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3)

邊,掌握所有。加上,沈淑凝是一個易怒的人,所以婢女很怕服侍她。而她這個新到蒲家的丫頭,很容易便成為服侍她的「死士」。

拖着疲憊的身軀回到婢女們的房間,聽着服侍戚爾音與蒲蘭心的婢女說着她們的好話,瓶兒的內心便覺得好恨了。

為何沈淑凝要闖進來?這個專橫的女人!

就算是最卑賤的人,也有生存的權利。但高高在上,自以為對一般人有生殺之權的人。他們甚麽都不會明白。

他們不會明白生命的珍貴,也不會明白被他們踏在腳下,如蝼蟻掙紮着生存的人的可悲與憤怒。

瓶兒被迫跪在地上,她感覺不到繩子緊緊地縛在自己身上做成的痛楚,也聽不到沈淑凝對她惡毒的謾罵。她只是想知道,為何那個男人沒有死掉?那雙如野獸般貪婪目光讓她作嘔,那雙污穢的手讓她打顫。

身份決定了對錯!

沒有人會理會,是那個可惡的男人想強.暴她,而她不過是保護自己,才會舉起花瓶扔向他。就是因為她是卑賤的婢女,而他是沈淑凝的堂弟沈仲捷,所以,是與非便變得不重要嗎?

她的父母不停地叩頭,請求沈淑凝放過她。但他們根本不明白,卑賤的人命之于他們無足輕重。就算她的父母叩得頭破血流,也不能改變這個女人的心意。

遠處傳來腳步聲,房門被打開,陽光走進這間讓人冷冰的房間。

「爺爺,放過她吧!」

那是蘭小姐的聲音!

瓶兒不能置信地擡頭看向站在她身後的人——蒲家大老爺蒲睦和牽着蒲蘭心的手,來到沈淑凝的房間。

平日趾高氣揚的沈淑凝立即收斂氣焰,朝蒲睦和福身,「媳婦拜見公公。」

「這兒發生了甚麽事?」有別于看着蒲蘭心時慈愛的眼神,蒲睦和淡然地看着沈淑凝。

看着坐在沈淑凝身旁的沈仲捷殷紅的額角,與婢女不整的衣衫,蒲睦和大概猜到個梗概。對于以暴力欺淩女人的行為,他最是讨厭。

「媳婦在教訓一個不知規矩的婢女。」

「婢女不知規矩,多提點她便行。這樣弄得人家頭破血流的求着你,是為了甚麽?我們在外面也聽到他們的聲音。」打擾了他與孫女兒下棋的興致。

「只是她……」

「蘭兒這麽小,便已懂得得饒人處且饒人,你怎麽反而不懂?」蒲睦和一向不大喜歡沈淑凝,礙于她是妻子的遠房親人,有時不好說她。只是這樣欺壓他人,卻讓他很是反感。

「爺爺,讓蘭兒教這個丫頭規矩吧,免得她待在姨娘身邊,再次惹得姨娘生氣。好嗎?」

「好。反正不聽話的丫頭,你的姨娘也不會喜歡,對嗎?」蒲睦和先是慈祥地看着蒲蘭心,然後嚴厲地看着沈淑凝。

就算有多不甘心,沈淑凝也清楚知道自己不能違逆蒲睦和的意思。

「如果蘭兒不在意這丫頭的頑劣,這丫頭就跟着你吧!」

「謝姨娘。」

「奴婢謝過大老爺,謝過蘭小姐。」瓶兒立即向蒲睦和及蒲蘭心叩首。而瓶兒的父母見狀,亦向二人叩首。

「行了,別再叩首了。彩津,你帶這丫頭梳洗更衣。楚彤你帶兩位先梳洗一下,并命膳房預備一些小點,慰勞兩位。」

三人又是一輪感謝。

彩津上前為瓶兒松縛,與楚彤一起,帶着三人離開。待他們離開後,蒲睦和才與蒲蘭心離開。

蒲蘭心為她起了一個雅致的名字——墨筠。

「筠者,竹皮也。它是竹的外皮,保護着竹,而且可作竹具、竹器。別以為自己的微小而輕視自己,每一樣東西,就算有多微小,也能有所作為呢!」然後,蒲蘭心把一柄畫了墨竹的蒲扇送了給她。

她一直很寶貝的珍藏着那柄蒲扇。

「這就是蘭小姐,對每一個人都這麽好。」彩津說。

是蒲蘭心讓她明白到,就算是下人,也可過着屬于自己的人生。

墨筠後來才知道,是與她同一天進蒲府,被蒲蘭心選中的丫頭——彩珍知道她的事,請求蒲蘭心救她。剛巧蒲睦和回家,蒲蘭心便拉着他到蓿沚園下棋,讓他聽到她父母讨饒的聲音,也就救了她。

