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争戰

爰成帝奉旸三年(公歷357年)七月

爰君尉遲旻桓把皇位「禪讓」予外祖父蕭立熹,蕭立熹改國號為「淳」,年號「更鼎」。他立尉遲旻桓為「北虎候」,賜封蓋敃一帶為其領地。蕭立熹以尉遲旻桓仍年幼為由,在皇城內為他另築王府,讓他與蕭敏居于府中,直至他長大成人,才回到領地。

「禪讓」一舉,引來虎奴貴族的震驚,只是,就算他們想造反,也發覺自己沒有一兵一卒可供使喚——原來他們早已堕入蕭家的圈套中,只是他們都不知道!

要不留下當個挂名的貴族,餘生衣食無憂;要不回到北方苦寒之地,落得凄涼無依,這是蕭敏給他們的「建議」。別無其他選擇,大多數的貴族選擇留在萬安城內,就算權力被架空,總勝于回到北方——久在皇城居住,他們已不能适應北方的苦寒。更何況,要是他們現在回去,說不定會被其他北方三族擊潰——他們才不想冒這個險!

淳國淳高祖更鼎元年(公歷357年)八月

蕭立熹與蕭敬領軍,分兵兩路攻打南方的軒國,蕭放則留守萬安城,監視北方的奧薩及尉遲舊貴族,以防他們乘時反叛。

「皇後,可否替妾身保守秘密?」蒲蘭心握着慕容珂的手,一臉懇切。

「本宮不贊成婦道人家參與戰事,更何況你現在身懷六甲?」慕容珂搖頭。就算她有多疼蒲蘭心,也不可與她一樣不分輕重。

「不過王爺想與妾身商讨軍中大事。」

「沒你不行嗎?」

「當然不是,只是媳婦很想念王爺。王爺不過是剛從奧薩國回來,現在又已出征軒國。戰事一始,便接續好些日子,媳婦已久沒見着他了。」她幽幽道。

慕容珂一嘆,「本宮也明白要你們少年夫妻分隔兩地,是一件為難的事,但戰地太危險了,你叫本宮怎放心讓你前去?」

「皇後請放心,王爺已安排人送媳婦到戰場,不會有危險。更何況,到了軍營,王爺會好好照顧媳婦。媳婦會好好聽話,不會逞強,更不會成為軍中負累。」

「你現在只兩個月身孕,要好好養胎,但軍中的物資短缺,你叫本宮怎麽放心?」雖慕容珂仍是拒絕她,但語氣已明顯放緩。

「媳婦答應皇後,很快便會回來,皇後……」

「真拿你沒轍!去一個月好了,你要盡快回來,記着,胎兒三個月才成人,現在……總之萬事不可太過操勞,孕婦還有不少禁忌……」

蒲蘭心只是一心想着戰場的事,并沒有把慕容珂的話放在心上。

厲天行持劍回到青岩書齋時,聽到蒲蘭心溫柔的笑聲。他心頭一緊,快步到了默亭,果不其然,看到任雅平與蒲蘭心正在對弈。現在貴為壽王妃的她,到達青岩書齋時,已不會一如以往,可獨自前行。除了有厲天行熟知、蒲蘭心的随嫁丫環墨筠站在她的身旁外,還有另一個丫環及幾名護衛守在默亭外。

「天行,你回來了。我等了你很久呢!」蒲蘭心一笑。

她一直等着他——他何曾不是?

蒲蘭心比他記憶中更漂亮,更成熟。看着她嘴角盈盈笑意,她現在幸福嗎?

