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好久不見

時間不知不覺, 流逝得很快。

再過一段時間，那些美味無比的大腦應該就熟了吧……

在黑暗幽閉的空間之內，一顆巨大醜陋的粉色腦子緩慢的蠕動着, 輕輕的砸了砸嘴巴。

如果最上面的那一層像瘤子一樣的東西能夠算得上是它的眼睛的話, 能看出它明顯睡的有些不安穩——

空氣之中無形傳來了一些壓抑的氣息，稍稍驚動了它，把睡夢裏那些裝點在美味佳肴裏的腦子攪得粉碎, 這一點讓知識之神忍不住翻了個身，眼球不耐煩的轉了轉。

【什麽氣味……等等——】

知識之神很快睜開了眼睛，敏銳的感覺到了有什麽不對勁。

體內的能量, 消失了很多……

那代表着在它的鬼域之內，有人在肆無忌憚地盡情屠.殺。

把它的手下，那些a級別的衍生物, 像捕食者一樣的屠殺……

——可是這怎麽可能呢？

能做到這種程度的怪物……

——能有幾個呢？

它還在心裏思考着, 緊接着，知識之神猛然顫動了一下。

因為, 它看到了一條不屬于它領域裏的紅線。

那線帶着猙獰的血腥氣, 又不緊不慢的矗立在他的面前，隐隐約約帶着幾分優雅的氣息, 十分矛盾。

——等等……這是……

大腦老師有一瞬間的晃神。

“不好意思，好久不弄了……禮物包裝, 有一點手生了。”

一道溫柔清雅的聲音傳來。

眼前的男子模樣很是熟悉——一張平凡無奇的臉，穿着一身白色大褂, 長長的頭發緩緩垂落。

那是他在深淵副本之中的下屬，心理老師。

它對他有印象。

知識之神先前懷疑過這個家夥有私吞別人腦花的嫌疑……總覺得數量對不上！肯定是被這家夥泡在福爾馬林裏當做展品珍藏了！

只是後來它偷偷去醫務室找了找, 卻沒找到……大腦老師才不願意承認, 是自己的智商沒他的這些下屬們高, 因此也算是對這家夥耿耿于懷。

但現在，在看到他的時候，知識之神那像腫.瘤一樣的小眼珠顫抖着轉動，透明的腦膜都産生了異樣的變化……染上了恐懼的顏色。

——不……不對……

——雖然他穿着的，是心理老師的外套，那張臉也是熟悉的臉，但是……

——這個人身上的氣息……

一節一節詭異的血霧攀升，混沌的血腥氣味正在翻騰，讓人覺得無比駭然。

——那甚至是遠遠超過它的力量……

知識之神在心裏想着。

“啊……”

穿着白大褂的男子似乎意識到了知識之神的恐懼和困惑，笑盈盈的在自己的臉頰上輕輕一抹。

只見那張生動的皮緩緩蠕動，化作了一條又一條的血線，消失在了白皙的手腕中。

“心理老師……不錯的身份名牌，謝謝你，如果不是你的手下送給我的這一具身體，恐怕我還沒有辦法順理成章的來到這個世界，見見我家親愛的呢。”

男人緩緩地戴上了金絲邊的眼鏡。

雪白的長發輕輕披下，面容徹底變化，BaN從知識之神記憶裏的“心理老師”那張平平無奇的臉，變成了一張極為俊美妖冶的面容，深沉的黑眸之中透着濃烈的邪氣。

“Doctor.R……怎麽是你……”

知識之神有些顫栗的看着他。

——這張臉……這個氣息……

怪物之間也會嘗試彼此吞噬，彼此侵略，以此來壯大自己的力量，但越到高位越懂得克制，碰上實力和氣息同自己差不多的，都會掂量掂量，最多挑一些遠不如自己的小蝦米下手。

誰都不想碰上這麽一個3S級別的怪物……

因為他是一個瘋子。

一個任性妄為，随意把和自己同等級的怪物當作零食的怪物。

“你不是被主神關在了深淵長廊的盡頭——”

“——是的。”

白發醫師笑了笑，聳了聳肩膀，似真似假的說道，“因為關太久了，很無聊，空蕩蕩的，只能看到一堆失去了前額葉沒有思想的木偶……所以我選擇出來了。”

“而且那麽久沒來過現實世界，為了見一個重要的人，總應該準備一些禮物……”

——禮物……？

知識之神在這時終于感覺到了一種強烈的陣痛。

那原本矗立在地上的僵直血線，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爬滿了它整個龐大的大腦，精心的将它捆綁着……血色的粘液帶着強烈的腐蝕功能，讓它痛苦的發出了掙紮的聲音！

