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一回不加掩飾地直視他,美醜任由翻閱
黏人,閑話幾句,夏雲舒告辭離去。
坐上小轎,她不由得掀起轎簾打量這諾大精美的府邸,不用伺候長輩,自己當家作主,吃穿用度全照着自己喜好來,還有一個位高權重疼人的夫君,這簡直就是神仙日子。
今日陸南浔回來得比較早,見她恹恹地躺在貴妃榻上,替她撥開纏在紅唇上的碎發,自己卻纏了上去,半響把大掌放在她微涼的肚皮上,啞聲問道:“可疼?改日我找太醫來給你瞧瞧。”
他的手很暖,讓她有些舒服,也就不計較他的癡纏,搖頭道:“不疼,不必刻意找太醫過來,免得驚動家人讓他們以為我有什麽大病。”
陸南浔想起回府時管家說二弟妹來過,眉頭微微攏起,“你是驸馬爺的親妹,是付國除去皇太女外,唯一擁有封地的女子,找太醫問平安脈何須左右顧忌?”
星妤從他字眼裏扣出別的意思來,側身面向他笑道:“原來我自身這麽自由,反倒被你賦予的首輔夫人名頭給拖累得絆手絆腳。”
這一笑猶如冰封的河床破冰,迎來了春日的氣息,陸南浔舍不得懲罰她出言不敬,捏了捏她圓翹之物,“現在知道晚了。”
星妤紅着臉打開他的手,嘟嚷一句,“小心沾你一手。”
陸南浔頭一回感覺臉熱,手也不知道如何擺了,垂眸看着腳下,餘光卻不斷往她下身跑。
他官服未除,臉上是羞赫之色,兩種截然不同的感覺對撞出一個別致的他出來。這一刻她心跳得極快,快到她攥着胸口衣裳,希望能牽制住不讓它逃走。
首輔大人見慣了朝廷突發事件,呆滞片刻,便恢複往日淡然模樣,雙手撐着膝蓋道:“沾我一手不可怕,沾到我官服上還不曾發現才可怕。”
這一下,星妤腦袋一熱,踢了他一腳,“離我這麽近,小心一語成谶。”
陸南浔抓住她玉足,雪白的肌膚透着青色血管,粉色指甲像花瓣,恁地可愛,他笑,“手酸,腳不酸?”
星妤粉面通紅,瞪了幾下掙脫出來把腳藏在素色衣裙下,背對他不語。
陸南浔眼睛溫柔得不像話,他就知道,她這種女子,只有日夜相守才能養出感情。
作者有話要說: 手還是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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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摸了辣椒,腳一天未洗,随你喜好。
☆、濃湯參水
轉眼秋涼,園子裏的花還未謝幹淨,花匠已經換上時令花卉,總不讓主子瞧見秋的冷瑟。
今日是李靜萱定親的好日子,陸南浔走不開,只得星妤回陸家與陸大夫人等人一并同去祝賀。
一行人下了馬車換小轎,進了李府二門落轎後,夏雲舒一臉促狹道:“今日客人多,舅母何須親自出來迎?莫不是還怕我們進錯了門?”
李夫人扶着大姑子下轎,然後嗔了她一眼玩笑道:“誰來接你了?我大外甥媳婦頭一回上門,我是來迎她來了。”說着親切地拉着星妤的手,“舅母近來忙于靜萱的婚事,也就沒下帖子邀你過來玩,你可不許怪罪。”
李夫人模樣有些富态,笑起來有些像女版的彌勒佛,言語毫不見外,星妤對她印象很好,笑回,“倒是巧了,我近兩日才在母親悉心教導下摸清楚管家門道,還想着舅母定要惱我不上門走動。”
夏雲舒扶着陸大夫人走在前頭,她清楚看見婆母的笑因星妤之言加深幾分。
花廳已有幾個夫人太太在內,夏雲舒笑着與她們閑話,她本也是安靜的性子,如今來了個比她更安靜的,加之生子後不那麽拘謹,倒顯得她八面玲珑來。
貴夫人們說來說去也就後宅那點事,說着說着話題便轉到孩子上頭,“自打中秋皇太女被診出有孕,這才半個月不到,就有好幾個府上傳出喜事,皇太女真是福星高照。”
坐在陸大夫人身側的瘦長臉婦人接口,“看樣子,貴府喜事只近不遠。”
長子成親兩月未滿,陸大夫人還真沒想過這事,聞聲瞥了一眼長媳,玫瑰灑金束腰長裙勾勒出纖細腰身,上下兩處較之之前豐腴些許,是個好生養的身段,笑着與那婦人道:“承你吉言。”
星妤小日子才走,想起這幾日那男人夜裏的糾纏不止,手一抖,茶水飛出茶碗滴落幾滴在裙擺上,貴夫人們不免揶揄幾句,星妤順勢說去更衣。
枯黃的梧桐葉與樹枝欲斷欲絕,看得她惆悵不已,片刻被李靜萱請去閨房。
一進門就見李靜萱背對她逐一打開貼着紅喜字的箱子,星妤打趣道:“如何,滿意否?若是不滿意,現在還可以叫謝家換好的來。”
李靜萱臉上讪讪的,擡擡手示意丫鬟把東西歸位,故意唱起反調,“東西好換,人可不好換。”
星妤仔細看了看她,正紅牡丹雙繡十二破裙,紅寶石頭面,眼線微微上挑,眼睛又含着欲拒還迎的羞澀,看人時風情能把人溺斃了,知她說反話,當下起身佯裝要走,“你若真不願意這門親事,我這就進宮去求皇後、皇太女,總不至于讓你後半輩子在後悔中度過。”
李靜萱急忙拉着她坐下,“好表嫂,我知你是為我好,可嫁人嫁誰不是嫁?此刻我若是反悔,只怕這世上再無人敢娶我了。”
星妤忍不住咯咯直笑,李靜萱方知上當受騙,便去撓她癢癢,星妤回擊,二人倒在榻上嬌笑連連。
笑夠了,李靜萱側目望她,眉目清亮,笑容真摯,再不是那個冷靜過及的畫中仙,便道:“近墨者黑,這才多久,你連大表哥唬人的手段都學會了,看來我以後與你說話要多長個心眼才是。”
星妤成長過程只有芳芳一個朋友,有些話不能與她說,和皇太女關系雖親密,礙于君臣身份,有些話也不适宜說,唯一能放心談吐的就只有李靜萱,帶着些許不安問:“你感覺我變了?”
李靜萱想了想道:“人挪活,樹挪死,人活着本就是不斷改變的,那些一成不變的都被稱作為頑固不化的老古董。表嫂變得有香火氣,這是好事。”
心思重的人,話只會憋在心裏,這姑娘變化如此大,她真想問問大表哥是如何不動聲色把人扭轉過來的。又聽見她喃喃道:“我怕變得不像自己。”
寬慰他人,思路總是拓展很寬,李靜萱道:“俗話說三歲看大、七歲看老,可見人的本性在幼時就塑造好了,後續再如何變也不可能動搖根本,就像人的外在相貌在娘胎裏就形成了,美或醜是外力無法更改的。”
星妤心中隐隐是這個答案,開解的話聽在耳裏,确定性又增加一倍,她坐起身正了正頭上珠釵,又拉起李靜萱給她整理,“今日是你的好日子,讓你為我解惑不算,若還連累你被人瞧見不修邊幅模樣,我真要找個地洞鑽進去才行。”
李靜萱不以為意道:“我這火爆性子,出嫁以後還不得惹下多少嫉恨,屆時還要仰仗表嫂出面調解,表嫂莫要嫌我煩才好。”
說着夏雲舒走了進來,氣氛猶如濃湯參水,變得乏味無比。
傍晚婆媳三人預備回府,陸南浔單槍匹馬走了進來。
李夫人打趣道:“從未見南浔如此體貼緊張過誰,這成親了的就是不一樣。”話一出便感知有破壞婆媳關系之疑,又适當稀釋一下,“可是你預先知曉你二弟今日不得空,所以才趕來送你母親、弟妹回府?”