「草民參見壽王妃。」厲天行向她行禮。

「免禮。」蒲蘭心淡淡一笑,「天行,對着我要這樣拘緊嗎?」

「與王妃相熟是事實,但也不可忘了禮數。」他恭謹道。

蒲蘭心淡淡一笑,「天行,你變了呢!」

她感覺到他身上發出「疏離」的氣息——就是因為她身份的改變,讓他們産生了距離嗎?厲天行是自己兒時的好友,她不想與他生份,但也明白這是難以避免的事實。

他只是一笑,無語。他沒有變,是身分的改變,讓他們的距離變得更遙遠。

「天行,你願意成為我的劍嗎?」她誠懇道。

他怎會不想成為她的劍?為此,他不斷練習,希望能守護着她。

「當然。只要是王妃的請求,小人萬死不辭。」

「天行,多謝你。」

蒲蘭心向任雅平借用了書齋其中一間房間,與厲天行及蕭敬的手下顯日翔一起商讨南行的事。

蒲蘭心聽過顯日翔描述淳國與軒國交鋒的情況後,沉吟,「天行,替我到陶家借一艘大型商船。日翔,你在準備王爺要用的軍備時,順道替我采購皮裘。」

「王妃,我軍與敵軍正在海上對峙,如果我們乘船南下,豈非太冒進?」顯日翔說。

「如果我們循陸路南下,需花上多一倍的時間。戰情瞬息萬變,要是補給軍備接不上,一切也是徒然的。與其日夜兼程,使得全員疲憊,我寧可冒險走一條舒适快捷的道路。」況且,她的身體根本承受不到日夜兼程,趕赴戰場。走海路,是最好的安排。

「臣下領命。」

蒲蘭心等人喬裝成皮裘商人,浩浩蕩蕩地乘着陶家商般,在浚江上航行。蒲蘭心在船艙內,欣賞舞姬的表演。她拿着扇子,在案幾上輕打拍子。

「主人,有官船駛近,說要搜船。」厲天行說。

蒲蘭心示意樂工停止奏樂,舞姬也停止跳舞,「你們休息一下。」她站起身,然後到甲板上迎接軒國的官員。

「官爺夜搜吾家船,不知有何貴幹?」

曹坤打量眼前氣質逸雅高貴的公子,「汝不知道這一帶的海域已禁駛嗎?」

「是嗎?吾确實不知情。難怪行駛多日,只吾家一船。」

「聽汝口音,汝應是南方人。」

「官爺猜得極是,在下陶昶,臨州江泖郡人。剛在北方辦貨回家。所謂不知者不罪,還請官爺行個方便。」蒲蘭心将一錠金元寶塞進曹坤手中。

曹坤收下那金元寶,「吾們都是南方人,又怎會為難汝?只是要向上頭交待,吾們怎樣也要搜船,之後吾等便離開。」

「多謝官爺行個方便。」蒲蘭心對曹坤一揖,然後轉身看向厲天行,「天行,帶其他官爺進貨艙。」然後,她再次看向曹坤,「這位官爺,未請教。」

「在下姓曹,單名坤。」

「曹爺,外面風大,不如随在下到船艙休息,待幾位小哥完成任務才離去吧!」

「也好。」

曹坤随蒲蘭心走入主人的船艙內,竟見內有數名美女互相追逐嬉戲。

「陶爺,您回來了。」一名舞姬撲向蒲蘭心的懷中。

曹坤嗅到陣陣銷魂香,整個人騷軟下來。他本就生得矮小,看着美人半露的雪白酥胸,不覺心蕩神馳。

「琴兒好沒禮貌,不見吾身旁有客人嗎?」蒲蘭心輕攬着琴兒的纖腰。

琴兒這才看向蒲蘭心身旁的曹坤,甜膩膩道,「琴兒失禮了,這位大爺別見怪。」

「不,不。」曹坤不意美女的視線投向他,只覺腦中一片空白。

「曹爺,吾剛欣賞她們跳舞,有興趣的話,陪吾暢飲一番,欣賞她們的舞技,好嗎?」

「好。」對曹坤而言,這當然是求之不得。

蒲蘭心再次握着扇子,随着樂工的音樂打着拍子。她一伸手,一旁侍候的筝兒立即喂她喝酒。

曹坤看着蒲蘭心的寫意,也看着舞動的美人兒,不禁酸溜溜道,「陶爺,真懂享受,工作時不忘享樂。」

「曹爺,船上生活多苦悶,沒有這些美人兒為伴,如何打發時間?」她招招手,筝兒便喂她吃葡萄。

曹坤當然知道海上生活有多苦悶,但伴着他的,卻是一個個臭男人!

此時厲天行回到船艙,「主人,官爺已搜查好了,沒有可疑。」

曹坤心下咕嘀,他的手下平日不會如此利落勤快,偏偏在他看美人兒跳舞時,才如此有效率,真是飯桶!只會敗他興致!

「陶爺,既然一切安好,那吾亦不打擾,先告辭了。」

「曹爺,吾們剛盡興,怎麽這麽快便離去?」蒲蘭心怪道。

「雜務纏身。」他苦笑。他可是千萬不個不願呢!

「曹爺,有多少商船會像在下一樣,冒失闖入已停駛的海域?不如您讓其他官爺先回去,您待在這兒好好休息吧!」

「這個可不大妥當。」曹坤猶豫。

「曹爺想讓美人兒失望嗎?」

「對嘛!曹爺,琴兒還未與您喝酒呢!」琴兒貼近他,酥胸磨娑着他的臉。

曹坤雙足一軟,與琴兒一同倒在地上。

「曹爺,奴家也要一起玩耍呢!」衆舞姬上前親他抱他。

曹坤怎會舍得離開溫柔鄉?

