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誰要确認他人的在意啊

期中考許青與正常發揮,拿下年級第四,黃煜則在手傷的加持下交了幾分白卷,成績穩固在年級倒數。對于這個結果,黃煜很是無所謂,成績條發下來就扔一邊了,倒是許青與看着那慘不忍睹的分數,哀聲嘆氣了半響,不知道黃煜家裏人看到這個成績,能否真做到黃煜所說的“不管”。

他操心別人,自己反倒是先出事了。許靜看到成績單很不滿意,劈頭蓋臉問為什麽退步了,不該丢的分怎麽能丢那麽多,如果不是她工作實在太忙,她簡直要拉着許青與逐題分析哪裏出了問題。她那麽生氣,以至于家長會那天,許青與在門口等許久沒等到她時,第一反應離譜地是許靜被氣壞了拒絕來家長會丢臉。他又呆愣地等了好久,等到家長都差不多到齊,才想到或許要聯絡下許靜。

許青與上學沒有帶手機的習慣,老師被幾位家長圍住,不太好過去借電話,許青與掃一圈周圍,發現黃煜靠在不遠處的欄杆邊玩手機,猶豫片刻過去。

“能…能借下手機嗎?”

黃煜像沒聽見似地一動不動,手指仍快速地操作小人跳躍。

許青與決定地快放棄地也快,移開視線,尋找還有誰會帶手機。

但此刻幾乎所有同學都在父母身邊,交談的親密氛圍把非家庭成員都排斥出去,社恐如許青與更不好上前詢問,他環視一周低下頭,想要不一會還是找機會向老師借手機吧……

“等下借你。”黃煜冷不丁開口,和許青與的局促不安不同,他在家長會的奇特氛圍裏仍我行我素,但他又和許青與相同,一樣的形單影只,與這熱鬧大環境格格不入。

“這關打過給你。”黃煜懶散地說。

黃煜很快過了關,把頁面調到撥號遞過來,許青與說句謝謝,趕忙接過。

鈴聲響了大半,電話才接起,許靜在電話那頭話語匆匆,告訴許青與自己工作有急,來不了了。

許青與把手機還給黃煜,再說謝謝,見黃煜還靠着欄杆,沒忍住問:“熊卓,他們呢?”

“那邊。”黃煜擡下下巴,垂眸不在意道,“被爸媽訓呢。”

“哦……”許青與看到四班門口,梁邦名熊卓垂頭喪氣站在父母面前,顯然挨了狠批。

許青與沒忍住,剛抿嘴笑下,副班主任便快步走來,見兩學生孤零零站在走廊上,她詫異地停步:“你倆家長呢?都沒來。怎麽回事,不是說了這次家長會很重要嗎?真是一點都不上心啊。”

“對、對不起。”許青與連忙道歉,黃煜也敷衍點下頭。

Advertisement

“算了,你們來幫忙發下東西。”副班主任招呼他們。

黃煜嘴角一撇,并不想去跑腿:“老師,我約了同學打球。”

“打什麽球!你手那樣了打什麽球!獨臂大俠嗎?”老師一瞪眼,“過來幫忙!”

我手這樣了還讓我幹活呢。黃煜眼角細微地抽動一下,然而許青與已經跟着副班主任走了,他也只能跟上。

兩人被指使給家長發細致的成績單,許青與自告奮勇多拿了些,黃煜便只用發十來張,他很快處理完,退到教室後面。

此刻的教室被家長占滿,四大組座位裏,就只有他和許青與的位置紮眼地空着。

黃煜斜着眼看下那桌面上被忽視的成績單,風扇把孤獨的紙片邊角吹起又落下,他看着那規則的起落冷冷嗤了聲,從後門出去了。

黃煜出門後沒去操場找好友們,而是挑了個僻靜的角落靠着,繼續用手機上無聊的游戲消磨時間。

不知過了多久,一通未知來電打斷他的游戲進程,黃煜接起來,那側人很快地開口說:“你好,我是許青與的媽媽,剛才許青與是用這個電話打過來的吧,請問他在你旁邊嗎?”

