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毒劫
蕭敬匆忙回到珀蕤閣,看到易姿容與蕭衠沒事才放下心。
「太子,您為何滿頭大汗?」易姿容替他拭去汗水。
「心急想來看你,今天沒甚麽特別的事發生吧?」
易姿容想了一會,「沒有,與平常一樣。剛才姐姐到來,我們閑聊了一會。」
「蘭心到來?」
「嗯,今早,姐姐命蝶夢送一瓶月季香油給妾身,但蝶夢弄錯了,送來一瓶茉莉花香油。姐姐知道妾身不喜歡茉莉花的香味,所以親自過來更換。」易姿容取出香油,「很香,對吧!」
蕭敬順她的意,随意的嗅了一下,「嗯。本王還有點事,晚點再來看你。」
「嗯。」易姿容溫柔一笑。
換作是平時,易姿容的笑容會讓他再三流連,不會輕易離開珀蕤閣,但此刻,蕭敬的心卻定不下。
沒有甚麽比傷害他所愛的女人更能令他痛苦,對墨筠而言,這個會是更好的報複。如果易姿容沒有事,那墨筠會讓誰陪葬?
蘭心?他心頭一驚。
然而,她明明如此喜歡蒲蘭心,又怎會傷害她?
雖然他懷疑這個可能性,但還是加快腳步。當他跑到雲皚閣,看到蝶夢慌張地跑離蒲蘭心的寝室。他捉着蝶夢的手臂,「蝶夢,發生了麽事?」
「太子,奴婢,奴……」蝶夢全身顫抖。
蕭敬推開她,沖入房中,只見蒲蘭心倒在地上。房中彌漫着詭異的香氣,蕭敬立即抱起她,離開寝室,來到回廊前,「蘭心,蘭心。」他輕輕拍了拍她的臉頰,「蘭心,快醒來,蘭心……」
蒲蘭心微微張開眼,她咳了一下,嘴角吐出黑血。
Advertisement
「蘭心,你挺着。」
蕭敬抱着她到太醫院,太醫令穆守譽立即辟出房間,為她診治。而且穆守譽也命副使找來侍女,以便照顧蒲蘭心。
蕭敬一直待在房間外的神農亭,并命人帶紫染箬前來。當侍衛帶着紫染箬前來時,他狠厲地看着她,「解藥。」
紫染箬看着他狂飙的樣子,內心感到無限的快意。她要這個男人承受傷害她的苦果!
「毒藥是要來害人,又怎會有解藥?」她冷笑,恥笑他的無知。
他眦目,「如果蘭心與孩兒有甚麽事,本王一定會令你痛不欲生!」
紫染箬震驚,「怎麽會是小姐中毒?」
「本王怎麽知道?現在你知道中毒的是蘭心,你還不快點拿出解藥?」
「沒有解藥,真的沒有解藥。我要見小姐!」她掙脫侍衛的箝制。
蕭敬卻一腳踹開她,把她踩在腳下,「讓你見蘭心?本王怎知道你又想玩甚麽把戲?」
「我要見小姐……」她仍在掙紮。但蕭敬已命侍衛帶走她。
穆守譽的副使推開門,蕭敬立即上前,「太子妃怎麽了?」
「毒藥已入血,太子妃肚中的孩兒怕是保不住。」
「那太子妃呢?」他抓住副使的衣袖。
「毒藥雖未致心脈,但……」
「去跟穆守譽說,孩兒保不住沒所謂,但太子妃有個甚麽,本王定必教你們全部人頭落地。」蕭敬的眼神冰冷肆血。
