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一回不加掩飾地直視他,美醜任由翻閱
他下颚抵在她光潔額頭上,胡渣有些紮人,奇異的是她并不想動,只聽見他用低沉好嗓問她,“你身邊這倆個丫鬟年紀大了,也是時候配人了,你可有人選?若是沒有,我這裏倒是有兩個現成的人選。”
此言同空氣進入星妤肺腑,呼出之後,郁氣全消,她一邊唾棄自己的沒骨氣,一邊又喜不自禁,也就口是心非起來,“什麽配人?說得如同豬狗配種一樣難聽!我身邊的人自有我安排,你身邊的單身漢你自己解決,可別想敷衍了事!”
承受小妻子這一通無名火,陸首輔好脾氣地眨眨眼,大掌覆在她平坦小腹上,“來了?”
今日不來明日也得來,星妤在這些事上面皮薄,不願同陸南浔讨論自己身體問題,繼續先前的話題,“你說的現成人選是指誰?”
陸南浔端起清茶送到嘴邊,又打個轉先喂了她一口,喝了半盞道:“還能有誰?不就是時常在你眼前蹦跶的那兩個?”
陸川才弱冠之年,星妤也曾想過他與織雲之間的可能性,只是陸續都二十五了,且早就認識織雨,若是心中有意,何至于等到現在才說?莫不是有些隐疾?念及身邊這位也是二十五的高齡娶妻,且昨夜他才表明過過人能力,這話也就不敢說出口,只道:“這事我要先問問她們兩個的意思,只是他們四人同出一府,也算是自小就相識,若是彼此有意,何必等到現在才表明心跡?”
陸南浔抓着她的手把玩,正尋思女子的身子真是處處柔軟細膩,聞言想也不想就答,“這有何奇怪的?日日相見便會如左手見到右手一樣尋常,心動這個事無跡可尋,許是某一日看見佳人手持鮮花微笑,或是一句貼心的關懷就上心了也說不準。他們兩個在我身邊伺候多年,品行端正我還是能保證的。”
星妤笑,“我前日進宮也從皇太女口中聽過這話,說是要分殿而居保持新鮮感,要不咱們也試試?”
陸南浔立即否決掉這個荒謬的提議,“所謂孤掌難鳴就是說只有一只手什麽事也辦不成,你夫君我在朝中孤軍奮戰,就只有你這個謀士在後面出謀劃策,又怎可分而居之?”
星妤無奈地搖搖頭,與他鬥了一會嘴皮子便尋了織雲兩個私下說話,這保媒拉纖的活計頭一回做有些不自在,便直言說道:“陸續與陸川你們也都熟悉,他們跟在大人身邊比一般人都體面,往後謀個一官半職也說不準。你們總歸是要嫁人的,如今他們有意求娶,我覺得這是一樁不錯的姻緣便來問問你們意見,成不成都随你們心意,便是不願也無妨,有我在,總不至于讓你們受人口舌非議。”
誰想一輩子做奴才?誰不想體面生活?織雲兩個心中想立馬應允,女兒家的矜持讓她們羞答答低頭不語。
星妤佯裝看不懂她們神色,說道:“倒是忘記了問他們各自中意誰就先來問你們,若是牽錯了姻緣不就是害了你們一輩子?我還是先去問清楚。”
傅嬷嬷順勢說道:“少夫人問了陸續兩個,不還是得回來問織雲兩個?”
星妤道:“看我,倒是轉糊塗了。這裏沒有外人,你們兩個且放開了說。”
倆人你看我我看你,誰也不肯表露心跡,半響織雲爆出一句:“織雲頭上的銀簪子是陸續送的。”
星妤與傅嬷嬷都忍不住大笑,止了笑,傅嬷嬷扶着星妤起身,“還有一個多月就要過年,這喜事趕在年前辦最好不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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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妤颔首,回房就把消息告知陸南浔,本還想與他商量一下吉日,不想那厮好似自己是其中主角一般,頗為不要臉說道:“多謝小娘子許諾,小生定不負相思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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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事連連
冬日的嫁衣不比夏日的輕薄顯身段,美豔絕倫的新娘子明顯不悅這點,嘟着嘴滿臉不快,仿佛要不到糖吃的孩子。
李夫人忍住嘆氣的沖動,在一旁勸道:“小祖宗,京城再尋不出比這件嫁衣更精美的了,你自己的大喜之日,就消停些吧!也不怕被你兩個表嫂笑話。”
夏雲舒今日是精心打扮過的,玫紅色十二破長裙,紅寶石頭面,手腕亦是一對粉色手镯,眉目細致描繪過,端的是光彩照人,附和道:“表妹身量高挑,這嫁衣制作精巧,上身一點也不顯得臃腫。當然若是同夏日的飄逸靈動相比是有些厚實,但若是與我們站一處,你便會發覺什麽才是真的臃腫。”
星妤默默打量李靜萱一陣,發覺她眼底有一股化不開的愁緒,思及出嫁時的自己,猜測她不快的不是嫁衣,而是被出嫁的恐慌擾得心神不寧,玩笑道:“女為悅己者容,表妹如此在意細節,可見對表妹夫的上心程度。出嫁以後可別光顧着夫家,也要與我們多走動來往才好。”