「陶爺,麻煩你告訴吾的手下,吾待會才出去,着伊們在外頭等吾。」

「曹爺,在下怕伊們不相信吾的傳話呢!」蒲蘭心「為難」道。

曹坤從腰間解下令牌,「汝拿着令牌讓伊們看,伊們自會相信汝的話。」

蒲蘭心手持令牌,離開船艙,「曹爺吩咐,請幾位先回去,待明早在下會送曹爺回去。」

他們互相對望,其中一人說話,「這不合規矩呢!」

「曹爺在船艙內,諸位要是不信,請到內與曹爺說清楚。」

他們走近船艙,聽到曹坤的笑聲,與女子的調笑聲,卻步。他們深知曹坤好色好玩,要是敗了他的興致,日後休想有好日子過。

「陶爺,我們先回去,麻煩你照顧曹校尉。」

「放心。」

蒲蘭心站在甲板上,只覺腸胃翻騰。肚中的小娃兒倒也知時機,沒在緊要關頭壞她大事。

「主人,小心着涼。」厲天行替她披上外衣,「已過了好些日子,還暈船嗎?」

蒲蘭心只是輕笑。她早已不暈船了。起初,暈船加上害喜,簡直要了她的命。現在對她而言,已較前時輕松了。

明天,她便可看到蕭敬了。

「主人,不如您先回房休息。」

「嗯。記緊要命水手慢漫加速,我們明早一定要到達軍營。」

曹坤打了一個冷顫。他睜開眼睛,看着眼前蒼茫的霧氣,赫然發覺自己被綁在船桅上。他急得四周張望,看到坐在甲板上,「陶昶」的背影。

「姓陶的,這是甚麽意思?」他急道。

蒲蘭心站起來,轉身,朝曹坤揶揄一笑,「哦,曹爺,你終于醒來了。昨夜一定玩得不亦樂乎吧!否則,怎會被綁了兩個時辰,現在才醒來?」

「呸!汝這個臭小子,快放了吾,否則汝休想離開浚江。」

「沒曹爺在手,我等才走不了呢!昨夜玩我的女人,你認為不用付出代價嗎?」蒲蘭心冷冷道。

「汝這個XXXXX……」

蒲蘭心命厲天行用布縛着曹坤的口,免聽他口中吐出的粗話。她一揚手,顯日翔走近,「日翔,還有多久?」

「還要行駛多一個時辰。當前的大霧,讓軒國的水師不為意我們偏離航道,但也阻礙了我們的行程。」

蒲蘭心抿嘴。她看着眼前的濃霧,「日翔,船長有信心在霧中行駛嗎?」

「放心,船長在這條水路行走了十多年,沒有問題。」

「過不了多久,大霧便會散去,軒國水師便會發現我們正朝淳國軍營駛去。水手連夜劃船,已很疲勞,別害怕被發現,揚帆,乘着風與霧,朝軍營駛去。」

軒國的水師駕着游艇,在浚江一帶偵察。過不了多久,濃霧漸散。他們發現了陶家商船偏離航道,立即擊鼓,并點燃炬火,要求支持。接着,一艘走炯瞬速駛近游艇,然後走炯朝陶家商船駛去,并與商船相差五十海哩。

蒲蘭心命水手全力加速,并命顯日翔發放訊明炮,要求軍營的援助。

畢竟商船不為作戰之用,靈活度自是不及設計用以突襲、緊急救援之用的走炯,所以軒國的水師很快便追近陶家商船。一名氣度沉穩,眼神淩厲,身穿軒國将軍服飾的男子,站在船頭,「前面的商船立即停航,否則我會視你們為敵人,下令攻擊。」