「是,是。」副使吓得跌坐地上,以爬行的方式,回到房間。
「父王,聽說母妃中毒了。」蕭衡在侍女蝶屏與內侍小全子的陪伴下,帶病來到太醫院。
蕭敬慶幸蕭衡因生病而躺在床上,要是他也在雪皚閣的大廳內,後果不堪設想。
「衡兒,你母妃不會有事。你現在病了,別待在這兒,要是沾染了風寒,可不好呢!」他哄道。
蕭衡搖頭,「孩兒沒有事,讓孩兒待在這兒伴着父皇好嗎?」
蕭敬沒有心情再哄他,父子倆一起坐在神農亭內。
蕭放趕到太醫院,氣急敗壞道,「太子,我聽說你囚禁了紫夫人,是否真有其事?」
「她蓄意毒害父皇與蘭心,你認為我應如何處置她?」他冷然地看着一臉憂心的蕭放。
「太子,你也知道……」
「大哥,蘭心現在生死未蔔,我不想再談紫夫人的事,你要是想見她,便到大牢吧!」蕭敬替伏在他的腿上的蕭衡披上鬥篷。
蕭放見狀,也知蕭敬不會聽他的話,決定先到大牢探望紫染箬。
「呀!」房間內傳來蒲蘭心的慘叫聲,本來睡着的蕭衡被吓醒,「父王,發生了甚麽事?」
「衡兒,你先回房,父王待會再來看你。」蕭敬看着小全子,「小全子,快帶王子回房。」然後頭也不回地沖入房間。
他只見蒲蘭心躺在床上,床上血跡斑斑,而蒲蘭心則因騰痛而昏厥。
蕭敬坐在床邊,看着一臉蒼白的蒲蘭心,握着她冰冷的手,「你們究竟對蘭心做了甚麽?」
「回殿下,太子妃剛才把死胎排出……」穆守譽說。
「那你們把蘭心體內的毒解了嗎?」蕭敬的目光掃視着太醫院內的衆人。
「臣下……臣下……」
「臣下甚麽!你們治了半天,怎麽一點成效也沒有!」
蕭敬狠厲的眼神,讓他們如堕冰窖。
「你們可想到甚麽方法?」
穆守譽緊張道,「臣下以為,毒已入血,而且太子妃也失血過多,說不定為她注入新血,一則可淡化血中的毒素,二則也可補充太子妃失去的血。」
「那你們還等甚麽?」
「太子,我們要找到血才可為太子妃注入血液。」
「本王明白,失去你們,可是國家的損失呢!」他冷笑,從懷中取出匕首,在自己與蒲蘭心的手掌上劃出一道口子。他讓兩手相貼,自己的手放在上面,讓血可流入她的體內。
「太子,您這樣很容易沾到毒血……」穆守譽想加以阻止,卻在蕭敬冰冷的眼神下噤若寒蟬。
他沒有理會其他人,扶起蒲蘭心,抱着她,并不斷地在她的耳邊呼喚着她。
蒲蘭心慢慢睜開眼,看着一臉焦躁的蕭敬,虛弱一笑,「敬。」
看到她的笑容,并不能讓他舒懷,不過,起碼,她醒來了,總勝于一直昏迷不醒。
「敬,我好冷好冷。」明明痛楚已令她感到麻木,就連思緒也變得遲緩,但寒冷的感覺,卻是這樣的驅之不去。
她會這樣死掉嗎?如果能死在蕭敬懷中,她倒是感到欣慰。只是一想到要離開他,卻是感到前所未有的痛苦。她還不想放開他,還不要!