這話夏雲舒聽得不舒服,疼妻子就疼妻子,何必找陸南恩當借口?陸南恩近來老不着家,起先就是因為覺得她不敬大嫂!
陸南浔官服在身,嚴肅的面孔極具欺騙性,說出來的話也就不讓人起疑,“驸馬爺今日過問起縣主,聽說她出門做客,便囑咐我一定要親自來接縣主。”
陸大夫人緩了笑,“即是驸馬爺的意思,那你們就先行回府去吧。”
星妤也學會了說便宜話,“平日裏本就沒多少機會孝敬母親,還請母親給夫君和兒媳這個盡孝道的機會。”
李夫人在一旁附和,“姐姐獨具慧眼,這一對可心兒媳婦好生讓人羨慕,改明兒個瓒哥兒相媳婦也得請姐姐來掌眼。”
陸大夫人被捧得舒服,在夏雲舒不經意提起孩子時,擺出好婆婆範,“你大哥大嫂成親時日尚短,這事不急。”
夫妻二人留在陸家用了晚膳,回府時已是月明星稀的光景,車內空間狹小,陸南浔又是一身酒氣,還像狗皮膏藥一樣撕扯不去,他嘴唇貼在她耳邊,酒後沙啞聲音激得她嬌軀一顫,“什麽手段用在你身上你都死咬牙關,我當你百毒不侵,原是你會心甘情願喚我夫君,是我想差了,你再喚喚,我愛聽。”
星妤心中存着事,不耐應付他,便扯着他耳朵往外拉。
陸南浔起先當她害羞鬧着玩,直到耳朵撕裂般的疼痛,他才直起身望着她,車廂就一盞琉璃燈照明,她的眼睛映着燈火,根本無法讓人看透情緒,他揉揉耳朵,“你怎麽了?今日不開心?”
她怎麽了?她也不知她怎麽了,能說她無病呻吟?
星妤搖搖頭,對旁人能打開心扉,對枕邊人卻不行,“今日見了許多人,有些累。”
陸南浔也沒有多想,把她摟在懷裏,像孩子一樣地哄,“先靠着我睡會,到了我再叫你。”
許是夜色太濃稠,許是他的聲音太溫柔,許是她真累了,她把眼中水光擦在他衣裳上,緊緊靠在他心口。
作者有話要說: 小劇場睡着啦,讓我向你們說晚安好夢,麽麽噠……
☆、勇者無懼
天空片片紅霞,将整個京城照得透亮,星妤看着雙手出神,手心手背只有一樣能沐浴夕陽,這該如何抉擇?
傅嬷嬷端着一碗益氣補血湯走近,笑道:“大人還未回府,少夫人先喝碗參湯墊墊。”
星妤見那湯水褐中透紅,還有一股淡淡的藥味,蹙眉道:“先擱這兒吧。”
傅嬷嬷有心想勸兩句,又在星妤拒人于千裏之外的冷淡面孔中依言放下,在陸南浔跨進院子時,佯裝與侍女嘴碎,“少夫人這些天白日悶悶不樂,夜間又沒事人一樣,也不知是不是前些日子去給表姑娘道喜時受了氣,礙于情面不好意思向大人說。”
陸南浔聞聲立馬否決,星妤心胸開闊,一般不會與人計較,且母親與舅母在場,總不至于旁觀她受氣。把那日去接她的場景一幕幕回顧,再細思她每一個表情,好似在弟妹提起孩子時,她表情有些不對。
夜色來得很快,給他雙眸蒙上一層陰郁,在他心頭放下一片陰影。
默默用完晚膳,陸南浔提議,“月色不錯,一起去散散步?”
行至庭院,月亮躲在雲層後面,幾顆星星也暗淡無光,然誰也沒去注意這些。橋下錦鯉依舊神氣地搖頭擺尾,九轉游廊依舊挂着稀疏的燈籠,沉默無言的兩人一如去年的他們,猜忌着彼此心思,不信任。
不知怎的,陸南浔想起幼時自己總是沉默以對父母,那時不懂這種行為之後的深層意思,如今想來,沉默有時也是一種吶喊,期望關注與解脫。
如此想着,陸南浔定下心來,握着她微涼的素手道:“近來朝廷大小事層出不窮,我忙得焦頭爛額也沒顧及到你,聽奴才說你近來胃口不佳,可是心頭有惑?可願和我說說?”
他的手很大很暖,無時不在向她傳遞安定力量,她扪心自問,他這樣的夫君天底下挑不出幾個,可關于子嗣的問題,她不敢斷定他是否與尋常男子不一樣,半假半真道:“嫁過來快三月,我的肚子還沒有動靜,有點擔心。”
陸南浔緩緩吐出一口濁氣,能開□□談就好,安撫道:“上次太醫來請平安脈,不是說你身子康健?孩子來的早晚都是上天安排的,強求不來。至于家中長輩,你又不是嫁進陸家三年五載,至少今年不會催促咱們的。若是咱們命中無子,那就只有找二弟商量過繼一個,總不至于找個人回來給你添堵。”
星妤的手一直在抖,聽完他的話回握他的,其實她不是排斥,而是想要多一點時間來适應。
坦誠過後一身輕,陸南浔拉着她就往回走,簡單沐浴後摟着她不放。
星妤好不容易掙脫出來,用腳抵住他胸膛阻止他靠近,攏着半開的衣裳氣喘籲籲道:“夜深了,你明日還要早起,不如安心就寝?”
陸南浔肌膚在男子中算是白淨,手背覆在她玉足上,簡直像是給白玉蒙塵,他眸色幽深,大掌順着她腳背向上延伸,所到之處無不是白瓷一樣的細滑,呼吸聲愈發明顯,在她顫顫巍巍縮腿時順勢一撲,還笑着道一句:“傻呆呆,擔心有什麽用?也不知曉找你夫君要解決之道。”
吃了一口香肉,滿足嘆道:“罷了,我年長你許多,也該呵護你的羞澀。”
星妤的掙紮便成了春日随風招展的柳,晃得人心癢難耐,舍不得割去,便只有以身試險。
首輔大人這一試便試到了後半夜,淺淺睡了兩個時辰,精神奕奕上早朝去了。
星妤日上三竿才醒,先喝了一盞茶恢複點力氣,起身時腿還不住晃悠,似還在他肩上……念及此,臉蛋爆紅,惹笑了一衆侍女。
傅嬷嬷肅着臉訓斥道:“一個個像木頭一樣杵着,主子養着你們就為了把你們當擺設一樣看?”
侍女們縮縮脖子,再不敢露半絲情緒,乖巧地伺候星妤洗漱更衣。
用完早膳,星妤留下傅嬷嬷單獨說話,“皇後娘娘把嬷嬷賞賜給我,是我的福氣,只我年紀小不懂事,一切都仗着自己性子胡來,讓嬷嬷難做,是我的不是。往後嬷嬷有話直說,咱們相處的日子還長着,不必太見外。”
傅嬷嬷道:“少夫人說的哪裏話?歷來都只有奴才配合主子,沒有主子将就奴才的。少夫人雖年少,但行事穩妥,并沒有什麽需要奴才多嘴的地方,若真要挑出點什麽,那就是少夫人對大人不是很上心。”
瞥了一眼星妤神色,惴惴不安說道:“奴才說的上心是指少夫人把大人放在心上,例如下雨天少夫人會打發奴才去給大人送傘,也會站在雲霄閣門口迎接大人,可在大人一身雨氣想要靠近少夫人時,少夫人卻避開。當然大人也只是玩笑,舍不得少夫人着寒,奴才想說的是,大人雖被政務分去大半的心思,但少夫人心意如何,他還是能清楚感知到的。”
星妤心上那層殼被言語震碎,又聽見她道:“一輩子很長,誰也不知道路上會有什麽變故,少夫人守住本心無錯,可換個角度去想,這何嘗不是一種懦弱?勇者無懼,若是想好應對變故的法子,眼下不負良人,往後不負自己,豈不美哉?”
