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箭馳
軍營,不是一處容得下女人施展智慧,而是一處讓男人以武力争勝的地方。蒲蘭心雖不曾參與戰争,亦未待過軍營,但軍營內的生活法則,她還是懂得的。
「王妃,你獨自留在軍營,真的可以嗎?」琴兒把蒲蘭心的秀發束好,梳成一個簡單的男士發髻。
為便于行動,蒲蘭心決定待在軍營期間,會穿着男服。她的身型本就高挑,穿起男服,倒也騙得過人。
「放心,我可以的。」
「不如讓我們陪着你。」筝兒說。
蒲蘭心輕笑,「你們這些美人兒,到了軍營可不得了呢!更何況,我當初答應帶你們回南方,讓你們與家人團聚,怎麽可以讓你們耽誤了行程?」
在蒲蘭心預備到軍營時,她巧遇了一群舞姬。她們本是軒國人,在淳、軒兩國交戰前,在邊境一帶表演,戰事一起,她們被困淳國,與親人分散,于是蒲蘭心答應帶她們回南方。也因為她們的協助,蒲蘭心知道了曹坤好色的性格,利用美人計,把這重要的人質手到拿來。
「王妃不用顧累我們,我們四出表演,甚麽男人沒見過?要是我們不願,他們才碰不到我們分亳呢!」筝兒自豪道。
「對呢!就好像那曹呆子,不過是親他一下便被迷倒,連給我們下了迷藥也不知道,還以為盡享溫柔了呢!」琴兒笑說。
「那個曹混蛋,我們一直想找機會教訓他,想不到真的做了。」筝兒興奮道。
「但軍營的士兵要作戰呢!要是被你們迷得團團轉,不能作戰,王爺可會怪罪于我。」蒲蘭心明媚一笑。
「只是……」琴兒、筝兒猶豫。
「不用擔心我。你們回家路上可能會有戰事,要小心為上。」
聽說壽王妃會到軍營,聽說她是一位美人,聽說……軍中各人都談論着蒲蘭心的到來。
尉遲棹方看着一臉寒意的義妹白佳純——希望蒲蘭心真正到來時,她不會做出得罪蒲蘭心的事。
軍營的入口傳來沸騰的人聲,大概蕭敬等人回來了。尉遲棹方與白佳純先到主帥營附近迎接他們。沒有一如預期的,看到一個雍容華麗的貴婦人,衆将士看到的,反而是一個站在蕭敬身旁的俊俏公子。
蕭敬與蒲蘭心進入主帥營時,将領各自回到自己的位置,蒲蘭心則坐在蕭敬的旁邊。蕭敬簡單地介紹了衆人的名字,讓蒲蘭心知道,然後便開始會議。
「妾身這樣大剌剌的走進主帥營參與你們的會議,衆将領不會側目嗎?」
「放心,能待在本王的軍營的,本王一向不問性別、不論身份,只問能力,他們早已習慣不同的人出入軍營。」他們在回到軍營的路上,蕭敬對她說。
的确,與其花時間解釋為何她适合留在這兒,不如用能力令所有人明白。為了讓蒲蘭心能盡快投入會議,蕭敬亦在路上向她交代當前戰況。
在主帥營中,蒲蘭心有點意外,竟看到尉遲棹方與那個她在一年多前于荻梢林看到的女子——白佳純。白佳純身穿軍服,證明她是以戰功坐在主帥營內,一個性格看來不大友善,而且武功高強的人,還是保持距離的好。
蒲蘭心一邊聽着衆人說出對當前戰況的計劃,一邊看着戰場一帶的地圖。浚江狹長而多彎節的航道,一直是軒國作戰時最好的屏障,就算蕭敬已了解了浚江所有彎道,也掌握了江水漲退等資料,但畢竟北方人不習慣江上作戰,行動力自不如土生土長的南方人靈活。就算淳國想打他們擅長的陸上戰,軒國人不配合,又或者一戰敗立即逃往江邊,淳國人可是很難控制戰況,真個的沒奈何。
「程廣亭擅于打水戰,軒國水師在他領導下,可是南方最強的作戰隊伍。我方的戰艦的确較軒國的為龐大與堅固,但程廣亭好用蒙沖與走炯作戰,這些船較大型戰艦便捷,既可整合,也便于分散,他們的默契,無人能及,是以我軍很難在小艇如圍網的包圍下取勝。」尉遲棹方說。
「蘭兒,你有甚麽好提議?」蕭敬看着蒲蘭心牽動着嘴角,知道她已想到好主意。
「聽各位所言,在是次作戰中,程廣亭是最大的阻礙,那麽,只要我們除掉他便行了。」蒲蘭心一笑。
白佳純冷笑,「要除掉他,談可容易?我們曾試圖派人暗殺他,但不成功。王妃又有可妙計,可除掉此人?」這不正是白癡貴族千金所說的「有效」提議?
