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女鬼

第23章 女鬼

石凍春恢複得比預計要好。

大約兩日後,他就能自己下床了,雖然還做不到活蹦亂跳,但是在院子中走兩步到也沒什麽問題了。

他大約估計了一下,覺得英雄大會後,自己的傷勢能好一半,再回去太吾村見陸明琅也不用太慫,一顆心就松了下來。

——然後對着張成嶺端過來的白粥和白菜頭痛萬分。

張成嶺振振有詞:“石叔,是你告訴我的,受傷的時候只能吃清淡的食物。”

石凍春:“……行吧。”

他腦補了陸明琅出品的紅字菜肴,一邊腦內流口水,一邊吃灑了點雞絲的白粥,又指指張成嶺:“你這幾日怎麽越發活潑了。”

張成嶺笑起來,居然表情還有點雞賊:“不好嗎?”

也沒什麽不好,這孩子能從家破人亡的陰影中這麽快走出來,自然是好事。

一邊吃,張成嶺一邊給他說外頭聽來的消息。

這次英雄大會是針對鬼谷召開,鬼谷自然也不甘寂寞,據說前一日剛在城內的一處樂坊鬧了事,有好幾名失蹤了幾日的名門子弟均死在他們手裏。

眼看張成嶺一邊說一邊憤慨,石凍春卻有些走神。

第一次在江湖上聽到鬼谷這個名頭的時候,他和陸明琅的第一反應都是惡人谷。

他們是穿越者,天然習慣以高高在上的心态去看待這個時代的許多東西。陸明琅當年大號是個惡人花姐,還開玩笑過:“自在逍遙,唯我大惡人谷!”

石凍春回憶了一下自己的浩氣道長:“長空令下,餘孽不生!看我大雙夢一路堵門上昆侖!”

陸明琅瞬間慫了:“我不大打攻防的,每周跑商快樂就完了。pvp能有什麽快樂!蘑菇才是永恒的神!”

然後他們發現這裏的鬼谷不太一樣。

石凍春當時查容炫舊事時一路追溯,得知鬼谷最初建立者是江湖上當年赫赫有名的魔匠容長青。此人認為惡人也當有向善的權利,于是建立鬼谷,意圖收容走上絕路的那些惡人,給他們一條生路。

“聖母啊這。”陸明琅得知後震驚了,“不是,這人認真的嗎?如果道歉有用,那要警察幹什麽?”

石凍春那時候還沒親手殺過人,但見多了這個時代的江湖人、江湖事,也勉強能理解一些:“唉,這還是封建制度,誰有空定義善惡啊。這人差不多等于搞了個沒死刑的大通鋪監獄吧。”

陸明琅雖然足不出戶,但石凍春陸陸續續帶了在外頭過不下去的平民來太吾村,也知道了許多事情。

她嘆了口氣:“也是。”

不過這個時候,鬼谷的谷主已經不是容長青了。二十年前的青崖山之戰後,鬼谷之人便很少在江湖上出沒,等石凍春去查的時候,如今的十大惡鬼已經換了一波。

出名的惡鬼也有幾個。譬如吊死鬼薛方,這是上了通緝令的;又有薄情簿主喜喪鬼的薄情司,江湖上時而能聽說有負心漢死在薄情司女鬼手下的。

陸明琅對着前者怒噴了十句不重複的惡言惡語,對于後者卻“啪啪啪”鼓掌:“小姐姐牛逼!”

“欸。”石凍春道,“但她殺人了?”

“呸,你知道這年頭的女孩子遇到負心漢之後有多苦逼嗎?為什麽幾百年後我們還要在微博上艱難打拳?你看過《使女的故事》嗎?現代另算,古代真的是,感謝有小姐姐拿生死震懾傻逼!我吹爆啊!”

石凍春知道陸明琅能說得這麽輕松,有一定的原因是她一直留在太吾村,對生與死沒有這麽強烈的感觸,但他想了好多天,覺得她說的也不算錯。

即使是現代,他也有認識的網友妹子因為性別而過得很艱難的,這個時代的姑娘只會過得更艱難。

不過他無意把這些想法都灌輸給張成嶺,只是說:“我記得岳陽派鄧寬少俠也失蹤了,這次死在鬼谷手中的也有他麽?”

張成嶺回憶了一下,困惑地搖了搖頭:“好像沒有。”

石凍春沉吟了片刻。

如今卷入這次事情的,除開鬼谷還有毒蠍和天窗。毒蠍已經對他們出手了不止一次,天窗卻藏得很好,只先前來三白山莊拜訪過一回。

鄧寬會不會在他們手中?

夜晚。

石凍春把張成嶺趕去睡了,看看屋外的暴雨,一時有些擔心還沒回來的周子舒和溫客行。

這兩日內,他也發覺後者仿佛有些躲着前者,只是問來問去,溫客行只笑着說沒事,周子舒則說等日後在告訴他。

梁溪現在局勢頗亂,周子舒又每晚要發作內傷。石凍春想了想,還是問仆人要了三把傘,自己撐了一把,頂着雨出了門。

路上遇到近來認識後還算熟悉的岳陽派弟子,聽說他要出去,遲疑道:“石少俠,今夜還是別出去了吧?”

