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做個人

許青與剛反應過來自己蹭到了黃煜臉上的奶油,後領忽地被人一提,不自主地站起來。

“以為藏在這沒人發現嗎黃煜,嗯?看招!”梁邦名怪叫的聲音炸起,下一秒,一大塊奶油就結結實實拍在了許青與臉上。

幾個正狩獵黃煜的男生緊随其後,叫着“找到了”撲過來,紛紛把手裏的奶油武器往“黃煜”臉上抹。許青與還沒來得及開口解釋,就被一群人抹成花貓。

幾秒後,熊卓發現不對:“等一下,好像抓錯人了。”

幾個男生聞言動作一停,許青與也終于有機會睜眼,頂着睫毛上挂着的奶油幽幽往外看。

梁邦名和他對上視線,驚詫道:“轉校生?”

“不對啊剛剛跳進去的明明是黃煜,怎麽進個洞換人……喂!!”

他話音未落,許青與從臉上薅下幾片奶油,往他面上糊去,同時咬牙道:“能不能,看清再動手啊!”

梁邦名被抹得嗷嗷亂叫,但又心虛不敢還手,只能東倒西歪地邊狡辯邊躲避,很是狼狽。

熊卓幸災樂禍地隔岸觀火半天,才有空疑惑:“所以黃煜呢?”

“撲哧。”在坑裏蹲着的黃煜看了半天烏龍情景,終于忍不住笑出聲。

他沒能笑多久,很快也被抓出來一陣狂抹,甚至連許青與都落井下石,給他加了幾坨奶油。

奶油大戰在蛋糕被消耗殆盡後停止,女生們去往洗手間清理臉上的戰果,男生則用紙巾粗糙擦出個人形,就算清理好了。

又唱了會歌後,見時間還早,一個女生提出玩國王游戲。

“是…是什麽?”許青與沒玩過,側頭去問梁邦名。

“一種借游戲之名,滿足自己變态心理的現代酷刑。”梁邦名抽象概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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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不懂。”

“玩着玩着就懂了,這游戲,人氣越高的人就會被整得越慘。”梁邦名幸災樂禍地指下黃煜,“看着吧,這小子完蛋了。”

梁邦名的判斷是正确的,游戲階段,只要被翻開牌的有黃煜,國王提出的要求就會千奇百怪的離譜。

又是一局開始,熊卓抽到國王牌,點:“7號和——”

黃煜嘆口氣,把牌翻出來:“我7號。”

見他中招,熊卓眼前一亮,一旁梁邦名拱火道:“pocky game得來一個吧?”

此話一出,包廂內氣氛先是一頓,随後熱烈地爆發出來。

男生們瞬間起哄,女生們笑作一團的同時,也有幾個偷偷紅了耳尖,視線悄悄在黃煜下半張臉掃過。許青與不巧發現了那些暗戳戳的視線,又不巧想起不經意聽見的,女士們對黃煜嘴唇片面做出的評價……似乎是“很好親”。

于是他也忍不住看了兩眼黃煜的嘴唇,又很快地移開視線。

“我們這都沒有餅幹。”黃煜試圖逃脫。

“可以買!”梁邦名不放過他,“熊仔,看一下店裏有沒有餅幹?”

熊卓舉手比個OK,拿起點單的機器看起來。

女生們又笑起來,梁邦名指着黃煜:“你今天別想逃!”

黃煜笑:“适可而止。”

有女生叫:“梁邦名你還沒指定號碼。”

“哦對!”熊卓想起來說,“那4號。”

“4號是誰?”

一時間包房裏出現冷場,半響沒人出來認領4號,短暫的安靜後,學生們開始互相翻看彼此的撲克,試圖抓出隐藏起來的4號。

“你是幾號?”

許青與聽話時正撥着巧克力,這巧克力是黃煜從家裏帶來的,說是酒心巧克力,伏特加心的,許青與好奇多看了幾眼,黃煜拆開便順手扔給他一顆。

“8…8號。”許青與單手把牌翻出來

“哦那不是你。”

“嗯…..”

兩人讨論間,4號還沒被找出來,黃煜被嚷得有些煩了,扭頭問正認真在酒水單上找餅幹的熊卓。

“巧克力還有嗎?不會都給你一個人吃光了吧?”

“許青與那還有一個。”

兩人轉眼,看見許青與已經剝開了包裝,熊卓說:“哦那現在沒了。”

又反應過來說:“你是不是來轉移注意的……靠我看到哪一頁了,好卑鄙!”

包間裏爆發哄笑,梁邦名嚷嚷說:“4號到底再哪裏?黃煜你別笑,今天你必須把這個挑戰做了!”

