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分離

「天行真的回到北方了嗎?」蒲蘭心來到青岩書齋,想看看離開華英宮後的厲天行。她不是沒想過,他會避着她。她不是沒想過,他已走了。但是,她還是想好好的與他道別。

或許不見,會更是合适。只是,多年好友,竟就這樣倉猝分別,讓她很難受。

蒲蘭心還記得那個下雨天,她與祖母房式宛由梵音寺回家途中,看到一名小男孩負傷躺在路旁。房式宛本來想無視地走過,但她拉住了房式宛,求她讓自己救小男孩回家。

起初,她以為小男孩是啞巴,因為他一直沒有說話。但她沒在意,還是每天對着他說話,關心他的傷勢。及後,當她知道小男孩是戎方人,不會說漢語時,便教他說漢語,直至房式宛要趕走他,她求任雅平收留他,讓他有容身之所。

厲天行一直是她的好友。想到這一別,大概是今生不能再相見時,她便覺得難過。

「讓他回鄉散散心吧!這樣可能更合适。別挂心他,天行會照顧自己。」任雅平說。

蒲蘭心點了點頭。

離開不是為了逃避,而是為了在困局中找到出路。不論是她還是厲天行,都需要重新找到自己的路向。

「太子妃明天便要随皇後出宮,您在臨行前還記挂着天行,他知道了,一定很高興。」

蒲蘭心仍舊只是點了點頭。

任雅平看着蒲蘭心長大,他不會留意不到她的改變。在她的眼中,任雅平再也找不到昔日的自信,那沉靜的神韻,雖是更動人,但她潛藏的輕愁,讓人憂心。

難怪厲天行在離開前,仍是放心不下。要不是蕭敬迫着他離開,他大概不會回到戎方——那處雖是他的家鄉,但已與陌生地無異的地方。

「本王知道當年你父親死後,你與母親被正妃逐離王爺府。只要你答應離開,本王可讓你重得失去的一切。」

「太子,請您別看不起人,別以為可用財位權勢收買我。」

「但你就沒想過你對蘭心的心意,也會對她帶來傷害嗎?」蕭敬冷冷地說着。

厲天行激動道,「能傷害太子妃的,就只有太子吧!我怎麽能傷害她?我不是你,我怎麽舍得傷害她?」

對于厲天行的指責,蕭敬沒有放在心上。

「的确,不論你做甚麽,蘭心也不會放在心上。」蕭敬一頓,刻意挑釁地看着厲天行。直至看到厲天行面色擦白,他才續道,「本王不會擔心蘭心喜歡你,但你的存在,會讓她感到困擾。更何況,你想讓自己的一廂情願,讓蘭心被人閑話嗎?」

如果他不向她表白,他還可以朋友或臣下的身份,留在她身邊,但既然已說明自己的心意,他便不得不考慮蒲蘭心的感受,考慮自己的存在,對她做成的困擾。

他不想自己的存在讓她感到為難,他不想她感到尴尬——他選擇了離開。

「太子妃,現在離開,真的合适嗎?」她與蕭敬的事,他從厲天行口中,略有聽聞。他當然明白皇家自有一套生存的法則,只是,要蒲蘭心玩這個游戲,還是太殘忍了。

「是老師教我與天行下棋呢!我今天所走的路,不是為了明天,而是為了一個更宏大的布局。老師,我不能輸。」

任雅平看着她缺乏神采的眼眸,輕輕一嘆,「蘭兒,你又何必如此逞強?」

因為走到這一步,已不能停下來,更遑論回頭。從一開始,她便不能按自己的喜惡選擇前路。她的人生,只有最好與最壞,只有成功與失敗。只是,任誰也不明白她的處境。

她一笑,揮開不合時的抑郁,「老師有聽聞過軒國曾出現過一個年輕的宰相嗎?」

任雅平明白蒲蘭心不想與他多談政事,也就不勉強她,順着她改變話題。

「您是說梅俞敦?」

「嗯。我在書庫看過他的奏議,對他提出的政策很感興趣。只是,當年他與軒君因政見不合,而隐居山林——我想乘時拜會他。所以,這次南下,我會很忙。」忙碌得不用想太多煩心的事。

想讓他放下心嗎?任雅平心內一笑,蒲蘭心就是這樣的人。

「梅俞敦離任時,雖然只有三十歲,但這也已是四十年前的事了。要是他還在生,已是七十歲的高齡,能為您做些甚麽?」

「我們需要明白南方人的想法,才能在施政上照顧所有人的需要,才能達至真正的統一。我當然不期望他能為朝廷做些甚麽,相信只是聊上一回,也能對我們有所幫助。」

「聽說他脾性古怪,恐不是能輕易見着。」

「反正陪皇後治病才是要務,要是找着了梅俞敦,就當作是額外的禮物吧!」

華英宮誠政房內

「聖上,太子妃求見。」內侍小魯子說。

蕭立熹放下奏折,「宣。」

蒲蘭心帶着一個小內侍向蕭立熹請安。

「皇上,媳婦怕小莫子随皇後南下後,皇上會不習慣,所以特地挑了個伶俐的小內侍服侍皇上。」

「皇後養病的事,你都安排妥當了沒?」

「請皇上放心,媳婦早已安排一切。」

「這些日子,要你代皇後處理後宮的事,辛苦你了。」

「能為聖上、皇後分憂,是媳婦的榮幸。」

「明天,你便要陪皇後南下,你也早點回去休息吧!」

「媳婦遵命。亦請聖上以龍體為重,早點休息。婦婦先行告退。」

蒲蘭心離去後,蕭立熹讓小內侍待在一旁,然後回看案上的奏折。

乞嗤。小內侍急忙從袖中取出手帕,那狼狽的模樣兒,讓他忍不住笑了起來。他大概是初任內侍吧!這樣「失禮」的內侍,他還是第一次看到。他看着一直垂首的小內侍,「你叫甚麽名字?」