蒲蘭心并沒有把白佳純的輕視放在心上,依舊保持着笑容。「用不上我軍的人冒險,軒國會自動撤換了程廣亭。」
衆人看着蒲蘭心,不明所以。
蕭敬會意一笑,「你想利用剛才你『請』回來的曹坤?」
「正是。」
白佳純看着二人有默契地互相對望,內心更升起對蒲蘭心的怨恨。
蒲蘭心輕咬着蕭敬的手臂,以免自己的叫聲被帳篷外的人聽到。
蕭敬溫柔地撫着蒲蘭心的面頰,「這些天來,辛苦你了。」
蒲蘭心捉着他撫着自己面頰的手,「能夠到達戰場,與王爺一起并肩作戰,妾身覺得很高興呢!」
「戰場,不是女人該來的地方,是本王太任性了。」
「那妾身可以有一個任性的要求嗎?」
「說吧!」
「讓妾身一直待在王爺身邊,直至戰事結束。」
「本王還道是甚麽要求,當然可以。」他輕柔地吻着她。
「那,王爺,妾身告訴您一件事——妾身有了兩個月身孕。」
「你說甚麽!」蕭敬一楞。
蒲蘭心把蕭敬的手放在自己的肚子上。蕭敬撫着她的肚子,從剛才的震驚中平複下來。她依舊平坦的小腹,像是沒有預兆,但手掌所傳來生命的脈動,讓他的動作不自覺地輕柔下來。她正懷着他們的孩子,這種陌生的喜悅、興奮與寧和,溫暖着他。
「你,要立即回宮。」他看着她,語氣堅定,不容反駁。
蒲蘭心立即撒嬌,「王爺剛才不是答應了妾身嗎?」她一頓,垂下眼,「還是因為妾身懷有身孕,所以王爺讨厭妾身?」
「你懷了我的孩子,我怎會因此而讨厭你?傻瓜。」他溫柔道。
「早前,王爺一直不讓妾身懷孕……」
蕭敬苦笑,「懷孕的女人會變笨、也會變得醜。雖然明知一定要你誕下我的子嗣,但我仍不想這些事發生。」
「那妾身現在是否變笨了、變醜了?」她看着他,豔麗一笑。
「沒有,你一直都這麽漂亮迷人。」蕭敬托起她的下巴,深深地吻住她。當他壓在她身上時,複又移開,「剛才,沒有弄傷你吧!」
「沒有。就算懷孕,也不會改變甚麽。」她捧着他的臉,吻着他的唇。
「你懷了身孕,應留在宮中好好待産。」他放開她。
「讓妾身留在王爺的身邊,好好服侍你。」她的唇滑過他的頸項。「敬,別讓我離開。」她嬌柔道。
看着她可憐兮兮的樣子,想到她懷着孩子都趕到戰場協助他,內心已再難堅持。
「好吧!」他扭着她的俏鼻,「但你要答應我,不可以太操勞,要是身體有任何不适,不可以逞強,一定要告訴我,知道嗎?」
「嗯。」蒲蘭心抱住蕭敬的頸項,吻着他。
「曹爺,住得慣嗎?」蒲蘭心來到牢房,看着被困縛着的曹坤。
曹坤睨視蒲蘭心,「呸,爾這個賤人還敢來看吾?」
厲天行聞言,毫不猶疑地狠狠的掴了他一下,冷冷道:「你要是膽敢再侮辱王妃,我一定會要你好看。」
曹坤右頰立即腫起,配上他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模樣,逗得蒲蘭心發笑。
蒲蘭心收起笑容,「曹爺,我們來個交易吧!要是你答應助本宮除去程廣亭,財富美人,任你挑選。」
他冷啍,「吾為甚麽要助爾等淳國人!」
「曹爺,侬可是一片好心,好讓汝消消氣。」蒲蘭心故意用上南方口音,對他說話。