衆人又轉而起哄。

許青與在歡笑和喧鬧中被擠得東倒西歪,他推下眼鏡,看見一個易拉罐在桌面滾來滾去,他忽然有點共情那個倒黴的易拉罐,又覺得自己還是不太适應這種熱鬧的環境。他既提心吊膽下一個受懲罰出醜的是自己,又好像情緒裏不只有這點東西,他在摸不透的奇怪心情下擡手,把巧克力塞進嘴裏。

“小眼鏡。”

忽然的呼喊讓他動作卡頓,巧克力沒完全塞進嘴中,叼在唇間就倉促擡頭。

黃煜湊了過來,奶油的氣味混着酸澀的酒精靠近,遠處易拉罐終于滾到盡頭,輕巧摔下桌面,哐當一聲砸出無人在意但又無比清晰的脆響。

許青與沒反應過來地愣着,只看着黃煜眼角的淚痣在眼前不斷放大,随後那被下定義為女生們悄悄定義為“分外好親”的唇也不斷靠近過來。

巧克力碎裂的聲音和易拉罐落地般無聲但清晰,甜膩又嗆人的液體在牙間爆開。

伏特加的熱烈從舌尖一路燒往喉嚨,許青與懷疑自己的心髒也被燒得發燙起來。

所以才會如擂鼓一般劇烈地跳動。

下一秒,許青與低頭,猛烈地咳嗽起來。

梁邦名大呼小叫地沖過來,拉着黃煜搖晃:“他是4號?”

“嘛……”黃煜直起身,頭一仰把搶來的小半塊巧克力吞進嘴裏,答非所問,“算我完成吧。”

“你狠!”梁邦名給他個大拇指,“下一輪吧。”

許青與在這之後的記憶就很模糊了,他只記得自己心髒一直跳得很快,頭也有些暈,看什麽都像隔着一層霧。他感覺熱,所以拿杯子倒了點飲料喝,進口才發現那是啤酒,但找一圈碳酸汽水都喝光了,其他人鬧得歡沒空點新的,他只能小口小口把啤酒當水喝了。

再之後他就睡了,睜眼已經是周一的清晨五點,許青與懵了一瞬,随即嗅到自己身上奶油夾雜酒精的臭味。他頂着頭痛起來,去洗手間沖了個冷水澡。

水流把他澆醒不少,他一邊洗一邊慶幸,許靜這周末出差考察去了,不然即便自己在去生日會前多刷了兩份物理卷,她也非得把醉醺醺的回家的自己拆了不可。

許青與洗完澡睡不着了,幹脆拿出單詞本到陽臺進行晨讀。等上學的鬧鐘響,他很快地收拾下,從冰箱裏抽出盒牛奶熱了喝完,上學去了。

許青與到班時,班裏的學生還不多,但他一進門,感覺在場的同學,目光齊刷刷向自己看過來。

他鮮少有這麽萬衆矚目的時刻,一瞬汗毛聳立,低着頭就要往自己位置躲。然而班長卻含着笑過來,拍拍他肩膀說:“早上好,課代表。”

“欸…早,早。”許青與縮一下,道。

這句話仿佛打開了什麽開關,教室裏的人紛紛開口,“早上好,課代表”的問好在教室裏此起彼伏。

許青與更緊張了,他意識到有什麽不對,這種萬衆矚目的感覺讓他分外不适,雖然同學眼裏大多是善意的調侃,但他還是快步走到自己座位上,坐下躲到課本堆後。

等過了十分鐘,人陸陸續續來齊了,一名男生忽然端着一疊作業本出現在許青與座位面前。

一般不是到第一節 課課間各組才收作業嗎,今天這麽早?許青與有些意外,他正要伸手接過,那男生卻忽然把作業本往桌上一放,猛然鞠躬後大聲道:“報告課代表。二組十二本練習冊全部收齊!”

此話一出,班上的同學像被按下什麽開關,紛紛繃不住了,前仆後繼地笑起來。

許青與汗毛全豎了起來,他愣愣接過那一打本子,反應過來很快放下擋住臉,用力扯下前坐熊卓,小聲說:“發…發生什麽事了?”

“你不記得了你昨晚的精彩表現了?”

“什…什麽表現?”

“你喝多了,走時擋着門不讓出去,說要走都得把作業交了,沒交齊一個都別想走。”熊卓繪聲繪色地講着,“還指着幾個經常不交作業的狠狠教訓一頓,把人罵得一愣一愣的。”

許青與聽得也一愣一愣的,他完全不敢相信這是自己幹出來的事:“我…我真的,這麽做了?!”

“嗯,說得可流暢了,黃煜上來勸你,也被拍開罵了。”

“……罵、罵了什麽?”

“唔還挺多的,大概就是——不珍惜羽毛,明明很聰明但就是不認真學,明明是個天才卻一點都不努力,這麽聽你好像在誇他。”熊卓說着說着不平衡了,“欸,憑什麽啊,你能不能也這麽來罵罵我?”