星妤怔怔望着眼前這個模樣普通的嬷嬷,能說出這番話,難怪會得皇後娘娘看重,起身福了福,“多謝嬷嬷教誨。”
傅嬷嬷急忙扶住她,“少夫人不可,奴才只是盡到自己的職責而已。”
星妤笑,“這禮嬷嬷擔得起,往後仰仗嬷嬷的地方還多着呢。”
傅嬷嬷給星妤倒了一盞清茶,笑道:“少夫人既然相信奴才,那奴才有句話不吐不快。我見少夫人似不想太早有孕,也為此煩悶不解,不妨與大人坦誠,瞞着反而與大人離心。”
星妤垂眸沉思良久,然後緩緩颔首。
是夜熄燈就寝時,星妤把自己包裹得嚴嚴實實,肅着臉坐在玫瑰椅上望着陸南浔,似有重要的事情要交談。
陸南浔衣裳半敞,劍眉微挑,坐在她對面雙手抱胸,好整以暇地等待她言語。
他目光太炙熱,她不敢看他,看着腳下兩人交纏的身影道:“我……我暫時不想……有孕。”
陸南浔眼神變得鋒利,嫁人卻不想有孕,難道這婚事是他逼迫的不成?仔細一想,好像就是他一手逼迫造成的,臭着臉道:“為什麽?”
星妤松了松緊繃的神經,這時也知道說些好話,擡眸望着他笑,“我想多點時間和大人獨處。”
燈下美人本就美得過分,這一笑如若目睹昙花開,陸南浔起身掐着她的腰往肩上一扛,在她尖叫時往她圓潤處輕拍一下,“留着點力氣等下叫。”
星妤怎麽也沒想到是這個結果,準備的掙紮卻無用武之地,他輕輕把她放在床上,惡狠狠道:“你要是敢騙我,看我怎麽收拾你!”
這便是答應了?她嫣然一笑,雙手摟着他脖子香了他一口,“誰能欺騙得了英明神武的首輔大人?”
要人命!
首輔大人快要被心火燒死時,突然想到,這燃眉之急許是太醫能解。
作者有話要說: 太醫:被恐吓,讓你嘗嘗假藥的滋味!
而後星妤有孕,陸南浔被罰跪搓衣板。
本想寫倆人吵架的,可是寫不出來,我還沒有寫虐、寫人物波動起伏的筆力。
☆、風味菜品
首輔府每日都會收到宴請的帖子,盡管篩選了大半,星妤還是得三不五時出門應酬。
星妤剛外出做客時,宴請的主客都對她十分好奇,碰見次數多了,知她是個冷清的,貴夫人們也都只把她當尊佛供着。
陸南浔知曉後少不得取笑一句,“朝中那幫老臣以為找到了我的突破口,不想我的夫人比我還像銅牆鐵壁,我這一代賢臣不做都不成了。”
今日星妤正坐在車裏閉目養神,忽地馬車微微往上一提,似馬被迫停下來向上一躍才有的發展,随之而來的是車廂劇烈震蕩,織雲與織雨一左一右護着星妤以防被磕碰,急切問道:“出什麽事了?”
車夫如臨大敵顧不得回答,雙手勒得通紅也拉不住受驚的馬,眼見就要撞向路上行人,就在此時,一個随從打扮男子砍斷繩索,又躍上馬背制止了悲劇的産生。
車夫大口喘着氣,顫着腿跪在地上,“回少夫人,剛才路邊竄出來一個小孩,奴才為了避開他,與對面行駛的馬車對撞了一下,奴才無能拉不住受驚的馬,讓少夫人跟着遭罪,請少夫人責罰。”
車內傳出溫柔的聲音,“可有傷着人?你說拉不住馬,怎的現在又停了?”
車夫回,“倒是沒有傷着人,多虧有位壯士出手相助。”說着起身對牽馬過來的男子長躬,“多謝壯士出手相助。”
長随淡淡道:“舉手之勞罷了。”說着把馬交給車夫,回到幾丈開外另一架馬車旁道:“主子,沒事了,不過那車廂內的女眷好像吓得不輕。”
車內男子掀起車簾看了一眼華美馬車,見是官制,沉思片刻下車道:“你去問問,看她們需不需要要我們送一程。”
長随微微詫異,主子可從來不管閑事的,暗思是不是因為自己多嘴,來到殘缺馬車旁道:“我家主子派我來問問,看你們是否需要相送。”
車夫還未說話,車簾已經掀起,車內一主二仆,主子年約十五六,出衆模樣竟能與皇太女不分伯仲,長随暗嘆也不知這是誰家嬌小姐,倒是與主子有緣,轉眼見她青絲全部盤起,已是婦人打扮,心中滋味難喻。
今日出門只帶一個車夫,此處又離首輔府極遠,除了應下他的提議竟別無他法,星妤笑道:“多謝壯士一再相助,小婦人感激不盡。”
長随不知怎的,臉有些燙,拱手道:“都是我家主子的意思,夫人要謝就謝我家主子好了。”
那人長身鶴立,模樣是雌雄難辨的俊俏,若不是面容冷肅,只怕狂蜂浪蝶早撲過去了,讓人不注意都難。星妤微微蹙眉,擔心會有閑話傳出,但按步不前也不是法子,隔着三步遠時福了福,“多謝公子出手相助,我家……”
話還未說完,那人翻身跨上陸家的馬,似一刻也不想多呆,“走吧。”
他如此,星妤微微放松,也不再扭捏,便提裙上車。
放下車簾,車夫對長随道:“我來趕車吧?”
長随點頭,若是他趕車恐有故意打探人家住址的嫌疑,行了一刻鐘,長随心中疑惑越演越深,他雖未去過首輔府,但首輔府大門朝那個方向開,他還是知道的。
馬車果不其然停在首輔府門口,馬上的男子臉色卻極為難看,似這賣給首輔的好他一點也不想要,才下馬,後面就響起急促的馬蹄聲,轉眼首輔大人難辨喜怒的臉占據眼眶。
陸南浔甚是難得地在同僚面前露了一個笑,“多謝韓編修出手相救內人,我已喚人備好酒菜,還望韓編修給我一個聊表謝意的機會。”
韓霧年從他陰恻恻的笑移到他手中緊握的金絲軟鞭,心有戚戚,退後半步道:“這事本也談不上救不救的,說到底也是貴夫人心善,寧願自己遭難也不願見孩子遇難,我不過是不想看善者被負,且貴夫人已經道過謝,如若謝還要收雙倍,那這事也就變了味道。下官還有要事在身,就不打攪陸首輔了。”
陸管家極具眼色,就這說話功夫,早已準備厚禮放在馬車上。
韓霧年也不好拒絕,若是不收,好似還要陸南浔還這份情一般,微微點頭致意便離去。
若是往常,陸南浔早湊過去噓寒問暖了,今日也不知發哪門子瘋,也不問傷沒傷着,陰陽怪氣道:“日日美味佳肴也會吃膩,今日夫人參宴用些風味菜品,想來心情定是很好的。”
星妤看了看這道“美味佳肴”,肉質比較緊,調料又下得重,十分嗆口,應是“風味菜”才是,她驚魂未定便想氣他一氣,“風味不風味都是次要的,重要的是肉質鮮嫩、汁水飽滿,擺盤要精致美觀,感官與味蕾都得到滿足。”
陸南浔氣笑了,“夫人愛吃,我便替你把那廚子請來,便是人家府上的心頭好,我多花些心思,再不濟以權壓人,總不辜負夫人期盼的。”
星妤知他真生氣了,還未想好安撫他的說辭,又聽他冷笑連連,“你或許不知道,這廚子心比天高,還曾妄想進宮去做禦廚。”
星妤不甚明白,怔怔地望着他。
她一雙杏眼睜得圓溜溜,裏頭盡是迷惑,紅唇輕咬,憑地嬌憨可人,陸南浔看着看着便笑了,又氣又愛地捏了一下她能掐出水的臉蛋兒,“本來上頭是同意的,卻被你哥哥截胡。”
星妤哪裏還有什麽不明白的?不過他這醋吃得好沒道理,那人神色冷淡,一見就是不想與別的女子有半點牽扯的,且又是嫂嫂愛慕者,這份牽強的醋太讓人反感,沒好氣道:“你當這世上的男子除去你之外都朝三暮四?”
