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14)

,上梁不正下梁歪,帶着孩子走歪門邪道!”

虺圓滿看他快哭了,也就不好再追問,正要走近撫慰,司馬佳忽然一個扭身避開,強忍了眼淚,也不看他們父子兩個,厲聲道:“給我回家!”

當下虺圓滿與司馬清乖乖回了家。司馬佳抽了掃帚,讓司馬清趴在條凳上,把他一頓好打,打得司馬清哭聲傳出半個村去,打得孫媽都看不下去,推馬四去奪下掃帚,她護住司馬清:“小孩子,教訓到了就行了,照這麽打,打殘了怎麽辦?”

虺圓滿雖沒挨打,也着着實實地遭了冷臉,司馬佳一晚上都沒和他說話,直到臨上床前,四下無人之時,才紅着眼兒抱怨道:“你居然帶着清兒和地痞流氓厮混,你對得起我嗎?”

虺圓滿愣道:“怎麽那些人是地痞流氓?我不知道啊。我只是叫清兒給我找幾個人作對手,我好練功的。”

“你抽什麽瘋突然要練功?”司馬佳罵道,“自打我認識你,就沒見過你練功,今天突然急着要當武狀元了怎的?”

“說到這個,我正要跟你解釋,”虺圓滿拉住司馬佳的手,坐到床沿上,“昨天晚上,我弟弟不是來通知我說,要鬧白蟾了嗎?”

“嗯,”司馬佳差點忘了這茬,“怎麽了?”

“我告訴你,白蟾是個怪物,”虺圓滿道,“可能很多年都不見,也可能一下子就冒出來。白蟾會在人田地裏搗亂,可能派出一大堆蝗蟲吃莊稼,可能在水田裏放許多螞蝗吸人血,馬上雙搶不是要到了嗎?白蟾也許讓在搶收的時候下大雨,或者搶插秧的時候曬幹田,這都是有的。”

司馬佳聽他說的這妖怪古怪,不由得也犯疑起來:“為什麽?你不是說,司雲雨的是龍嗎?這白蟾能管天下不下雨?”

“他可以呢,”虺圓滿道,“不過也不是他想怎樣就怎樣,他還得打贏才行。”

“打贏?”

“白蟾每到一個地方,都要和當地的妖怪打擂,打贏了擂臺,他才能盡情搗亂,打不贏,他就什麽都做不了,乖乖到下一個地方去,”虺圓滿道,“上一次鬧白蟾,已經是十幾年前了,那時候我眼看着他打敗了所有厲害的妖怪,讓他給沅村白白旱了一季,全村都欠收,當時我們村的妖怪,都覺得挺對不住沅村的人……”

司馬佳依稀有印象,外公說過某年大旱欠收的事兒,便也給說迷糊了,點點頭,道:“那,你練功,就是為了……”

“為了打贏白蟾啊!”虺圓滿道,“我知道我的功夫不行,所以上次鬧白蟾時我沒上場,可是這次,事關我們家的地,我們家的收成,我便是不行,也要上臺拼一拼!不能讓他毀了我辛辛苦苦種出來的莊稼!”

原來是這樣!司馬佳恍然大悟,當下便原諒了今日虺圓滿的所為,又被剛才那番窩心的話打動——雖然虺圓滿并無此自覺——待要再說些什麽來熨帖熨帖虺圓滿時,忽然想起了一點,又問道:“但是,為什麽是你們妖怪去對付白蟾?滿天神佛是做什麽的?我們成日家拜他們,難道白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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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這個不一樣,”虺圓滿道,“普通的妖怪作亂,都歸神佛管,唯獨白蟾是天上派下來的怪物,等于是上天對人間的懲罰,所以要靠地上的生靈們自求多福,打贏了便好,打不贏就得讓百姓受罰。”

“懲罰?上天為什麽懲罰百姓?”司馬佳很是不平,“百姓何曾做過什麽對不起上天的事情?”