蒲蘭心只道這一切都是巧合,叫她不要把救她一事放在心上。只是蒲蘭心的恩情,她一世不敢或忘。

是蒲蘭心讓她明白,與其力敵,不如智取——這樣才能讓你讨厭的人恨得牙癢癢,但又對你沒奈何。只是,她沒有蒲蘭心的聰慧,她不能用智慧對付對她懷有敵意的人——就算她已是蒲蘭心的婢女,沈淑凝仍是記恨着,老是找機會處罰她。

就算被找碴了,她也不會求饒,也不會求蒲蘭心為她作主。就算是弱者,也有反擊的本能,也有活下去的尊嚴。就算是最微小的生命,也有存活的理由,也有存活的力量!

為了保護自己,免于被其他昆蟲吃掉,赤松毛蟲的身體帶着毒性,讓觊觎牠的昆蟲大嘆倒黴。看着赤松毛蟲身旁僵硬的螳螂屍體,她從牠堅韌的生命力中,找到保護自己的方法——

如果她沒有蒲蘭心的智慧,她選擇用毒,讓傷害她的人,知道要為自己的惡行付出代價。

看着沈淑凝為着自己老是不能愈合的傷口而發愁,她便感到無比的高興。

沒有人知道是她下毒,除了她聰穎的蘭小姐。她以為蒲蘭心知道了她下毒後,會卑視她,會趕走她。她知道有些人卑夷下毒的行為,但她卻不以為然——你不會怪責昆蟲用毒去保護自己,而她也一樣,以自己微弱的力量,向傷害她的人讨回公道。

蒲蘭心沒有怪責她,只是溫柔地握着她的手,「如果你覺得氣消了,停手好嗎?」

不論怎樣,她都不會消氣。但如果是她的小姐要她停手,她會毫不猶豫的停手——沈淑凝又算得了甚麽,她不會為了那女人,而惹自己的小姐不高興。

25.群芳譜-窗前月映梅

淳國淳睿宗璇祯十一年(公歷380年)三月

梅滌熏下朝回府時,在房中看不到妻子上官夜胧的蹤影。他苦笑,她總是不聽別人的勸告,說是不要錯過這春光明媚的日子,留下最美的光影。

他來到花園,果不期然,看到上官夜胧與女兒梅絮惜在花園丹青。他命侍女取來披風,披在妻子身上。

「熏哥,有勞了。」上官夜胧握着他的手。而梅絮惜亦放下畫筆,走向他。

「你們今天畫甚麽?讓我看看。」他看着畫中争妍的梅花,每朵花都展露獨特的嬌顏,惹人愛憐。「送給蘭夫人的,對嗎?」

「嗯。一直以來,承蒙聖上與夫人照顧,妾身都不能回報些甚麽,所以與惜惜一起作畫,希望夫人喜歡。」

「相信夫人一定很高興,而且與後天的『狩獵宴』很相襯呢!」

「嗯。要是聖上與夫人喜歡,這幅畫妾身打算放在绻宮的梅廊內。」

「你又對這些丹青施了甚麽法術嗎?」

上官夜胧朝丈夫神秘一笑,「你後天便知道了。」

淳高祖更鼎七年(公歷363年)三月

景薔宮

「熏哥哥,我帶你看一個特別的長廊。」蕭衡興奮道。

「好,有勞皇子費心了。」梅滌熏一笑。

蕭衡帶着梅滌熏來到通往疊嶂殿的幽冶廊。有別于一般的長廊,幽冶廊是一個密封的長廊,牆壁的兩邊,有着每邊各三個六角花邊的窗戶。雖說是窗戶,但這個窗是給紙糊住了,而且不能打開。

「熏哥哥,看到待會的畫面,別吓呆了噢!」蕭衡神秘兮兮道。

「吓呆?廊中有妖怪嗎?」

「不是,是因為太美,看得呆了。」

梅滌熏被蕭衡逗得發笑。

石皎推開大門,幽冶廊的幽暗,與廊外的晴朗,形成強烈的對比。當他們進入廊中,石皎關上大門。長廊就只靠六角型的窗透射的光線照明。

在梅滌熏适應了幽暗的光線後,一只青鳥在梅滌熏的眼前飛過。

一只青鳥飛過?梅滌熏還來不及理清眼前的景象,數只蝴蝶在他眼前翩翩起舞。

「熏哥哥,美嗎?」蕭衡看着一臉錯愕的梅滌熏。留在景薔宮幾天,梅滌熏一直是一臉平和,老是保持着那完美但冷淡的笑容。他是第一次看到梅滌熏露出平和以外的面孔。

還是母妃說得對,帶熏哥哥來這兒,果然能看到他有趣的表情。蕭衡心道。

「為何會這樣?」

「熏哥哥,你剛才看到的是丹青上的青鳥與蝴蝶。」

「丹青?」怎麽可能?牠們明明栩栩如生。

「嗯。」蕭衡揚手,石皎重新打開大門,光線重新射進長廊中,但牆壁上甚麽都沒有!

