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認真的
◎能不能不要......不要我◎
當回到家, 舒年沒過多久就把行李箱提出來準備離開時,盛銘洲才知道這一切她預謀已久。
走出門的那一刻, 盛銘洲拉住了舒年的手, 很久很久一句話都沒說出來。
他到現在都沒有反應過來,舒年居然突然要和他離婚。
僅僅是因為那些飄忽的評論嗎?僅僅是因為他過去有過一段失敗的初戀嗎?
“年年,你是認真的嗎?”盛銘洲強忍着心裏的痛, 做最後的掙紮,“你不要我了嗎?”
舒年被他這句話刺痛,別開目光, 不敢去看他, 眼淚已經在眼眶裏,被散落下來的頭發遮住,不太看得見。
盛銘洲捏住他的手腕, 很努力地開口, 口氣真誠得不能再真誠,“我知道我做的不夠好,但是,能不能......能不能......不要不要我。”
這句話一出口,舒年的心都要碎了,隐隐能聽到話音的末尾有要哭的聲音。
他是盛銘洲啊,年少得志, 收獲了無數的掌聲和贊美。他一向驕傲,剛剛卻像是在哀求。
舒年緊緊咬住下唇,每一個字說出口,心都在滴血。
“不要了, 我太累, 我們不合适。”舒年不敢眨眼, 生怕眨眼,就會落淚。
“當時結婚是我太沖動了,不過也好,及時止損,也不耽誤你繼續尋找幸福。”舒年碰落了盛銘洲的手,捏着行李箱,最終還是邁出了家門。
盛銘洲沒有去追,也沒有再挽留,他站在門口,聽到了門關上的巨大響聲。
原來,提前過生日是這個意思。
他現在懂了。
Advertisement
一切如常,夜晚的雨結束後,天地間一片冷冽凄清。
盛銘洲沒有任何過激的反應,他是哭了,只流了兩滴眼淚,沒有崩潰,也沒有撕心裂肺。
他去浴室洗了澡,然後吹幹了頭發,回到床上躺好。
身邊空空蕩蕩,明明很暖和的被子,卻一點也感覺不到暖意,過去的溫存都成了泡影,在寂靜無人的夜晚變成了彼此傷害的利刃。
他能接受她吵,她鬧,甚至生氣不理他,但他都可以去哄她,對她哄。
他唯獨不能接受,她說,要離婚。
盛銘洲覺得整個心都被堵住了,快要呼吸不上來的難過。
就這樣放棄他了嗎?
曾經的等待,誓言,還有他們的家,都不要了嗎?
腰傷又在隐隐地痛,盛銘洲輕哼了一聲,緊緊地抓住了枕邊。
他想不通,他實在是想不通,舒年甚至都沒給他時間想通,是一種通知,直接告知決裂,沒有商量的餘地。
從雲端掉落到谷底,一口氣帥摔了個粉碎,這種滋味,猶如切膚。
領離婚證的那天,盛銘洲的面色很不好,他徹夜等在舒展汪美玲的樓下,他又一次懇求,卻還是被拒絕。
沒有事先告訴汪美玲和舒展,當離婚證擺在了他們面前時,汪美玲氣了個半死,說舒年把婚姻當作兒戲,簡直是瘋了。舒展也一籌莫展,不知道小兩口到底是怎麽了。
但木已成舟,怎麽埋怨也回不了頭。
肖雲琪也知道了消息,趕過來問她,她依舊什麽也沒說。
她說不出口,她怎麽能說出口呢?