“通常都不是百姓做錯事吧,”虺圓滿道,“聽說,如果人間的皇帝做錯事的話,上天就會降災罰他呢。”

☆、41第四十話

司馬佳聽了此話一驚,不敢貿然說話。須知虺圓滿此時的意思就是:皇帝做了錯事,所以上天才會降下白蟾——司馬佳哪敢随便說皇帝的不是?

“那……”司馬佳只好問點別的,“為什麽要你們妖怪去和白蟾打擂呢?人就不能出點力嗎?”

“當然可以啊,”虺圓滿道,“只是大部分地方,是妖怪的武力更強些。如果有武功或法力高強的人,我們也會去請他,讓他和白蟾打擂的。”

“哦……”司馬佳問出最後一個問題,“不會有生命危險吧?”

“那倒不會,放心吧。”虺圓滿說完,便躺上床睡了。司馬佳呆坐着想了半晌,最後也還是倒下睡了。

第二天清早,虺圓滿在天井裏頭練功,司馬清瞅着司馬佳不在,跑過來說:“阿爸,說好教我武功的,可不能反悔啊。”

虺圓滿正倒着立,對兒子眨眨眼,道:“我幾時反悔了?你跟着練就是。”

“爹會揍我!”司馬清倒是清楚得很。

“那你就先好好念書,念好了,再跟我練武。”虺圓滿又怕司馬佳不高興,又不願拂了孩子的興致。

司馬清對這個回答仿佛有些不滿,撅着個嘴,剛要再說什麽,司馬佳走了過來,大聲道:“清兒!你又躲懶,我看你是又想挨打了!”

因為虺圓滿的搗亂,司馬佳特地把司馬清趕到書房去晨讀了。司馬清屁股還疼着,坐不下去,只好站着讀書。

司馬清為了能練武,果真好生乖了幾天,虺圓滿便到司馬佳面前求情。司馬佳見兒子能為了練武好好收心,心想也許這是一個能誘使他讀書的好方法,再加上周先生又在司馬佳面前誇了司馬清幾句聰明,司馬佳一高興,也就松了口,準許司馬清每天上學前和下學後跟着虺圓滿練功,加起來快一個時辰。虺圓滿反正正好要練的,順帶把兒子教了,也不覺得負擔。

司馬佳是不懂習武的路數,但虺圓滿對他說的是,司馬清天分極高,在蛇妖裏也算武力上乘的,若是再大個幾歲,可就不得了了。司馬佳聽了還笑:“難道是文狀元當不成,真要去考個武狀元?”

月末,司馬佳又去老宅看外公,回來時還早,心血來潮去了學堂,從窗戶外面向內看,想看看司馬清上課專不專心。不看還好,這一看,就看到司馬清兩手持着書,擋着臉,頭在書後一點一點,竟然正在打瞌睡!

司馬佳火冒三丈,恨不得立即沖進學堂去揪起兒子的耳朵,把他痛罵一頓,才能解心頭之恨。周先生也是火眼金睛,早就看出了司馬清心不在焉,昏昏欲睡的樣子,一直假裝不在意,直到司馬清睡着,他才慢慢一邊講書,一邊挪動到司馬清的桌邊,猛地将他手裏的書一抽,叫道:“司馬清!”

“嗯啊?”司馬清倏然驚醒,吓得渾身一顫。周先生手裏的書馬上重重拍到他的頭上:“給我站出去!”

司馬清垂頭喪氣地走出學堂,剛要駕輕就熟地靠牆一站,擡頭便看見司馬佳滿面陰沉地走過來了。

“爹……”司馬清心知這下完了。

“你以後……”司馬佳氣得渾身發抖,“別想再練什麽武了!”

說完這句話,司馬佳轉身便走,司馬清想追上去,但回頭看看還沒下課,又靠牆站了回去,想想剛才爹說的話,心內十分沮喪悔恨。

司馬佳撇下司馬清,沒有回家,而是直接上地裏來了。馬四和虺圓滿看到他,笑着說了什麽,他也氣得沒聽見,挂着個臉,穿着好衣服好鞋便踩進田裏,揪住虺圓滿大罵:“都是你帶清兒練什麽武藝!把孩子的精力都給磨完了!害他上課時候打瞌睡!他以後成不了材,就是你害的!”

