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赤司語氣溫煦, 姿态卻沒有分毫遲疑, 如此堅定而果決。
注視着真央的視線沒有半分回避,幾乎能讓人輕而易舉地潰不成軍。
他像是所有想象的集合體。
任何事件上,都極力做到了足以幻想的最好。
真央的睫毛顫了顫,一時間僅能失語。
……
“真央?”
“真央?!”
“真央真央!!!”
“……環?”
接連喊了數聲,真央才從沉浸的思緒中回神,擡眼就對上環關切的臉:“有很難解決的事嗎, 真央?”
真央臉驀地紅了點, 連忙搖頭:“沒有。”
她本該立即找個理由随後說出,這樣才能輕易帶過這件事, 可語言系統仿佛失了靈,真央嘴邊卡了殼, 大腦更是跟空白了似的, 沒有任何搪塞的理由說得出口。
環的臉色于是一下變得很奇怪,先是疑惑不解, 緊跟着浮現了恍然大悟,最後竟然變得有些猥瑣……噢,應該說是——迷之微笑。
“和赤司有關對吧?”
環擠眉弄眼地在真央對面坐下, 神色有一絲迫不及待得知內幕的期待意味,“你們是不是有什麽重大進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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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央:“……”
她有些難堪地默了一會兒, 糾結無比地道:“很明顯嗎?”
真央不打算對環隐瞞, 只是太容易被看出來這也……是不是說明她已經被影響得足夠明顯了?
“不算特別明顯吧?”環自己也說不太清楚, 摸着下巴極為考究地上下打量着真央, “我只是覺得真央你今天……唔!”
他單手握拳錘在另一手的掌心, 終于找到了合适的措辭:“——特別的有粉紅色泡泡感!”
真央:“……”
這個形容,還真是相當具有環本人的特色。
“所以到底是怎麽了?”
環湊近了點,八卦之光閃爍在漂亮的紫羅蘭色眸底,幾乎能閃瞎真央的眼。
真央不太好描述當時的情景,也不能确信自己真能鎮定無比地陳述而不導致臉紅、或者出現中途就因為羞恥而說不下去的情況,只簡單地縮略:“征君,對我承諾了。”
“哇!!!”
環立即振奮地喊了一聲。
那模樣,仿佛就在現場旁觀了全程似的。
“我感覺,很欣慰。”環單手舉起,放在胸前,擡首望向遙遠天際的眼角閃動着誇獎的晶瑩水珠,“真央,阿爸我真的很高興。”
真央再一次的:“……”
她低聲道:“我爸爸下個月初會回國。”
不知道環這有事沒事喜歡當人爸爸的愛好到底是從哪兒學的。
環表情一僵,很快擡手抵在唇邊輕咳了一聲,試圖當做無事發生過,機智地轉移了話題:“啊,叔叔回來要和赤司見面嗎?”
“嗯。”真央點頭,“預備兩邊的家長正式見面了。”
環眸子睜大了些:“這麽說來,訂婚宴是不是也……”
“這次應該就會商量了。”真央中肯地道,她看上去很冷靜,完全沒有前幾天不安,“但我猜應該會在高中結束後再舉行。”
“真讓人感慨啊。”環悠悠地嘆了口氣,精致的臉上露出幾分與年齡不符的故作老成,“真央你都要訂婚了。”
真央默默地接:“而你卻連女朋友都還沒有。”
環:“……”
這次換他沉默了。
天道好輪回。
“我一定會有的!”環反駁道,“只不過我現在要為女性們的快樂的偉大事業而奮鬥!真央你不是明白我的志向的嗎!”
真央;“你拿這個說志向,須王叔叔可能……”
環重重地點頭:“別勸我,我是一個追夢的人!”