石皎一提門栓上的機關,「牆壁」被卷起,露出「牆」後的畫卷。梅滌熏走近牆壁,被卷起的,是一卷白布,由于與牆壁同色,所以遠看還道是牆壁,不意白紙後藏着乾坤。

「關上門時,長廊只靠窗戶透過的光線照明,當光線射在畫卷上的不同位置時,畫卷的顏料與光線讓人産生幻覺,以為畫中的動物會『走』出來。」

「臣下從不知道南方擁有如此巧妙手藝的工匠。」梅滌熏贊嘆道。

「不是,這是翹哥哥——上官公子的傑作。」

「上官公子?是上官大人上官舜的公子?」

「對。當年祖父大人命上官大人到南方改建景薔宮,而上官家的公子日翹哥哥與小姐夜胧姐姐都有随行。聽說日翹哥哥看着幽冶廊一帶陽光照射在廊上的青磚時,看到七彩亮光,有了改建回廊的構思。他把想法告訴夜胧姐姐時,她提議利用由礦物、貝殼提煉而成的顏料作畫,嘗試在陽光照射下,會否産生七彩亮光。在他們兄妹二人合作下,便完成了幽冶廊。」

梅滌熏仔細地看着牆上丹青,青鳥身上有着點點貝殼碎光,就算沒有這個機關,在光線照射下,青鳥也讓人産生要掙破畫紙,振翅高飛的感覺。

「夜胧姐姐的丹青作很美,對吧!但能看到她的丹青的人并不多。」

「為甚麽?」

「因為夜胧姐姐身體很不好,而每次她執起畫筆時,那廢寝忘食的狠勁,很讓旁人擔心,所以旁人只讓她在身體較健朗時作畫。」

梅滌熏曾聽他祖父提及,北方愛國有一個天才建築家——上官舜。他不但是萬安城的總設計者,也在戰場上展現驚人的發明天分。他在爰國與朔暝——西南方的國家大戰時,設計了便于裝嵌與解體的橋——整條橋由木條組成,在木條上加上接口,透過接口互相扣連,可以不着一口釘便「扣成」一道橋。這條橋不論在收藏、運送還是搭架上都十分方便,讓爰國軍隊成功利用木橋越過朔暝國的澤地,吞并了朔暝的國土。後來,蕭立熹稱帝後,本為北方貴族的他,因為是慕容珂的親族,不但不用一如其他北方貴族一樣,過着「挂名」的貴族生活,反而受到重用——成為淳國工部尚書。

想不到,他的兒女也是如此傑出的人才,有機會的話,他真想拜會他們呢!

更鼎七年八月,梅滌熏随蕭敬等人,一起到了萬安城,蒲蘭心為他在皇城安排了居所,更在華英宮中挑選了三名老宮女為他打理居所,并在萍居內找了兩名小厮服侍他。

就他一個人住這麽大的地方,并讓五個人照顧他,他覺得挺浪費。只是他知道蒲蘭心為着慕容珂的事,心力交瘁,所以他不想再在這些小事情上讓她煩心,也就順了她的安排。

大概蒲蘭心忙着舉辦蕭敢與蒲荷心的婚禮,也要協助蕭敬籌劃慕容珂的喪禮,到了萬安城的一個月,他不用進宮教導蕭衡,反而可待在府中,看着中土歷史與淳國的政令,日子倒也逍遙自在。一個月後,他開始進宮,向蕭衡授課。但那并不是正規的課堂,因為經書上的知識,另有太師會教導他,蒲蘭心希望他與蕭衡談論王者之道。

「經書所言,往往理想過了頭,未必每項規條都合适現在的大勢,本宮想衡兒了解現在的世道怎樣走,找出自己的生存之道。」這是蒲蘭心對他的授課要求。

頂着「少師」的名份,他可自由出入淳國的皇家書庫嫏嬛殿,閣內藏書浩瀚,豐富了他不少知識。

梅滌熏一如平常的,來到嫏嬛殿尋找書籍。他在書架流連,看到一個小女孩在書架前努力地跳躍。小女孩身體輕如羽毛,每一下的跳躍如此輕盈,他聽不到任何聲音。或許是因為努力跳躍,她的雙頰緋紅,配上一雙清靈的大眼睛,煞是嬌麗可人。