虺圓滿吓了一跳,彎腰挽起司馬佳沾上泥的長衫下擺,輕手輕腳拖他離開,走到田邊樹下,才說:“你消消氣,清兒又怎麽了?”

“又怎麽?”司馬佳道,“還能怎麽,還不是不好好念書!大白天的打盹,那是我外公這樣的老人才幹的事兒,他卻在課堂上幹出來!可見精力都耗到別的地方去了,沒剩一點兒給念書上!總之這武不用學了,回去我好好教訓他,你可別攔着!”

“不至于,不至于……”虺圓滿道,“清兒的體力我知道,我也沒給他練得太狠,不至于磨掉他的精力。”

“那你倒是說說,他為什麽上着課打瞌睡?”司馬佳道。

虺圓滿不好意思地笑了兩聲,道:“嘿嘿,那就是夫子教的東西太乏味了呗,不感興趣,所以就想睡了……”

司馬佳一聽這話,端的快氣死了:“對聖賢書不感興趣,他還想對什麽感興趣?不好好讀書,難道想一輩子做粗人?他不好好讀書考功名,他還能有什麽出息?”

虺圓滿聽了,便低下頭不說話。司馬佳見他不語,偏要追問:“你做什麽不說話?你倒是說說,我說的是不是有道理?”

虺圓滿不答,反而嘆了一聲。司馬佳本來就在氣頭上,聽到他這一聲嘆,氣得差點跳起來,道:“你這是什麽意思?給我說清楚!”

虺圓滿見他氣急敗壞,便只好說道:“你先別氣,消消火,你看看你這樣子,哪像我剛認識你時的樣子呢?”

司馬佳又是氣,又是委屈,況且自己也知道虺圓滿指的是什麽的,皺着眉頭道:“你是不是覺得,我現在,脾氣又差,說話又難聽,整個人俗氣得不得了,就跟上了年紀的婆娘一樣?”

虺圓滿嬉皮笑臉道:“這可是你說的,我可沒說!”

司馬佳揚手欲打,被虺圓滿輕飄飄地握住了。

“你不知道,”司馬佳皺着個臉,心裏別提有多苦,“以前我也覺得,我舅媽們罵我哥哥們的時候,是小題大做,斤斤計較,沒點兒涵養;我現在總算明白,自己最親最愛的人,最讓自己失望,這心情……真是難過得說不出來。”

虺圓滿輕撫司馬佳的後背,道:“我知道,你是為了清兒好,才總生他的氣,只是小孩子嘛,不明白這些。其實我也不明白,讀書嘛,讀個差不多,能認識字就行了,幹什麽逼得這麽緊呢?孩子又不愛讀書,非逼他,那不是跟孩子結仇嘛!”

“你難道不知道?”司馬佳怨愆地看了虺圓滿一眼,“我讀書時是什麽樣子,最後落得個什麽樣子,我能甘心?能不指望我的孩子能有個好功名?再說了,世人都知道讀書好,就算是大字不識的莊稼漢,自己吃糠咽菜,也要把孩子送去讀書,這是為什麽?難道天下的父母,個個都想與孩子結怨嗎?還不是希望孩子以後過得好些。而但凡平民百姓,沒什麽出身的,如何能夠過得好?只有讀書一條路!”

虺圓滿嘆了口氣,道:“看來是我短視了,我從來沒想什麽過得更好,只覺得現在就已經過的是好日子了,再好能好到哪兒去呢?高官厚祿,高門大院,山珍海味,妻妾成群?可這些,我都不覺得好。”

司馬佳搖搖頭:“你沒過過好日子,也沒什麽見識,所以也只能想到這些淺的了。再在人間多過過,你就明白了,人間的哀愁苦難太多,所以人們才想掙紮,所謂的好日子,就是不再有這些苦的日子……唉,現在說太早。給你說得我氣也消了,總之以後別再帶清兒練武了。”

虺圓滿不置可否,司馬佳便當他答應了。司馬清當天知道自己理虧,不敢多說話,飯後便躲進書房溫習功課,司馬佳在他窗戶下道:“你如今這些小把戲是騙不了我的了,做戲乖個一兩日給我看,等我心軟了,你又頑劣如常。若從此你天天如此,收心最好;若是不知道改過,我當真打斷你的腿!”

