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夜漫漫

◎告別職業生涯◎

“喂。”

舒年确信那是盛銘洲的聲音, 順着電話話筒傳過來的時候,緊張到快要跳出胸腔的心終于放緩了一些。

他的聲音聽起來, 應該是還是正常的。

舒年咬住下唇, 懸着的心放下一半。

“你昨晚,怎麽沒接電話?”不明所以,舒年還是控制不住, 聲音抖得厲害。

“昨晚,我們這邊發生槍擊案了。”盛銘洲不想瞞着舒年,也知道瞞不住。

心又跟着懸了起來, 舒年緊張地追問:“那......那你呢?”

本來是沒什麽大事的, 只是在那周圍活動,

第一槍響起的時候,盛銘洲他們就反應過來準備躲起來。

因為處在市中心, 又是人流量最密集的地方, 所以槍聲響起的當下人群驟散,場面混亂得厲害。

有個看起來才幾歲的小姑娘應該是被人群沖散,站在店門口大哭着。

盛銘洲聞聲再回頭,看見的那一瞬間,都沒有猶豫一下就有折返跑回去。

槍聲又一次響起,盛銘洲抱住小女孩準備帶着她躲一下的時候,身後的玻璃被槍擊碎裂, 一瞬間玻璃碎片炸裂開來。

盛銘洲的動作已經很快了,但還是沒有躲過去,轉身的時候剛好撞上了其中一片尖銳的玻璃,落進了眼睛裏。

很疼, 但盛銘洲當時還沒覺得只想着趕躲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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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槍聲再也沒有響起, 警車的鳴笛聲傳來。他才松了口氣。

尖銳的疼痛從眼睛傳來, 盛銘洲痛得厲害,一直捂着的手拿開一看,滿手全是鮮血。

被送到醫院的路上,疼得發抖,盛銘洲能感受到後背全是汗。

但比起疼痛,更多的是恐懼。

傷的可是眼睛,這要是真的影響了視力,他就可以徹底與飛行員生涯告別了。

到了醫院,先打了麻藥,疼痛感漸漸消散,盛銘洲有雖然還是有意識,但大腦已經一片空白。

緊接着,他就被推進了手術室。

手術是靜脈全麻,雖然沒有傷到眼球,但是畢竟尖銳物體落進了眼球,視網膜,晶狀體各種部位,醫生和段晨瑞他們說了什麽盛銘洲也沒太聽清。

手術還算成功,已經把玻璃碎片取了出來。

當天晚上趁着麻藥藥效,盛銘洲一直睡着,睡得很沉,直到第二天早上才醒過來。

這中間,段晨瑞被警察帶走去做筆錄,回來第一時間就往醫院跑,所以也沒有顧得上接舒年電話。

醒過來之後,護士來打過了一針止疼針,又上了一針消炎藥。

還是疼得緊,但盛銘洲也顧不得了。

醒來看了一眼時間,拿到手機,就看見了舒年打過來的許多電話。

只想着趕緊回過去。

盛銘洲原原本本地把事情說了一遍,雖然口氣盡可能輕松,就像是在說一件小事

但舒年聽得心驚肉跳,知道這絕不是一件無關緊要的小事。

“那......現在醫生怎麽說?”

“手術做完了,但是要留院觀察。”盛銘洲也不敢保證,因為他也不确定。

不确定這一場意外,手術之後,他的視力是否還能恢複到原來的狀态。

如果不能,那麽航醫的診斷一旦開下來,他就再也飛不上藍天了。

舒年聽不到回答,心裏大概也有數。

盛銘洲的低落全都表現在了沉默裏。

意外總是這樣猝不及防,舒年一時竟然找不到安慰的話。

因為,無論什麽樣安慰的話,比起他的藍天夢,都顯得那麽蒼白無力,脆弱得如同一張紙。

“可能,要住院觀察一段吧。”盛銘洲也不是很确定,在視力恢複修養時期,航司會怎麽安排他。

國內的民航公司那麽多每一個航司每年簽約招進來的也不在少數。

單單北航這一所學校,一個年級的飛行技術專業人數就有幾十,更別說算上南航,中飛院,民航大學等全國所有的學校了。

這個行業的淘汰率,又高又殘酷,被替代,簡直不要太容易。

盛銘洲盡量控制着自己的情緒,不想表現得很沮喪,只是組織了半天不知道該說什麽去掩飾。

“沒事的,先好好配合醫生治療。”舒年深吸了口氣。

“好。”盛銘洲應了一聲。

人脆弱的時候,總是格外的矯情,盛銘洲遲遲不想挂掉電話,隔得那麽遠,他卻在想,如果她就在身邊該有多好。

快要挂電話的時候,舒年忽然問他:“如果你知道救那個小女孩,會讓你的眼睛受傷,你還願意去嗎?”