蕭敬更加抱緊她,「現在好點嗎?」
「嗯。」蒲蘭心貪婪地感覺着他的氣息,他的溫暖。
眼皮卻是異常的沉重……
蕭敬立即急道,「乖,支持下去,你不要有事,你不可有事。蘭心,蘭心……」
穆守譽立即上前替她把脈,「殿下,請放心,太子妃因為身體太虛弱,以致暈倒,沒事的。」
蕭敬一直緊抱着她。
暖意從四周包圍着她的全身。蒲蘭心睜開眼,看着蕭敬抱着自己,「太子,妾身好多了,妾身不用太子的血了。」她的目光停在二人緊貼的手上。
「穆太醫說你的身體還很虛弱,而且體內還有餘毒。要是你身體穩定下來,我才停止給你血吧!」
蒲蘭心想到五天前,蕭敬就這樣把自己的血給予她,內心便不能平靜下來。
「要是妾身的病好了,太子卻倒下,那怎麽辦?平王剛才來這兒探望妾身,他說太子前天與宗人府商讨先皇的葬禮時暈倒,妾身不想太子有事。」她握着他的手臂。
「我會有甚麽事?當務之急,是你多點休息,養好身體,別讓我擔心你。」他的頭埋首在她的頸項。
蒲蘭心只好輕輕點頭。如果此刻她不能幫助他,起碼,不要扯他的後腿,讓他感到困擾。
蕭敬離開雪皚閣時,把蝶屏召到甘凱廳。他看着跪在地上的蝶屏,寒着臉,「平王剛才到來,為何不告訴本王?」
蝶屏怯懦,「奴婢以為平王爺不過來探望太子妃……」
「平王的來意,不由你來判斷。本王說過不許讓他見太子妃,你忘了嗎?」
「奴婢知錯,請太子恕罪。」蝶屏叩首。
「退下,這兒再也不需要你。」
「太子請饒恕奴婢。」蝶屏不停地向他叩首。
「本王這次可饒恕你,你最好要記住自己的職責。」
「奴婢感謝太子開恩。」
蝶屏看着蕭敬離開後,才敢嘆一口氣。這些天來,她們的日子可不好過。自從蒲蘭心中毒後,蕭敬便好像變了另一個人般,臉色陰晴不定。雖然大家都知道他疼愛蒲蘭心,雖然大家都為着蒲蘭心中毒而憂心,但這樣壓迫的氣氛,還是讓她們都戰戰兢兢,深怕一個犯錯,便落得一如蝶夢下場——被發配邊疆。
翌日,蕭放再次來到麒鳴殿,蝶屏拼死阻止他進內見蒲蘭心。
「王爺,太子吩咐……」蝶屏急道。
然而,蝶屏的攔阻無效,蕭放推開蝶屏,直闖雪皚閣。蝶屏立即差小全子通知蕭敬。
蒲蘭心被房外的争吵聲吵醒,她睜開眼,赫然發覺蕭放站在自己的床前,「平王?」
「弟妹,我求你,陪我到牢房見墨筠。」
「墨筠?王爺,你說甚麽?」蒲蘭心還未掌握當前的情況,蕭放一把抓過屏風上的披風,披在蒲蘭心身上,然後抱起她,「弟妹,得罪了。」
「平王……」蒲蘭心大叫。
蕭敬知道蕭放硬闖雲皚閣後,立即趕往牢房。途中,他看到侍衛圍着蕭放,而蕭放則左手扶着蒲蘭心,右手持着劍。
「大哥,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幹甚麽!你不但擄走蘭心,還打傷侍衛,你視宮中的綱紀為何物?」
「敬,我不過想完成墨筠最後的心願,讓墨筠見一見弟妹。」
「不行!大哥,放了蘭心,我不想傷害你。」蕭敬拔劍。
「為何?你已把墨筠趕入絕路,為何還要如此絕情?」
「你們可不可以告訴妾身究竟發生了甚麽事?」蒲蘭心虛弱道。
「大哥,要是墨筠看到蘭心如此狼狽,也不會高興。把蘭心給我,待她梳洗後,我再安排她們見面。」
蕭敬遲疑,「你不會騙我吧!」
「這兒有侍衛可做證,放人。」
蕭放放開蒲蘭心,蕭敬立即抱起她,帶她回雪皚閣,蕭放尾随在後。
「小懷子,你随平王爺到牢房接紫夫人,讓她梳洗後到雲皚閣。」
「小的領命。」
蕭放嫌小懷子走得慢,便拉着他直奔牢房。
「太子,究竟發生了甚麽事?為何墨筠沒死?為何她成了紫夫人?為何她要毒死聖上?」
「因為當年我設計讓你以為她死了,其實是把她賣進鄄都一所妓院內。」他一邊平穩地說出事實,一邊輕揉着她因被蕭放抓住,而弄瘀的手腕。
「為甚麽?」她輕問,「太子知道了墨筠想毒害易妃的事?但妾身已阻止了悲劇的發生,易妃不是毫發未傷嗎?為何還要這樣做?」
她以為當年已掩飾得很好,奈何仍是讓蕭敬發現了。
「墨筠不過是護着妾身,她并不是……」
「但這次,父皇是真真正正的被她毒死,為了向我報複,她把父皇給毒死了,你要我如何放過她?」
蒲蘭心無言。就算她可為兩年前的事求情,但這次,弒君可是死罪!誰都救不了墨筠!