然而越掙紮，血線陷入的越深，仿佛一把尖銳的刀在不斷的刺痛着知識之神的神經——

Doctor.R用手托着下巴，越看越滿意，眉毛輕輕彎起。

“很不錯……不過我總覺得似乎還差了點什麽。”

接着，他了然的伸手，在對方頭頂的最上面，輕輕伸手比劃了一下——

血線如刀。

那像是瘤子一樣的眼珠在瞬間落在了地上，腦膜破裂了一大塊。

也因為如此，終于有地方，能夠騰出空間來做最後一步的精美點綴了。

做到這一步，白發醫師臉上終于露出了一個滿意的神情。

“果然，禮物這種珍貴的東西……最後，還要加上蝴蝶結啊。”

他笑意盈盈地說道，“親愛的看到之後一定會喜歡的。”

——————

從教室門走出後，江引風已經來到了操場。

黑發青年聞到了一陣若有似無的氣味。

他敏銳的感覺到，在剛剛那一刻，這個鬼域已經發生了一些脫離他掌控的變化。

天色陡然暗沉了下來，黑壓壓的仿佛潑了墨，帶着濃烈的不祥征兆，江引風能夠看見，原本像柳條似的輕微搖晃的惡心粉狀腦膜物質也像焉了一樣，軟塌塌的塌在了地上。

上頭飄落的粉塵……将身上覆蓋着的青黑色霧氣卸掉了一點之後，他伸手，在空氣中輕輕一抓。

江引風感覺到，污染度增加了許多。

如果說原來只有0.2每毫克左右的量……現在随便把一個普通人扔在這裏，皮膚暴露在空氣中，他的身上都會産生非常劇烈的變化。

就像是物種進化一樣，他身上的基因會不斷的分裂重組，一寸一寸的肉留在他的身上變異增生……會成為一個絕望的、失去了所有理智的怪物。

江引風的目光微微一沉。

有兩個可能。

控制這個領域的怪物受到了攻擊變得更虛弱了……無法控制核心能量的外溢；

或者它産生了一定的精神變異，即将沖向更高的領域，因此嚎啕的尋找着更強大更渴望的祭品來充盈自己的力量。

小系統看到這一幕有些驚慌：【這是怎麽了？怎麽能量突然失控了？？？】

黑發青年深深的吸了一口氣。

而且還有一件糟糕的事情。

本來他徹底碾碎了木偶的眼珠和木偶身上的碎屑之後，能夠輕微地感受到一絲牽引的氣息——仿佛無形之中有一根輕盈的線，一直把他朝着某個地方拉。

但是現在，線中斷了。

他想找的這位木偶背後的人，像是把玩鳥雀的貓似的，把自己身上的氣味屏蔽了，打算在暗處興致勃勃的偷窺他。

而現在突然暴露的知識之神的氣息……

是否也是一個陷阱和誘餌？

他的目光直直地朝着一個方向看了過去。

那是一棟獨立的大樓，隔着操場坐落在教學樓的斜對面，也是在他的記憶之中，在深淵副本《靈冥鬼校》內從未出現過的。

他的眼力很好，能夠在底樓的位置，看到一個金色的名牌，上面寫着這麽幾個字——【校長辦公室。】

小系統明顯察覺到了比剛剛更可怕的危險，欲言又止：【宿主……我們要去哪？】

江引風：“不能放任污染不停的擴大變異……否則現在在教室裏昏着的那些人，随時都有可能出事。”

——袁冰涼、安琪、林小秋、林想夏……教室裏可是還有十幾個普通人……

纖長的手指輕輕撫摸着戒指，殺意纏繞出了濃重的墨色。

說不出這份殺意是對那個人的……還還是對這些該死的怪物的。

就算是陷阱也好。

在深淵裏，由于主神副本刷新的機制，他沒有辦法徹底的把知識之神粉碎毀滅，但在現實世界裏，也許可以。

——至于那個人……

江引風幾乎沒有什麽猶豫的，穿過了底上鋪着暗紅色、如血般顆粒的橡膠操場，走進了另一處詭異不詳，籠罩在黑暗之中的校長辦公室。

“如果這是他布置的陷阱，只要我踩上去，他也一定會出現。”

——————

不多久，黑發青年一步步走進了這棟陌生的大樓。

和林小秋剛剛進入這個學校的教學樓發生的情景不同，牆壁上現在覆蓋着的血手印更多了，看圖案是一只又一只不同年齡段的手，從小到大，像是恐怖片一樣，密密麻麻将整個牆壁疊滿了。

而上面貼着的也不是那些怪物精心寫的标語，從“歡迎進入知識之神的懷抱……我們要奮發圖強、肝腦塗地贏在高三！”變成了一行又一行像是詛咒一樣的話——

“為什麽爸爸媽媽要給我這麽大的期許……我已經很努力了，我每天只睡三四個小時，我刷了一遍又一遍的物理題，聽了各種各樣的網課，我的頭很痛，耳朵像是要聾了一樣，神經一直緊繃着，我甚至覺得耳朵最裏面在流血……”