李靜萱緩緩笑了,與其擔憂這個、害怕那個,不如早早想好應對法子,再不濟還可以搬出大表哥護駕,必要時擡出大表嫂庇護。這一想,心情如被雨水洗涮過一般惬意,側目望去,大表嫂星河浩瀚長裙傾瀉出一片光暈,卻不足以奪去她本人風采,淡淡一笑,仿佛日月伴她左右般耀眼奪目。
李夫人見此把空間留給她們,笑盈盈去前頭招待客人去了。
閑談總會東拉西扯些話題來填補冷場,說着說着話題隐隐碰到了妾室邊緣,夏雲舒神色沒有一分勉強說道:“我前兒個還在為納妾之事做準備,突然就聽二爺說不必再準備,還說以後都不用再準備,我還當是小禾惹得二爺生氣的緣故,卻不想她人已經不在府上了。稍稍與二爺身邊的人打聽,這才知曉,原來小禾是受人指使靠近二爺的,差點讓二爺着了道,惹下大禍事。至于她去了何處,背後指使之人是誰,我就一概不知了。”
說着起身向星妤掬禮,“此番我能因禍得福,全仰仗大嫂指點,在此謝過大嫂。”
星妤側身避過她的禮,道:“我不過是把你的處境說給你聽,如何談得上指點?到底還是你自己聰慧,若是碰見的是榆木腦袋,我這錘子敲得再重,也敲不醒的。”
李靜萱暗暗贊嘆不已,連傲氣的二表嫂都能收服,大表嫂真是好能耐。
殊不知陸南浔才是掌握全局的人,星妤不過是沾光撿着一頂好看的帽子戴着。
陸南恩陪着小禾回她叔叔家,喝得半醉之際被拉去賭場,這玩意一碰就是肉中蠱,行動半點不由人。他剛開始贏了不少,後來輸紅了眼,借條簽了好幾張,天明以後,當借貸的人告知他把陸家家業都輸光時,他腦中第一個念頭是不認賬,然後打算請京兆尹出面鏟除敗類。
為首刀疤男子手拿長刀輕拍幾下陸南恩的臉,手勁用得巧妙,不割傷他肌膚,卻能讓他清晰感受到疼與怕,威脅道:“這場子在京城數十年不倒,靠的是哪座山,你自己琢磨。可別想着賴賬,我是死鬼爛命一條,死了也就死了,也沒有家人可以拖累。你卻不同,你是死是活都會連累你那做首輔的大哥,而你大哥一旦被皇上厭棄,你們陸家自然就走了下坡路,你确定這後果承擔得起?”
陸南恩怕了,也悔恨莫及,一旁抹眼淚的小禾還在哭訴遭受的種種壓迫無奈,陸南恩看透了這女人虛與假,但也不敢漏半分厭惡,腳像在地上生根一樣就是邁不動。
刀疤男嘲諷一笑,用力推了陸南恩一把,“要麽乖乖聽話,要麽我用些伎倆讓你聽話。”
人在險境,唯有認打認慫方能保全自己,陸南恩老實上了車。也許上天憐他,去陸府路上就遇上了回府的陸南浔,車夫認得陸家的馬車自然停下問候一聲,陸南恩趁機求救,這才從泥潭上岸。事後把事情原原本本向陸南浔交代,也老老實實向陸南浔認錯。
陸南浔接手這事後,自然是該整治的整治,該動骨的動骨,名利雙收。
這都是星妤事後才聽陸南浔說起,記得當時她指責他把手段用在自家人身上,他卻給她灌輸一種奇怪概念,他說:“對待不聽教的人,用些手段是必要的。正因為我心中有他,所以才會用手段,換做旁人,你可瞧我管過閑事?”
這話說得通,但星妤品着有些奇怪,具體奇怪在何處又說不明白,想多了頭疼也就不想了。
轉眼到了黃昏,星妤随着送嫁隊伍一道,待新人們進府,她眼尖瞧見人群後神情落寞的孫兆棠,他身着平整的竹紋錦袍,腰間挂着鴛鴦荷包與羊脂玉佩,與初見他時相比,如今雖恢複貴公子打扮,氣場卻是弱了一半不止,算是得不償失。
離開小妻子一整個白日,陸南浔想得緊,這會見她瞪着別的男人不放,冷哼道:“這男人又蠢又呆,還自以為是,身量跟弱雞似的,長相更是寡淡無味,裏外都沒有好貨。有什麽好瞧的?”
星妤發覺首輔大人有着男人的通病,總覺得自己是這世上唯一的好男人,被批得體無完膚的其他男人就不是男人。
衆目睽睽之下,星妤面上維持微笑,眼神提醒他注意自己身份,轉眸看到了一個老熟人。
曾經的少年青澀害羞,總穿着一身洗得發白的布衣,如今的男子面上雖有躊躇猶豫,怯場之色是沒有的,一襲綢緞衣裳襯出幾分風流倜傥的韻味。
感受了兩個人的變化,星妤暗暗感嘆人生的無常,不覺再次冷落了陸首輔。
阮蘅之走向前見禮,寒暄之後道:“陸少夫人許久不曾回梨花巷,我前次休沐去探望姑母一家,還被周圍鄰居問起你的近況。我說陸少夫人是縣主,亦是诰命夫人,日子過得很是不錯,讓他們無需太牽挂。元叔還是老樣子,不過一個人住着,總給人一種孤單影只的感覺。”
元平時不時上門探望星妤,星妤倒是忘了回梨花巷這茬,聞言道:“多謝阮大人告知,我與哥哥商議着接元叔到首輔府住,只是他喜愛自由,總覺得進府會受到約束,便一直推脫着,我過兩日再去勸勸,也順便探望一下鄰居們。”
他們有說有笑,說的還是他不曾參與進去的事情,陸南浔心中如喝了醋一樣酸,也如吃了蓮心一樣苦,總之這醋泡蓮心的滋味讓人作嘔就是。但他好面子,在曾經的假想敵面前更是面子要得當緊,言語溫柔得不像話,“你一個人出門我可不放心,不妨等我休沐陪你一道去可好?”