他從未有試過如此強烈的感覺,他的心,彷佛随她的跳躍而跳動、起伏。

他上前,「你想要甚麽書?」

上官夜胧擡頭看着梅滌熏,眨眨眼,長長的眼睫毛一如蝴蝶的翅膀輕顫着,讓他看得呆了。

上官夜胧看着眼前的少年,他細致分明的輪廓,是入畫的好材料。她忍不住立即想到。

少年一雙睿智澄澈,且溫柔和善的目光,讓她看着安心,不怕少年走近。

「奴家……」她輕聲說着,她很少與上官家以外的人說話,不知道這樣麻煩別人幫助她,是否合适。

「你要這本書,對嗎?」梅滌熏猜度地拿起一本書。

她已忘了是否合宜,立即急道,「不是。奴家想要《周禮考工記》。」

她的聲音輕巧,一如琴弦奏鳴,清澈動人。他的內心竟因為她的話而怦然亂跳。這種奇怪的感覺,多少讓他感到疑惑,但他沒有表露出來,還是一臉靜然。他放回剛才的書本,再為她取出《周禮考工記》。「這本,對嗎?」

她欣喜地笑着,「謝謝你。」她接過書本,如獲至寶。

問一名女孩的閨名,是那麽孟浪的事,他不能如此失禮,但他真的想知道她的名字,真的想再看到她。

「胧兒。」一名男子的聲音在書架旁響起。

「大哥。」雖然她的聲音輕若羽毛,但上官日翹還是聽到了,并找到了妹妹。

上官日翹來到書架旁,不意看到有其他人在,一怔,然後朝梅滌熏一笑。

「大哥,剛才這位公子為奴家取了《考工記》。」

上官日翹朝梅滌熏點點頭,「舍妹的事,有勞了。」

「別客氣,不過是舉手之勞。」

「在下上官日翹。未請教。」

「上官公子,久仰大名。在下梅滌熏。」

上官日翹剛才叫她胧兒,那麽,她應該是上官夜胧。想不到,幽冶廊的畫,是出自這樣小姑娘的手。她應該才七、八歲吧!梅滌熏心道。

「原來你是衡皇子的少師,衡皇子老是在在下面前提起你,說你教了他很多有用又有趣的知識呢!」上官日翹笑說。

「『少師』這名銜,在下實不敢當,這是太子與太子妃的擡愛。上官公子在景薔宮的幽冶廊所施的法術,才叫在下拜倒呢!在下一直很想拜會上官大人與公子。」

「這樣的小玩意,讓你見笑了。」

「不,進入幽冶廊,好比進入奇幻仙境。在下想不到,廊中的畫作,出自小姑娘之手。」他看向上官夜胧。

「奴家已十二歲,不是小姑娘了。」上官夜胧輕聲抗議,但她輕柔的聲線,像是撒嬌多于投訴。

「對不起。」十二歲嗎?她竟與自己同齡?梅滌熏倒是一愕。

「抱歉,胧兒一向很在意別人說她是一個小娃兒。她從小身體不好,所以比同齡的小孩都顯得嬌小,也一直希望自己能快點長大。」

「但在下覺得,嬌小的姑娘更可愛呢!」梅滌熏一笑。而上官夜胧則害羞地低着頭,不讓旁人看到她緋紅的臉。

梅滌熏與上官日翹自此成為朋友,而梅滌熏也不時拜訪上官家。

…………………………………………….

為了不讓梅滌熏說她是小姑娘,上官夜胧努力地看醫書,找尋可讓自己「快高長大」的方法。以前,她就算知道喝藥對自己的身體有幫助,但她就是想辦法逃避不喝那些很苦很難喝的藥。現在,她會為了自己的身體快點好起來,而克服內心的厭惡感。

她也不知道為何,她明明很怕與外人接觸,不論是父親在政場上的朋友、母親相熟的貴冑夫人,還是兄長的友好,他們都想一睹她這個別人口中的傳奇畫師,但是,她卻不想看到他們,唯獨對于梅滌熏,她一點也不覺得抗拒。

或許是因為初相遇時他的幫助,或許是因為他一直與所有人保持有禮的距離,唯獨對她有所不同——他親切的笑容,輕柔的話語,都讓她感到很窩心。也或許,因為他們是同年同月同日生,他們之間,有一份旁人的不能明白的親切。

「就好像是命定的夫郎。」她的侍婢莺兒曾取笑她道。

與梅大哥成為一對嗎?她不是沒想過這樣的可能,但以他這麽優秀的一個人,會看上她嗎?