司馬清聽了,在桌前恨得直咬牙,但還是要偷些空兒,躲開司馬佳的眼,和虺圓滿偷偷習武。司馬佳其實也知道他的這些小動作,只不過看他不過分,便不拆穿罷了。

六月搶收頭茬稻,搶種第二茬,家家戶戶忙得底朝天,學堂也放了假,只因雙搶人手不夠,孩子們多要給家裏幫忙的緣故。司馬清和同學們一樣也下地去,泥水裏滾着,捉泥鳅黃鳝,順便搭把手,半玩半幫忙。

就連司馬佳,如今也不好意思閑着,去看看哪裏能幫上一把。不料他去了,竟好像比司馬清還沒用,馬四和虺圓滿又要護着他,又要忙活計,一邊叫他“幫着扯秧好了”,一邊又擔心“別扯壞了秧苗!”,司馬佳甚覺自己多餘得很。雖說有虺圓滿偷偷用雲朵遮着他頭上的毒日頭,司馬佳依然親身體會到了面朝黃土背朝天的辛苦,每每累得發暈,但又倔強地不願回去歇着。

這日正忙着,田頭上跑來一個人,咋咋呼呼地老遠便叫道:“哥!哥!白蟾來了,白蟾來了!”

司馬佳一擡頭,果然看到了虺富貴正向這裏跑來。虺圓滿一聽“白蟾來了”,驚得一下子跳起,正要跑,被他兒子一把扯住,叫道“阿爸去哪,帶我一起!”

虺圓滿看看兒子,也沒工夫細想,就道:“行!”然後一把抱起兒子,正要跑,又被司馬佳叫住:“等等!我也去!”

司馬佳知道他這是要鬥白蟾去,雖說了沒有生命危險,也怕他莽撞受傷,所以想要跟着。

虺圓滿也道:“好吧!”,拉了司馬佳,吩咐馬四道:“地裏你先照管一下!”

自從知道了姑爺的真身,馬四就再不追究姑爺的各種奇怪行為,頭也不擡地答應了。虺圓滿和司馬佳、司馬清三個,也來不及換衣裳,甩着一腳泥就跟虺富貴去了。

他們去了哪裏?見到白蟾沒有?打沒打贏那個擂臺?且聽下回分解。

☆、42第四十一回

虺圓滿一家三個,跟着虺富貴就上了瀹山。一進山裏,司馬佳便看見身邊來往着許許多多生面孔,地形也與自己記憶中的不同,便知道這是又進了法陣了。

在法陣裏,似乎能走得快些,司馬清坐在虺圓滿肩上,虺圓滿拉着司馬佳,虺富貴則頭也不回地走在他們前面。不過,就算虺富貴不帶路,司馬佳也知道該往哪兒走了——順着人流走。

前方豁然出現一片空地,在這長滿樹木雜草的山上,格外突兀。空地上人頭攢動,司馬佳與虺圓滿、司馬清走近了,才看到人頭們圍着的那座碩大的擂臺。擂臺鋪着紅色的布,旁邊插着各色的小旗,臺上坐着的,是一個大白胖子。

那胖子又高又壯,離遠了看不清究竟有多高壯,只覺得像座小山一樣鎮在臺上。“那就是?”司馬佳雖心內猜得差不多了,也還是問了一聲。

“那就是白蟾!”虺圓滿道。

白蟾上身只套着個小馬甲,露出白花花的皮肉,下身穿條青綠褲子,捆着褲腿。饒是這麽大個兒的人,頭上卻留着個小孩兒的發式,臉也長得十分孩子氣,此刻正站在擂臺中央,沉靜地朝下看。

“圓滿,你來啦!”虺圓滿一到,就有人認出他了,還給他讓出位置,“今天上臺嗎?”