星妤驚悚地望着他,他寵溺笑道:“好好好,随你高興,不過得多帶幾個人。”餘光瞥見阮蘅之失魂落魄離開,寵溺變成兇神惡煞,兇巴巴撂下狠話,“回去再修理你!”
星妤像看病入膏肓的病人一樣看着陸南浔,又是搖頭又是嘆氣的,仿佛是宣告病人無藥可醫的大夫。
大夫是不是真大夫不好說,但病人是真病了,病人驚訝于被大夫占了上風,以至于眼睜睜看她離去而忘了反應。
臘月已是滴水成冰的天氣,菜品自大廚房傳上席已經變得溫熱,室溫再一侵襲,白膩膩的油膏把五顏六色的菜品封成同一個顏色,看得人胃口大失。
星妤隐約還有些反胃,坐在一旁的夏雲舒見此在她耳邊嘀咕了一句話。
宴席散後,病人自暴自棄飲了大量的酒而酒氣熏天,星妤靠在窗口遠遠離着他,病人臉色更難看了。
回到雲霄閣,星妤對陸川幾個道:“去給你們主子洗刷幹淨這一身酒氣。”
還在小轎昏昏欲睡的陸南浔像詐屍一樣跳出來,他眼睛泛模糊,黑夜裏的星光美人飄然離去仿佛是神仙在散步,可神仙嫁人不也得伺候夫婿?他低聲嚷着:“一點也不賢惠……”
傅嬷嬷端着一盞清茶上前,把今日府上小事說完,發覺星妤并未聽進去,她想了半天想出些喜意來,低聲說道:“夜裏風大,說不準就着了寒,如今又處在年下,府中大小事情更是離不得少夫人,不如奴才請老大夫過來給少夫人請個平安脈?”
星妤颔首。
陸南浔酒意在浴池裏洗去了大半,飲了醒酒湯,再經寒風一吹,人完完全全清醒過來。進門見府上的老大夫在給小妻子診脈,他只當這狡猾的在找躲難的理由,便好整以暇地坐在一旁,看老大夫能說出什麽花來。
星妤好生緊張,又擔心心跳太快讓老大夫誤診,紅唇輕啓吐着氣。
老大夫摸着白胡須沉思半響,笑道:“恭喜少夫人,您有喜了。”
一室奴才道喜之際,那氣定神閑的首輔大人手肘沒撐住桌面,差點翻滾到地上,若無其事地拂去衣袖上莫須有的塵埃,淡然說道:“嗯,知道了。”
作者有話要說: 不要緊:爹,你求着我來,又如此冷淡,我還是回去好了。
陸南浔:寶貝兒乖,爹爹是高興壞了。
星妤:別聽他蠱惑,當初許諾我随時可以走,我要走時卻用皇權壓迫我,他嘴裏就沒一句真話!
陸南浔:你娘親不喜歡你,你還是回去吧。
不要緊:……
☆、婆婆上門
濃霧如織女剛織好的白紗,撕不開,扯不破,唯有耐心等待它玩膩這戲弄人的把戲自行散去。
陸南浔可等不得,天剛破曉便迫不及待來到梨花巷,幸虧元平習慣早起,不然非吃閉門羹不可。
元平起先不願意,陸南浔一席話改變了他的決定,“星妤剛診出有孕,照顧她的事情本是我和家中長輩分內之事,可星妤心中牽挂着元叔,夜裏睡覺也不安穩,所以我才來強元叔所難,還望元叔答應去府上住一段時間。”
元平連說幾個好,邊收拾行李邊問星妤孕期反應,陸南浔心不在焉地回答着,眼睛鎖住那眼帶兇光半人高的大狗。
他想了幾十種處理這狗的法子,最後念及它造就了自己與小妻子的緣分,只道:“翻年不久就是柳絮飄飛的時候,大夫特意叮囑要好生防備着,說是柳絮會攜帶病毒,孕婦體弱,若是碰了這些會很麻煩。我想着這狗掉毛也是防不勝防,不妨先養在莊子上,待星妤誕下孩兒再接回來,元叔意下如何?”
嘴上如是說,陸南浔心中可不這麽想,好吃好喝供養這狗到老算是全了緣分一場,養在身邊日日聽小妻子對這狗喚他小名是萬萬不能的,更別提往後孩子有樣學樣也這麽喊,叫他找誰發火去?
這半年元平唯有喃喃相伴,雖有點難以割舍,但星妤重要得多,便道:“一切都照你的意思辦。”
鎖了門,霧已經淡了許多,周遭鄰居得知情況紛紛稱贊星妤孝順、有福氣,連帶把陸南浔誇了又誇,元平樂呵呵與衆人道別。
來到雲霄閣,見星妤還在用早膳,這位慈父心腸的也不覺得不妥,按着不讓她起身,說道:“吃完再說。”
星妤用完早膳與元平聊了好一會家常,又親自陪他去挑選院子,期間一個眼神也沒給陸南浔。
陸南浔自我開解,昨夜他太端着惹怒了小妻子,這氣是他該受的。安頓完元平以後,他很自覺地扶着小妻子腰身慢慢回走。
星妤打開他的手,又與他拉開一步,冷冷道:“你該不會又要說心中有我,這才把手段用在我身上吧?”