“當然啊。”盛銘洲沒有去想,答案脫口而出。

或許他不去,那個小女孩也不會死,但是生命的價值和意義,經不起任何的賭注。

眼睛受傷,他很難過,也很無力。

或許,因此終結了飛行生涯會成為他一生的遺憾。

但做過的事,正确的事,對得起良心的事。

無論再來多少次,他都會做出同樣的選擇。

他一直都是這樣吧。

陽光,善良,又溫柔。

當時高中集體軍訓在操場走正步的時候,有人中暑嘔吐,他毫不嫌棄地帶着同學醫務室。英語成績數一數二,卻從來沒有對提出基礎問題的同學有過任何鄙視。

何況一條人命,擺在那,他一定是義無反顧,沒有辦法視而不見。

舒年得到了意料之中的答案,沒有驚喜,只是覺得又心酸又欣慰。

“那如果,我真的不能再繼續當飛行員了。怎麽辦?”

本來準備挂掉電話了,盛銘洲忽然無助地問了一句,舒年的心難受得厲害。

如果不能飛行了,該怎麽辦?

舒年從來沒有想過這個問題。

她只知道,那樣,盛銘洲就會失去他的夢想。

她沒有辦法說沒關系,卻心疼到了極點。

“就算這樣,我也等你回來。”

電話挂斷了,糟糕的心情并沒有得到任何緩解。

舒年坐在客廳,很久都沒有任何反應。

她在想,在想盛銘洲剛才說的問題。

等他回來,這件事,并不會因為意外的發生,職業的更換而改變。

那是她十六七歲情窦初開就喜歡的少年,無論如何,她都不會放棄。

坐得太久了,連小腿都已經麻了。

舒年掙紮着去夠茶幾上的手機。

【你好好休息,一定會慢慢好起來的。】

黑糖似乎也察覺到了氣氛的低沉,在舒年的腳邊安靜地趴下。

舒年拍了拍它的頭,心裏也在安慰自己。

起碼性命無虞,也算是萬幸。

盛銘洲這個人還在,就好。

航醫也參與了醫生的治療計劃,但是情況不太好。

視網膜和晶狀體雖然沒有雖然沒有損傷,可畢竟是最脆弱的部位,細密的血管,還有敏感纖細的視覺神經。

誰也不能保證,會不會影響視力甚至失明。

航司那邊倒沒有做出明确表示,應該是想等着觀察結束,看看康複結果,再重新進行體檢。

盛銘洲又住了幾天醫院,狀态好一點,但受傷的左眼被紗布遮住,視線受阻,難免心情煩躁。

他每天都會捏着那枚平安符,一看就是一下午。

他還沒有和殷萍盛霄說自己受傷的事,他們應該也不會想過來。

如果真的中斷了飛行,那麽也就代表着,大學這快要三年的時間,全部浪費。

重考,還是直接就業,都是問題。

等着他承載着藍天白雲,飛回到她身邊的約定。

從唾手可得,變成了浮萍缥缈。

而這中間,僅僅只相隔了幾天的時間。

舒年每天都會發消息過來,但盛銘洲心情太差了,他只要一想起那個約定,就覺得壓抑得喘不過氣來。

真成了閑散人士,那他真是個廢物了。

越來越少的交流,意外的發生,無端地讓兩個人陷入了焦灼,痛苦,甚至游移。

盛銘洲雖然沒說,但舒年能敏感地感覺到。

拆紗布的時間越來越近。

舒年寝食難安,夜夜都做噩夢。

某一天晚上,她又夢見了盛銘洲失去了做飛行員的機會,然後不告而別。

醒過來好一會,再也忍不下去。

高考結束後,汪美玲和舒展有帶着她出國旅游放松,還在護照的時限範圍內。

意外剛發生那天,她就申請了簽證,七八個工作日下來也已經審批下來。

舒年看了最近的航班,連夜收拾了行李。

跨越半球,跨越看不到邊際的深海。

她想去看看盛銘洲。

想陪他渡過這段艱難的時光。

不管結果怎麽樣。

安檢,登機,中轉。

國際航班,飛行時間都不短。舒年坐在飛機的窗戶邊,毫無困意,腦袋空空。

見到盛銘洲說什麽,問什麽,在澳洲那片異國他鄉,人生地不熟的土地上,她要怎麽生活一段時間,她都來不及去想,手裏只有在中轉地銀行兌換的一些澳元。

舒年打小就是個安靜不喜歡冒險的性子,但所有事只要和盛銘洲相關,她總是可以瘋狂到難以想象。

這件事她沒有和舒展汪美玲說,怕他們擔心,只給許子延提了。

許子延還給她轉了一筆錢,讓她有事随時聯系。

去醫院,是段晨瑞開車帶着她的。

在病房門口,舒年停住了腳步,糾結了很久,都沒有邁出第一步。

悄悄推門進去,舒年盡可能放輕腳步。

看見了躺在床上,眼睛上還蓋着紗布的盛銘洲。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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