「回聖上,奴才叫小涼子。」

小涼子聲泉甜美溫膩,竟讓蕭立熹內心騷動。

「小涼子,擡頭望向朕。」

小涼子擡頭,大概是剛才的失儀讓他感到尴尬,讓他透白的面頰,生了兩片紅暈。

蕭立熹看向小涼子,心中贊道,多俊的娃兒,要是生為女兒,不知是何等國色。他的目光忍不住流連在小涼子的臉上,甚至想伸手輕握她水嫩的面頰。

他随即心內一驚,他怎麽能對一名內侍産生遐想?應是手上的公務,讓他頭昏腦脹了。

「朕今夜在書房就寝,你先替朕溫暖床鋪。」他一定要立即遣退這名小內侍,不能再讓他打擾自己的心神。

「小的知道。」

就在他打算專心工作時,誠政房內附的寝室傳來一陣誘人的幽香,不論他怎樣努力,也定不下心神。他按捺不住好奇心,走入寝室。幽香漸漸變得濃烈,他越過屏風,發覺床帏落下,旁邊有小內侍的衣服與一個女子抹胸?

他立即拉開床帏,發覺小涼子光着身子,坐在床上塗抹香油。那活色生香的畫面,刺激着他的神經。

「奴才不知皇上回來。」小涼子急忙道。

小涼子本打算下床請安,怎料一心急,整個人從床上跌下,蕭立熹立即抱着她。當他觸及她柔軟有彈性的皮膚時,內心的臊動已不能抑制。

多美妙的觸感,他多久沒抱過此等軟肉溫香?随着時間流逝,慕容珂的身體他已抱得膩了。而且她衰老的身體,早已引不起他的興趣。只她是善妒的性格,教他連別的女子也不敢多看一眼。

「皇上,」小涼子擡起頭,鮮潤的薄唇一張一合,勾起蕭立熹的欲.望。

「你好大的膽子,竟敢假扮內侍。」蕭立熹雙手早已不安份地在小涼子身上流連。

「皇上恕罪,是太子妃怕皇後養病期間,沒有人服侍皇上,才教奴婢前來。太子妃說,內侍終究不如女兒家細心,要是待慢了聖上,怎生是好。但她又怕皇後不高興,所以命奴婢扮成內侍,更要奴婢切忌暴露身份。」她一頓,「奴婢還是逃不過皇上的法眼——其實,以皇上的英明,又怎能瞞得住您?」她的手抱住蕭立熹的頸。

「死罪可免,活罪難饒。朕要好好教訓你,免得你重蹈覆轍。」說罷,便與她一同倒在床上。

早朝後,蕭立熹與三名兒子一同到今萃門送行。

與慕容珂一同南下的,有蒲蘭心與蕭衡母子倆,與白佳純、賈雎及夏侯鈞歆等一衆侍衛,及一衆侍婢內侍。

慕容珂看着蕭立熹,她蒼白憔悴的臉上,有着不舍。她展露一絲笑容,「皇上一臉倦容,想必昨夜因批改奏折而不得安睡。臣妾養病期間,聖上請好生留意身體。政事雖重要,但龍體更重要。」

看着慕容珂一臉關切,蕭立熹心生愧疚。他替她披上鬥篷,「你才要好生留意身體,快點回來。」

「臣妾謹遵聖上指示。」

另一邊廂,蒲蘭心看着蕭敬平靜的臉龐。或許,她的離開,對他會是一種解脫。然而,這些已變得不重要。

她将一個香囊送給蕭敬,淺笑,「請太子待妾身離開後,才打開香囊。妾身把一些要緊的話寫在香囊內,要是太子因氣惱而扔掉它,錯過了重要的東西,妾身可不負責。」

蕭敬接過香囊,默然。她每一個行動,都有着計劃與深意,她安排慕容珂養病,所為何事?他不知道,這些,她都不曾告訴他。還是,是他把她趕走,在一個看不到他的地方,能重新得到平靜。

「你要保重。」他淡淡的說。此刻分開,誰說不是最好的安排?

蒲蘭心點了點頭,像是早已知道他的反應,沒有任何的期望,也沒有失望。她轉身,牽着蕭衡的手離開。

蕭敬一直看着他們一行人遠去,直至她的身影消失在眼前,才想起握在手中的香囊。他打開香囊,香囊中藏有兩張紙,其中一張紙條寫道,「長公主在桃香蹊」;另一張則是一幅地圖。

他緊握着香囊,然後立即騎着蒼即,趕往桃香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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