許青與扶額,臉紅得能滴血,他還在不敢置信自己喝醉後居然做出了這些事,熊卓又開口:

“還有,你為什麽只讓黃煜進你們家門啊?”

“啊…啊?!”

熊卓摸着下巴:“昨天晚上是我黃煜梁邦名把你擡回去的嘛,但明明是我們三個人累死累活把你搬上樓,又累死累活從你包裏翻出鑰匙,但最後你死活不讓我們進去,抱着梁邦名大腿篤定他是小偷,只讓黃煜搬你進去……這個你不會也不記得了吧?”

許青與麻了,他兩眼發黑地看着前方,腦袋裏閃爍幾下,幽幽冒出段原本不存在的記憶。

“他為什麽只認你啊!”昨晚許青與家門口,被許青與抱着大腿寸步難行的梁邦名炸毛了,“為什麽我就是小偷啊!”

“大概是之前你污蔑他偷東西被記仇了吧。”熊卓分析,“至于黃煜,因為是接吻過的關系?”

梁邦名在憤怒中恍然大悟一秒,點頭道:“有道理。”

“國王游戲也要拿出來說事啊?”黃煜靠在牆邊,一晚上瘋玩後他累得不想做表情管理,涼飕飕說。

“國王游戲讓你親人家了?”熊卓繼續拱火。

“對啊,我買着餅幹呢,你人就A上去了,得虧許青與是個男的,不然你這整一個行為簡直就是性騷擾。”

“是誰慫恿的呢?”黃煜氣樂了,“我當時只想吃巧克力。”

“所以你就從別人嘴裏叼巧克力吃。”

“牛逼!”

許青與昏沉地抓着梁邦名腿,好巧不巧聽見這句話。他被酒精麻痹的大腦如同老舊的齒輪般轉動起來。

所以黃煜是因為巧克力才這麽做,但人怎麽能因為巧克力随便親人呢?

雖然沒親到。

但那下次要有誰嘴裏叼個巧克力,黃煜是不是都要随便親過去啊。

許青與腦內俨然浮現出黃煜像狗一樣從各種面目模糊的人嘴裏叼巧克力的情景,他被這些臆想的畫面莫名吓着了,晃晃腦袋又覺得上面幾個喋喋不休争論的人好吵,希望他們閉嘴。

于是他如鯉魚打挺一樣竄起來,動作迅猛得如回光返照,把三人齊齊鎮在原地。

許青與搖晃着身體,兇狠地指向梁邦名。

“你,不許叫我小偷。”

指向熊卓。

“你,不許買餅幹。”

“你——”許青與最後氣勢洶洶指向黃煜,“不許吃巧克力。”

“為什麽?”三人被他兇猛的語氣壓得沉默,兩秒後,黃煜率先開口,鬥膽詢問。

“因為……”許青與努力思考片刻,找到理由,“難吃。”

“我覺得好吃。”

許青與愣了,他心中火洩了一半,但酒意還在,他迷茫地重複一遍,“你覺得好吃。”

他從來沒想到黃煜會反駁,黃煜覺得巧克力好吃,他會像小狗一樣堅持去叼每一個人嘴裏的巧克力。

剛才的畫面再次浮現,這次人像有了具體的臉,一會是十七班班花,一會兒是八班給黃煜丢情書的文娛委員。

許青與忽然覺得很沒勁,他往地上一蹲,悶悶不樂地不動了。

砰!

黃煜把書包扔在椅子上,聲響截斷許青與的回憶。

“你們幹嘛呢?”

“幫你同桌追憶昨夜輝煌戰績。”熊卓揚下下巴道。

“哦?”黃煜偏頭,看一眼面如菜色的許青與,評價,“看來回憶得挺好。

他收拾着東西,繼續開口說:“你罵人時話說得好順暢啊小眼鏡,可惜我忘記錄音了。”

這一聲“小眼鏡”又激得許青與想起與昨晚那個巧克力相關的記憶,他一個激靈,聲如細絲地虛弱開口:“不要,叫…叫我小眼鏡。”

“不是說這個外號還可以,挺可愛的。”

“不…不可愛,別叫了。”

黃煜收拾好東西,拉上包鏈放好,偏頭看他一會,忽地勾唇壞笑一下:

“那換一個,小酒鬼,小巧克力?”

話音未落,只聽砰地一聲,許青與自暴自棄地把頭往桌上一埋,作鴕鳥狀,自閉地不理人了。

黃煜心滿意足地笑了笑,擡頭對上熊卓鄙夷的眼神。

“做個人。”他送上最誠摯的建議。

黃煜很快地眨下眼,愉悅說:“我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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