陸南浔自知理虧,但他管不住自己不去亂想,他的小妻子不願意生他的孩子,這不是不安分是什麽?一臉驕傲道:“你知道我對你情有獨鐘就好,說再多也沒時間來得真切,你且看他以後會不會三妻四妾。”
星妤不理會他,回房便去到屏風後脫衣裳,陸南浔調笑道:“這般熱情,可惜……”說到這裏又不說了,只噙着一抹笑觀賞小妻子衣裳半解的春光。
正贊嘆那對蝴蝶骨的優美,轉眼笑容僵硬,三步并一步走上前,無暇白玉一樣的背紅腫一大塊,隐隐還透着青紫,他不敢上手去摸,言語帶着不自知的顫抖,“怎麽不早說?”又對外大喊,“快傳大夫過來,”稍瞬又改了主意,“另找一個女醫,要快。”
頭發花白的大夫被陸川又拖又拽地帶到雲霄閣,以為有重病患者,一把脈什麽事都沒有,瞧了一眼黑臉的首輔大人,尋思着這病情要如何說才合他心意。
片刻女醫到了,女醫時常在各府後院轉,雖有被首輔大人不怒自威面孔吓到,看傷情時一點也不走神,“夫人這傷并無大礙,只需每日早晚抹些跌打藥,推散了淤血便好了。如今紅腫未消,天冷不好用冰敷,熱敷也是一樣的。”
陸南浔讓她趴在床上,笨手笨腳地伺候她,又絮絮叨叨說道:“這會子只怕宮門已經落鎖,明日我再去太醫院讨幾瓶藥。下次有傷早點說,你不說我怎麽知道?你憋着不說,受苦的還不是你自己?這個大個人了,一點也不知道愛惜自己!”
星妤埋在軟枕裏偷笑一下,佯裝不耐煩道:“知道啦,比我哥哥還啰嗦。”
陸南浔被她噎得心口疼,舍不得動她,抱怨含在嘴裏,“我真是前世欠你的!”
作者有話要說: 閻王:前世蕭星妤給陸南浔生育許多孩子,還不得陸南浔喜歡,這世就讓陸南浔嘗嘗無子和妻子無心的滋味。
陸南浔驚醒:還好是做夢。
閻王站在床邊:呵呵……
☆、一起養病
掌燈,門響,燈光把門口男子身影照得像巨人一般高大,處在陰影下的陸管家感覺只要他一擡腳,便能把自己踩死。
陸南浔并未看陸管家,朝着夜色說道:“可查出什麽異常?”
陸續一身黑衣出現,神色難得認真,“回大人,咱們家的馬和車都沒有問題,那孩子只是調皮,韓編修也是恰巧經過,少夫人遇險這事卻是巧合。不過奴才查到有人暗中跟蹤少夫人,只他神出鬼沒,奴才暫未查到他的意圖以及幕後是否有操縱之人。”
陸南浔淡淡瞥了他一眼,言語藏着暴戾之氣,“什麽時候查清楚,什麽時候回來。”
陸續心頭一震,“是。”
作為大人的心腹陸續都被責難,陸管家腿不由得一軟,險些跪倒,“大人恕罪,往後事關少夫人,奴才定不會掉以輕心。”
陸南浔只丢下一句“下不為例”便進房了,走到床前,熟睡的人兒因翻身碰到傷處而哼哼唧唧,而後慢慢睜開燦若繁星的眼睛,她敏銳地捕捉到他極力掩藏的肅殺之氣,有些害怕地拉住他握拳的右手,一絲一絲把自己的手置于他掌中,“站着不累嗎?”
他很沒骨氣地消了氣,此事責任在他,她再如何心智成熟,也還是一個不懂人世險惡的小姑娘,順着她拽拉力度坐在床邊,以長輩對晚輩教導的口吻說道:“往後出去多帶些人,不要覺得太張揚就把自己處于危境,懷璧其罪的道理你不會不懂,你身份非比尋常,你家夫君是個招仇恨的,你家哥哥也不遑多讓,所以為了你自己也為了我們放心,乖乖聽話?”
星妤聞一而知十,便問:“今日之事不是意外?”
陸南浔不說話,只望着她。
星妤心虛得很,像被迫後不悅,又像撒嬌般認錯,“哪回你說話我不聽了?”
陸南浔嘴角微微上揚,轉瞬又壓了下去,冷哼反問她,“在這方小天地,哪回我說話你聽了?哪回不是我屈就你?”
星妤臉蛋爆紅,仿佛雪上梅花,遠觀美、近觀香,想抽手卻把人給拉過來,害怕他得寸進尺,佯裝出極為難受模樣,“你壓到我傷處了?”
陸南浔用眼睛丈量一下自己衣裳距離她背部距離,冷冷一笑,“聽說有些病人的傷痛會轉移,我原還不信,如今看夫人模樣,也由不得我不信。”她避開他的視線,他修長手指掐住她尖細下颚不容她閃躲,“又聽說口水是治愈腫痛的良藥,我見夫人的臉紅得像水蜜桃,不如我給你舔舔?”
說着便要下嘴,星妤尖叫一聲,忙用繡着仙草的衣袖遮面。半響耳邊傳來他悶悶笑聲,她放出半只眼睛去望,他表情嚴肅時有些不近人情,這一笑仿佛春日踏青的貴公子對着明媚春光的眷戀,而看他的人也生出些眷戀來。
這一眼一經放出,就再也收不回來了。
陸南浔心中得意極了,知再要笑話幾句,她就要惱了,便拉她起身,“今日之事是意外,因禍得福,還發現了藏在暗處的蛇鼠,不可大意。”說完吩咐奴才擺膳。
因大夫交代暫時不要讓傷處碰水,星妤由着二織簡單擦拭一下身子,心中到底不甚自在,在陸南浔沐浴回來時道:“我一身藥味,你我共處一床,少不得你也會被沾染上一身藥味,明日上朝就有些禦前失儀了。不如我養傷這些日子先回世安苑住?”
首輔大人認真思考一下,亦認真回複她,“皇上是明君,我帶着藥味上朝,被皇上過問只會産生隔山震虎的效果,你的擔憂不會發生。至于你今日在宴席上沾染一身脂粉味,回府又被驚吓出一身冷汗,不過這兩種味道現在都已被藥味覆蓋,你且安心,我鼻子不靈分辨不出的。”
星妤平靜面容一絲絲龜裂,掉落在地還被他拾起賞玩,她氣鼓鼓地上床背對他。
陸南浔笑着搖搖頭,吹了燈上床也不去扯她滾作一團的被子,只嘆:“夫人的心意我知曉了,夫妻共榮辱也須共患難,今夜凍病,明日告假,往後一起在府裏養病。”
這般小孩子氣她做起來時一點也不覺得別扭,只怪這人!星妤把被子分了一半給他,用言語劃出一道界限,“倒不需要你陪着養病,只要你不讓我的傷雪上加霜就好。”
他似能夜視一般,在她臉上親了一口,“你傷有良藥,這下定會好得出奇。”又極快說道:“寝不言是老祖宗留下的規矩,我壞了規矩,夫人就不要學壞了,快睡吧。”
話被他一個人說完,星妤有些氣不順,然被他輕柔一拍,便熟睡了去。
翌日陸南浔放衙回來先看了一眼小妻子臉色,接過侍女遞過來的熱巾擦拭下手,飲了半盞茶,這才從懷裏掏出幾瓶藥擺在紅木雕花小幾上,“給你的。”
星妤吃着甜橙,有些不在意地“嗯”了一聲。
都說夫妻相處之道是相敬如賓,陸南浔成親以後對此嗤之以鼻,光想想陸呆呆待他像賓客一樣敷衍就受不了,他就喜歡看陸呆呆因他笑,因他怒,因他雨轉晴,所有情緒全部因他。
掐絲琺琅瓷盤內還裝着好些橙子,可他就覺得她手上的好吃些,這話他不說,指着一瓶瓶藥給她介紹作用,“這個是消腫止疼的,這個是驅散淤血的,這個是美容養顏的。”
還有一個小瓷瓶他未介紹,她放下還剩一半的橙子,擦拭下手,不甚明白地問:“這是做什麽的?”