陸南浔粘了過去,笑道:“前一句是真的,後一句就差了點意思。你男人舍了被窩,頂着大霧去接人,就只算手段,不算真心?”說着把手覆在她平坦小腹上,柔聲說道:“寶貝兒乖,手段的意思是說想好計謀指派人去做,咱們身份貴重,犯不着什麽事都親力親為。”
星妤懶得理他,心中對昨夜百般不是滋味的自己起了警惕,他只是反應尋常了一點,她就受不了,往後做些出格的事,她還不得一哭二鬧?
陸南浔一直在觀察她的神色,眼見陸呆呆又在犯軸,他急忙開解,那些所謂的面子也通通不要了,“每個人對驚喜的反應都不一樣,有人欣喜欲狂,也就有我這種感覺在做夢魂不着體的,”他面向她,目光清澈似水,“今天之所以能起這麽早,是因為我昨夜就沒合過眼,我不是不高興,我是高興壞了。”
她止不住紅唇上揚,一邊惱恨他輕易主導自己情緒,一邊又樂于接受這種喜悅,又問:“你可有先把消息傳回家?”
陸南浔笑容凝固,家中有個愛挑事的二嬸,保不準就被她挑起事端,且母親也是心思敏感的,想了想道:“府裏的奴才嘴都嚴實,不過還是要讓管家敲打一番。我告了兩個時辰的假,等會還要進宮,就讓管家回家一趟,就說今日才發覺的,元叔恰巧來探望你,便留下照顧。”
消了嫌隙,陸南浔看着小妻子肚子越看越覺得歡喜,更想近距離接觸,拉着她回到雲霄閣,讓奴才把炭火燒旺些,微微撩起她金絲絨撒花薄襖,除了覺得是一塊平整的玉,并不能看出什麽,他又把耳朵貼上去傾聽。
星妤感覺有些癢,不免咯咯直笑。
陸南浔有些臉紅,親親她肚子給她掩上衣裳,抱着她來回說着兩個字:“真好。”
有了孩子,就得為以後打算,星妤看着他明亮眼睛正色道:“醜話說在前頭,我的孩子是很霸道的,絕不接受庶出的弟妹。”
陸南浔悶悶失笑,挑眉問:“那庶母呢?”
從前的星妤聞言會撤退,此刻的她斜了他一眼,用軟糯的聲音說着讓人膽戰心驚的話,“治病要治本,治了根本,方能絕了後顧之憂。”
陸首輔感覺□□有些疼,為避免小妻子心中起了惦念,往後生了誤會直接一刀兩斷,立時拍着胸脯說:“首輔府只有夫人、奴才兩種女性身份,絕不會有第三種身份出現。”
星妤也不去點這話的破綻之處,話不能約束心術不正之人,一如門鎖只能防君子,起身給他拿來官服,“早點進宮,也好在皇上面前留個好印象。”
陸南浔接過衣裳放一旁,扶着她坐下,邊換衣裳邊說,“小心駛得萬年船,我現在什麽都不怕,就怕你磕着碰着,往後事情都指派丫鬟來做。”
星妤想說自己沒那麽脆弱,話到嘴邊變成,“知道了,我又不是小孩子。”
陸南浔剛開始笑着,“孩子”二字由淺至深思索,他笑不出來了。若是依照尋常婚配章程,他可能孩子都虛歲十歲了,再過個幾年,他就可以做祖父了……看着青春年少、貌美如花的夫人,他憂郁了,以至于皇帝還以為聽錯了消息。
陸管家來到陸府主院報喜,适逢一家女眷都在,也就不用再逐一告知了。
“今早少夫人伺候大人洗漱時出現暈厥症狀,大夫來診道是有喜了。大人趕着進宮也就沒能親自過來,少夫人躺在床上休養,唯有奴才過來報喜,還請老太君、夫人們諒解。”
陸老太君雙手合十,念了一句“阿彌陀佛”,又說要親自去探望。
陸管家道:“少夫人原本打算等身子好些親自過來告知這個好消息,為的就是不想讓老太君為她受寒受凍,大人勸解說老太君知曉她這份心,便也不會如此。”
陸老太君微微嘆氣,冰天雪地的,老骨頭是經不起折騰,也休了過去探望的心思,囑咐道:“好生照顧着少夫人,待她平安誕下孩兒,你們一個個都有重賞。”說完吩咐丫鬟去準備補品,還讓繡娘着手準備孩子的衣物。
陸大夫人前些日子對星妤改觀,如今聞訊更是滿意,道:“南浔與南浔媳婦都年輕,懷的又是頭胎,府上沒個長輩照看也不行。”
陸管家道:“還有一事奴才忘記說,撫養少夫人長大的元老爺今日過來探望少夫人,元老爺沒有親生子女,對少夫人極為看重,大人便請他留下來照看。”
陸二夫人古怪一笑,“自古以來對生恩與養恩的争論就沒停止過,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看法。依我說呀,那定是養恩大于生恩,若是還有生而不養的,就更別說了。”
陸老太君不輕不重喊了一句:“老二媳婦!”
陸二夫人縮了脖子便不再做聲。
陸大夫人飽嘗苦果,心中反倒是清明一些,她想着,長子身居高位,長媳是皇家姻親,他們生出的孩子前程定然似錦,長子本就與她不親厚,若是孫兒也如此,叫她老了依靠誰去?便道:“元老爺畢竟是男子,女人家的好些事情也不懂,不妨我過去親自照顧南浔媳婦。”
婆母喜歡插手他們院中事,夏雲舒是習慣也是妥協了,但大嫂那性子看似綿軟,實則硬如石頭,怕婆母過去會鬧出許多不快,笑道:“母親身體才好,還是多休養一段時日為佳,且中饋還需母親主持。兒媳生養過兩個孩子,經驗還是有一些的,不若兒媳過去照顧大嫂?”
