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一縷陽光透過窗子,灑在馥郁溫柔的粉杜鵑花上,花瓣透着光,格外漂亮。
這是三樓的花房,圓弧形的一面牆全部以玻璃窗封上,陽光從早到晚,充滿整間屋子。
窗前有一張黃梨木的美人榻,陳歲雲俯卧在上面,穿着雪白的對襟短衫與長褲,真絲的布料輕輕地裹着他的身體。
韓齡春站在一邊,正在調試顏料。他輕輕拍了拍陳歲雲的腳踝,陳歲雲打了個哈欠,坐起來把上衣的扣子解開,露出光裸的肩頸,手臂和脊背。
陳歲雲骨肉勻停,他趴在美人榻上,脊背的線條十分流暢漂亮,褲子的褲腰松松挂在胯骨上,一截細腰就那麽一絲不挂的露出來。他的皮肉漂亮,雪白的皮膚上微微透着血色,一到激動的時候整個身子都變成了粉的。
韓齡春端詳了許久,慎之又慎,将第一筆落在了腰窩上。
冰涼的顏料觸碰到皮膚,陳歲雲打了個哆嗦。
“別動。”韓齡春懶散地聲音自身後傳來。
陳歲雲沒說話,但心裏在罵他。
看着人模狗樣的,花樣真不少。
韓齡春要在他背上畫下那株粉杜鵑,他堅持說粉杜鵑被陳歲雲澆水澆壞了,活不到過年,所以要趁粉杜鵑開的正好的時候把它的樣子畫下來。
在陳歲雲背上作畫,以前也有。不過年輕的韓齡春沒有這樣的閑情雅致,他更傾向于用吻痕掐痕來構圖,還要挨陳歲雲抓幾下。現在的韓齡春顯然為自己找到了更多的樂趣。
兩人背後,有一面大鏡子。陳歲雲只需稍微歪一歪頭,就看得見鏡子中的自己。粉杜鵑是好看,畫在人身上,漂亮地趨至糜豔。
白海棠身上有一副蝶穿海棠的刺青,在抛卻這樣的刺青帶來的的情色意味後,陳歲雲不得不承認,那幅海棠花是真的好看。
他原來也打算學着白海棠在身上刺幾朵花,陳霜華陳蘭華等人都要刺,也算陳家書寓一大特色。直到有一天,陳歲雲被繡片子上的繡花針紮了手,他就再不想這件事了。
韓齡春聽過他的想法,找人調制了一種可以在皮膚上保持半個月的顏料,如此就可以用顏料代替刺青,還能常換常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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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的陽光正好,花房裏又那麽暖和。陳歲雲打了個哈欠,在陽光裏昏昏欲睡。半夢半醒間,身上畫筆的觸感變成了溫熱的手指,在腰上游走。
陳歲雲擡手拍開韓齡春,“幹什麽。”
韓齡春笑着拍了拍他的腰,道:“畫好了。”
陳歲雲從美人榻上爬起來,站着鏡子前,擰着身子看背上的畫。馥郁如雲的杜鵑花擠擠挨挨地盛開在陳歲雲腰間,借着皮膚調和出濃淡不一的粉色,真正繁花似錦。杜鵑花的葉子是青色發灰,壓住了花朵的輕浮,多了幾分寫意,像水墨畫。
“這要是畫在紙上,得多值錢吶。”陳歲雲嘀咕道。
“畫在你身上,就是無價之寶了。”韓齡春笑道。
陳歲雲搖搖頭,不想搭理他,拿過搭在美人榻上的上衣穿上。雪白的中衣一上身,掩去身上旖旎風光。
花房門口恰有傭人過來,說給陳歲雲看診的大夫到了。
陳歲雲換了身長衫,同韓齡春一道下樓。
大夫來給陳歲雲調方子,韓齡春則陪陳歲雲一塊看診。幾人在客廳坐下,大夫搭上陳歲雲的脈不過數息,就斷定陳歲雲在服藥期間既沒有忌酒也沒有禁欲。
陳歲雲解釋道:“并沒有喝酒,只是有一天吃了醉蟹。”
大夫搖頭,叫陳歲雲伸出舌頭看看舌苔,道:“有沒有吃酒,醉蟹算不算酒,你自己心裏清楚。糊弄別人也就算了,別糊弄自己。”
陳歲雲一愣,這話像在說病,又像在說別的。
韓齡春坐在陳歲雲旁邊,一直也沒說話。那大夫斟酌着藥方,忽然看向韓齡春,橫眉冷對,斥責他太過自我。
“明知道陳歲雲身體不好,你還不知道禁欲,一點不會心疼人。”大夫道:“你只看這幾年的歡愛了,不想想以後?”