“看情況,看情況,呵呵……”虺圓滿一邊拉着司馬佳往前擠,一邊說。

“你不上不行呀,今年村裏好幾個年輕人都不在,”又有人說,“也沒請來什麽高手。”

“富貴呢?”司馬佳眼見虺富貴消失在了人群裏,便拽拽虺圓滿,問。

“富貴啊?估計他要上擂臺打吧?”虺圓滿道。

“他?他打白蟾啊?”想想虺富貴那個弱不禁風的模樣,再看看臺上那位壯漢,司馬佳有點不能相信。

“不能幾個人聯手一起打嗎?”司馬佳又問。

“那哪行,”虺圓滿笑道,“不合規矩。”

說話間,虺圓滿已經帶着司馬佳擠到了前排。司馬佳看見虺圓滿的老舅,像模像樣地拄着個拐,正站在臺下,旁邊站着個手持鑼的人。

老舅看到了虺圓滿,也不打招呼,就點了點頭,又看了看虺圓滿肩上的司馬清,再看看司馬佳,然後便邁步走向臺上,持鑼的人緊跟在後。

虺圓滿老舅清了清嗓子,剛要說話,旁邊的人就“咣!”地敲響了鑼,其聲脆亮,把老舅吓得往後一蹦。

司馬佳看着有點好笑,但又覺得鬥白蟾這件事該嚴肅一點,硬是憋住了沒笑出來。臺上的老舅平息了一下驚慌,又重新清了嗓子,說道:“閑話不多說了,今年白蟾到了我們這地界,也就按例擺下這個擂臺。有哪位敢上來比試?”

“我來!”

老舅話音未落,便有人在下面答話,接着從人群中一躍而起,在空中一個跟頭,翻到了擂臺上。

“哇,這是進財啊,”虺圓滿和其他人一起鼓起掌來,“進財,看你的了!”

進財長得黑黑壯壯,倒是一副能打的樣兒。敲鑼的和老舅迅速退讓到臺邊,老舅高聲道:“拳腳無眼!”

司馬佳以為他接下來會說“招下留情,不要傷了性命”什麽的,結果老舅說的是“臺下的人都站遠點!”

老舅說完,臺下的人們果然“呼”地集體向後退了一大步。司馬佳驚恐地問虺圓滿:“這得打得多激烈啊?”

臺上兩人站定位置,老舅下臺,敲鑼人敲了一聲之後也迅速閃下了臺,進財和白蟾各自亮招,臺下觀衆嚷嚷起來,一色的都是在給進財鼓勁兒,都不自主地往前蹭,把剛剛退的那一步都蹭回來了。

臺上,進財一個橫翻躲過了白蟾的進攻,又跳起來騎在白蟾脖子上,任白蟾怎麽甩動,也狠狠扒住,絕不松手。臺下的人都沒想到這麽快就勝利在望了,紛紛提了一口氣,睜大眼睛呆看。在這一片安靜裏,司馬清的聲音就格外清晰。“打啊!打他!”他在阿爸肩頭大叫,還揮着拳頭,仿佛要加點兒力道上去。

“你在給誰鼓勁啊?”司馬佳聽到孩子這麽愛打,有些不悅,擰着眉毛問。

“不管誰,打得好看就行!”司馬清興奮了,不在意地答道。

“哎不對不對,”虺圓滿道,“尿葫蘆,咱們這麽說吧,那個又白又大的,是壞人,來破壞我們的莊稼的,我們得打贏他才行,所以你要幫進財助威才對。”

“不管幫誰,喜歡打打殺殺就是不對的,”司馬佳道,“就不該帶他來。”

“打打殺殺也分的,”虺圓滿道,“關系到咱家的收成,為了莊稼打白蟾,就是好的打打殺殺,你不能一概而論啊……”

就在此時,人群突然大為嘩然,虺圓滿和司馬佳趕忙将目光投回臺上,只見白蟾搖搖晃晃的,突然向後倒去!