陸大夫人不贊同地搖頭,“你有兩個孩子要照看?哪裏脫得開手?至于中饋之事,就暫時交由你和你二嬸共同主持。”
婆媳倆還要再争,陸老太君直接發話,“南恩媳婦聽你母親的。”
夏雲舒很是詫異,她能想到的事情,祖母不會想不到,陪着陸大夫人收拾行李時,她突然想通其中關節。婆母這人心思簡單,以為關系修複就像松動的寶石累絲金簪一樣,只需把金絲弄牢固一些即可,殊不知關系就像碗上裂痕,雖是能盛湯盛飯,但到底還是存在的。祖母的意思大抵是讓婆母認清現實,人再放聰明些,也趁機試探一下大哥大嫂心意,順勢做出一些調整,她百年以後也能走得安心。
陸管家早就派人回首輔府報信,星妤只好躺在床上裝虛弱,她冬日手腳寒冷,因此唇色很淡,陸大夫人一見之下深信不疑,憂心星妤身子坐不穩胎,便道:“府上的老大夫到底不精通婦科,怡和堂恰巧有這麽位大夫,明日母親就把他請到府上來住着。”
星妤乖巧道:“有勞母親過來照料,兒媳感激不盡。只是京城還有許多有身孕的婦人,也都需要大夫,再者兒媳身體康健,倒不是很需要有兩個大夫鎮守,時不時請上一回就很好。”
陸大夫人笑容喜人,“一個太醫院的太醫照看皇太女,咱們雖比不得,但兩個大夫還是有必要的。”
星妤終于知曉陸南浔目下無塵像誰了。
作者有話要說: 我重要還是游戲重要?
當然是你啊!
那你為什麽一直打游戲?
因為舍不得打你。
來自網上的段子。
☆、婆媳關系
一場冬雪把過年氛圍拉近,這幾日氣溫回升明顯,百姓忙于購買年貨,各府上忙于送禮回禮,星妤卻在最忙碌的時刻偷了閑。
無他,陸大夫人主持中饋多年,在各管事向星妤回禀事情時,總喜歡出言指點一二。換作權欲心稍稍大點的,定然十分惱怒,星妤心性淡泊,索性好言請了陸大夫人主持。
陸大夫人只當長媳全然接納了自己,推脫幾句便接手了。
星妤怕冷,往年冬日窩在房間不肯出門,如今有孕卻呆不住。
人工開鑿的小溪流水潺潺,星妤撒了一把魚食,清澈見底的溪面瞬間湧出幾百條魚,場景頗為壯觀。星妤瞧了瞧,笑道:“這魚兒又肥了些,好似還多了些。”
織雲道:“魚兒靈性認主,知道咱們首輔府有位心善的少夫人再不肯離去,奴婢們喂食時,從不見此等熱鬧,也唯有跟在少夫人身邊才能飽眼福。”
星妤笑着回眸,打趣道:“這成了親的人就是不一樣,甜言蜜語張嘴就來,可陸川心性沉悶,你又是從哪裏學來的?可是你原就會,成親以後對他說多了,也就脫口而出了?”
織雲臉蛋爆紅,适逢元平悠閑地走過來,算是借機解了圍。
倆人才賞了一會魚,陸大夫人火急火燎尋過來,微喘着氣道:“首輔府占地太廣,轉得我頭疼。”說完示意丫鬟把補湯取出來,“這蟲草雞湯用小火煨了兩個時辰,油星已經撇去,這會溫度正好,你快喝了。”
星妤微微皺眉,但也沒說什麽,接過慢條斯理用着,吃了半碗便吃不下了。
陸大夫人不免出言相勸,“女子身子骨養結實些才有利于生産,為了自己,也為了孩子,你再用幾口。”
元平不是真男人,前二十年在宮裏伺候人,後二十年養育蕭家兄妹,心思也就細膩入微,加之他觀念一直未改變,覺得陸大夫人沒資格在星妤面前擺婆婆譜,便徑直取過星妤手中湯碗放在丫鬟手中托盤上,“補身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情,也不是吃多少就能補多少的,實則腸胃也是有脾氣的,想吃的東西自然全部吸收,不想吃而硬吃的東西只會如喝水一般毫無價值。”
被一個平民百姓指責不會養生,陸大夫人一腦門子火,但她還是分得清誰對誰錯,只把刀口對準元平,“元老爺說的好似有三分道理,但我是從未聽過,怕是元老爺是從鄉野道聽途說而來的吧?”
元平亦是一肚子火,仗着身高俯視陸大夫人,“山參、松茸這般精貴東西都出自深山老林,夫人能說鄉野無好物?再者我這道理也不是道聽途說而來的,而是驸馬爺在孤本上看到的,至于堂堂百年世家為何沒有這一本書,那就只有問陸家祖先了。”
這話就差指着陸家祖先牌位罵了,陸大夫人氣紅了眼,媳婦是外人不可能是她的同盟,所以見到陸南浔時,就像是見到了救命稻草,“南浔你回來得正好,你聽聽他這說的什麽話!瞧不起咱們陸家,又何必……”
“母親。”陸南浔微微提高聲音。
元平心中不自在,能諷刺陸大夫人是仗着知曉他們母子不親,無論感情如何,兒子肯定是要護着母親的,若是因此傷了星妤與陸南浔的感情就不好了,這是他擔心的點。
自家母親等着自己為她出氣,陸南浔不能無所為,欺長是不可能的,唯一的選擇好似只有把小妻子拎出來平息風波……微不可聞嘆口氣,嚴肅道:“母親與元叔因誤會起了口舌,你卻不知道從中調解,還傻站着不動,你這媳婦是如何當的?”