上官夜胧對着光線與色彩,有着近乎偏執的迷戀。她可以為了捕捉那片大自然的華光,坐在樹下一整天,不吃不喝,只為了記住那片光,記住了那些随着光線而改變的色彩。

梅滌熏看着對着池水出神的上官夜胧,不禁一笑,她大概又在想着如何捕捉池水的浮光吧!

「胧兒。」他輕輕地喚着她。

沒反應——意料中事。

梅滌熏走上前,輕拍着她的肩膊,「胧兒。」

上官夜胧這才回過神,看着梅滌熏。「梅大哥,你來了。」她一笑。想不到一想起他,便可見到他。她的內心不禁怦怦亂跳。

「你的臉怎麽這麽紅,是因為坐在這兒太久嗎?」

「沒甚麽。」她輕輕地說。

他不放心地把手放在她的額上,立即一臉緊張,「胧兒,你在發熱呢!」

「沒甚麽。真的。」她沒有生病,只是因為看到他而已。

「我先扶你回房。」

「不用了。」要是她回房,她便不可看到他了。

剛走開的莺兒帶着上官夜胧的披肩前來,「梅公子,小姐沒事吧!」

「胧兒發燒呢!」

「奴婢立即帶小姐回房。」

「你先通知人找來醫師。我陪胧兒回去便行。」

莺兒把披肩披在上官夜胧的身上,然後急步離開。

「其實奴家……」怎麽大家都自顧自的要照顧她,都不理她要說甚麽話!唉!

對上官舜與妻子姬尋香而言,早已視梅滌熏為家人,所以他在場一同聽醫師的講述上官夜胧的病情,他們也沒覺不妥。

「小女這些天來不時發熱,她的身體沒大礙吧!」上官夫人擔心道。

「小姐的病是邪氣困于身體之內,所以才會持續發熱,在下再開帖藥讓小姐服用。」醫師說。

梅滌熏看着醫師所開的藥方,不過是銀翹散一類解表清熱的藥,對上官夜胧的病,真的起作用嗎?

他不斷翻查醫書,希望可找到病因,不果。

「梅大哥,朝上政事,已夠你煩心了。奴家患的,可是先天之病,大概不容易好起來,請你不用費心,再為奴家找治病的方法。」上官夜胧淡淡一笑。

「多看一兩本醫書,費不了多少時間。」梅滌熏一頓,「還是,你不喜歡我過問你的事?」

「怎會?」

「那你為何不答應我們的婚事?」他看着她,想在她淡然的面容中,尋找答案。

她垂下眼,「因為奴家配不上梅大哥。」

「配不上?誰說的?」

「梅大哥現在已貴為中書令,你需要的,不但是一個能持家的妻子,還要一個能與貴冑夫人打交道,長袖善舞的妻子。以奴家的身體,不可能當這樣的一個稱職的妻子,不但不能幫助你,還要你費心照顧奴家。奴家不想成為你的負累。」

「這是一般人眼中,中書令的妻子,卻不是我梅滌熏的妻子。我需要的,是一個能在我回家時,陪我聊天,陪我看書賞畫的人。應酬甚麽的,一向不是梅家人的強項,所以我們的家中不會高朋滿座,有的只會是你與我,偶爾,還會有你的家人,或我的知心好友。『中書令』不過是一個身份,是我選擇的一種生活方式。就算我們成親,我也不要你改變自己,我要你依然可過着夜胧,我最愛的夜胧喜歡的生活方式。與你成親,是為了可以方便照顧你,明正言順的待在你的身邊。我要的,只是這樣。」

「但以奴家的體質,不但不能為你生下子嗣,甚至不知道能活過多少天。梅家的長輩,會接受這麽一個媳婦嗎?」

梅滌熏握着她的手,「會的。因為你是我所愛的人,因為你是我的選擇,所以我的家人也會尊重我的決定。我早已向祖父及父親提及你的事,他們都期待着我們的婚事呢!有沒有子嗣,根本沒有所謂,我不是因為要子嗣才與你成親,因為我喜歡你,想餘生也跟你待在一起,就算我們只能活過一天便一天,一年便一年,這是上天的安排,我們控制不了,但我們卻能決定是否一起走下去。胧兒,你願意成為我的妻子嗎?」

「梅大哥,不值得的。」上官夜胧淚盈于睫。

「我愛你,夜胧,讓我留在你身邊,讓我照顧你,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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