“您等下。”黃煜擡眼望一圈,在二號樓的樓梯上找到了坐着低頭看筆記的許青與。

他走過去,拍下許青與肩膀,在其慌張擡頭時把手機塞他手裏:“你媽。”

許青與欸一聲,反應過來手忙腳亂把手機貼到耳邊。黃煜站在臺階下,清晰地聽見剛才還客氣的女人聲音瞬間變得嚴厲,指責劈裏啪啦澆下來,把許青與說得一無是處。

許青與低着腦袋,應聲時也結結巴巴的,時不時推下黑框眼鏡,在雷霆般的數落下顯得弱小可憐。黃煜低頭看見他藏在鏡框下的眼角泛紅,心道這家夥不會要哭吧,眼淚別蹭屏幕上了……

好在許青與沒有哭,他懦懦地不斷應着,終于在三四分鐘後結束折磨,把手機還給黃煜。

被外人撞見被家長數落,許青與有點不好意思,他摸下頭說:“考,考得太差了。”

黃煜沒忍住淺淺冷笑一下,就算再不在意成績,班級前十的名單也表彰在教室牆外,視力讓他一擡眼就看到對面四班外牆貼的,每科前十裏,穩在前三的許青與姓名。

再對比下自己幾門二字開頭的分數,黃煜嘲弄地彎嘴角,随意道:“彼此彼此。”

許青與:……

他兀然想起黃煜大咧咧扔在桌上的成績條,八百開外的年級排名,整個年級剛好也是八百多人。

許青與頓時不是很想和他彼此。

“對…對不起!”許青與到底還是善良,這種情況下還反思自己的語言失誤,“我…我沒有炫耀的意思。”

“沒事。”黃煜不在意地說,“我也不在意,不過你——”

他下巴對着許青與膝蓋上的成績條擡下:“這樣也要被罵?”

“我媽媽,比較…比較嚴格。”

“欸——明明沒來家長會,對你倒是雙标的要求高。”

許青與愣一下,黃煜話語輕松但矛頭鮮明,他不得解釋:“她工作,比較忙。”

“你學習也忙啊,也認真努力了啊。”黃煜唇邊帶着淺笑,“成績不如預想,也該被體諒吧,大家都是有理由的,爸媽的理由一定比小孩的更合理嗎?”

許青與不認同他的觀點,但也答不上來,只能暫時沉默。

黃煜看着對面的成績牆,語氣懶散,但又和平日有些不同:“沒做錯什麽卻被失約還不道歉的父母毫無道理的指責,不生氣嗎?”

“問,問我嗎?”許青與不确定地問。

“嗯哼。”

“怎…怎麽說呢。”許青與從未想過這種問題,他的人生到目前為止所思考的問題都只存在書面,或說課本上。他覺得黃煜說的有道理,自己在學業上确實盡力了,成績不理想是因為考試時的失誤,但這是不可避免的,就像許靜今天忽然有急事要處理,沒辦法來約定好的家長會一樣不可避免。

許青與有些糊塗了,他為自己在學業上的失誤道歉了沒錯,但許靜則沒有因為沒來家長會而向自己表達歉意,就像黃煜說的,這确實應該令人不服,甚至生氣。

但是,

“我為什麽,要生氣?”許青與困惑地說,“我媽媽,雖…雖然沒來,但是已經,已經知道我的成績了,那不就….就可以了嗎?”

“現在她鴿了家長會,以後就可能因為工作也翹掉你人生中其他重要的場合,重要的不是她知不知道你的成績,重要的是在工作和你之間,你是被放棄的那一個。”黃煜說。

“但是,工作,确實很重要啊。”

“比你重要嗎?”

“我不,不知道。”許青與思考半秒,“但是,我媽媽覺得…覺得工作更重要,那就…就工作更重要吧。‘這是她的選擇’。”

許青與說完,輕輕握了下拳頭。

第一次在醫院聽黃煜說這話時,他就覺得,哇,這句話,真的好帥氣啊。

現在有機會套用,果然,這句話用在什麽時候,都很帥。

許青與思路走偏,擡頭卻頓住了,黃煜不知什麽時候扭過頭,沒什麽表情地看着他。

又是哪裏說錯話惹他生氣了……

許青與一慌,飄走的思緒一個激靈歸位,視線卻亂瞟起來,他瞥見走廊上來往的家長,心中一動,忽然悟了什麽:“你…你是因為爸媽沒、沒來,在生氣嗎?”

“不是。”黃煜否認得很快,大概是說服力不夠,他彎下眼眸,像尋常一樣沒心沒肺地笑起來:“他們不知道我的成績,我開心都來不及,為什麽生氣?”

“你要…要我幫,你做成績分析嗎?”