曹坤聽着便覺生氣,「汝別再裝南方人!不是汝會裝口音,又假扮男音,吾會上當嗎?還有,甚麽消消氣,汝在胡說些甚麽?」
「曹爺,當天,程廣亭可是見死不救呀!否則,汝怎會成為階下囚?在侬看來,程廣亭根本有意置汝于死地,否則以走炯上的戰備,沒有可能不能立即拿下商船吧!」
被蒲蘭心的話影響思緒,曹坤已沒有閑情再投訴她揶揄的語調,「別以為爾可離間吾與廣亭的感情,吾等從小一塊兒長大,伊才不會見死不救!伊是好漢不吃眼前虧,不想中汝等的道兒。」
「的确,但他這個『好漢』沒有吃眼前虧,卻讓你吃虧了,讓你成為囚徒了。果然是一塊兒長大的好兄弟、好朋友。」蒲蘭心涼涼地說道。
曹坤憤怒,「廣亭才不是這樣卑鄙的人!」
蒲蘭心收起玩鬧的笑容,認真道,「他呢!可能不是一個卑鄙的人,但不可能是一個沒有私心的人。任誰都會妒忌他人吧!曹爺,你們雖是一同長大,但你們的身份可是天差地別呀!曹爺一出生便有祖蔭,無論程廣亭如何努力,也不能擁有像曹爺一樣,一片光明的将來。就算他能力高于你,也不可能在官位上超越你。曹爺一定熟知他的為人,你認為他會只甘心當一名小小的游騎将軍嗎?」
「吾亦不過是一名小小的校尉,廣亭的官階早已超越吾。」
「是嗎?但以本宮所知,軒國太尉,亦即是曹爺的父親曹罜魁,雖愛惜程廣亭的才華,但也忌憚着他的能力。程廣亭只能是你官位升遷的助手,而不是絆腳石。曹太尉派你來監視他,要是程廣亭有甚麽行差踏錯,你便可參他一本。又或者把他的功勞搶到手。連本宮這個淳國人也知道這件事,你以為程廣亭會不知道嗎?只要你消失了,而且是『意外地』消失了,曹太尉還處于喪子的沉痛中,一時三刻,不會有心思派人監視他,那他便可無後顧之憂地掌權了。」蒲蘭心一頓,眼波一轉,「程廣亭的心思,你真的認——識——嗎?」
曹坤心中動搖,但口中仍說「不會的!廣亭不會如此待吾!」
「不會嗎?你可知道你未過門的妻子宋羨媛,與程廣亭早已私訂終身?」
「賤人!不許爾侮辱羨媛!」
厲天行又是一掌掴過去。
蒲蘭心伸出手,站在一旁的顯日翔把一疊紙張捧上給她,「廣亭,一日不見,如隔三秋。奴家心意已決,願随你浪跡天涯,斷不會回到那個……」她假意咳了一聲,「不好意思」再說下去。
她取出另外一張紙,「羨媛,你等我,只要我能建立軍功,我便會向令尊提親,就算他不答允,我也會帶着你離開。」
曹坤怒發充冠,「汝說謊,伊們不會背叛吾!」
「他們二人的字跡,你認得吧!」她把信件遞給曹坤,「本宮從不冤枉他人,這些信函是我買通程宋兩家的下人而得到的。」
曹坤翻閱書函,臉色漲紅,「怎會這樣!」
「他們早已私通,要置你于死地,又有何不可?本宮知曹爺你一下子難以接受,但這卻是事實。對于背叛你的人,你不認為要他們承受苦果嗎?與我們合作,你便可下了這口氣。曹爺,考慮一下吧!」
「不用考慮,只要汝兩天之內,帶羨媛來這兒看吾,吾便與爾合作。」
「好,我們一言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