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庭梧院·夜

大約是為了琉璃甲,趙敬對石凍春三人格外優待,聽聞他們要和成嶺住一個院子也二話不說同意了,還撥了最好的一批侍女仆役給他們。

石凍春仰頭看着這個叫做“庭梧”的院子,看着這些人忙進忙出地搬東西,深覺感慨:“趙掌門也未免太有錢了吧。”

雖然實際論起來,他在太吾村裏過得要更奢侈一些,但他這些年也見了不少平民,這會兒只覺得趙敬頭上頂着金光閃閃幾個大字,“傻多速”。

自家山莊能讓人在頭頂飛來飛去,對外人又這樣直白地彰顯財力,那不是傻多速是什麽!

溫客行站在院中打量着這裏的布置:“早聞三白大俠富甲天下,果然是氣派不凡,竟還有些風雅。”

趙敬在一旁端着老好人的架子說些外交辭令,又邀請他們參加晚上的洗塵宴。而這洗塵宴可算是讓石凍春大開眼界了。

堂上堂下都設了長案。酒是金漿瓊液,菜是珍馐佳肴,客人坐于長案邊,身側便是螓首蛾眉舞女。

“太有排面了。”

石凍春感慨了一句,又聞了聞倒出來的酒:“诶,這個酒聞着……”

“石公子也嘗過麽?”趙敬笑道,“這酒叫做’五糧液‘,是近年來才興起的,極醇極香,乃是天然居每日限量供應的好酒。趙某與此地天然居的掌櫃交好,這才偶爾能從他那裏得幾壇。”

“天然居?”溫客行似是沒聽說過這名字。

“客上天然居,居然天上客。”石凍春念道,“天然居是一家才開了五年多的酒家,不過在各州各地都有分店。”

這店的幕後大BOSS自然就是陸明琅。蒸餾酒也是她弄出來的,當時她寫了一堆“茅臺”、“五糧液”、“劍南春”等紙團,丢給自家養的貍花讓它選了一個,選出來的是“五糧液”,她就很無恥地給自己這種特別超前于時代的蒸餾酒取名“五糧液”。

石凍春當然也喝過。這年頭的白酒當然到不了52度,但也絕對比尋常酒家提供的發酵酒要度數高得多,他當時喝着喝着就失去了意識,第二天早上醒來時頭痛得要命——不是酒不好,而是他自己喝醉了之後旁人說什麽就做什麽,以至于早上起來就看到自己穿着一身格外精致的女式漢服。

想到正是眼前的酒開啓了陸明琅“阿春環游江湖”的游戲瘾,石凍春笑容僵了一下,謹慎地把杯子放下,裝作認真地轉頭看起了堂下的舞姬。

他雖然性取向位男,但是也具備欣賞女性魅力的能力。這些舞姬看着便是精心挑選出來的,各個楊柳纖腰,容貌嬌美,乍一看以為是什麽選美大賽的參賽人員。琴師的水準絕對在琵琶十級以上,回蕩在廳中的樂聲如珠滾玉盤,在觥籌交錯高談闊論之間也清晰悅耳。

——很高規格的招待,但其實不大适合未成年人。

他看看已經舉起酒杯開始敬酒的趙敬,又看看乖乖坐在桌邊的張成嶺,然後用自己的筷子夾住成嶺伸出去的那雙筷子。

“你還不能吃魚。”

他冷酷無情地說。

張成嶺一臉苦相:“石叔,我真的知道錯了,我以後再也不這麽做了!”

“乖。”石凍春微笑,“但還是不能吃。”

周子舒坐在一旁已開始自斟自飲,溫客行則是仿佛對三白山莊的門客十分感興趣,跟在趙敬身邊不停地“久仰”和“失敬”,一圈下來認識了不少人。

“石少俠,這次真是多謝你。”

長案邊還坐着沈慎:“我第二天趕到鏡湖派時,鏡湖山莊已經燒得……只剩斷壁殘墟,橫屍遍野。好在你救下成嶺,還願意一路照拂他。”

他之前喝了好幾杯,已經有些喝醉了:“成、成嶺雖然拜了你做師父,但是他還是鏡湖派的人!鏡湖派的武功他也不可以落下!”

石凍春:“……成嶺是拜了周兄為師。”

沈慎“啊”了一聲,扭頭看看,居然還有點茫然:“我……我看成嶺最親近你,我記錯了?”

石凍春擺擺手:“沈掌門記錯啦。”

又扭頭瞪了一眼周子舒——這家夥怎麽老笑話他!

這場洗塵宴上,張成嶺吃了一肚子的清粥白菜,溫客行說了一個時辰的“久仰失敬”,周子舒喝掉了兩壺五糧液,只有石凍春正正經經嘗了五星級廚子做出來的太湖三白,得出的結論是魚蝦都很新鮮,一定是現殺現燒的。

傍晚,張成嶺被石凍春勒令早早去睡了,周子舒拎着他今晚的第三壺酒,坐在一塊太湖石上:“我記得天然居和太吾典當行私底下有些聯系。”

石凍春點了點頭:“是。”

“但是你有舊疾,喝太多酒不好。”

這幾日相處下來,他算是見到了周子舒每夜都會發作的舊傷,似乎是每日子時都會發作的內息紊亂。

《太吾繪卷》出品三種藥物,分別治療內傷外傷和內息紊亂,其中第三種主要針對的是玩家逆練心法時産生的真氣逆走,所以陸明琅平日練醫術的時候也沒怎麽準備。

石凍春身上只有兩瓶這種藥物,分別是五品的大還丹和四品的龍合造化丹。其中大還丹在破廟那晚上就給了周子舒,只是兩瓶加起來也不過撐了幾日,這會兒早就用完了。

周子舒不以為意:“随它去,左右影響不了太多。”

石凍春問:“你沒想過找個大夫看看嘛?”