「看來那次妾身私藏姿容,可是從鬼門關走了一遭。」她苦笑,「妾身知道墨筠死罪難免,但可否給她一個爽快的了斷?這次誤傷了妾身,可令她比死更難受。」
「我可讓她斬首示衆,這已是最仁慈的處罰。」
她輕嘆,不語。
「怪我嗎?」
她搖頭,「不,這次幹系聖上的性命,自不能含混過去,妾身明白。謝太子,讓墨筠臨終前可看到妾身。」
墨筠随蕭放到雲皚閣,當她抵達閣門外時,一直看着蒲蘭心,目光沒有片刻稍離,但她又怯羞羞的不敢走近。
蒲蘭心朝她招手,墨筠走近。蒲蘭心輕握她的手,「對不起,讓你受苦了。」
墨筠搖頭,垂首大哭。
蒲蘭心撫着她的頭發,替她拭去淚水「不像你呢!我認識的墨筠,是很堅強的,不是嗎?」
不知道是與蒲蘭心重遇太過激動,還是害羞于蒲蘭心的舉動,墨筠紅着臉,眼波閃過異樣的光芒。蕭敬盯着墨筠放肆的眼神,有一種殺人的沖動。沒有人可如此肆無忌憚地看他的女人,他的蘭心!
「你們好好聊着吧!我與大哥會在外頭等着你們。」蕭敬說。雖是非常不情願,但這已是最後一次,墨筠死了才能讓他安心。
蕭放不敢相信自己眼前所看到的景象。房中的人,真的是墨筠嗎?那種眼神,那份羞赧,都是他不曾看過的。他望向身邊的蕭敬,「她們常常如此?」
蕭敬白他一眼,「你在說甚麽?是墨筠老是這樣看着蘭心,與蘭心一點關系都沒有!我早已說過墨筠喜歡的是蘭心,只是你不相信而已。」
「小姐,既知你身體無恙,墨筠再沒牽挂。」她拔掉發簪。
「求你別胡亂說話,你知道我再也承受不起生離死別,不要讓我痛苦,不要讓我傷心,好嗎?」蒲蘭心捉着墨筠的手。
「小姐,奴婢真的好累。要不是為了再見到小姐,奴婢可……小姐,奴婢自知死罪難逃,只求死前仍有小姐在旁。奴婢死後,請讓奴婢的骨灰一直伴随着您的身邊,好好保護小姐。」她用力,讓發簪偏向自己。
「太子,快進來!」蒲蘭心大叫。她已無力扳回發簪。
蕭敬回到寝室,右手手肘打向墨筠的臉,左手扶着蒲蘭心,墨筠昏倒。他望向蒲蘭心,「你沒事吧!」
蒲蘭心搖頭,「墨筠呢!」
他冷冷道,「她不過是昏倒,死不了。」
蕭放立即抱起墨筠,檢查她的傷勢。
「大哥,你想帶墨筠前往哪兒?」蕭敬冷冷地看着蕭放。
「我不過帶她到太醫院。」
「她只是暈倒,待會便會醒來。大哥,放下墨筠,她可是重犯,你偏袒她,于你沒有好處。說不定,大家會以為是你主使她毒害父皇。」
「失去墨筠,我的人生還有甚麽意義?無論你反對與否,我一定要帶走她。」說罷,他抱着墨筠離開。
「沒有我的命令,沒有人可走出華英宮。」蕭敬看着蕭放的背影,不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