒力的流動，所以這時的瑪奇瑪是真實存在的嗎？
五條悟站在門口,銀白色的睫毛微顫,如同煽動的翅膀，薄唇開開合合,看上去好像有些不知道說什麽。
在五條悟說話之前,瑪奇瑪就微笑着看了過去,唇角依舊是那個溫柔的淺淺的弧度,讓五條悟不禁覺得懷念。
瑪奇瑪眉眼彎了彎,金色的眸中滿蓄着笑意：“你回來啦,悟。”
不論是聲音還是語氣，都與他這些天腦中不停地回蕩的聲音一模一樣,她好像沒什麽變化,就好像什麽都沒有發生一樣。
他試着開口：“……瑪奇瑪？”
他遲遲沒有開口說話是因為他怕這只是個幻象,一旦被他打斷,就會立即消散，再也不會出現。
即使只是幻覺，他也希望可以出現得久一些。
他好想她。
他好想見她，好想再看看她的樣子，好想再聽聽她的聲音，好想再感受一下觸碰她時的感覺。
而五條悟一出聲，圍在瑪奇瑪身邊的狗狗們就叫了起來，即使狗狗們已經與他單獨相處了一周，對他的好感也遠遠不及瑪奇瑪。
可他顧不上其他事情，一步步地，小心翼翼地走近，腳步放得很輕，似乎是生怕弄出一點聲音，怕她一旦被驚到，就會像泡沫一樣消散似的。
瑪奇瑪歪了歪頭，依舊是一成不變的笑容：“嗯，我回來了哦。”
五條悟眼睫微動，蹙着眉，臉上是一副好像随時都要哭出來的表情。
她不是假的。
這是真是存在的瑪奇瑪。
就在五條悟突然停在原地消化信息的時候，瑪奇瑪已經從沙發上起身，一下子撞入了男人懷中，兩只纖細的胳膊環着對方寬闊的腰身。
兩個人的體型差只有在擁抱的時候才能十分明顯地體現出來。
五條悟身高有一米九，而瑪奇瑪只有一米六，五條悟身上是緊實的肌肉，瑪奇瑪則是有着與普通的女性無異的纖細身材。
五條悟虛虛地擡起雙手，不知道為什麽，環在腰上的柔軟而真實的觸感卻更讓他覺得虛幻，更加沒有實感。
瑪奇瑪見遲遲得不到對方的回應，只是繼續将整個人埋在他的懷裏，一只手拍了拍他的後背，說：“抱抱我。”
五條悟回抱着她。
“悟，悟？”
五條悟的意識終于被對方叫他名字的聲音喚起，他應了應：“……瑪奇瑪？”
瑪奇瑪重複了一遍之前的話：“嗯，我回來了哦。”
五條悟這才感受到那份真實。
瑪奇瑪回來了，現在就在這裏，是真正的瑪奇瑪，是摸得到的瑪奇瑪，并不是幻想中看得見摸不到的她。
各種各樣的情感頓時如同潮水一般從心底湧出，五條悟逐漸收緊了手臂，緊緊地環着她，像是要将她揉進身體裏。
他真的好想她。
好想好想她。
大概瑪奇瑪不會知道喜歡的人在自己面前自殺的絕望與落魄，也不會知道他對自己和高層的恨意，可五條悟也不想讓她知道，痛苦的事情就由他一個人來承擔就好了。
他這樣想着，似乎完全不給她呼吸的機會，将頭埋在對方的肩膀處，遲遲沒有松開她。
瑪奇瑪說想他抱抱她。
他照做了，所以她可以不再走了嗎？
瑪奇瑪任由對方死死地抱着自己，對方的呼吸聲略有些粗重，似乎是激動的心情還未徹底消散，肩膀處被對方溫熱的鼻息噴灑得發熱。
不知過了多久，她才終于感受到他低沉而沙啞的聲音傳到耳邊：“你去哪裏了？”
瑪奇瑪不假思索地回答道：“哪也沒去哦。”
此時五條悟的聲音悶悶的，好像是在抱怨着什麽：“你騙人，我明明都把你埋了。”
雖然事實就是這樣沒錯，可瑪奇瑪聽到了這樣的措辭還是忍不住想笑。
沒錯，但她又爬出來了。
他現在就好像是一只大型貓咪，四肢與尾巴都緊緊地纏在主人身上，說什麽也不放開，恨不得用膠水把他們永遠粘連在一起。
“唔，大概是去換了件衣服就回來了？”
瑪奇瑪沒有告訴他自己其實在□□死亡的第三天就複活了，也不打算告訴他，至于如何解釋這件事情，她早早就已經想好了一套說辭。
五條悟長呼出一口氣，嘆道：“算了……那種事情怎麽樣都無所謂。”
他在這漫長一個星期裏，曾經後悔過無數次自己為什麽沒有向瑪奇瑪表白，也曾設想過無數種表白的方式。