周子舒搖頭:“我這傷怕是尋常的大夫治不了的。”

石凍春不懂醫術,但他知道陸明琅的醫術有游戲系統和作弊器加成,從天賦到實際數值都拉滿了:“前幾日我已經接到了回信,等琉璃甲交出去,我就帶你們回去一趟。那裏有天底下最好的大夫之一,她說不定能治好你。”

他想了想,又舉出佐證:“你知道’閻王帖‘嗎?”

他說的這種藥是陸明琅突發奇想,在系統邏輯之外炸了十多個藥爐練出來的藥。

溫客行這會兒正站在一旁,聞言轉頭:“俗話說,’閻王叫你三更死,不敢留人到五更。‘但服了’閻王帖‘的人,不論多重的傷病都能強行讓人續命三日——阿春說的可是這神藥?”

石凍春說之前已确認過院中院外都沒有人在聽:“是,我認識的那位大夫,就是做出’閻王帖‘的大夫。如果她不成,我還認識南疆的一位大夫——雖然交情不算深,但我若去請他,大約也能請動烏兄幫忙。”

南疆,姓烏。

周子舒的眉毛微微一挑,心道這想必就是在說烏溪了。他不知道石凍春竟然還認識南疆大巫,但想想他的性子,倒也确實是七爺大巫會欣賞的類型。

他原本想着脫離天窗之後浪跡天涯随死即埋,沒想到接二連三遇上了張成嶺、溫客行、石凍春,這會兒竟突然覺得,如果能再多活一些日子也很好

遂應了一聲:“那就試試吧。”

溫客行聽他們說完,才慢悠悠道:“那今晚就由我繼續替阿絮緩解傷勢吧。”他吹的簫曲對緩解內傷極有好處。

石凍春思考了片刻擾民問題,最後覺得溫客行的簫吹得好,這個時代又沒有《環境噪聲污染防治法》,于是屏蔽了自己的良心表示了同意。

遺憾的是,這一晚上還是有別的事情打擾了這場深夜音樂會。

石凍春察覺到**而來的動靜時還以為又是一波蒙面黑衣人,沒想到迎面襲來的竟是持一對雙刀的飒爽女子。

溫客行簫聲未起,已将折扇展開擲出,逼出了蹲在牆頭一個長發……地中海獨眼龍。

周子舒抽出軟劍憑空一斬:“閉氣!”

突兀而至的甜香中,眉眼柔軟妩媚的女人從拱形的院門外走入:“這麽晚了,幾位小哥哥還沒睡呢?”

周子舒冷然道:“毒蠍的刺客?四個裏來了三個,倒是很看得起我們。”

以雙刀做武器的女人微微皺眉:“你知道毒蠍?”

“知道。”周子舒一劍刺出:“老子是你們祖宗!”

他對上毒菩薩,溫客行對上金毛蔣怪,石凍春對上俏羅漢。

……差不多等于100級玩家對上80級敵人。

石凍春以劍蕩開雙刀的攻勢,而後自上而下一斬。

詭石絕淵壁:附加目标3重破甲【受擊時傷害+15%,持續2回合】,附加自身2重隼目【命中率+10%,持續2回合】。

俏羅漢顯然也知道他的厲害,沒有直接迎擊,而是一個滑步躲開,轉而試圖從側面封鎖他的行動。

可惜毫無用處。

石凍春反手抖腕,湛盧劍如疾風驟雨飛快刺了九下,直接将俏羅漢手中的雙刀震掉了一把。

九疊雲錦張:附加目标1重外傷【每回合氣血-15,持續2回合】。若目标持有縛身狀态,傷害+30%。

“原來如此,你們是想偷偷帶走成嶺?”

一邊踹開那把彎刀,石凍春一邊從袖中摸出金錢镖。這次敵對方向上沒有隊友,他也扔得放心大膽。

怒風追魂:附加目标3重縛身【閃避率-15%,持續2回合】。

蒙面的黑衣蠍子被扔了個正着。

在現實中的“縛身”狀态比游戲中的“縛身”狀态要難纏多了,沒有了所謂的閃避率-15%,這蠍子實實在在的腿骨折了跪在地上,字面意義上的動彈不得。

不僅他一個人發現了試圖聲東擊西的刺客。溫客行不知何時已把金毛蔣怪按在了地上,這會兒一把折扇在空中受內勁控制盤旋來回,好幾個毒蠍刺客慘叫都來不及就咽了氣。

周子舒……周子舒面前的毒菩薩已經跑了,大約是發覺周子舒實在不好對付,留下一串銀鈴似的笑聲就飛快逃了,走之前還不忘往石凍春的方向撒了什麽毒粉,迫得後者一退,讓俏羅漢也及時脫身。

石凍春收劍入鞘,蹲在被他打折了腿的刺客面前,看着這人半秒不到就服毒自盡,輕輕嘆了口氣。

溫客行笑吟吟地問:“阿春可真是我見過最心善的人,對着敵人都這般下不了死手。”

石凍春悵然道:“人身難得,有如大海中盲龜遇浮木。我只是一個普通人,其實并沒有資格去剝奪別人的生命。”

他伸出手去,替那只蠍子合上還睜着的眼睛,而後站起身來。

屋內有動靜聲,成嶺顯然已經被驚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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