星妤聞弦歌而知雅意,眼中起了水光,委屈道:“可是我該如何勸解?勸解任何一方都有偏向另一方的意思,我也很為難。”
元平是男人,也是他先挑撥的頭,拱手道:“剛才出言不遜,請夫人海涵。”
陸大夫人在長子面前沒什麽底氣,也就見好就收,勉強笑笑當回應。
待兩位長輩先後離去,夫妻二人相視一笑,星妤嘆氣,“我這算不算是體會了一把兒子夾在婆媳之間的痛苦與無力?”
陸南浔牽着她回房,邊走邊道:“是不是又發現了我的一個優點?你說你當初說的那些人,誰家沒有一個婆婆?”
星妤笑,“優點沒發覺,倒是發現一個缺點,愛翻舊賬。”
回到雲霄閣,陸南浔換了常服,歪在榻上道:“這才幾日,他們就已經起了摩擦,可不能這麽下去。”
星妤有孕後愛吃,一坐着便想拿點東西放嘴裏嚼着,沒忍住誘惑吃了一顆蜜梅,擡眸望他,“你想好了解決的法子?”
陸南浔并不接話,只拿眼睛示意她,星妤捏了一顆酸梅放他嘴裏,手指抽得再快,還是被他啃了一下,他酸得閉眼,“這麽酸你也吃得下去?”
星妤才不告訴他自己吃的是甜的,催促道:“快別賣關子了。”
陸南浔飲了一盞茶,嘴裏還是酸的,若是以前,含着她甜甜小嘴很是不錯,如今只怕酸上加酸,有氣無力道:“法子無非是把他們其中一位送回去,你選擇吧。”
星妤心中有些不安,但還是鼓起勇氣說出心中想法,“要我選,我自然選擇把母親送回去。”本以為他會詢問原因,可她耳邊只傳來“嗯”的一聲。
她一方面欣喜于他向着她,一方面又感覺他有些涼薄,再就是覺得自己虛僞,好似他沒錯,偏要給他尋些錯來寬慰自己。
陸南浔自是發覺小妻子的心思,把她摟到懷裏說道:“人無完人,誰都有自私的一面,面臨選擇,把自私給誰,全看哪一方對自己更重要些。我這樣說很不孝順,但不說也不能代表自己孝順,我想給她最好的生活,我想她也只要求我如此,情感上她自有索取的人,而我亦是如此。”
星妤悶悶點頭,蔥白似的手指在他衣襟暗紋上無意識地扣着,喃喃說道:“我最近想得有點多。”
陸南浔輕柔地拍拍她的背,“想得多是因為無事可幹,等母親回去,你再接手府中事物,定然忙得沒時間東想西想。”
她又問:“那你準備以什麽理由送母親回去?”
他神秘一笑,也不給答案,只道:“到時你就知道了。”
又過了幾日,陸南浔帶回幾箱子毛皮,并讓人送兩箱回陸府。
那從陸府回來的奴才像是得知了驚天秘聞,迫不及待與人分享,“你們猜我在陸府聽到了什麽緋聞?”衆人很捧場地東猜西猜,他搖搖頭,“大老爺酷愛書畫是衆所皆知的,他身邊的奴才丫鬟懂得一二也是衆所皆知的,可大家不知道的是,仙風道骨的大老爺也會因紅袖添香而動了凡心。”
有人提出質疑,表示只是傳言而已,他輕蔑一笑,“陸府都傳瘋了,若是假的,怎不見上頭的人下令封口?只怕要不了幾日就會有喜事要辦了。”
路過的陸大夫人火冒三丈,恨不得過去撕了他們的嘴,思索一下便與星妤說要回陸家一趟。晚些時候,陸大夫人身邊的嬷嬷過來收拾東西,道:“少夫人見諒,大夫人摔了一跤,大夫囑咐要卧床休養,不能親自照看少夫人了。”
星妤不想事情這麽嚴重,忙道:“我與你一道回去瞧瞧母親。”
嬷嬷立即制止,“大夫人特意囑咐,她知道少夫人孝順,請少夫人在府上好生養着,她身邊有二奶奶照顧,少夫人不必特意跑一趟。”
星妤察覺這嬷嬷話裏有隐藏,便從善如流答應着,讓嬷嬷帶了幾大盒補品回去。
陸南浔回來大氅都沒脫,就被小妻子拉到內間說話,“母親摔傷了,我還聽說父親看上了丫鬟,你下手也太重了些。”
陸南浔長嘆一口氣,解下大氅,站在火爐旁道:“我是如此不知輕重的人?”在星妤搖頭後又繼續說道:“那丫鬟心中早埋有私密,隐而不發是沒有機會,機會到了便如岩漿噴發一般擋不住,而我父親表面什麽也沒做,但他心中如何想的只有他自己知道。我不過是讓風把這事吹開了,至于母親摔傷,那只是誇張的說辭,實際只是磕青了一塊皮,還是自己摔倒的緣故。”
星妤臉上讪讪的,走到他身邊,把手放在他手臂上,“我給你暖暖。”
陸南浔冷哼,“你這小女子,好時石頭都能因你化成灰,不好時活人都能給你氣死,我怎麽就非你不可?”
