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故舊友

第35章 故舊友

賀尋進門的時候,正巧聽見陸明琅的話。

他如今也不過十八九歲的年紀,很是活潑,聞言立刻喊冤:“陸姐,我怎麽就涮成嶺了!”

石凍春指着蛐蛐罐:“那你怎麽說要教成嶺用呆物鬥促織?”

賀尋舉起雙手:“鬥促織用的促織我還沒帶他去選呢!石哥你不知道,我上個月和齊叔打賭,從他那兒贏來了六只促織,這會兒全擺在我屋裏,準備教成嶺認識的!”

“那呆物?”陸明琅好笑道。

賀尋苦着臉:“不是你們說的麽!呆物帶在身上漲福緣,我聽說成嶺之前家中遭逢大難,就想着給他一只呆物轉轉運啊!”

石凍春和陸明琅面面相觑。

陸明琅木着臉:“……哦,對,我好像是和阿春聊天的時候說過這個。”

畢竟游戲內,玩家除開可以給自己裝備武器、衣甲冠靴、寶物、坐騎,還能裝備促織。而呆物作為促織的一種,屬性就是福緣+1。

她想到這個,順手翻了翻石凍春的屬性,在後者一個激靈指責看過來的眼神中感嘆:“啊,說的沒錯,阿春,有些蛐蛐加福緣,之後記得随身裝備。”

石凍春一個激靈:“不了吧不了吧。”他雖然覺得鬥蛐蛐挺好玩的,但是随身攜帶一只不放在促織罐裏的蛐蛐還是有點超出承受範圍。

于是立刻轉移話題:“好了,賀尋沒有捉弄成嶺,不過成嶺也沒有自己的促織,既然說了去我和陸姐那兒選,那邊一起去吧。”

賀尋聞言瞪圓了眼睛:“不是吧,石哥!你不是要把八敗送給成嶺吧!”

八敗,《太吾繪卷》中最強的幾只蛐蛐之一,目前太吾村中只有石凍春有,且打遍全村無敵手。

石凍春笑起來:“我和陸姐剛都說了,讓成嶺自己挑。他若真挑走八敗,那我也沒轍。”

他們一路說說笑笑回去院子,石凍春一推門,就見溫客行和周子舒已經都起來了。他出門前給這兩人留了粥在竈臺上,開火溫一下就行,他們這會兒正坐在桌邊吃着。

“師父!溫叔!”成嶺看到他們,頗為興奮,“你們在這兒啊!我昨晚還問賀大哥呢,你們怎麽沒一起住過來!”

石凍春咳了一聲:“成嶺,別打擾他們吃早飯,我們去挑促織?”

陸明琅卻壞笑一聲:“咱們倆的促織不都放在一塊兒麽?我和賀尋帶着成嶺去就完了,你去幹什麽?”

她湊近了小聲道:“你們今早還沒說過話呢,別太冷淡嘛。”

她自覺聲音不大,旁人應該聽不見,但石凍春卻知道以溫客行和周子舒的耳力必然聽得清清楚楚。

他耳朵燒紅:“陸姐!”

陸明琅大笑:“哎,別喊了別喊了,我帶小朋友玩去,你們聊啊!”

她一手一個牽住,一邊哼歌一邊走。石凍春聽她唱着“左手一只雞,右手一只鴨”,表情險些又繃不住。

那三個進屋,院內就只剩下這三個。

石凍春眼見周子舒和溫客行都看着自己,頓時又緊張起來,小聲催促:“你們不喝粥麽。”

溫客行笑吟吟地問:“阿春不過來坐麽?”

他們這會兒算是大致說定了關系,石凍春不好意思拒絕,就磨磨蹭蹭過去,然後被周子舒抓個正着,按在他們旁邊的椅子上。

這兩個人間或擡頭交換眼神,間或看他,鬧得石凍春又有些坐立不安,強行想了個話題:“呃……粥味道還行麽?”

“很香,裏頭竟還放了魚片。”周子舒贊了一句。

“生滾魚片粥嘛。”石凍春稍稍放松下來,解釋,“我也不知道你們喜歡什麽口味,不過昨晚的鲈魚脍你們都吃得挺多的。”

溫客行挑眉:“所以昨日晚宴時,阿春也一直在注意我們嗎?”

石凍春:“!”

他小聲道:“……我為何注意你們,不是昨晚都說了麽。”

他一邊有些害羞,一邊又覺得該理直氣壯些:“我現在有正當理由注意你們了。”

這話說得有些直白,但周子舒還是注意到他有些不安的模樣,悶笑一聲,戲谑道:“我還以為你這幾日都不肯碰魚了呢。”

“什麽不——”石凍春困惑了片刻,驀然睜大眼睛。

——他昨晚說的話。

情緒失控時,他腦海裏不知為何想起着名的浙江省語文高考題,那句“魚的眼裏閃着詭異的光”。

重點大概是魚。

畢竟魚真的太可憐了,要被扒掉鱗片,剖開,被放進鍋裏翻來翻去——沒人在乎魚的感受,人們只顧自己吃得開心,只有高考題才會想起已經上桌的死魚眼裏閃着詭異的光。

他早上起來時,其實已把這些事情抛之腦後。但周子舒此時提起來,還是讓石凍春感覺熱度從頭燒到腳,仿佛自己又成了那條紅燒魚。

“你們別這樣。”他聲音微弱下去,拼命把腦海裏關于昨晚的東西趕出去而不成,這會兒幾乎開始自暴自棄起來,“好好吃粥不行嗎。”

溫客行喝完魚粥,把周子舒的碗也拿起來,微微笑道:“這還是和阿春學的——心裏想什麽,坦誠說出來不是很好麽?倘若不是陸姑娘幫忙,我們還有得磨。”