陸南浔一邊吃着橙子,一邊回她,“太醫原是不願意制這藥,說是有損陰德,最後我說去寺裏點一盞長生燈,他才同意的。”
他這回答古裏古怪,星妤想半天才想明白他到底在說什麽,像是藥很燙手,看也不看就扔給他。
陸南浔笑着接過,像是捧着寶貝一樣捧着那瓶藥,嘴裏念念有詞,“雖說孩子是天定的緣分,可是你娘親不想你這麽早來,也算是改寫了天命,你就在地藏王菩薩面前求求情,要怪罪就怪罪你爹爹我一人好了。”
星妤冷笑,“不怪罪你怪罪誰?若非你……又何至于……”
陸南浔湊過去虛虛摟着她,貼着她能透光的耳垂輕問:“你就不曾舒服過?”
“陸南浔!”
“和你說過多少回了,要叫夫君,如今可好,都連名帶姓喚起來!悍妻如此,我也只好生生受了。”
“你還要不要臉了?”
“我什麽都給了你,又沒有比較,還不興我問問?為人夫者,自當方方面面考慮到妻子的感受不是?罷了罷了,你不說,我依據你表情再猜就是。”
作者有話要說: 地藏王菩薩:昨天扯閻王,今日扯我,改明兒個你們一家怕是要位列仙班了吧?
陸南浔:也好。
地藏王菩薩:……活該你無子!
☆、祖母上門
淤青不去碰它,不痛不癢,若是推揉,便要承受噬骨鑽心一般的疼痛。星妤不耐疼,讓侍女抹些藥膏就算完事,陸南浔見了硬下心擒住她要下手去揉,只是才解了外衣,她飽含委屈的水潤雙眸望他一眼,他就恨不得把心捧出來讓她搓揉。
場景說香豔談不上,但着實有些旖旎,首輔大人低聲咒怨一句,複勾起冷笑,“俗話說逃得過初一躲不過十五,你這傷養個十天半月總該好全了吧?可你要仔細想清楚,你家夫君雖不是斤斤計較的人,但前提條件得是我擁有許多,”略微有些粗粝的拇指撫上她紅豔豔唇瓣,“饑餓的人遇見美餐是不知飽腹的。”
如何扮乖,她實在羞于回想,适逢傅嬷嬷疾步走進來,“少夫人,老太君和大夫人、二夫人、二奶奶快到二門了。”
星妤驚起,自己遇險這事瞞得緊,也不知風聲是如何傳出去的,微微整理一下儀容前去迎接,“祖母她們過來,怎的一點信都沒有?”
傅嬷嬷道:“奴才也覺得奇怪,門房說是老太君不讓人告知少夫人,還說老太君面含憂心,似是來探病的。”
不管是不是無辜,新媳婦惹出些禍端總歸是不好的,星妤看着那挽留不住樹葉而疲憊不堪的梧桐樹,無端也生出些疲憊感。
出了漢白玉月亮拱門,便見幾頂小轎停在面前,星妤扶着陸老太君出來,一臉惶恐不安道:“怎敢勞駕祖母、母親、二嬸上門來探望?便是孫媳哪裏做得不好,祖母派個人過來告知一聲,孫媳立馬就回家到您跟前聽教。”
陸老太君安撫地拍拍她白生生手背,“你這孩子,此時此刻了,還瞞着不說?”
星妤恍然大悟狀,扶着陸老太君坐下,跪在她身前磕頭,“讓祖母憂心了,孫媳不孝。”
陸老太君忙讓丫鬟們扶她起來,拉她到身旁,無奈道:“你這孩子怎生這麽多禮?傷着何處了?嚴重不嚴重?快坐下說話。”
星妤惴惴不安坐下,細聲細氣說道:“傷在後背,沒傷着骨頭,只是有些青紫罷了,過幾日就會痊愈。孫媳瞞着不說,一則不想讓家中長輩為我擔心,二則也是因為孫媳自己無顏,若是行事穩妥些,也不會發生這等事故。”
陸大夫人适時表現一下慈母胸懷,“你也別自責,天災人禍是人避免不了的,下回多帶些人出門,總能預防一些意外。”
星妤颔首,起身福了福,“謝母親提點。”
陸大夫人和藹笑笑,擡擡手,幾個丫鬟把禮品堆置半桌,“這些你讓廚房相量着做,早日把身子養好,也早日為陸家開枝散葉。”
陸二夫人瞥了一眼那上好的蟲草燕窩,冷冷道:“大嫂對媳婦真是疼愛有加,我在陸家這麽多年還從未見過這麽好的品色,若不是補品會因年份失了效果,我還以為這是大嫂從嫁妝裏挑出來的。”
陸大夫人臉色沉了下去,夏雲舒輕松接話,“陸家的男兒都是一樣的,默默付出從不表功勞。夫君不喜讀書,走不了科舉仕途,把家業打理得蒸蒸日上,只想讓在朝為官的兩位叔叔及大哥無後顧之憂,也想為往後弟弟妹妹成婚多添點體面。前日我還與他玩笑,說他時不時酩酊大醉回來,該不是拿公中的錢吃喝玩樂去了?他說喝酒傷身,身子已被酒掏空一半去,若不是為了這個家,他就早撒手不幹做個富貴閑人。還說早知道打理家業這麽辛苦,當初就是把眼睛看瞎,也要考取功名。”說到此,不免淚如雨下。
陸二夫人高臺難下,星妤起身到夏雲舒身旁,笑道:“快別哭了,今日祖母她們本就因我擔着憂心而來,如今若為你再多加一層憂心,那咱們孫輩媳婦也太不懂事了。建功立業也好,打理家業也罷,那些都是男人們要憂心的事,咱們婦道人家只管把後宅打理好,把孩子教育好就成。”
夏雲舒破涕為笑,“虧我年長大嫂幾歲,竟還不如大嫂通透,還要大嫂來安慰我。”
星妤道:“誰都有一時想不開的時候,看你妝都哭花了,快随我去裏頭洗把臉。”
夏雲舒面紅耳赤,起身福了福,“讓祖母、母親、二嬸見笑了。”
陸老太君笑笑,待妯娌倆人進去,不輕不重道:“趁現在我還沒有老糊塗,選個良辰吉日,咱們就把家分了吧。”
陸大夫人二人連忙跪下,“母親息怒,兒媳沒有分家的意思,現在沒有,以後也不會有。”
陸老太君半瞌眼睛,不置一詞。
裏頭的夏雲舒不着痕跡打量室內陳設,沒有翻新的痕跡,只添置了一些女兒家的東西,如梳妝臺上随意擺放獨一無二的首飾、衣架上紅色雪梅披風、櫻花色飄花紗窗等,柔和十分巧妙地融入到硬朗風格裏,仿佛是骨血與皮肉一般緊密相連。
待夏雲舒淨了面,星妤指着端着未開封脂粉的丫鬟道:“這是小禾,極善梳妝,弟妹若是不嫌棄,便讓她伺候你一回。”
夏雲舒見小禾長得眉清目秀,身上透着清爽的感覺,又見室內伺候的丫鬟都生得貌美,捂嘴笑道:“大嫂美意,我豈有嫌棄的道理?我見大嫂這屋裏丫鬟個個标志,而大嫂又是豔冠群芳,仿佛她們是百花,大嫂是花中領袖一般。”
星妤還未言語,傅嬷嬷肅着臉道:“二奶奶這話說得不妥。君臣有別,尊卑有序,少夫人是首輔夫人,是皇上親封的縣主,是驸馬爺嫡親的妹妹,這等尊貴身份,莫說與丫鬟相提并論,便是與一般官家小姐并作一談都拉低了身份。”
星妤皺眉,“主子們說話,哪有你插嘴的地方?”
