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兩個人披上隐形衣,走上街道。赫敏在用魔咒清理他們腳印在雪地中留下的痕跡,一路倒退着。哈利想回過頭最後看一眼身後的景象,但赫敏緊緊握着他的手,他咬了咬下唇,沒有回頭。

雪越下越大了。他們慢慢行走着,一家一家地挨着看過去。哈利在一個路口突兀地停下了腳步,他感到岔路的一側有什麽在強烈地呼喚着他。赫敏有點緊張地看着他的臉,他搖了搖頭,堅定地向着呼喚他的方向走過去。

走出兩三家,路的右手邊是一個小院子。二層的小樓樓頂被炸出一個大洞,散落下來的瓦礫埋藏在荒草之間。常春藤爬滿了牆壁,有些探入洞口裏。黑漆漆的夜晚當中,房子就像是一團巨大的黑影。

赫敏拉了哈利一下。哈利把視線從房子被炸開的大洞上收回來,發現門前不知何時冒出一個木牌,上面金色的字在黑夜之中閃閃發亮。

“祝你好運,哈利。不論你在哪裏,我們一直支持你。”赫敏輕聲地念出牌子上的留言。有的人只刻上了自己名字的首字母,有的人刻上了祝福語。赫敏似乎被這些留言強烈地鼓舞了。

哈利平靜地看完留言,重新擡頭望向自己陌生的家。他只在這裏住了一年多,當然一點印象也不會有。石頭小徑就隐藏在荒草之下,他長得很高了,如果就這麽走進去,也許他的某一個腳印将會與父母某一天踩過的腳印在兩段時光中重合。

哈利伸出手,用力地抓緊落了厚厚一層雪的大門。他的觸碰使得大門搖晃了一下,門軸鏽住了,發出刺耳的嘎吱聲。積雪紛紛下落,露出鏽跡斑斑的雕花鐵欄杆,夜色中,哈利能看出欄杆本來漆成一種非常清新的淡青色。

他咬着下唇,使力前推。大門緩緩地打開了。

哈利再也不想隐藏下去了。也許他暴露身份,死在這裏會更好。他現在要回家,他離開了十六年的家,他不想再躲躲藏藏地進去。他抖開了隐形衣,整個人暴露在外。身後的赫敏抓住他的手腕,又緩緩地松開了。

哈利沒有回頭。他仰望着房屋被炸開那側的頂端,望着覆蓋了外牆,在凜冽的寒冬已經枯成一張大網的常春藤,緩步走進庭院,穿過亂蓬蓬的荨麻和齊腰的枯幹雜草,走向家門的方向。

他踏進玄關,踏上經過多年風吹雨打已經看不出顏色的地毯,走上木制樓梯,沿大廳狹窄的走廊前進。堆在門口的箱子和椅子雜亂地倒了一地,他沒有管它們。腐朽的木門歪歪斜斜地連在門框上,他走了進去,越過沙發,房間一角的嬰兒椅,走上樓。現在他站在那個魔咒造成的大洞下,仰頭可以看見天空。

屋子裏滿是積雪。大概有一些物品和掉下來的瓦礫散落在地上,哈利能看見雪下有一個個形狀不規則的鼓包。他沒有理會,只是望着房間一角的嬰兒床。嬰兒床還剩下一個模糊的骨架,架子腐爛了一部分,整張床歪倒在一邊。

在覆蓋着嬰兒床的積雪之下,哈利能看到一個墊子的小角。他走過去拿起墊子,濕漉漉的,但是奇跡般的并沒有腐壞。它與房間裏的那個櫃子形狀的東西一樣,破舊得看不出顏色,有的地方已經發黴了,摸上去黏糊糊的。他攥緊墊子。

十六年前,也許是他的父親,也許是母親,他們清洗它,把它在陽光下晾曬幹淨,帶着太陽的味道和他們掌心的體溫鋪在嬰兒床裏面。也許他們用手撫遍了墊子每一個角落确保它鋪得平整。他抖下上面的雪,使了個快幹咒。

他雙手舉着這個墊子,像是舉着父母穿越過十七年的時空依然存在着、加護在他身上的愛和溫暖。他猶豫着回過頭,赫敏不在。他飛快地親吻了一下破舊的墊子,把它縮小,塞進脖子上的袋子裏。

收起墊子後,哈利沒繼續在二樓多待。他走下樓,盡量目不斜視,赫敏正站在客廳裏,兼顧着樓梯和門。見到哈利,赫敏抖開了手裏的隐形衣,這次哈利沒多說什麽,懷着感激走過去接過那塊布料,罩在兩人的頭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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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大門的一刻,哈利還是忍不住回過頭。他的第一個家殘舊冰冷,寄托着期盼以及期盼帶來的壓力。哈利想起了自己的第二個家。他對自己的想法或多或少地感到驚訝,如今,他終于願意承認那裏是家了。

德思禮家走了,他也走了。佩妮姨媽最引以為傲的草坪将很快荒草叢生。如果他不回去,大概在幾年後,或許甚至用不了幾年,風雪和暴雨會從被食死徒們破壞過,沒有被關上或者再也關不上的門灌進屋裏,吹得報紙散落一地,浸泡地板,沙發,然後那裏将會變得和這兒一樣破敗不堪。

