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羅網
蕭敬進入主帥營時,看到蒲蘭心俯伏在幾案上睡着了,幾案上還擺放着浚江的地圖與《水經注》。他解下身上的鬥篷,披在她的身上,那料卻把她弄醒了。
「王爺,您回來了。」她一笑。
「蘭心,不如本王送你回宮。軍旅的生活太苦了,況且你又懷了孩子,這樣,會拖垮你的身體。」
「王爺嫌棄妾身笨手笨腳,妨礙軍隊作戰嗎?」
「那兒的話?要不是你助本王一把,本王又怎可如此輕易地拔取津城?現在你需要的,是好好休息、好好進補,替本王生一個白白胖胖的娃娃。」
「現在兵荒馬亂,回淳國的路途不是更危險嗎?讓妾身在王爺的身邊多待些時候,豈不美哉?」
「軒國不是一時三刻能攻克的,你安心回宮待産,然後才回來助本王一臂之力吧!」他一頓,認真的看着她,「蘭心,你一向知分寸,怎麽這次堅持要留下?」
「因為妾身打算在半年內吞并軒國,屆時王爺便成為殲滅軒國的第一功臣,多一分争位的本錢。」蒲蘭心雙目閃耀着亮麗的光芒,讓人不能側目。
「半年,可能嗎?我們自祖父那一代,便已有統一全國的決心。你可知道我們用了近二十年的時間,部署推翻爰國的政權與謀劃南伐之事?雖然現在我軍勢如破竹,但要在半年攻克軒國,談何容易?」
「的确,要軒國人在半年內歸附我國,并不容易,或者可以說是不可能。但妾身要取得的,不是忠誠,而是政權。妾身可斷言未來幾年仍有反抗勢力試圖奮起,以圖回複軒國的政權。而且我們需要花上很長的時間,才能消弭南北兩方的文化隔閡與互相對抗的情況。要達到天下同心,才算是真正的統一。這樣長遠的目标,我們可以容後再談,反正政權不在手,說甚麽也只是徒然。」
不違言,蒲蘭心的遠景看來甚具吸引力,蕭敬一臉興致勃然。「你有甚麽打算?」
「妾身要使程廣亭等一衆民軍,歸附我們。」
他揚眉,「為何?」
「妾身翻看史籍,發現爰國的軍隊與軒國交戰時,浚江是一大阻礙。現在浚江一帶的城池雖被我們攻陷,但王爺別忘了,我們只攻陷了浚江一帶一半的城池,而且軒國還有很多這類的江河。王爺,聖上現在不是在洛口陷于苦戰嗎?我軍不擅水戰,是一個事實。要在海上作戰并且取得勝利,要消耗多少人力物力與時間?軒國擁有一批久經訓練的水師,他們欠的,是領兵的将才。程廣亭雖然被朝廷革職,但仍與一衆志同道合的人組成民兵,捍衛領土,令我軍難以前行。這樣的人雖則頑固可恨,但不失為人才,只要為我們所用,我們可是如虎添翼。」
蒲蘭心一頓,看到蕭敬正在考慮,續道,「王爺,現在尚幸是冬季,我軍久處北方,如此『寒風』,對我們而言,算不上甚麽。但要是戰事延至夏季,卻不利于我們。」蒲蘭心拿起幾案上的《水經注》,「王爺,據書中所言,南方春、夏兩季的天氣溫濕,妾身擔身士兵熬不過這樣的天氣。當然,聖上與王爺已知道此事,才會選擇于秋天起兵,現在已是十二月,春天快将來臨,要是我們不把握這個時機,很容易被軒國反将我們一軍。」
「這些道理本王懂得,但程廣亭會輕易倒戈嗎?別忘了,他是因為你的計謀而被革職,沒有可能反過來幫助我們。」
「妾身打算……」蒲蘭心在他耳邊輕聲說出心中的計劃。
「不行!你的計劃太冒險,我反對!」蕭敬拍打幾案。
無視蕭敬的氣勢,蒲蘭心迎向他氣惱的雙目,「早陣子,王爺孤身前往奧薩,妾身也不贊成,最後王爺不是平安回來嗎?沒有必勝的把握,王爺不會冒險而行——妾身亦然!王爺就不能相信妾身嗎?」
「我有能力保護自己,但你沒有。」他厲聲道。
「王爺,武力不一定能解決問題,妾身不是一向以智謀為您解憂嗎?」
「不行,不論你說甚麽我也不會首肯。明天,我會安排人送你回宮。」蕭敬轉身,離開主帥營。
不容蒲蘭心反抗,蕭敬安排厲天行與白佳純,及四名士兵——夏侯鈞歆、孟空盛、項川巒及李焱一起護送蒲蘭心回萬安城,免她胡來。在回萬安城途中,蒲蘭心一直氣憤難平。就只差這麽一步,就只差這麽一步,他們便可成功,但此刻她的步履卻被打住了。
他們在驿站休息時,兩名聲稱是慕容珂派來的使者求見。
蒲蘭心心內一笑,他們不過離開了軍營三天。論理,蕭敬不會為了這些小事利用驿馬急報朝廷。就算他使用了,要三天內通知慕容珂,又讓慕容珂派人來,根本沒有可能。不用細思,她已經知道是哪些幼稚的人要抓她。
「他們是軒國的人吧!不長腦的家夥,皇後怎麽來得及派人來接王妃。」白佳純不屑道。
「王妃,要臣下趕走他們嗎?」厲天行說。
「在這之前,就看看他們有甚麽把戲吧!好歹,人家應該想了很久,才想到這麽個理由接近我們。」蒲蘭心笑說。
「不行!王爺說過不許冒任何的危險。臣下要确保王妃能平安回到皇宮。」白佳純斷然拒絕。
蒲蘭心咬牙,蕭敬讓白佳純同行,才不是為了方便照顧她這些鬼話,而是同行的人,只有她才會貫徹蕭敬的命令,無視她的說話。
雖則無奈,蒲蘭心只好讓項川巒與孟空盛陪她留在內間,由得厲天行等人打發軒國的人離開。
由于只得蒲蘭心一人,項川巒與孟空盛不便一同待在內間,所以他們待在門外戒備。內間的窗戶突然被踢開,一名少年沖進來。雖然項川巒與孟空盛已立即闖入房間,但闖進來的人——賈雎,已早一步用劍指向蒲蘭心。
「你快放了皇妃。」項川巒說。
「你以為你們可以跟我讨價還價嗎?退後!」賈雎說。
項川巒與孟空盛氣結,但無奈只好依言而行。他們退至大廳時,看到厲天行等人已然制伏了那兩名冒認是慕容珂派來的使者的軒國人,卻因為自己的大意,讓王妃被擒!