傅嬷嬷福了福,“奴才心直口快,請二奶奶恕罪。”
主仆一唱一和,擺明了不想讓她好看,夏雲舒面色不改,道:“嬷嬷說得在理,是我亂了分寸口不擇言,請大嫂見諒。”
星妤道:“都是奴才們不懂事,你別往心裏去。祖母她們還在外頭,沒個人招待也不好,我先去看看。”
閑話片刻,陸老太君道:“人老了,到哪裏都不如在家舒坦,祖母知你孝順,一家人也不必太客套,祖母這就家去,南浔若是怪罪,盡管讓他來找我。”
星妤勸不住,只能順從。
陸南浔在星妤面前從不掩飾,想問什麽便問,“聽說你今天和二弟妹針鋒相對了一回?”
星妤撐着半邊臉問他:“為你二弟妹打抱不平來了?”
陸南浔拉過她放在小幾上的另一美手,暗嘆她指腹紋路都生得可人,“誰管她?我的小妻子不受氣就好。”不由得又想起近來關于弟弟的一些事,思忖着如何應對。
星妤見他愣神,把手抽出來,換上貓戲蝴蝶帕子,便出去料理家務。
陸南浔回神看着手中帕子緩緩一笑,把帕子收入懷中,準備去尋陸呆呆探讨一下關于“丈夫”的文章。
星妤聽了譏笑連連,“一丈之內方為夫?那我無子,尚算不得妻子,又何須應你?”
陸南浔眸色幽深,“夫人口才了得,也傳授我些。”
“唔……”
作者有話要說: 別叫,再叫你家小丈夫就要造反了。
啊……(尖叫)
……他要是不好用了,看你用什麽去哄!
☆、寒夜尋人
暮色四合,鳥雀歸巢,高門大戶裏的貴公子換上新制的鴉青色繡紅楓長袍,對鏡正了正玉冠,拿着一把象牙折扇便準備出門,恍若一天的精彩才拉開帷幕。
夏雲舒笑着迎上去給陸南恩整理略不平整的衣襟,淮哥兒也跑過去抱着陸南恩膝蓋喚爹爹,她擡眸斜了他一眼,佯裝不悅道:“教子講究言傳身教,你再這般下去,小心兩個孩子有樣學樣,往後把仕途放第一位,家庭擺其次,看你好受不好受!”說完又低頭,白膚染上一層粉色,言語似羞似怒,“咱們多久沒好好說過話了?”
陸南恩年二十三,正是喜好新鮮玩樂的時候,倘若再年長幾歲,見嬌妻愛子在側,定邁不開腿,此刻他彎腰抱起孩子哄了幾句就交給奶娘,耐着性子說道:“你當我晚上不睡覺,喝酒喝到吐血很痛快?我也想時刻陪伴你們左右,可諾大的家業全靠我一人打理,我能撒手不管?”用扇子指了指她壓裙角的羊脂玉佩,“若是我不出門,能有這些好物讓你被那些夫人太太羨慕?”
夏雲舒笑容變淡,語氣稍微透出些不滿,“夫君對我和孩子們自然沒得說,夫君既能吃苦耐勞,又不失公正公允,兒子們學你準差不離。只是夫君辛勞所獲的東西,有些人并不見得會看得上眼。”
男人與女人思想不同,言語聽在耳朵裏,揣摩出的意思也大相徑庭。
陸南恩被嬌寵長大,接手家中産業方才知曉自己幾斤幾兩重,心思也變得敏感,平生最不喜歡聽人把自己與兄長比較。他收斂漫不經心的姿态,正色打量妻子一眼,冷笑道:“嫌我讓你不夠體面?你現在風華正茂,不愁找不到讓你體面風光的良人!”
夏雲舒大驚,來不及去想為何會踩到他痛腳,換了一副泫然欲泣的嬌軟模樣道:“你明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我若是有異心,當初就不會選你。”
念當初追本溯源是對現如今生活不滿的控訴,這話對盛怒下的男人而言是火上澆油,他氣極,“誰逼你了?過不下去就別過!”
次子院裏吵吵鬧鬧,陸大夫人聞訊而來,見陸南恩胸膛劇烈起伏,臉紅得異常,不問對錯便對着哭成淚人的兒媳婦斥責起來,“你進門前就知道你丈夫身體不好,進門後悉心照顧,未曾有半句怨言,我逢人就誇你賢惠,可如今你把你丈夫氣到這般田地,可是狐貍終是藏不住尾巴了?”
夏雲舒是國公府嫡女,嫁給陸南恩是下嫁,此刻完全有底氣回娘家讓娘家人來主持公道,可她腦袋左邊是兩個孩子,右邊是夫妻感情,自然也顧不上中間渺小的自己,“兒媳魔怔了,請母親、夫君原諒我這一回。”
陸南恩稍稍平靜,一方面拉不下臉去求和,另一方面對哭哭啼啼的妻子有些厭煩,只道:“我還有事要出門,回來再向母親賠罪。”
陸大夫人追上去問他出門幹什麽去,只他人高腿長,幾個大步身影就消失在一片郁郁蔥蔥的香竹中。
在門口站了片刻,陸大夫人回頭望了望茫然無措的兒媳婦,蹙着眉頭喚來一個家丁,“你去首輔府跑一趟,若是大少爺在府上,就說我請他去尋一尋二少爺;若是他還未回,你就在前門候着,待他一回來,就把這話說給他聽。”
“是。”
陸南浔聞言微怔,先打發人手去陸南恩幾個交好朋友家中詢問,換了身衣裳出門,派出去的人都回來禀告同一個消息,他看了看風中搖曳的紅色美人燈籠,道:“去花樓。”
豪車停在門口,就猶如一車金子擺在眼前,花樓裏的姑娘不用說,自是扭腰挎臀前去招攬貴客。
秋風瑟瑟的寒夜,衣不遮體的效果呈雙倍,雖是妖精不怕冷,但連春和秋都會傷感一番的凡夫俗子見此,恨不得用體溫、用柔情去溫暖、去感化這些妖物。
今夜她們注定要被辜負了,陸續抱刀于胸前,勾起半邊嘴微笑,言語透着絲絲能奪人命的涼意,“人長眼,刀不長眼,我是不入流的屠夫,得主子賞識伺候跟前,別的不會,解刨甚是在行。姑娘們若是活得不耐煩想試試,我也會使出渾身解數,保你們皮囊是皮囊、肉是肉、骨是骨。”
陸川從花容失色的姑娘叢中穿出,“二少爺不在這裏。”
“走。”
把京城盛名在外的幾家花樓都找遍了,要找的人依舊毫無蹤影,陸南浔疲憊地捏捏眉心,說道:“以後分個人出來跟着二少爺,他有沒有私自置辦産業?”