韓齡春久居上位,除了韓老爺子,還沒這麽沒人指着鼻子罵過。他神色微冷,辯解道:“我心裏有分寸,不至縱欲無度的地步。”
“你又不是大夫,你有什麽分寸?”大夫一邊開藥一邊道:“依我說,你們兩個最好三個月不見,保管身體養好了。”
韓齡春不鹹不淡道:“那不行,三個月不見,我怕以後都見不着了。”
大夫詫異地擡頭,仔細端詳韓齡春,最後道:“我看你也有些毛病,開點調節情志的藥吃吃罷,治治你那心胸狹窄的毛病。”
陳歲雲在一邊看着,心說這老大夫有點意思,不止治病還治人呢。
送走老大夫,陳歲雲坐在沙發上看大夫的方子,韓齡春環着他,手掌摩挲着他的腰,不知道在想什麽。
陳歲雲把方子折起來,笑道:“早跟你說不讓你畫了,現在只能看着過過眼瘾了。”
韓齡春哼笑一聲,沒說話。
客廳的電話忽然想起來,傭人過來接電話,少頃,道:“是姚少爺打來的,找五小姐。”
韓齡春點點頭,女傭去樓上将韓璧君叫了下來。
韓璧君在房間裏給自己搗鼓了一個新發型,這會兒正一邊理着劉海一邊接電話。
“姚嘉哥哥,上午好呀。”韓璧君聲音甜甜的,道:“我倒是想跟你去,可是我哥哥要帶我去容祯府上拜訪。容祯的爸爸到上海了,我們要過去見見。”
那邊姚嘉說了什麽,韓璧君嘟着嘴道:“我也想去看電影,但是我哥哥不讓,只能等下次了。”
陳歲雲有些訝異地看了眼韓璧君,見韓璧君拿着電話,道:“我也不曉得有沒有時間,我得聽我哥哥的麽。”
“好,好。”韓璧君道:“那等我有空的時候我給你打電話。你有什麽稀罕玩意兒也時時想着我,一有機會就來找我出去玩啊。”
那邊姚嘉逗笑了韓璧君,兩人說了幾句才挂掉電話。
陳歲雲看向韓齡春,“你要帶她去容府?”
“我自己去。”韓齡春道。
“那……”
韓璧君在一邊沙發裏坐下,道:“誰要跟姚嘉出去逛,他那個人,笑面藏刀地緊。”
韓璧君看向陳歲雲,道:“你下午有沒有事啊,咱們去逛百貨大樓,要過年了,我要去買些年貨。”
陳歲雲想想,點了點頭,索性他沒有事,也該去添置些東西。
那邊五川過來了,手裏拿着韓齡春的大衣,韓齡春起身,穿上大衣要出門。
韓璧君叫住他,沖他伸出手。
韓齡春從衣兜裏拿出錢夾,抽出一沓大鈔,遞給陳歲雲。
韓璧君哼了一聲,對一邊的傭人說叫人把車子給她準備好。
臨近過年這幾天,天氣還算不錯,汽車穿過弄堂,陳歲雲看見家家戶戶在打掃衛生曬東西。衣裳挂在半空的繩子上,随風輕擺。
“我之前裁的衣服做好了,咱們先去試衣服。”韓璧君道。
陳歲雲點頭,這是老裁縫鋪子了,陳歲雲常來,韓璧君還是第一次。
鋪子倒是不小,四間大門,裝着彩色玻璃。屋裏坐着一面擺鐘,牆面用各色裁成菱形的布料裝飾,一牆花團錦簇。
裁縫見陳歲雲兩人來,将人請到裏間,看茶上點心。不多會兒,兩個人捧着韓璧君的衣裳回來,韓璧君把包給陳歲雲,去裏間換衣裳了。
韓璧君的新衣裳是件墨綠色的絲絨旗袍,珍珠盤扣,袖口和領口都飾以小珍珠,清新優雅又不失華貴,是件合格的大家閨秀的衣服。
“腰上松了些。”韓璧君跟裁縫溝通旗袍的細節,看見陳歲雲坐在一邊,道:“你不試試你的衣服?”
“不了。”陳歲雲搖頭,“我在這裏做過很多衣服,尺寸不會出錯。”
韓璧君若有所思地點點頭。
去百貨公司的路上,韓璧君問道:“你是不是從來不在外面換衣服的?”
“我只是不喜歡在外面試衣服。”陳歲雲道。
韓璧君打量他兩眼,“泡溫泉呢?出去玩呢?你總不能不換衣服罷。”
陳歲雲頓了頓,道:“跟你哥哥在一起的時候可以。”
韓璧君神色一言難盡,道:“我覺得他有點羞辱你了,這麽嚴防死守的,什麽意思。”
“不,”陳歲雲道:“他是想逼我養成一些習慣,這些習慣會引導我想起他這個人。最好穿衣吃飯、一擡手一說話都能讓我想起他。”
“啧啧,”韓璧君道:“罪加一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