“可是沒用啊！！！沒用啊！！！就算在班裏排名進一步，在全市還是差距那麽大！！！我那麽嫉妒班上那些頭腦天生就真的很聰明的同學們……他們根本就不用很用力的學習，甚至有幾個調皮的男孩只要每天看三四個小時的書，就能輕輕松松的掌握那些我很難掌握的物理知識！！”

“為什麽啊……為什麽這個世界是那麽的不公平……那些艱難晦澀的知識，我也想全部吸收，我也想全部享有……為什麽啊！！為什麽我不能也擁有這樣聰明的頭腦，為什麽我不能成為年級第一，為什麽老師告訴我我絕對考不上全國前10的大學？？！！”

“我好恨……我好恨……”

“獲取知識的途徑根本就不是平等的，我真心的向上天祈禱，如果可以的話，讓我有一顆這個世界上最聰明的頭腦吧……我願意付出一切……”

“就算讓我把同學們殺掉，就算代價是讓我變成喪屍，只能通過打開同學的腦袋把他們的腦袋一口一口的吃下去……我也願意！！”

“——知識之神，求求你了請接受我的祈禱吧……”

那些混亂的字跡一遍又一遍的在牆壁上刻畫着，透露着寫字的人一遍又一遍瘋狂到極致的情緒。

小系統：【這是……】

“怨念的複合體。”

江引風看着這段話輕聲說道。

在進入深淵之前，江引風也做過很久的學生。

他恰恰是那種非常聰明的孩子，很少為學習成績操心，但是他其實非常清楚，看似青春懵懂的小孩……如果本身是那種非常要強鑽牛角尖的性格，而父母又給了他們非常大的期望，希望他們能夠比自己更優秀，考取名牌大學，擁有着更璀璨的人生時，這些孩子面臨的壓力是很大的。

難過、嫉妒、不甘……也許每個孩子在午夜夢回的時候，想想壓在自己枕頭下那六七十分的卷子，總會産生酸楚的心理。

——要是我也是那種天生非常聰明的小孩就好了。

——要是我也像愛因斯坦那樣就好了。

這些心理其實都很正常，但是如果碰上了真實之神這樣的怪物，在尖銳陰暗的污染數值的影響下……只是單純的一些抱怨情緒會變得非常極端和扭曲。

他會成為知識之神的養料，而高階的怪物總是非常慷慨的，如果對方有能力能夠幫他尋找一個又一個鮮活的祭品讓他打牙祭的話，他也會實現這個人的願望。

——對啊……所以為什麽單純是林想夏的學校呢？

他剛了解這個案子的時候，就覺得有些奇怪。

江引風知道，林想夏所在的高中很優秀，但是綜合排名并不是最好的那一所，副本降臨之後，卻只向蘇市第一人民中學的學生發出邀請函……這并不符合常理。

為什麽知識之神對其他高校的尖子生就像是屏蔽了一樣呢？

這一刻，江引風得出了答案。

“林小秋之前說過……第一個消失不見的同學叫汪真？”

站在講臺上的時候，江引風特地對那些坐着的同學們都留意了一下。

一張張呆滞無神的臉，和他們右胸的身份銘牌上的照片和名字一一對上。

但是沒有一個……叫汪真的同學。

一連串的線索串在一起，像翻湧的蝴蝶翅膀……

“因為知識之神穿過深淵的長廊降臨在這個世界的時候，身體比較虛弱，由于規則削弱了一部分實力，非常恰巧，可能就在那個叫汪真的同學的家附近……它聽到了他心裏的怨念和不甘心，對其他同學優秀大腦的嫉妒和對知識的渴求，這種情緒使得它愉悅，也成為了它一部分重新變得強大的養料，在重度污染之下，它也愉快的滿足了那個同學的一個願望。”

“讓他能夠擁有更聰明的大腦，讓他能夠更好的獲取知識……讓他把那個學校所有比他排名高的同學邀請過來，一起在最後品嘗他們的大腦。”

“所以，汪真看似是第一個被拉到這個學校的受害者，實際上，他的怨念也成為了幫兇之一，讓他學校裏的好學生，全都被盯上了。”