“發生什麽事了嗎?”石凍春問。

那岳陽派弟子猶豫片刻,還是答了:“咱們最近剛查到一處鬼谷的蹤跡,師父帶着人去了,今夜梁溪大約會有些亂。”

石凍春雖然覺得周子舒和溫客行都不至于卷入此事,但到底也還是擔憂居上,笑道:“我兩位好友還沒回來,外頭下雨,我有些擔心。”

他這種現代人的思維,這位岳陽派弟子顯然沒法理解。但他想了想,從腰上解下來一塊令牌:“這是岳陽派的令牌。若石少俠被人攔住詢問,出示此物即可。”

石凍春謝過他,徑自出門。

他一路走到城內時,外衫已經都被打濕了。

這會兒雨勢太大,城內街巷幾乎沒什麽人,石凍春找了一會兒,突然覺得自己有點傻。

雨這麽大,周子舒和溫客行又不是傻子,自然會在城內客棧住上一晚,哪裏用他來找?

這可真是關心則亂。

他郁悶地搖搖頭,覺得自己最近好像越發傻了些,只是一扭頭,就看到三個衣衫單薄的姑娘正瑟瑟縮在牆角。她們都沒帶傘,一身衣衫濕透了,其中一個看到他,吓得魂不附體,拉住自己的同伴轉身想跑。

“呃,我沒有惡意——”

石凍春把自己手中另外兩把傘往那邊遞了遞,試探道:“幾位姑娘沒事吧?”

大約是覺得他沒有惡意,其中一個姑娘伸手接過傘撐開,只是眼神中還帶着少許防備之色。

這個時代的姑娘,大晚上看到陌生男人有戒心也不奇怪。石凍春往前了一步,看那個姑娘更警惕了些的模樣,也沒有強求的意思,轉身要走。

卻聽到一直垂着頭倚靠在同伴肩膀上的那位女子輕聲開口:“……是,石少俠麽?”

石凍春愣了愣。

他這會兒臉上還帶着周絮的易容,又撐着傘,易容沒被暴雨沖刷掉,這位姑娘竟然認出了他?

“我是。”他回答說,“請問你是……”

那位垂着頭的姑娘擡起頭來,露出一張看着有些熟悉的臉。

“不知石少俠是否還記得我。”那姑娘說,“我是——”

“王姑娘?”石凍春已經想起來了。

他是在兩年前接到這個委托的。

那時候,石凍春在江湖上依舊不顯,但街坊巷子卻已經開始流傳起他的名字。

他們都說,這位年輕的少俠來去匆匆,但是若你有事相求,一定會為你達成。

——還不收銀子。

太吾典當行就是在這時候送來的信。這位王荃王姑娘出身翟陽,自幼和鄰家竹馬訂了婚,誰知這劉公子攀上了城內富商之女,意圖悔婚不說,還先雇人污了王姑娘清白。

王氏畢竟大族,聽聞族中有姑娘出軌,年老昏庸的族老便下令要将她沉塘。

王家找上門來,求石凍春救一救這姑娘。石凍春原想着帶她去太吾村,不料問了王荃自己的想法,她說要去青崖山鬼谷。

“青崖山鬼谷有薄情司。我……聽說過這個名頭。”王荃咬着牙,“薄情簿主會收留像我這樣被人辜負的女子!還會教給我們報仇的本事!”

石凍春很少會質疑別人已經做的決定。他确認王荃手無縛雞之力,便一路護送她去了青崖山,又躲在林子裏看着她被鬼谷的女鬼接進去,才轉身離開。

再一年後,便聽說了翟陽的劉公子被缢死的事情了。

石凍春沒想到在這裏會遇到王荃,但他想起今日梁溪有鬼谷的影子,又想到出門前岳陽派弟子的叮囑,很快明白了:“岳陽派查到的是薄情司?”

王荃擡起頭,苦笑:“石少俠還是這麽厲害。若非您的劍,我也認不出您。”

石凍春低頭思索了片刻,問:“你們有地方去麽?”

言下之意是要送她們一程。

王荃立刻點頭:“有的!我們還有一處院子可去!”

她答得又急又快,生怕石凍春反悔似的。

“那就走吧。”

石凍春嘆息了一聲。

獨身女子在這夜雨中結伴行走很惹眼,但一同行動的還有個男人就好許多。王荃指路,四個人順着小巷子走,石凍春還單獨出去發揮了一下岳陽派令牌的作用,一路順勢無阻地将三個姑娘送到了他們的後備基地。

見到有男人來,躲在門後的女子還不肯開門。但王荃在薄情司的身份還不低,她一露臉,門後的女子便驚呼一聲,把他們都迎了進去。

——果然是薄情司。

他收起傘,看王荃低聲安撫其他姑娘們。

“主人呢?”

“主人……被岳陽派帶走了。”

“咱們還有人逃出來麽?”王荃又問。

“湘姑娘和食屍鬼去找了。”有個姑娘小聲說,這會兒還用有些警惕有些遲疑的目光看着石凍春。

“別擔心,石少俠是真正的好人。”王荃說道,“石少俠,您也淋濕了,要在這邊換身衣服麽?”

石凍春趕緊擺手:“這不妥當吧。”

一屋子的妹子,他一個大男人在這裏換衣服,太不禮貌了。

他往門口退了退,讓出空間來:“你們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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