石凍春心想:坦誠只是指告白,不是指讓你們說這種話。

他自覺是個開放的現代人,誰知一朝穿越竟然在兩個古人面前丢盔棄甲,只好繼續轉移話題大法:“呃,對了,陸姐說,你今日得先把珍珠潤心散吃起來。”

珍珠潤心散是用來治療因病因傷造成的壽命損失的,平日裏太吾村沒人用得上,因此得去醫館取。石凍春去客廳裏說了一聲,見陸明琅帶着兩個小朋友研究促織興致正高,便一個人帶溫客行和周子舒往醫館去。

“陸姐昨晚寫了信寄出去了。”石凍春說,“我四年前去南疆認識的烏兄,他的醫術也很高明,陸姐寫信,他一定願意跑一趟。陸姐和烏兄加在一起,你的病一定能治好。”

周子舒這會兒聽他說,心下已經确認了十成十,笑道:“原來你們也認識大巫?”

溫客行聽這位神醫仿佛他們兩個都認識,好奇道:“這位大巫又是何人?”

石凍春沒想到周子舒也認識烏溪,有些驚喜:“南疆有個巫醫谷,烏溪便是那裏的大巫。他們研究各種南疆蠱術,了解許多偏門醫方,很厲害的。你們不知道,龍前輩當年剛來太吾村時,病得很厲害,陸姐花了很多力氣治他,最後手裏的藥都不夠了。我出門到處采買,正巧差了一種,說只有南疆有。”

他撓撓頭:“然後就認識了烏兄和景兄。他們都是很有意思的人,最開始烏兄還很防備我,好像是因為景兄在中原惹了什麽麻煩,他怕我是壞人。”

他這麽說,一邊又笑起來:“倒是很像我認識周兄的時候,你也以為我是壞人。”

周子舒無奈:“我哪裏以為你是壞人?倒不如說我以為自己做的壞事敗露,被好人找上門來了。”

而後又搖搖頭:“北淵的事情涉及衆多。我原以為他們這輩子都不會回中原了。”

石凍春“诶”了一聲,表情頓時糾結起來:“他們都來過太吾村的,而且來了不止一回了。路塔……烏兄的徒弟還在這裏住過兩個月呢,他想和陸姐學毒術,還特地帶了一只會跳舞的貓來讨好她。”

想到那一幕,他又笑起來:“結果被陸姐義正辭嚴地拒絕了,說一主不侍二貓,怕貍花吃醋。”

周子舒也知道那種貓:“跳舞香貓麽?訓一訓就完了,不是什麽稀奇的東西。”

他看溫客行和石凍春都還想聽,便又說了幾句:“北淵和烏溪都是我在晉州時的舊友,有過命的交情。只是後來物是人非,北淵假死離開晉州,陪烏溪一同去了南疆。”

聽聞“假死”兩個字,石凍春“啊”了一聲,擔憂道:“那不要緊麽?不然我再寫一封信,讓他們別來了?”

周子舒沉吟了片刻,先問:“他們前幾次來時是什麽情景?”

石凍春也知道此事重要,認真回憶:“沒什麽特別的,帶了幾個武士,正常坐車過來。快到時會提前一兩日寫信,一般是陸姐或者賀尋去村外接人。”

他想了想,又“啊”了一聲:“我想起來了,之前有一年平安送他們過來的時候提到過,說擔心不安全什麽的,景兄就說這裏距離晉州很遠,不妨事。”

他懊惱起來:“我當時都沒往心裏去。”

周子舒安撫道:“北淵說沒事,那便沒事了。你也別小看他們。七爺的謀略心計,我也遜他幾分。以他的性子,不會随意涉險。”

他這麽說,石凍春就信了,安下心來:“那就好。”

又高興起來:“溫兄,這次我和周兄一定把把景兄和烏兄介紹給你。這樣咱們三個又多兩個一樣的朋友。”

走進醫館,裏頭已經坐了一個人,是太吾村中醫術造詣尚可的甘大夫。對方見他過來,連忙起身替他開了櫃邊的小門:“石少俠,昨晚上就聽說您回村子啦。您也多顧忌些自己。每次您來這邊,大夥兒都擔心得很。”

石凍春不好意思地撓撓臉:“讓你們擔心啦。我下回一定注意。”

他這話一出,甘大夫就聳了聳肩:“陸姑娘都和咱們說過,’下次一定‘的話啊,就不可信。”

石凍春心虛地笑笑,拉着周子舒和溫客行進了藥室。

藥室外間看着和尋常藥方沒什麽區別,是各式各樣曬改的草藥什麽的;但內室便不一樣了。木架子上整整齊齊擺着各式各樣的小瓶子,架子邊敷衍地貼了單字用來做區分。石凍春領着兩個人一路走到健康藥這邊,從“九”字號的架子上取下一個瓶子,擰開蓋,往周子舒的手裏倒了兩顆:“就是這個。”

他晃了一下瓶子:“一瓶裏頭有兩顆。先多帶幾瓶出去,三日吃一顆。這個是緩解身體狀況的,算是補藥。陸姐說你身體衰弱得太厲害……”

他抿了抿嘴,繼續說下去:“千年首烏膏固然有效,卻要你的狀況先養好一些,才能發揮最大化的功效。只是這還是治标不治本的法子。”

“如今就希望烏兄能有法子吧。不然你縱使能多上幾年,也要日日遭受釘傷的痛苦。”

周子舒咽下兩顆藥,看着石凍春往腳邊的框子裏裝了一堆小瓷瓶,微微笑道:“能多上幾年也不錯。”

“但是我和溫兄都會擔心啊。”石凍春說。

他略略有些猶疑,但還是直起身來,伸手擁抱周子舒:“你每日疼,我和溫兄心裏也一樣難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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