白蟾這一下倒得又快又重,騎在他脖子上的進財冷不防也被摔了,後腦勺着地,摔得頭暈眼蒙,手上腳上的力氣也松了。這白蟾,別看身子重,卻一點也不失靈活,一挺身跳起,轉身看見進財正掙紮着想站起,手一撈便抓住了進財的雙腿。

白蟾兩手抓着進財的兩個腳腕,在臺上原地轉起了圈,越轉越快,四五圈後,脫手将進財抛了出去。

人群中一片慘叫,早有人沖去救進財。司馬佳顫抖着問虺圓滿道:“你不是說,沒有生命危險的嗎?”

“性命危險……肯定是沒有,”虺圓滿為難地道,“他也不會死啊,頂多就是……走不了路了而已。”

“不行!”司馬佳突然決定,拉着虺圓滿就要走,“你不許和他打!”

“我,我晚點兒上去,那時白蟾體力會消耗很多,沒有剛才這麽兇殘……”虺圓滿不願走,司馬佳拉不動他。

“那也不行!”司馬佳絕決道,“我可不想你受傷!”

“阿爸,咱們一起打那個壞人!”司馬清提議道。

“想都別想!”司馬佳指着司馬清道,“你也給我回家去!”

司馬清将虺圓滿的脖子一抱:“阿爸和我才不回去,爹要走,自己走好了。”

司馬佳氣個半死,虺圓滿說好話安慰道:“畢竟是為了今年的年景,咱家的莊稼也指着這個呢,就算不打,留下看看總行吧。”

“就算是今年顆粒無收,我也餓不死,”司馬佳說的是實話,以外公的財力,還是能撐過一個壞年景的,“但為了這點兒糧食,就讓你去冒險,我實在不想看到。”

“可不是每個人都和你一樣啊,”虺圓滿道,“對你來說是一點糧食,可有些人卻就指着這點呢。唉,我也知道危險,可鬥白蟾是我們妖精的職責。再說我們的傷恢複得快,再嚴重的外傷,也總能長好的。”

司馬佳依然是不樂意的樣子,但也不拉虺圓滿走了。擂臺上響起了一串鑼聲,接着又有人爬上了擂臺。

接下來的幾個人,都很快落敗,在局勢一面壓倒的情況下認了輸。銅鑼又敲起,老舅朗聲問:“還有誰來挑戰?還有誰願挑戰?”

虺圓滿往前走了一步,但被司馬佳拉了一下,這一下力量極弱,卻讓他止住步伐,回首看向了司馬佳。司馬佳眼神懇切,哀求般地搖了搖頭,虺圓滿便不禁猶豫了。

“阿爸上,阿爸上!”司馬清倒是一刻沒放棄撺掇阿爸,但虺圓滿揚手拍了一下兒子的屁股:“噓,少說話!”

虺圓滿又回頭去看臺上,剛一眨眼,已經有人上去了。此人正是虺富貴。

司馬佳看着虺富貴那一副細胳膊細腿,在白蟾面前,簡直是紙片一般脆弱,不由得也為他捏了把汗。

果然沒過多久,也就低個頭擡個頭的工夫,虺富貴就被從臺上扔下來了,且正向着司馬佳面前的地面砸來,司馬佳正不知該接該讓,一團肉球飛撲過來,趴到地上,接住了虺富貴。接完之後,那肉球擡頭對着司馬佳和虺圓滿一笑,才讓司馬佳認出來了:原來這是穿得大紅大綠的虺圓滿表妹,多日不見,她更胖了。

虺圓滿看看天,說:“我該上了,等太陽下山,白蟾就回去了。”

“可是離太陽下山還有一段時間呢!”司馬佳急忙要留。

“可是我們現在太處劣勢了,如果沒有人上去挽回一下局勢,哪怕不打贏,哪怕揍到白蟾兩下,都能給咱們長點兒士氣,不然情況只會越來越差。”虺圓滿說完,把司馬清從肩頭放下來,拍了拍他,道:“兒子,站穩了,好好看着。”