兩句話同時出口,撞上後兩人都停頓片刻。最後許青與先開口補充:“張老師,要求家長做這個。但,我…我是要自己寫的,你需要的話,我可以幫你,也,也寫一份。”

黃煜安靜兩秒,忽地又笑了:“可以啊,那我的成績分析就拜托你了。”

家長會結束在三點半了,許多學生就此和家長一起回家了,但許青與留在教室裏,他不着急寫自己的成績分析,拿着黃煜的卷子仔細看一遍,然後摸出空白的活頁紙,在為數不多的可點評的地方寫下改進的方法。

當他寫完,已經快五點了,梁邦名在他奮筆疾書時回過教室一趟,提到黃煜在操場。

許青與收好書包,捏着那兩張分析出門,沒走兩步剛好撞見要回家的黃煜一行人,他連忙三兩步上前,把分析遞給黃煜。

黃煜應該是剛運動完,根據他還腫着的手腕情況判斷,今天應該是踢的足球,他和幾個男生拿着飲料說笑過來,剛接過許青與遞來的紙張,問句這是什麽,沒等到回答,一旁忽然冒出個女生,紅着臉問能不能借一步說話。

男生堆都默契地住口,熊卓更是眼疾手快搶過黃煜手裏的飲料,壞笑着把他推出去。關于成績分析,許青與還有些事要交代給黃煜,便也和男生堆站在一起,等黃煜回來。

黃煜跟着女生走出一段距離停下,梁邦名吹聲口哨:“直擊早戀現場啊。”

許青與看過去,陽光已經轉斜了,夕陽懶懶灑在同樣懶散的黃煜身上,把他影子勾得老長。

“早…早戀不好吧。”許青與低聲嘀咕。

許青與見過許多同學在戀愛後成績一落千丈,為此他十分不理解,也不贊同。

黃煜側臉對着走廊,他低頭看着女生,睫毛被光拉出漂亮的弧度。他因為踢球換了無袖的上衣,少年人流暢削瘦的肌肉被夕陽勾勒得像名品雕塑家刀下的藝術品。黃煜一邊聽女生說話一邊随意地把額發撩到後面,露出挺立的眉骨。

漂亮、優美、藝術品。

這些詞彙可以用來形容男生嗎?

許青與有一瞬被陽光晃疼了眼睛,但他眯着眼看着夕陽下的黃煜,隐隐覺得,那些女生的選擇,也不是完全不能理解。

不遠處的告白突兀地結束了,女生忽然塞給黃煜什麽,然後轉身一路小跑沖回另一側走廊幾位女生中,在嬉鬧聲中被簇擁着走了。

梁邦名終于忍不住,吹了聲口哨,手擴成喇叭起哄道:“定情信物嗚——”

黃煜低頭看眼手上東西,再擡腳往幾人這過來,走近後笑罵:“別鬼叫了。”

又向熊卓伸手:“飲料給我。”

他左手夾着許青與給的成績分析,還未完全痊愈的右手捏着朵彩紙做的精致小花——剛才女生給他的。

“三天兩頭,不,有時一天能聽三回的告白,你倒也聽不膩。”熊卓把汽水抛給他,吐槽道,“打完球汗漬漬的站陽光底下聽人講十分鐘,不知道該說你能忍還是對方能忍。”

“接受別人喜愛這種事,為什麽會膩?”黃煜眯下眼,用牙輕巧把汽水瓶翹開,揭下看到再來一瓶時彎眼吹聲口哨,愉快地把瓶蓋放進兜裏, “你這種沒人喜歡的家夥不懂也正常。”

“操!”熊卓後悔沒把汽水搖爆了再給這混蛋。

是這家夥請客,這家夥是金主,這家夥是飯票,這家夥再讨厭美食也是無辜的……

默念三遍後,熊卓指下他左手的紙張,沒好氣地:“這是什麽?”

“成績分析。”

“你爸媽效率這麽高?這就把分析弄出來了。你那成績,沒被狠批吧。”熊卓看那密密麻麻的紙張,幸災樂禍地說。

“小眼鏡給做的。”

“卧槽還能這樣,無恥!”

“許青與你能不能也幫我做一份!”

“額…額……”

黃煜喝一口汽水,把圍攻下淩亂的許青與攬出來,笑道:“別欺負人啊。”

“不是你他媽先壓榨人勞動的!”熊卓對他豎起中指,鄙夷他又當又立。

黃煜随手回個鬼臉,推着許青與往校門走:“好可怕的一群人,走了走了,我們離他們遠點。”

他說話時湊得近,呼出來的氣哈得許青與一側耳朵很熱,另一側又被冰汽水貼着,冰火兩重天下,許青與臉兀地一紅,迷糊地應一聲,沒什麽反抗地順着力道過去,連自己要說什麽都忘了個幹淨。

兩人到校門口散了,黃煜松開許青與,很懶散地揮揮手,轉身去找自家邁巴赫。

汽水瓶外側的冷凝水滴在筆記上,染開了一些印記,女生給的手工小花放在兜裏壓出折痕了,司機還在路邊耐心等着自己過去。

黃煜喝一口汽水,借着冷氣把散亂的劉海捋上去,幾天來難得覺得心情不錯。

确認他人的在意毫無意義,但他樂此不疲。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