星妤選擇性只聽最後一句話,又問:“那丫鬟是個什麽結果?”
陸南浔捧着她一雙手,仿佛捧着一朵白蓮,心情又莫名其妙好起來,随意答道:“丫鬟的結果無非三種,配人、發賣、為妾,她是第二種。”
不願意再說這些事,他把手探進她衣裳裏,隔着柔軟的中衣貼着她肚子問:“寶貝兒乖不乖?”
無人回答,他湊到她耳邊嘀咕,“問你話呢。”
作者有話要說: 還有一章完結了,多謝一路陪伴。
☆、誓死不忘
朝廷封印的翌日,陸南浔攜着星妤回了陸府,元平則留在首輔府。
陸家長輩免了星妤早晚請安的禮,她整日無聊,陸南浔便把陸府的梅花都禍害了,每日折一捧給小妻子玩賞。此刻一個剪枝插瓶,一個拿着燙金貼翻着,陸南浔想了片刻,拿起其中一張遞給星妤,“發小王志請我們過府一聚,他今年從王家分出來單過,京中人對他褒貶不一,去不去随你。”
上頭的字力透紙背,邀請的日期還是明日,再聯想陸南浔說的話,星妤大概可以推論出是一個敢于打破常規、随心随性的性情中人。不知怎的,她對這未曾謀面的人有些好奇,便笑着颔首。
王志住的是二進院落,但位置不大好,門前小巷只能供一輛馬車通過,多個行人都不行。星妤順着陸南浔視線望去,年輕男子身着一襲青布衣,發髻也沒梳平整,全身上下一塊像樣的飾物都沒有,若非面容俊朗,倒是會讓人認為這是屢次落榜的窮酸書生。
他身邊的女子身着嫩黃色錦襖,粉色下裙裙擺上繡着大朵大朵的芍藥,面容清麗,氣質又冷又傲,與王志站一處,仿佛一個天上仙娥,一個凡夫俗子。
夫妻二人臉上擺着明顯的冷淡,也不屑于在外人面前掩藏,好似天經地義一般。
見陸南浔小心翼翼扶着星妤下車,王志濃眉微挑,進了門在他耳邊嘀咕:“你這莫不是請了尊菩薩回來?”
陸南浔斜了他一眼,“你可曾見過為凡人生兒育女的菩薩?這話還是說給你自己吧。”
王志神色有一瞬間的呆滞,而後笑着向陸南浔道喜。
後幾步的清音冷嗤,“愚蠢。”
這聲不大不小,恰被寒風吹到三人耳中,星妤望着鋪成美人圖的石子路道:“好精巧的設計,好巧妙的心思。”
清音道:“左不過是匠心,我們不過是用銀子買來稱贊罷了。”
她如此通透,又當衆斥罵夫婿,與他們一比較,星妤感覺自己與陸南浔完全是俗世中人,愛面子要虛榮。
冬日飲酒都會先讓人拿去用熱水燙一下,陸南浔飲了一口冰冷的酒,掃了一眼什麽事都沒有的王志,莫名其妙贊了一句,“腎不錯。”
王志雲淡風輕說道:“好是好,不過一年也用不上幾回。”
清音一陣咳嗽,複讓奴才去拿溫好的酒來。
王志意味深長地笑笑,并未說什麽,而星妤卻發覺清音放在膝上的手捏成拳頭,她越發對這對夫妻好奇起來,回去時便向陸南浔打聽他們的過往。
陸南浔飲了好些酒,腦袋有些昏沉,還是打起精神回答小妻子,“王志心□□玩,為人也有些風流,經常與身邊丫鬟打鬧嬉戲,而清音父親外放,她及笄之後才回京城,并不了解王志的秉性。他們夫妻的長相你也都看到了,一見傾心,蜜裏調油半年,王志被家中長輩約束讀書,而清音未有身孕,又總纏着王志不規勸王志上進,長輩對她有了微詞,便有意無意地隔開倆人。王志靜不下心讀書,與丫鬟嬉笑的畫面被清音瞧了去,清音為人孤獨絕,從不給自己和別人機會,便不再搭理王志。”
“王志哄了幾回不見成效,也不知是逃避還是自暴自棄,便整日不着家,回家也是與丫鬟混在一起,而清音自始至終沒有反應。發展到後來王志母親要給他張羅妾室,清音要和離,彼時王志才像個男人做了選擇,如今正發奮讀書呢。”
星妤也不知說什麽好,窩在陸南浔懷裏嘆氣。
陸首輔繼續道:“他們夫妻是這世上難得的灑脫人,若說他們糊塗,他們又比誰都看得明白;可若說明白,一個不問,一個不說,到今時今日還沒有進展。與你說這些,是想說,夫妻之間不怕吵鬧,就怕沉默。”
星妤點點頭,雙手搭在她胸前,尖細下巴擱在手背上,望着他道:“你倒是時時不忘給你妻子上課。”
小妻子今日身着牡丹花錦襖,脖子和手腕都鑲着一圈白狐毛,配上她紅潤透亮的膚色、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倒像狐貍一樣又精又美。陸南浔眼中愛意都快溢出來了,忍不住捏了一下她挺翹的鼻子,道:“誰讓這個學生打罵不得,便是重話也說不得,唯有好聲好氣哄着呢?”