「立即放開我的同伴!」賈雎說,然後把手上的劍更貼緊蒲蘭心的頸項。
「好,以王妃交換你的同伴。」厲天行毫不退縮,以劍指向他的同伴。
就在厲天行等人以為大家手上各自有「籌碼」時,被挾持的軒國人倐然倒下——二人毫無預示的自盡了!厲天行一怔,想不到軒國人能做得這麽不顧一切!
賈雎冷冷地看着他們,「沒有用的,我們此次前來,已沒有回去的打算。我們沒有人會受你們的威脅,但你們不同,你們的王妃可不能如此輕易失去吧!」
「就只你一人,你以為你能離開嗎?」白佳純冷啍。
「放心,我還有同伴在外接應。我們無意傷害你們的王妃,只想請她回府中作客,只要你們合作,我保證不會傷她分毫。」
「你是甚麽人,你的保證算得了甚麽?」白佳純以劍指向賈雎。
厲天行來不及阻止,賈雎的劍已貼近蒲蘭心的頸項,割破了她衣領。
「白副尉,放下你的劍。」衆人急道。
蒲蘭心無視現場緊張的氣氛,不徐不疾道:「就說呢,你要邀請的人是本宮,為何不問本宮,而問本宮的同伴呢?」
「王妃!」厲天行緊張,「不要胡來!」
但賈雎無意理會其他人的緊張,「抱歉,王妃,您願意随在下而行嗎?」
「當然。天行,退下。」蒲蘭心朝厲天行打眼色,厲天行會意,立即退後。
「厲天行,你這是幹嗎?」白佳純抽着厲天行的衣領。
「放開你的手。」厲天行揮開她的手。
不理二人的争拗,賈雎已快步帶着蒲蘭心離開。
夏侯鈞歆及李焱立即拉開白佳純,厲天行與項川巒、孟空盛立即追出去。
蒲蘭心被賈雎及其同伴推上馬車,她大叫,「天行。」
厲天行等人追出來時,馬車已疾馳而行,而兩名軒國的人留在原來,阻擋他們。
厲天行瞬即打倒二人,從內堂出來的夏侯鈞歆及李焱把二人縛起。為免二人像剛才的人自盡,以免洩漏同伴的行蹤,夏侯鈞歆同時用布條縛着二人的口,讓他們乖乖成為人質。
厲天行到了馬庫取回馬匹,項川巒與孟空盛見狀一同取馬,他們三人沿着馬車痕疾馳。他們一直随車痕來到湖畔,卻失去了他們的蹤影。厲天行扼腕,蒲蘭心是相信他才「自願」随他們離開,但他仍讓她被擄走!
厲天行三人回到驿站,白佳純等人只看到三人回來,已知他們追不到軒國的人。
「我們回去禀報王爺吧!」厲天行說畢,走入內室,打算取回行嚢後離開。
「慢着,我們這樣回去,王爺一定很憤怒,不如我們……」白佳純急道。她不能讓蕭敬對她失望!
「別再出甚麽無用的主意好不好?要不是你,王妃不會被人擄走。」厲天行冷冷地說。
「是王妃自願跟他們走,怎麽賴在我的頭上!」白佳純怒道。
「王妃是打算假意随他們走,然後讓那人一松懈時,要我上前救她,她早已向我打了暗號,是你這個不明所以的女人,阻止了我,才讓他們有機可乘。」
「我怎知你們的暗號!」白佳純惱羞成怒。
「那你便甚麽也不用做!王妃不像你,永遠是行動快于自己的思緒,如果你肯想清楚才行事,王妃便不會有事!」厲天行憤恨地緊盯着她。
「你這……」理屈詞亦窮,白佳純實在想不到反駁的話。一想到是自己的失誤,讓蒲蘭心被擒,內心更是難受。
「厲兄,其實我們都有錯,要不是我們大意,王妃便不會被脅持。」孟空盛一臉歉意。
厲天行認真地看着衆人,「現在不是追究責任的時候,我們要盡快返回軍營,禀報王爺。」
另外四人也立即收拾行裝,預備上馬離開。
「喂!你們……」白佳純完全被無視。她只好立即收拾行裝,随他們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