即使他知道這種設想已經再也用不到了。
可現在瑪奇瑪卻突然又一次出現在了他面前，他只覺得一周之中考慮過的事情全部都在一瞬間浮現在了大腦中，甚至讓他覺得頭腦有些過熱。
而頭腦過熱的結果就是——他無法正常思考了。
五條悟此刻只清楚着一件事，他想要告訴瑪奇瑪自己的心意，想把那份直到最後都沒有傳達出去的感情告訴她。
如果瑪奇瑪還要走，那麽他就可以不在後悔了。
不，不可能。
他就算表白了，若是瑪奇瑪還要離開，他大概也會後悔得要死，後悔又悔恨，悔恨自己為什麽沒有留住她。
不過現在五條悟已經将這些事情抛之腦後，平複着自己的呼吸，想讓自己的聲音盡量顯得正常一些。
即使被拒絕了又怎麽樣呢？
他喜歡她，她不喜歡他，這并不是什麽羞恥的事情，一個人的感情也不是可以強來的。
五條悟将頭從瑪奇瑪的肩膀上擡起來，略長的白色發絲微微遮住了湛藍色的眼睛，他盡力讓自己的聲音聽上去正經一些：“瑪奇瑪。”
瑪奇瑪應了一聲：“嗯。”
他頓了頓，又開口道：“我喜歡你哦，瑪奇瑪。”
瑪奇瑪看到對方湛藍色的眸中是從未見過的深沉與純粹，像是蒼茫的天空，也像是寂靜的海洋，對方的眼裏映着她的樣子。
她會答應嗎？
五條悟忍不住去想。
她會拒絕他嗎？
恐怕是的，他至今都沒有發現瑪奇瑪有哪裏是喜歡他的，就連他們之間親密的舉動，瑪奇瑪也一直都是一副無所謂的樣子。
他覺得這不是因為她喜歡他，而是因為她不在意他。
這是他很多天前就已經思考得出來的結論，所以他才會這麽久以來都對表白這件事畏畏縮縮。
這不像他，不是他的作風。
可他知道瑪奇瑪就是這樣一個人，一個讓他魔怔到不像自己的人，但真正失去過她一次之後，五條悟才終于想通。
接不接受無所謂，都見鬼去吧，他只是想要把心聲說出去而已。
“我們在一起吧。”
瑪奇瑪好像說了什麽。
五條悟明明打起了十萬分的精神去聽她說的話，可對方說話的聲音還是被他的頭腦風暴沖淡，這讓他徒然感受到幾絲恍惚。
她剛剛說什麽了嗎？
哦，她說他們在一起吧。
啊？
看到白發男人驀地睜大了眼睛，瑪奇瑪忍不住輕笑出聲：“很驚訝？”
五條悟搖了搖頭，又問道：“你也喜歡我嗎？”
瑪奇瑪微微垂着眸，點了點頭，随後又搖了搖頭：“說實話我不知道，我的确很喜歡悟，但我不知道是否是那種喜歡。”
“我對瑪奇瑪是男女關系的喜歡哦。”
“嗯，我知道。”瑪奇瑪應道，“我想和悟在一起試試，說不定就會明白自己的感情了。”
這确實很合理。
首先瑪奇瑪只要是願意和他在一起，那便說明她對他有着不小的好感。
其次就算她現在還沒有真正地喜歡他，可他願意相信只要他們在一起了，她就一定會喜歡上他的。
曾經五條悟時常回想瑪奇瑪是不是早就知道他的感情，只是因為不喜歡他所以才不點破。
可若是真到了對方接受自己的時候，似乎原先設想好的各種情況都不複存在了。
他只願意相信她是喜歡他的。
他還覺得自己以前心事重重地思考的那麽多的東西全部都是狗屁。
他肯定是有病才總想那麽多，明明直接表白就會明白一切了。
他們現在在一起了，就跟做夢似的。
這樣的話，家裏的另一份參具就還能用上，甜品店的優惠券也還可以再去用，甚至可以再一起乘新幹線去輕井澤吃那家和果子店的蜂糕，再配上一杯那寡淡無味的茶水。
就在五條悟深陷在幻想中的時候，他卻感受到懷裏的人從背後敲了敲他，微笑着說：“別抱啦，胳膊麻了。”
他這才戀戀不舍地放開她。
瑪奇瑪看得出，他不舍得松開，就像是怕她會趁他一個不注意就跑掉一樣。
她安撫似的說：“我不會走了，絕對不會。”
說完，還踮起腳尖摸了摸男人在她肩膀上蹭得亂糟糟的白發，而對方也順從地低下頭，好讓她幫他順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