陸續是陸家家生子,父母兄妹在陸家當差,他多多少少會知曉一些陸南浔不想知道的事情,遲疑回道:“我好似聽人說,二少爺的朋友在花盛街置了一處房産,二少爺時不時也會去喝杯茶。”
昔日時常品賞的吹簫仕女圖,今夜陸南恩并無興致去看,靠着美人豐盈飽滿,恍若稚童依戀母親,不覺生出好些委屈來,“在朝為官又怎樣?若是沒有銀子維持,靠那點微薄俸祿,又有什麽風光可言?一個個嘴上都說心疼我,實際論起來,還不是最在乎……”餘下的放在嘴裏含着,要吐不吐最是難受。
美人微涼手指輕柔按在他太陽穴處,給他帶來片刻的舒緩,又聽見她用嬌滴滴的聲音說道:“公子至少還有嘴上心疼,奴家卻是連這個都不敢奢望。”
訴苦者聽到比自己更苦的際遇,那苦自然而然就淡了許多,陸南恩還未安撫美人,就聽見他大哥威嚴的聲音傳來,“竟不知你對我存了這麽多怨氣。”
門房被陸續踹了一腳,心口疼得說話都像是在噴血,仍舊在堅守職責,“公子,奴才阻止不了這夥人,求公子開恩。”
陸南恩哪裏有精神去理會他?房間的燈刻意調成昏暗,美人美酒在懷,隔壁還在彈奏靡靡之音,一屋子香甜香薰,無一不在洩漏他的秘密。
美人能進陸南恩的眼,自有她過人之處,神色自若向陸南浔見禮,剪了燈芯,複喚門房以及奏樂的樂師離開。
陸南恩下意識咽咽口水,可嘴裏又幹又澀,喉嚨是火辣辣的感覺,不想低頭卻不得不低頭,“我不曾對大哥存有怨氣,反之我對大哥存着愧歉之心,父母對大哥的關愛全被我享有了。”
陸南浔以為自己會怒,可這深埋心底的刺卻不見了,他想定是府裏的那個經常撥弄他的心的緣故。他大馬金刀坐下,做足興師問罪狀,“且不談你對我有無怨恨,咱們先說說你與自己妻子争吵憤而離家這事。”
他不言語,陸南浔換了一問,“還是說你想談金屋藏嬌這事?”
陸南恩心中有怒,想說你從未關心過我,如今擺出兄長風範不就是想看笑話?出口卻成了,“我這就回去向雲舒賠禮道歉,至于這裏……我一時新鮮,明天就全都打發了,保準往後不再有。”
陸南浔一眼望破他的心思,話說得像指責,也像是置身事外的笑話,“今夜我受母親所托過來尋你,若是依我看來,你早已為人夫為人父,言行舉措自當肩負教妻教子的責任,而不是任性妄為。還是母親了解你,不過也正因為如此,才有了此時此刻的你不是嗎?”
陸南恩臉上疼,嗓子疼,心上疼,總之全身心沒一處是好的,他除了痛感,沒有其他感覺。
陸南浔起身,“送你回去。”
回到陸府,陸大夫人等人還在燈下苦等,陸南恩敷衍回答幾句便回房了。
夏雲舒已經收拾好情緒,卻接了陸南恩一盆冷水,夜風下,她指骨都在顫抖。
其身旁侍女試探道:“二爺反常的舉措是大少夫人進門後才有的。”看了一眼夏雲舒臉色,壯着膽子繼續道:“會不會是大少夫人暗中出手,想借奶奶與二爺不合從中凱旋一番,從而在陸家樹立威望?”
夏雲舒反手給了侍女一巴掌,“再敢胡亂猜測,亂棍打死!”
作者有話要說: 陸南浔(抓狂):就快開學了呀呀呀呀呀……
星妤(疑惑):與你何幹?
陸南浔:咱們孩子還沒影,又得晚一年上學。
☆、學以致用
燈下美人撐着腦袋打盹,許是手麻撐不住腦袋重量,頃刻小臉蛋砸入男人大掌內。
星妤還未醒,然臉上撫摸觸感趕跑了瞌睡蟲,睜眼只見陸南浔眉開眼笑望着自己,還伸出另一手捧着她的臉,在她來不及反應時香了她一口,然後雲淡風輕坐在她一側說道:“困了就睡,我不在意這些。”
成親已有百日,星妤也習慣了他的親近,抿了一口茶潤潤嗓子問:“可尋着人了?”
陸南浔有些煩躁地摸摸腦袋,答非所問,“人都說多子多福,我看不見得,咱們生一個就好。”
許是這事已經攤開,這回星妤心中并無抵觸,只拿話堵他,“無論男女?”
陸南浔神色稍顯遲疑,半響道:“女兒又如何?皇太女都能引得你哥哥眼巴巴撲上去。咱們生個女兒也好,一來可心,二來不用費心就能得個別人家培育好的兒子,這買賣只賺不虧。”說着就去拉他的小妻子,“你這傷也好了,擇日不如撞日?”
星妤紅着臉打開他的手,“說正事呢,二弟可尋回來了?沒出事吧?”
陸南浔譏諷一笑,“他能出什麽事?醉卧美人膝,快活得很!”
星妤聞言一陣唏噓,也不知說什麽,轉眼便見他把雕花小幾推開,躺在她大腿上滿足長嘆,“不過這滋味還真不錯。”
她不知為何聽這話心口有些悶悶地,語氣不自覺有些冷淡,“學以致用,知行合一,被你用到了極致。”
這話對陸南浔而言無疑是荒原夜幕下的一場煙花秀,足以他回味半生,她擡高下巴,他擡手摸着她纖長後脖,半強迫她低頭看他,“不聽話,那我再和你說一次,想要的東西要自己親手去拿,送上門的都是便宜的,可明白了?”
他語氣輕松,眼神卻無比認真,星妤避開他的視線,把眼睛落腳在他麒麟紋衣襟上,語氣八分不确定,一分不安,還有一分希冀,“去拿就能擁有嗎?”
陸南浔拉着她的手貼在心口,真摯肯定地回複她,“別人如何,我不敢說,我唯一能肯定的是,我有的東西,只要你想要,那都歸你所有。”
按理說她應該感動才是,星妤忍不住想笑,也笑了出來。
陸南浔頭離她腹部很近,很直白地感受她身體顫抖,這感受猶如一腔情意付諸東流,他惱羞成怒,用力箍着她楊柳細腰,本意是想要讓她難受,她措不及防往前一撲……
首輔大人眨眨眼,老臉有點紅,本着便宜不占是傻瓜的心思,他把腦袋在她豐盈上蹭了蹭,只是上身有多爽,下身就有多不爽。
首輔夫人略一掙紮,首輔大人也就放開了她,并用言語來表明他的冰清玉潔,“夫人是個好學生,這麽快就精通學以致用的精髓所在,為夫頗感欣慰。”
星妤用帕子砸向他不要臉的醜陋面孔,頭也不回離去,“臭死了,不洗幹淨不準上床。”
臨冬的夜晚已經很寒涼了,陸南浔洗漱完并不好好穿衣,來到裏間更是把衣裳敞開,并把床上半夢半醒的嬌妻拉起,“請夫人品鑒,若是不夠幹淨,我再去洗洗。”
星妤眼皮很重,半睜眼睛敷衍地看他一眼,又躺回溫暖被窩,“幹淨,睡吧。”
也不知過了多久,在星妤入夢那一刻,被他生生拉了回來。
她煩躁地想要使用暴力,觸手光滑堅硬,一睜眼就是他放大的面孔。
壁角一盞孔雀燈把裏頭的雙人窺視個透徹,也實實在在地聽了牆角。
“別捏……藥……”
“管不了了,一回不要緊的……”
夏雲舒一夜未眠,也等來了同樣脂粉蓋不住眼下青紫的大嫂,不過一個神情憔悴,一個甜如花蜜。
星妤性子冷淡,與陸家人也建立不起深厚情誼,只想維持表面的親切即可。夏雲舒一再小動作,她能應付卻心生不喜,昨夜知曉那事以後,對她生出一些憐憫。此刻對方眼中帶着很深的戒備,面對這樣一個又堅強又脆弱的女子,她感覺很複雜。
知道安慰顯得多餘,她只道:“昨夜夫君當着母親的面不好說,今日讓我過來一趟告知弟妹,說是二弟在花盛街那處置辦的房産雖挂在外人門下,但到底不夠妥當,若是讓二嬸他們發覺,定會吵鬧不休,還是盡早處理為妙。”
陸南浔不想看到小妻子與弟妹面和心不和,有意想讓星妤賣個好給夏雲舒,可夏雲舒聽這話并不領情,冷冷說道:“我一個婦道人家能有什麽主見?這事大哥既發現了,也定當教訓了夫君,想來不用我多嘴,他自當明白其中厲害。”
星妤笑笑,放下茶盞道:“這是當然,二弟什麽樣的人事物都見過,行事定然謹慎。”說完便說去陪陸老太君說說話。
人老了就怕冷,陸老太君已經穿上暗紅色福字薄襖,手上還拿着暖爐,眼睛卻一點也不渾濁,見星妤神色如常,暗贊她的好心境,笑道:“首輔府事情夠你忙的,何必為些糊塗人來回奔走?”