司馬佳要拉,沒拉住,虺圓滿真就走了上去,到臺邊,和老舅笑着說了句什麽,然後一級一級上了擂臺。

司馬佳緊張得都快喘不過氣,不由自主抓緊了兒子的手。銅鑼響後,虺圓滿靜靜站着,也不擺什麽姿勢,像是在等着白蟾打過來。

白蟾先發制人,先踢腿試探,虺圓滿輕松躲過。白蟾再上一步,虺圓滿迎面擊來,白蟾忙紮穩下盤,雙掌推出,勢在必得,自信能将虺圓滿推出擂臺之外!可就在此剎那間,白蟾眼前一晃,面前的妖精就忽然消失了。

☆、43第四十二回

虺圓滿在白蟾眼前突然消失,原來是他瞬間趴下了身,從白蟾的下身靈巧地穿到白蟾背後,沒等白蟾有所反應,便以手撐地,身體擡起,雙腳用力向後一踹,将白蟾踢了出去。

沉寂了很久的觀衆們一片歡呼。司馬佳算是看到虺圓滿天天拿大頂的成果了。

虺圓滿一彈身站起來,白蟾才好不容易站穩,他便又一個跟頭翻過,兩手撐地,如法炮制,又給了白蟾一腳。

白蟾連挨兩腳,臉色大變,又在臺上“嗷嗷”叫起來,飛身撲向虺圓滿,想以重量壓制住對手。虺圓滿看了白蟾前幾場的打鬥,也預料到了這一招,但卻沒什麽好的方法躲避,只得向後跳去,但還是被白蟾壓住了兩條腿。

司馬佳見虺圓滿被白蟾壓住,不能動彈,也是倒抽一口氣,司馬清還在大叫“阿爸揍他!阿爸揍他!”

司馬佳怕得蹲下來,一把抱緊了兒子。

臺上的虺圓滿似乎早就料到這樣的結果,還沖着白蟾笑了一下,接着一片白霧騰起,虺圓滿變成了一條白色巨蟒,尾處雖然被壓着,但頭顱揚起,帶動足夠長的身體部分,向着白蟾沖擊,兇殘地張開巨口,咬住了白蟾的肩部。

白蟾慘叫一聲,跳将起來,這聲呼號震得樹木沙沙落葉。司馬清是最沒弄明白發生了什麽事的人,不停地問司馬佳:“阿爸是不是變成了一條蛇?”

司馬佳沒空與司馬清解釋,目不轉睛地盯着臺上。衆人此時皆以為勝利有望,有的已經開始慶祝,虺圓滿的老舅也走上了臺。

老舅站到猶在捂着傷口哀嚎的白蟾身邊,清了清嗓子,準備宣布勝負;得到自由的巨蟒也恢複了人形。

老舅擡頭,對着白蟾只發出了一聲“呃……”便被震飛出去!白蟾停止了哀嚎,霍然化作一只巨型怪獸,凸眼圓身,滿背的疙瘩,通體雪白,原地一蹦,擂臺便呼啦啦地倒塌。

臺下的人們紛紛退讓,有的幹脆返身逃跑了。虺圓滿一看大事不妙,也忙一邊倒退一邊舉起手臂:“我認輸,我投降!”

白蟾并沒有理會虺圓滿的聲明,一張口,吐出一股熱氣,向前蹦去。虺圓滿腳下倒是挺靈活的,一邊躲,一邊大叫:“別過來啊,我打不過你,我投降還不成嗎!別追我啊啊啊啊……”

虺圓滿四處逃竄,還沖到人群裏,人群吓得一下就分散開,一片混亂。司馬佳抓住剛剛爬回來的虺圓滿老舅,道:“老舅,快把圓滿救下來呀!”

“白蟾這是非贏不可啊!”老舅顫抖着聲音道,“往年從沒有見他這樣。看來今年的莊稼守不住啦!”

“那你倒是把圓滿救下來啊!”司馬佳急得抓住老舅直晃。

“我……我沒那本事……”老舅沒打先認慫。

“那誰有?”司馬佳快急死了。

“那……那……那孩子!”老舅渙散的眼神忽然一亮,看向司馬佳身後。司馬佳不禁回身,看到了個差點把他吓暈過去的場面。

白蟾已經把虺圓滿叼進口中,司馬清不知何時跳到了白蟾背上,正在對着白蟾捶打:“放開我阿爸!放開!”