星妤笑,“做夫子像你這樣憋屈也是少見。”
夫子微微直起身,“好在我這學生還有第二重身份,憋屈也能找些甜頭來安慰的。”說着便去找學生要甜頭,學生是個紙老虎,夫子只用一只手就把她挾住,夫子是極為愛護學生的,對于學生的每一個成長都了如指掌,這會贊嘆不已,“照這麽長下去,可不得了……”
學生羞憤難當,雖手腳動彈不得,但也知擡出家世來震懾這誤入歧途的夫子,“你再不放開我,小心我哥哥知曉後罰你。”
夫子絲毫不把這輕飄飄的威脅放在眼裏,笑道:“倘若讓世人知曉驸馬爺的胞妹居然女扮男裝到書院讀書,還與夫子我共居一室,你說屆時他還會不會認你?不管他認不認,你都是我的人了,議親娶親都需要時日,如今有一事萬分當緊,還請學生再消受些。”
學生發髻亂了,衣裳亂了,心也亂了,言語表達亂了,“這門窗薄得可憐,隔壁的王姓同窗可一直猜測我的性別,若是我叫一聲,夫子你定當顏面掃地受萬人唾棄。”
陸南浔從她軟綿綿處擡頭,眼中兇光畢現,“以後不許說這些有的沒的。”
星妤轉身整理儀容,“被莫須有的人物醋着,陸首輔也是第一人。”
陸南浔想否認又無從否認,便撐着腦袋裝醉。
除夕夜宮宴星妤并未參加,還得了皇帝賞賜幾樣菜肴,衆人感嘆,努力二十年還不如枕邊風吹一會來得有用,驸馬爺才是第一聰明人。
不管宮中如何熱鬧,星妤在陸家經歷的唇槍舌劍也很有意思。
從外地趕回來過年的陸三夫人啧啧贊嘆,“南浔媳婦生得好相貌,我竟從未在貴女當中見過有比你更出衆的,所以說不只珍寶出自民間,美人亦是如此。聽說這是有孕了?老話雖說懷男醜、懷女美,但也不是絕對的,你放寬心養着就是,再不濟還年輕,往後有的是機會,再說大嫂有倆個孫兒環繞膝下,不會指人給你的。”
陸二夫人冷笑,“弟妹的父親升知府,我原以為是吏部念在他資歷上安排的,我家老爺卻說是驸馬爺在皇上面前随口提了一句。弟妹遠在外地不知曉京城動靜也怪不得,但有些話當不當說,你自己該有思考。”
陸大夫人道:“咱們陸家重規矩,庶子不得生在嫡子前頭,嫡女比庶子金貴。我們這一輩沒有姑奶奶,我們大房如今還沒有孫女,撇開南浔與南浔媳婦身份不談,這頭一個孫女也是無比貴重的,三弟妹擔心倒是多餘了。”
往年這倆人各自看不順眼,今年卻同仇敵忾,這等變化是陸三夫人始料未及的,便把目光轉向安靜淺笑的星妤,“三嬸并無惡意,南浔媳婦不要多想。”
星妤淡淡道:“外頭的風從窗戶溜進來凍了手,我不能因此就不去想它是在告知我外頭寒涼。同理,三嬸設身處地為我着想,我又怎會不念着三嬸的好意?”
陸三夫人都惹不起,便灰溜溜去陪陸老太君閑話。
陸大夫人組了牌局,星妤不會玩在一旁看,因不懂規則看着也是無趣,便行到窗前去看煙花。
煙花易逝,叫她想出一點傷感來,垂眸卻見他大步歸來,在漫天色彩下,他的身影并不顯得渺小,至少在她心中是厚重的,她從未想過自己是這麽的想他。
陸南浔亦發現了她,并不進門,而是站在窗口給她擋去寒風,“這東西來回就這麽幾樣花色,沒什麽好看的。”
星妤把翠玉手爐遞給他,“冷嗎?”
陸南浔并不接過,不放過她每一個細微表情,然後柔聲問:“是不是悶了?我投壺給你瞧?”
星妤動了動嘴,最終沒有說什麽,可她忘記陸南浔背光,她卻沒有。
陸南浔讓她退後一步,然後撐着窗戶跳了進來,又接了一個竹籃進來,“你哥哥說小時候只需要用一塊雲片糕就能哄你一個人在家,我暗自腹诽,定是他自己貪吃,只剩下一塊來哄你。”扯開竹籃上紅綢,繼續說道:“回來路上見一個老伯蹲在燈下賣,我便全部買回來了。我這麽晚才回來,不知這些夠不夠哄夫人呢?”
他的話似編織了一個溫柔舒适的家,徒步千裏的星妤不免淪陷了,放下少得可憐的家當,只想洗幹淨舒舒服服睡個幾天幾夜。
她摟住他腰身,越摟越緊,“陸南浔,我剛才很想你,此刻還在想你,我得了相思病,你要好生護着。”
陸南浔放下竹籃,用大氅把她裹住,“誓死不忘。”
煙花越來越響,不覺子時到了,又是一年春。
作者有話要說: 預備9月17日開(搶走皇上的初戀),有興趣的寶貝兒收藏呀~
什麽,嫌煩?我才不管呢!哼!繼續推薦
簡介:上輩子餘北溟是男二,看着她寵冠後宮,亦看着她冷宮了殘生。
這輩子他收起鋒芒,化作陌上少年,只為早日獲取她芳心。
可他還沒怎麽撩,人就已經到他懷裏……
木染心:就準你重生後改過自新,不準我改邪歸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