那絕不是他想要的未來。

“走吧。”哈利振奮起精神,“這兒也沒有寶劍,我們得去鄧布利多家看看。如果能在他家找到寶劍,以後就輕松多了。說不定用不了一個月就能搞定所有事呢。”

“那我的父母會特別高興的。他們好不容易定居在澳大利亞,房子才裝修好一半,又要搬回英國了。”

哈利笑了笑,以示赫敏調節氣氛的努力有效。兩個人挨家挨戶尋找着門牌,沒用多久,就找到了鄧布利多家。

鄧布利多的家更加殘破,顯然多年沒有人回來過。兩個人在這裏沒能找到任何有關寶劍或者魂器的線索,倒是有一間屋子,大概是鄧布利多以前的卧室,桌子上有一個相框,裏面的照片被拿走了。也許是因為被施了咒語的原因,拿走照片的人沒能順利地把東西從相框裏抽出來。那個人破壞了相框,把照片和相框的玻璃還有整個表面一起切割走了。餘下的相框殘骸倒在桌面上。

除了這個相框,有點奇怪的還有牆上的一句随手塗鴉。

“為了更偉大的利益。”

與注意到相框的哈利不同,赫敏顯然更在意這句話。“這是刻在紐蒙迦德監獄大門口的話。”她指着那經過多年仍舊很清晰的痕跡說,“這本來是格林德沃造的監獄,可是最後他自己也被關進去了。”

哈利皺了皺眉,他想到了那本鄧布利多傳記。建造紐蒙迦德監獄的最初目的是關押反對格林德沃的人,可惜鄧布利多年少時的好友,第一任黑魔王格林德沃卻最終被囚禁于此。格林德沃想要推翻《保密法》,想讓巫師淩駕于麻瓜之上。如果那本書裏的事情不全是捏造,那麽鄧布利多也許真的在年輕時認同過這樣的理想。書裏有一張照片,年少的鄧布利多親熱地挽着一名金發男孩的手,他們都在笑着,簡直和諧極了。

那麽究竟是什麽讓他放棄了統治麻瓜的夢,轉而探求共存和交流呢?鄧布利多為給麻瓜争取權益所做出的努力當然不是假的,如果說在看到鄧布利多傳記的時候他曾失望過或者有懷疑,他現在可以冷靜地确認鄧布利多真的有了轉變。難道他轉變的契機只是因為自己的妹妹去世?或者是當兩個月短暫的熱情消退,他開始看不慣格林德沃的做法?

哈利搖了搖頭。赫敏沒有看過那本書,想必在她心裏,鄧布利多仍舊是美德和智慧的化身,是他們的指路者。在剛剛看到那本書的時候,他想過如果書裏說的有一部分是真話,那麽鄧布利多的過去也許并不光彩。他動搖過,也很生氣鄧布利多只會叫他做這做那卻從來不告訴他全部,這種單方面的不坦誠讓他十分失望。但也許鄧布利多只是認為這些過去一點也不重要,才沒有特意告訴他這些。也許當他問起,鄧布利多會微笑着驚訝他的好奇心,并且予以解答。

可過去發生的這一切與他們現在的目标有什麽關系呢?即使鄧布利多連小時候自己尿過幾次床的記錄都翻出來給他看,那于打敗伏地魔又有什麽作用呢?一切不過是在滿足一個小孩子的好奇心而已——的确,一個小孩子。因為不知道一點點無關緊要的事情,就大吵大鬧,以信任和理解相威脅。

哈利聳聳肩,他根本沒打算想更多。長久的思考和沉澱早就讓他最終選擇了相信鄧布利多,因為自他入學以來,看到的是鄧布利多一直在切切實實地保護麻瓜的權益,一直在竭盡所能與伏地魔相抗争。只要知道這樣的鄧布利多就足夠了。不管之前他有什麽立場,不管他究竟是怎麽想通的,他們的目的都是打倒黑魔王。

盡管心裏還是有點難過,哈利很快成功地甩開了負面情緒。他現在只期待打倒黑魔王之後,他能回到學校裏和鄧布利多的畫像聊聊天。事到如今,他早已經不想讓鄧布利多坦誠什麽了,他只想知道鄧布利多究竟是不是愛他。或許在別人眼裏看來,哈利已經得到了許多人的愛,不必要再糾結這一點。但對哈利來說,他是在鄧布利多影響下成長的格蘭芬多,他不是王,而是騎士。他不怕為了一個明顯正确的、能讓大多數人獲益的目标犧牲自身,但他需要得到肯定,需要知道這一切都是否值得。

“哈利——哈利?你在想什麽?”

“沒在想什麽。”哈利說,為了避重就輕,他甚至溫和地微笑了一下,“我們已經走過了三個地方,一無所獲。剩下的只有巴沙特家了。如果我們真的找到了些東西,那就挑一個安全的地方,給我們自己放一天假吧。”

赫敏似乎并不是很贊同,但是她什麽也沒說,只是露出一臉無論是否放假都不會對工作造成影響的表情。

哈利再次聳聳肩,他把隐形衣拿出來披在自己身上,示意赫敏也鑽進去。兩個人走出鄧布利多殘破的老房子,往廣場那邊走去。他們得在複方湯劑失效之前走進山谷更深處,尋找巴沙特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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