司馬佳顧不上危險了,就要沖過去:“清兒!”

虺圓滿的表妹堂弟一起拉扯住司馬佳:“別啊,兩個人一起打白蟾是犯規的,再加你一個就更不對了……”

司馬佳回頭狠狠瞪他們:“都到這份上了,你們哥哥要被吃了,我兒子有生命危險,你們還在擔心這個?”

虺圓滿的堂弟本來就怕人,司馬佳這一瞪,他給吓得一抖,道:“白蟾不會真吃下去的,含在嘴裏而已,我哥要死也是被臭死的。”

表妹也說:“對對對,嫂子別激動,而且我看小侄子也挺能打的,說不定能打贏白蟾呢?”

果然,司馬清坐在白蟾背上,一拳一拳捶下去,小肉手雖小,打起來力量卻足得很,打得白蟾一口吐出了虺圓滿。

虺圓滿的老舅沖過去喊:“要和白蟾打擂,請先站到臺上,面對着面,等鑼響……”

虺圓滿渾身沾着口水濃漿,大喊:“臺都沒了,站什麽!就這麽打吧!”

顯然白蟾也是這麽想的,他發出一聲怒吼,滿地打滾旋轉,司馬清抓得不穩,被甩了出去。

司馬佳吓得大叫出聲,但司馬清在地上滾了一圈,複又站起來,捏了拳頭,還要沖過去。司馬佳大喊:“清兒!不許去!”

“尿葫蘆別動!”虺圓滿也吼道,且向着司馬清跑來。司馬佳也跑過去,與他和兒子在一起。

“小娃娃很厲害啊,”老舅走過來對司馬佳說道,“就是小了些,不然沒準能打贏白蟾吶。”

“小?”虺圓滿靈光一閃,一把抓過司馬佳,解下他背上背的草帽。

這草帽是在地裏幹活時戴的,進山裏涼快,司馬佳便将之挂在背上。“你幹什麽?”司馬佳問。

“快扇啊!”虺圓滿捏着草帽,用寬大的邊沿給司馬清扇風,“只有血親才能扇長大啊!”

表妹又突然出現,“噌”地遞出一把團扇,說:“嫂子快扇吧,扇大了小侄子,肯定能贏白蟾!”

司馬佳本來是想嚴詞阻止司馬清與白蟾戰鬥,但在周圍這一連聲的“快扇啊!”的催促下,他只好将本來的話咽回去,也拿着扇子,對着兒子扇起來。

在草帽和團扇的夾攻下,司馬清“呼”地長大了一圈,衣服綁在身上,便幹脆扔了,褲子短了一大截。

“閃開,都閃開!”虺圓滿的堂弟一邊奔跑,一邊呼號着向這裏跑來。衆人擡頭一看,他身後跟着巨大的怪獸白蟾,正甩着舌頭追過來。

“散開!”虺圓滿一聲令下,與老舅默契地同時發功,将衆人震開,自己也往後跳開。

已經長大了一圈的司馬清匆忙躲避,虺圓滿在一旁喊道:“尿葫蘆!側翻!”

司馬清聽了阿爸的話,向左側翻。虺圓滿又喊:“尿葫蘆,蹲下!”

司馬清抱頭蹲倒,只聽虺圓滿又喊:“向前翻!”

司馬清不敢耽誤,一個前滾翻起來,發現自己正處在白蟾的背後,

“尿葫蘆!跳上他的背!揍他!抱住他的頭!擰他身上的疙瘩!千萬別掉下來!”虺圓滿喊得身嘶力竭。

司馬清這回不用阿爸說,就自己知道往白蟾背上爬了。白蟾吃過一次虧,怎會讓他那麽容易得逞?只見他劇烈搖擺地身體,讓司馬清沒那麽容易攀爬,等司馬清好不容易用手抓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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