真央:“……開心就好。”
反正須王家的掌權者也不是須王叔叔,而須王靜江氏更是一直都不喜歡環。
沒什麽太大區別。
周末。
真央和赤司約好了一同去赤司家的馬場看望雪丸。
那是赤司從小養到大的愛馬,被譽為“馬中貴族”的純種阿拉伯馬。
由于激動,真央提前二十分鐘抵達了赤司宅,赤司彼時還在書房,負責為真央引路的是赤司家的大管家,看上去頗為嚴謹溫和的一位老人。
“煩請跡部小姐稍作等候,少爺很快就會下來了。”
管家欠身說着,将真央帶來的見面禮安置好,傭人們倒是更為迅捷地将茶水點心端了上來。
真央看了,有點驚訝。
——都是按照她的口味來的。
似乎見她打量的時間有些長,管家恭敬地主動解釋道:“少爺早前吩咐過小姐的一應喜好,以備不時之需。”
真央便朝他笑了笑:“征君總是很周到。”
管家點頭稱是。
真央咬了口點心,眼睛一亮:“居然是現做好的,口感中還嘗得出烘焙的熱度呢。”
這就是滿意的意思了。
管家松了口氣,垂首道:“少爺提前吩咐做一份,說是小姐可能會提前過來。”
真央很驚奇。
管家繼續道:“老爺和少爺正在書房,需要您稍微等一會兒了。”
“沒關系的。”真央表示自己并不在意,将手中的茶杯舉了毫分,“您家的茶泡得很好,是可以讓人忘記時間的上品。”
她一面說着,一面在這句話中得知信息的同時,想到了一件頗為嚴肅的事:前幾天赤司叔叔還在國外出差,征君說是并不在家,她此次過來拜訪前的通話也沒有聽征君提及,因此并沒有備下赤司叔叔的那份見面禮。
真央有些拿不準。
赤司征臣在她印象中是個相當嚴厲的人,并非是時常會開口教訓,而是不怒自威的類型,真央唯一見過他和緩溫柔的時刻便是面對詩織阿姨,其他時刻都不怎麽交談,對小輩的禮節從未主動說過什麽。
“能合您心意就好。”
管家和藹地道。
這時去請的傭人已經折返,不多時赤司走了下來。
“征君。”
真央率先看見赤司,當即放下手中的東西,旁邊立馬有人遞上溫熱的濕手帕,她仔細地清理了手指,這才端正地站起來,身體微微前傾,是那種不自覺靠近的肢體語言——她甚至,為了讓赤司更重視她現在的悄悄話,動作很小心隐蔽地,抓住了赤司的小手指,“你怎麽沒跟我說赤司叔叔今天就回來了,我沒有給他帶見面禮。”
被真央主動觸碰,赤司一頓,解釋道:“父親是剛回來的,我先前并未得到任何消息。”
真央苦惱地皺眉:“那現在怎麽辦呀?”
“不礙事。”赤司安撫道,“父親的行程很匆忙,不會在這件事上怪罪你。”
“可畢竟是征君的父親啊。”真央着急,語氣都有些急促了。
她想了想,問:“叔叔現在在處理公事嗎?”
真央朝二樓的樓梯拐角處看了一眼,征詢地看着赤司,“我應該上去打個招呼的吧?”
“不用,我已經和父親交代過了。”赤司反手握住她的手指,果然有些涼,“這麽緊張做什麽?之後還要見面的。”
真央洩氣道:“總覺得很失禮。”
“不會的。”赤司順着握住了她的整只手,慢慢地将熱量傳遞給她,“父親對你非常滿意,還讓我務必照顧好你。”
真央愣了愣:“真的嗎?”
赤司笑着肯定:“真的。父親也不是第一天知道你了。”
也是。
真央松懈了肩膀,舒了口氣:“不知道為什麽,我就是很緊張。”
不等回答,真央指了指桌上的點心,很快轉移了話題。
嗓音嫩嫩的,帶着點糯:“征君家裏的點心師好棒,這是我最近吃過最好吃的曲奇奶油瑪芬了。”
能将已經進入大衆視野的常見甜品做出新花樣、特有味道,才是對一位點心師能力的最大考驗。
“能喜歡就再好不過了。”
赤司牽着她的手,嗓音柔和,“要再休息一會兒嗎?”
真央搖頭。
“那現在就出發吧。”
真央乖乖地讓他牽着走。
她手涼,被包裹得很舒服,暖融融的。
……
赤司征臣臨時回國,為了總公司那邊的新項目有了突破性進展,但他在家中短暫停留後沒有緊接着離開,反而将仍在家中的赤司征十郎叫到了書房。
“父親。”
敲門聲後,是與逝世的赤司家主母長相頗為想象的那張臉。
赤司站定在書桌前,“您找我有事?”
赤司征臣不打算在繞彎子上浪費時間,何況面對的是自己的親生兒子:“跡部家的大小姐,你們相處得如何?跡部家已經給我遞了邀請,我倒是沒有聽過你的表态。”
但赤司征臣其實記得,先前有一次,征十郎是給出了肯定的答複的。
這次跡部家能夠直接給他遞了邀請,不會是貿然之舉,應當是也連帶着确認了征十郎的意思。可他身為征十郎的親生父親,這件事還是要再來确認一次。
赤司沒什麽猶豫:“我很喜歡她。”
不算是最切合“問題”的答案,可比一切的正面回答都來得更有力。
赤司征臣面上冷淡嚴肅的表情都稍微凝滞了會兒,他沒想到會從征十郎口中聽到如此直接的表白,這孩子從來都沉穩內斂,運籌帷幄的姿态愈發有高深莫測的境界。
少許,赤司征臣無聲地颔首,想不出有什麽能特意交代給兒子的話——赤司征十郎從小到大都優秀得不需要人擔心。
“好好照顧人家。”
“那可是跡部家的掌上明珠。”
最後,赤司征臣只能做出再尋常普通不過的例行交代。
赤司征十郎微垂首:“是,我記住了。”
就算是此刻,赤司征十郎安靜和順地站在眼前,赤司征臣竟突然發現,自己并不能完全地斷定他的想法。
好比數個月前,赤司征臣也料不到,有朝一日征十郎能夠說出“很喜歡”這種話。
印象中,他似乎從沒有過什麽特別喜歡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