江引風一步步的往裏走，他就說，知識之神對這些學校的構建比深淵的時候有着質的飛躍，還假想出來了食堂。

如果沒有幫兇……怎麽會一下子對人類世界那麽了解？

他越往裏走，看到的那些密密麻麻的怨念雪字越多，空氣之中若有若無的傳來了一圈圈深黑色的波動。

那是一幅幅仿佛記憶深處的畫面。

——來自于汪真的。

一個男生顫抖着坐在飯桌前，頹喪着拿着手中的成績單，他的父母在他的記憶之中變成了拉長條的怪物，脖子長長的，瞳孔如同野獸一樣，臉頰和脖子處的青筋暴露。

“你為什麽那麽笨！為什麽花了那麽多錢給你上補習班……你的數學成績只有78分！物理成績也是！一塌糊塗！”

重重的巴掌打在汪真的臉頰上，将他臉上原本戴着的黑框眼鏡打落在了地上，發出了清脆的聲響，鏡片碎了一地。

“真是廢物……我養你有什麽用？這麽簡單的題目都做不好？以後你還能做什麽？！幹脆趕緊辍學去廠裏打工好了！”

汪真沒有辦法反駁。

他只是用手捂着自己的臉，額頭處被打破的鮮血慢慢的流下，形成了一道蜿蜒的印記，仿佛疤痕。

那張成績單，也被“父親”這樣的怪物，撕的粉碎……

江引風面色平靜的看着這一切，穿過了這一道黑色圈口。

前方又是一道深黑色的小圈，畫面裏面是湛藍的天空，穿着一身整潔校服，笑容清甜的女孩在高挂着的國旗下，被學校表彰語文成績單科第一。

——那女孩赫然是林想夏。

而個子瘦小的汪真，在人群中的最前面，呆呆的看着這個少女，眼裏帶着濃重複雜的情緒，伸手用力的捏着自己用膠帶重新纏上的眼睛框架，骨節泛白，仿佛要重新染上血色。

看着這一幕幕，小系統不知道為什麽覺得心裏很難受，【那這個汪真……】

“死了。”黑發青年輕聲說道，“他的大腦應該是第1個祭品吧。”

被知識之神同化之後……于汪真而言，所有可悲的願望都得到滿足了。

他擁有了幾乎能夠達到宇宙盡頭的知識，也能夠心滿意足的看到自己曾經無比嫉妒的同學們一步一步的走到這個學校，慢慢變成白癡，也能夠享用他們的大腦……

但是唯一的代價就是——

失去了生命。

江引風又穿了過去。

穿過一個又一個黑色的畫面……他來到了最裏面的房間。

上面的銘牌上寫着這麽幾個字——“校長辦公室”。

對于學生而言，校長這個角色在他們的認知之中應該就是一個學校裏地位最高的人，這也是這個可憐學生能夠想象的……最接近知識之神的存在了。

他輕輕的将門打開，瞳孔微微一縮。

裏面是各種各樣蜿蜒的粉色神經細胞皮質，像是跳動的脈搏一樣附着在牆壁之上。

但是，那顆無比龐大的大腦，此時此刻被一種奇怪詭異的血線捆綁着……

而最離奇的是，在血淋淋的眼珠凹陷處，竟然被大大方方的打了一個——蝴、蝶、結！！！

江引風：“…………”

小系統神色有些恍惚和癡呆：【啊這？？？？】

發生什麽事了？？？？？

它本來有些害怕，在江引風的腦海裏聽着黑發青年冷酷的猜測，感覺到了非常濃重的怨念，裹緊自己的數據線開始發抖，以為推開門會是可怕的開門殺，但現在——

這是什麽鬼.畜的蝴蝶結哇？？？？？

小系統陷入了濃重的沉思_(:3」∠)_

而看到江引風後，那顆病态的大腦也顫抖了一下，它似乎掙紮着想要說什麽，但是卻沒有辦法開口，只發出了嗚嗚嗚的嗚咽聲……

有點像鬼哭狼嚎的求救信號。

【叮——檢測——檢測——】

【知識之神： SS級污染物——目前狀态：極度虛弱恐懼之中——】

【知識之神：救命啊！！！能不能來個漂亮帥氣的怪物來英雄救美救救我這顆可憐的蠢腦子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

這下，手中的刀氣都忍不住抖了一下。

稍微調整了一下情緒，江引風神情冷漠的将那覆蓋在“嘴巴”地方的血線砍掉了——

在殺掉這個怪物之前，還有一件很重要的事。

他要知道那個人的信息。

然而……當他動手之後，就聽到耳畔邊出了一陣輕柔的笑聲。

剎那之間，濃烈的陰冷氣息從後方排山倒海的湧來。

那被砍斷的一部分血線慢慢的陷在了他的脖頸處，透着致命般的惡意，像是撫摸着天鵝瀕死前修長無助的頸項。

“你不喜歡我送給你的禮物嗎？”

“好久不見，我親愛的W。”

作者有話要說：

小劇場

Doctor.R：【抹眼淚】精心挑選的禮物被老婆嫌棄了嗚嗚嗚嗚嗚嗚嗚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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