是該怪自己,還是怪朱顏,她不知道,只覺得疲憊到了極點。
全世界都覺得她對不起盛銘洲好了,本來就是她自己不自量力活該罷了。
一連幾天,她都沒有上班,甚至連水都沒喝幾口。
先是沒日沒夜地誰,然後又是不分晝夜地發呆再也睡不着,她憔悴得吓人,不曾走出屋子。
她又開始流血,好不容易正常的生理期又被巨大的悲傷打亂,混作一團,劇烈的腹痛疼得她全身是汗。
但她不肯吃止疼藥,硬生生地扛着,像是快把全身的血液和精氣神都流幹了一樣。
她沒有哭,畢竟她也不是十八歲的舒年了,她已經二十四歲了。
打包回來的東西已經到了,零碎地鋪滿了整個卧室,舒年只打開了其中一個盒子,裏面滿滿都是她當年收集的有關盛銘洲的東西。
瓶蓋,作文紙,每一件他送的禮物,還有那對小飛機耳釘,莉娜熊。
她把熊抱在懷裏,安靜地看着屋子內所有的陳設。
原來,人在悲傷到極點的時候,是會連哭的能力都喪失的。
就這樣她把自己關在屋子裏整整一個月,再出來的時候,面無血色,肉眼可見的瘦了一圈。
她已經想好了,要辭職,要離卡東安。
這座城市已經充斥了太多屬于他們的回憶,走到哪都是有關他的氣息,她受不住了。
沒有等着離職手續辦下來,舒年就沒有再去上班了,盛銘洲的聯系方式她舍不得删,一直留着,只是取消了置頂。在聊天頁隐藏了。
她離開了東安,去了新的城市,不是北京,也不是南京,她想要一個新的開始,想要一個解脫。
她不能再和他在一個城市,甚至不能工作,不能社交,封閉了她的世界。
只有三個月了,她開始備考,考研。
其實在職的時候她就有陸續的看書,現在拿着在她想去的學校所在的城市租了房子,開始拼命地學習,麻痹自己,每天累得躺下就能睡着,卻極少不做夢。
幾乎是每一晚,她都做夢,有時候哭着醒來又哭着睡過去。
但即使是這樣,她還是偶爾失眠,偶爾在夜裏瘋狂地想他。
去悄悄看他的朋友圈,鼓足勇氣打開,卻發現什麽都沒有。
她學習,一在圖書館坐下就是一天,大口大口給自己灌黑咖啡,清醒又絕望。
她告訴自己,往前看,再忍一忍,傷口都會結痂,卻又會在某天回家的路上,看見和他長得相似的人,疼得撕心裂肺,淚眼朦胧,把一號線地鐵坐穿。
考驗,壓得她喘不過氣,她不敢停下,停下就會自責,就會懷念。
她也很少去接汪美玲和舒展的電話,甚至連肖雲琪,她也不敢去問盛銘洲的近況。
那場初戀風波最終隐匿在了網絡的洪波裏,只可惜她和盛銘洲回不到了過去。
盛銘洲的頭像一直都是一架國産飛機航行起飛上天的圖片,離婚之後,變成了一片白茫茫的天空。
乍一看,讓人覺得心慌。
飛機無論飛多遠,無論途中遇到多少困難,都不可怕,可怕的是,沒有地方沒有終點,再也不知道在哪降落了。
舒年離開東安不久,盛銘洲想要再她過一次,只是去到了汪美玲和舒展家,只得到了惋惜抱歉不知去向。
肖雲琪也不清楚,他無數個深夜想要打過去電話,卻最終還是停留在撥通。
他瘋了一樣,開始懷念,開始尋找,甚至最後真的又去求了舒年,給她打了電話,但是兩次,都是關機。
他覺得,她是故意的吧。
停飛審批下來了,他休假,開始喝酒,沒日沒夜,沒有量,喝到爛醉,才能勉強睡下。
煙也抽了,盡管他之前一次煙都沒有抽過。
他知道舒年不喜歡,但如今也為她染上了這些壞習慣。
無序的生活加重了腰傷和身體的不适,昔日的航司未來之星,眼看着就要升機長了,卻有了隕落的趨勢。
段晨瑞看不下去了,來找他,他硬說沒事,拉着他喝酒,卻在那一晚,吐了好多血,送到醫院的時候,胃出血搶救了半天,醫院一住就是半月。
再作踐自己下去,真快要沒命了。
可現在,又和沒命了有什麽區別呢?
中間殷萍和盛霄都來看過他,尤其是殷萍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
沒有了酒精,他徹夜的失眠,常常是看着太陽落下又升起。
他所夢寐以求的家啊,最終還是得不到,他以為他被愛了,卻還是免不了被放棄。
直到快出院,他去洗手間,剃了胡子,洗了把臉,好好地吃了頓晚飯。
出院回到家的時候,黑糖正在角落裏可憐兮兮地趴着,因為都是鄰居來幫忙喂一下溜溜彎,快一個月不洗澡,黑糖看起來髒兮兮的,躲在黑暗的陽臺,嗚嗚地叫着。
看着盛銘洲回來,飛也似地跑過去,躲在他的懷裏,像是受了天的委屈。
盛銘洲抱着它,很溫柔。
“好了,爸爸也想糖糖了,帶你洗澡,晚上給你加餐好不好。”
帶着黑糖洗澡,剪毛,又喂了它不少好吃的,趁着它吃得歡,自己收拾了一下屋子,然後打開電腦,開始準備申請複飛的材料。
航醫那邊看過了,診斷也下來了,現在就等着複飛考核了。
盛銘洲一刻不停,把家裏所有的床單,水杯,碗筷一類的日用品全都換了新的,他開始鍛煉身體,努力恢複健康的作息和飲食。
複飛考核那天,答完了理論知識,盛銘洲又回到了熟悉的駕駛艙,握住了操縱杆。
天氣很好,萬裏無雲。
不知不覺,冬天了,明天是他的生日了。
盛銘洲在心裏默默地念着,他想重新許一個願望,不要被愛,平順地和飛行過一輩子吧。
轟得一聲,飛機劃出軌道,沖上了一望無際的藍天。
載着年少的夢想和新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