蒲蘭心迎上男子的視線,「這位想必是程廣亭将軍。在下陶昶,不過是一名商人,絕不敢與官爺為敵呢!」

「你一邊說不敢為敵,卻一邊朝淳國駛去,好一個口不對心。」程廣亭冷笑。

「大概是剛才大霧,船長弄不清方向。」

「別打算拖延時間,立即停船,否則我們會炮轟你們的船。」程廣亭揚手,船舷的雙層牆露出火器,對準陶家商船。

「但在下以為程将軍會三思而行。」蒲蘭心命人脫下曹坤的布條,然後高挂船頭。

「廣亭,救吾!」曹坤适時配合地大叫。

程廣亭怒道,「你們還敢說沒有目的!快放了曹校尉!」

「放了他,不是不行。曹校尉昨夜抱了我的女人,在下的心裏正氣着呢!當然,如果程将軍肯為曹校尉的無禮付出代價,我們萬事好商量。」

「你的條件?」

「只要将軍答應讓我們繼續前行,在下定當立即放人。」

「你們駛向淳國軍營,明顯圖謀不軌,你認為我會讓你們陰謀得逞嗎?」

「哦,那堂堂軒國将軍,帶領軍船駛往淳國軍營,又意欲何為?」

「我們一直追随着你們,當然朝這個方向駛去。」

「說的也是呢!在下早說過,程将軍有意投靠淳國,我們淳國一直好招人才,程将軍要是歸順,必可大有作為。」她狡猾一笑。

「你……」程廣亭氣極,漲紅着臉。「我才不與你作口舌之争!你的條件,我拒絕。陶昶,你立即放人,否則我下令開火。」

「好,你下令開火吧!反正有曹爺陪葬,我們有何所謂?聽說,曹爺是将軍恩師曹太尉九代單傳的兒子,曹太尉可是寶貝得緊。要是将軍忍心讓曹太尉絕後,在下又怎會阻止?」蒲蘭心挑釁地看着程廣亭。

「廣亭,不要開火!吾不想死,吾不想死。」曹坤不争氣地淚流滿臉。

程廣亭在手下賈雎耳邊說話,蒲蘭心也招了顯日翔過去,「日翔,可以再快一點嗎?他們想迫近,強行登船。」

「主人,這已是最快的速度,要是一作戰,商船一定處于下風。」

「你快到倉庫拿一小掫火藥,然後……」

「陶昶,我勸你盡快投降,要是你讓我捉到你,我一定不會手下留情。」

「程将軍,那在下也不再隐瞞,我們是次南下,是為了補給軍用物資,當然,也準備了一些武器與火藥,」她一揮手,一個個木桶從倉庫運出。她拿起木桶內一小撮火藥,「不用在下多言,相信程将軍應清楚這是甚麽,要是程将軍你們再迫近,我會立即點火。你猜是你們靠近快一點,還是火藥引爆快一點?」

她眼波一轉,厲聲道,「後退,立即!」

程廣亭緊握拳頭,下令減速。

雙方僵持了好一會兒,陶家商船的水手不堪不斷加速,漸漸慢下來,程廣亭看準時機,立即加速,掀起海上浪花。

一名侍從因怕走炯駛近,不小把木桶踢翻,讓木桶露了餡——原來木桶內藏的不過是海水,只有剛才蒲蘭心手執的一小撮火藥才是真的!

程廣亭見狀立即下令加速,走炯已與陶家船并列而行。正當程廣亭打算命手下跳到陶家船,活捉蒲蘭心時,有一艘戰艦高速駛來,并插在兩船中間,狠狠把走炯撞開。海上牽起巨大的浪花,把程廣亭等人濺得一身濕。

走炯上的人驚魂未定——他們把心思全放在陶家船上,并未有為意蕭敬所乘的戰艦乘着霧,在暗角中駛出,撞向他們!

「将軍,您有沒有事?」賈雎走近。

程廣亭揚手,示意自己沒事。他看向站在淳國戰艦上,一臉傲氣淩人的蕭敬。

「程将軍,不知拙荊有何得罪,致使将軍迫之甚急?」蕭敬倨傲地睥睨着程廣亭。

拙荊?難道……

蒲蘭心登上戰艦,站在蕭敬身後,已解答了程廣亭心中疑問。此時,蒲蘭心雖仍是一身男服,但已除下帽子,任由一頭秀發飛揚。

「程将軍,剛才多多得罪了。」蒲蘭心不再壓低聲線,以自己輕柔動聽的女中音說道,并朝程廣亭福身。

可惡!他竟然敗于女子之手!

「程将軍,小女子遠道而來,欲請曹爺到我方軍營作客,曹爺已然答允,還望将軍成全。」

「程某改日再向夫人讨教!」程廣亭狠狠道。

「廣亭,別丢下吾。」曹坤大叫。

程廣亭回望曹坤,然後揮袖離去。

蒲蘭心雙足一軟,蕭敬立即抱着她。「幸好王爺及時趕至。」

蕭敬望着陶家船,「你總是帶來驚喜。」

蒲蘭心心內一笑,還有更大的驚喜等着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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