這話聽着像真心實意,星妤感覺是試探,笑得眉目彎彎道:“夫君說祖母教他第一個道理是事有輕重緩急,孫媳深以為然。人處在深山自然看不清自己處境安危,我們旁觀者當有責任告知對方一聲,若是為了怕麻煩而選擇無視,未免太無情無意。”
陸老太君笑容更盛,見外頭陽光正好,便想起身出去走走。
星妤陪着陸老太君逛了一會園子,在陸家用了午膳,便回首輔府,路過糖炒栗子攤販時,車廂都被甜香充滿,又見織雲雙目亮晶晶,便讓人去買一袋。
織雲接過家丁買來的糖栗子,想剝給星妤,星妤說自己來。
吃着吃着,織雲見油紙包後畫着一張美人圖,細看眉眼與少夫人有些神似,但五官輪廓明顯不同,便當個趣事指給星妤瞧,“這攤販老板真是心思靈巧,不僅栗子做得香甜綿軟,還知曉在包裝上花心思,難怪生意火爆。”
星妤看了一眼,一笑了之。
作者有話要說: 星妤:一回不要緊?
陸南浔:一回,不要緊。只一回,咱們便有了孩子不要緊。
不要緊:……我的名字能不能不要這麽随意?
☆、甘拜下風
陸南浔皺眉看了一眼連續三日出現的糖栗子,說道:“這零嘴府裏廚子也會炒制,你若覺得味道不比外頭的,指點他們多試幾次,總能炒出合你心意的。”
星妤一語雙關,“這糖栗子吃多了也沒新意,我本也不準備喚人再去買。”她喜靜不假,可日日困守後宅,日子過得也有些疲乏,如今這事就像是天空突然掉下一個鈎子,叫她怎能不上鈎去雲層之上望一眼未知的事物?不過她的好奇心有限,這鈎子遲遲不啓,她便不想讓這事淪為她生活的重點。
陸南浔颔首,在官署坐了一日,腰酸背痛,便想借小妻子軟綿綿的香軀靠一靠解乏,他也這麽做了。
所謂得寸進尺就是他這般,滿目的鮮妍嬌怯應接不暇,還要出言調笑幾句,仿佛看到一朵花,要伸手拽拉一下花瓣瞧那嬌嬌顫顫的光景,若是驚出幾滴晶瑩露珠潤澤一下花心再好不過,“新意?我還擔心你遲早會吃膩,原來你更在意這個……不過這也不是難事,我還私藏了幾本絕世菜譜,都是前人經驗分享,定不會讓夫人吃得枯燥無趣。”
星妤明白他的意有所指,奈何面皮不夠厚,只能裝傻充愣,“聽說祖母這幾日胃口不佳,也不知你那菜譜裏有沒有開胃健脾的菜式。”
首輔大人丢出去的蜘蛛絲轉眼糊了自己一臉,只這蜘蛛絲太細太黏,非小妻子香津不能去除,便起身摟住陸呆呆解這困境,半響道:“也非我不孝,只這菜式是夫妻菜式,顧名思義只能夫妻享用,”用手丈量一下她的起伏,“夫人近來辛苦,需得好好補補,今夜多吃一些才行。”
首輔夫人身心半點不由自己掌控,面紅似能滴血,眼中水光潋滟,那捶在男人肩上的小拳頭半點不能震懾這霸道的,呼吸漸濃,胸脯更貼近他。
而在陸南浔看來,這活生生一幕呵氣如蘭、欲拒還迎是小妻子的心意,豈有不享用的道理?
準備進房詢問是否擺膳的傅嬷嬷聞聲軟了腿,從未被男人近過身的她不由得生出一些不合時宜的心思,默念一句“阿彌陀佛”忙遠遠離着。
平息之後,陸南浔念着小妻子還不曾飽腹,去衣櫃尋了幹淨衣裳換上,又拿着她的去床邊,手指勾着細細的帶子問她:“我再伺候夫人一回?”
星妤擡眸都嫌費力,正好也不用面對他,閉着眼睛說着賭氣的話:“穿衣多麻煩?既要伺候我,便把飯食拿到床上給我吃,吃好了随時随你随心所欲,豈不美哉?”
他坐了下來,頗為認真地思考一番,有些遺憾說道:“若是喂食,總有碎渣掉落在床上,我是不在意,但夫人愛潔,就恐你睡得不舒坦。不如為夫再受累些,嚼碎了喂你如何?”
星妤藏在百子千孫被裏的素手恨不得把染花床單抓破,物極必反,說出的話連陸南浔都得甘拜下風,“人雖然快被你搗碎了,但我的牙齒還儲着力氣,不然你也不至于望齒興嘆不是麽?”
幸虧她閉着眼,不然陸南浔從高臺上跳下來摔得鼻青臉腫的模樣就更難看了。
他神色怪異,似笑似感慨,似氣似無奈,用平靜口吻說道:“有長進,都學會回嘴了。改明兒是不是要上到屋頂看看?不過首輔府的院子多,你揭了這個院子的瓦,咱們換個院子住就是,總不叫你夜間被雨雪淋醒。”
她呼吸平穩,似睡了去,陸南浔才把手探進被子裏,星妤立刻警惕睜眼。
他把巴掌大的鳳穿牡丹小衣遞給她,眼中有很明顯想伺候她的意圖。
星妤無奈一嘆,接過在被子裏搗鼓一下,起身伸手穿上他攤開的衣裳,下床系盤扣時使喚他,“我頭上的珠釵都掉落在床上,你給拾拾,省得我晚上做夢時不甚作出些無意識的行兇。”說完坐到梳妝臺梳理如瀑長發。
寒風從窗戶吹進來,吹得他脖子一涼,再見鏡子裏的她嫣然一笑,不覺有些毛骨悚然的驚悚感,忙去床間尋找,還把被褥床單給換了。
翌日午後,首輔府大門口來了一位身着布丁衣裳,長相平凡不起眼的中年男子。
門房拿眼睛瞪他,“這不是你該來的地方,快快離去,沖撞了貴人,你一家子都賠不起。”
中年男子笑出一臉皺褶,從懷裏掏出熱騰騰的糖炒栗子,說道:“小哥說的道理,小人不是不懂。只是小人連續幾日見貴府的丫鬟來小人攤販買糖炒栗子,今日小人收攤也不見她過來買,小人想着她許是被事情絆住了,這才想着給她送來。”又遞出一包小一點的,“還請小哥幫忙轉交一下。”
門房見他指甲黑黑,有些看不上眼,念着少夫人這幾日确實派人去買糖炒栗子,便接過,又掏出銅板付清賬目,“以後沒有傳喚,不可自作主張上門來問。”
中年男子戰戰兢兢道:“小人鄉野百姓,不懂這些道理,不過小哥說了,小人也明白了,再不敢私自前來。”
門房把門關了,便提着糖炒栗子去雲霄閣。
星妤意味不明地笑笑,讓織雨賞了門房一兩銀子,默默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