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章節
蘇莫也意識到說錯話，臉上微微一尬，但又不好意思道歉，只問：“那他現在人呢？”
“我怎麽知道？”對方口氣仍不好，片刻，大概體諒到她是關心則亂，略微緩了語氣，“不過他母親住在這裏，你要是沒有他聯系方式，可以去找他母親的主治醫生問問看，至于肯不肯告訴你，我就不知道了。”
蘇莫一怔，這人看事情的眼光真毒。她撥了撥劉海，試圖将臉上那抹尴尬遮掩過去，“不用了，我能找到他……你剛才說他母親生病了？”
她似乎是問了一個很蠢的問題，對方又拿那種質疑的眼神看她，“他母親不是生病，是植物人。”
“植物人？”蘇莫驚道。
那工作人員這下終于忍不住了，“這你都不知道？你還好意思說是他朋友？”
“我和他認識才不足半個月，這種事我不知道很奇怪麽？”
工作人員一噎，“他母親住院有大半年了，沒人照顧，護工的費用加上人工維生系統，一個月差不多要五萬塊，他挺孝順的，看起來條件不怎麽好，但每個月都會準時拿錢過來，就這個月不夠，估計他不肯住院也是因為錢的事情發愁。”
聽到最後，蘇莫腦子裏轟轟作響，她想起肖輝說他古怪，穿的衣服接觸的人都體面，偏偏還住在那麽舊的房子裏……想起他家餐桌旁邊那一堆泡面……想起那架簡易衣櫥裏清一水的名牌貨……想起第一次見面他借給她穿的那雙舊拖鞋……都是為了工作，為了賺錢，除此他是舍不得在自己身上多花一分一毫……
“謝謝你。”蘇莫最後只能擠出這麽一句。
從醫院出來，頂着日光走了一段，蘇莫心中茫無目的，迎面開過來一輛出租車，司機問她，她随口就說出沈殿家的地址。
話音一落，她自己都吓一跳，不過再細究了想想，她想見他一面，索性聽之任之，一任出租車把她拉到地方。
預報上說今天多雲，剛才還晴空萬裏，她下車這會兒天又有些陰沉，風卷着雲層遮住陽光，光線就暗下來，尤其進入樓門，更顯得陰沉。
蘇莫倒不害怕，算起來這是她第三次來這裏了，不能說輕車熟路，但至少也算稍微适應了眼下的環境。
她拾級而上，一步步像是踩在心上，連大氣都不敢出，距離五樓越近，這種情況就越明顯，她開始擔心會遭受沈殿倍加嫌棄的眼神。
最後站到門口，她連呼吸都有點僵了，一下一下，變得異常緩慢。
蘇莫下意識地舉起手，半晌才輕輕叩了上去。
可回應她的卻是大把的安靜，房門裏一點兒聲響都沒有，仿佛她剛才那一下是碰到了湖水面，餘音便是漣漪，除此，半點兒後續也沒有了。
他不在。
蘇莫緩緩松了一口氣，正準備再試一次，對面人家的門打開一條縫，有金屬鏈條鎖着，裏面露出來一個小腦袋。
蘇莫回頭，那小腦袋就是一縮，但沒隔幾秒，又探出來偷偷打量她。
緊張和期待産生的不安被這個小家夥徹底沖散了，對方也就是個八九歲的小男孩，蘇莫微微一翹嘴角，朝那個小男孩笑了。
灰樸的樓道似乎一下就亮鮮起來，小男孩愣了愣神，溫吞開口：“你來找對面住的大哥哥嗎？”
57.他比所有人看到的都好
一提到那個人，只是有關那麽一丢丢，也足夠蘇莫呼吸都滞一下。她輕輕點頭，有點兒被撞破的尴尬，“不過他好像不在。”
小男孩也有模有樣地點頭，“嗯，大哥哥好像有幾天都沒回來了。”
蘇莫若有所思地“哦”一聲，片刻，她想到在醫院聽說的那件事上，還有房間裏一直緊閉的另一間卧室，她想從這個小男孩的嘴裏探聽點什麽，雖然可能有那麽點無恥，“你天天在家？大哥哥家是不是一直都他一個人住？”
小男孩認真地眨巴眨巴眼，“對。大哥哥搬來有半年多了，一直都是他一個人，不過偶爾會有女生來找他。”他的回答倒全面，自然包括眼前的她。
蘇莫臉跟着就紅了，從背包裏摸出兩塊巧克力，是法國的Richart巧克力，她胃不好，有時候就備着餓的時候含一塊。“你怎麽知道得這麽清楚？”說實話，她有點兒懷疑。
小男孩看着她手心裏的巧克力，吞了一下口水，但沒接，“我啊，天天在家啊！一個人無聊就注意這個，我喜歡聽到外面有聲音。”
蘇莫微微愕住，這幾句說得倒像個小大人，連帶着之前的也讓人信了。
“你也一個人在家麽？”她朝前擡了擡手心，示意他接過去，“這個很好吃的，是世界上最漂亮的巧克力。”
小男孩戒備地在她臉上看一眼，又看回手心，幾秒鐘，他遲疑地伸出手，嘴裏還說：“你是來找大哥哥的，不能是壞人。”
蘇莫哭笑不得，現在小孩子戒心都這麽強麽，虧她第一次見到沈殿，就跟他回家了……
她拉回思緒，“你怎麽就确定大哥哥不是壞人？”
“……”小男孩嫌棄地看她一眼，表情有點兒像沈殿，他撥開一枚巧克力塞進嘴裏，“那麽漂亮的人怎麽可能是壞人？我媽常說，壞人都長得醜，大哥哥靠臉吃飯就夠了。”
這都什麽邏輯？
不過提到媽媽，蘇莫心酸了一下，“那你媽媽呢？把你一個人扔家裏？”
“我不是一個人，我還有奶奶在家呢！”小男孩辯解，“但是她現在下不了床了。”
“哦，真可憐。”蘇莫條件反射似地吐出一句。
“……”
小男孩又遞她一個眼神，“你是不是喜歡大哥哥，那大哥哥喜歡你嗎？感覺你有點兒笨。”他連珠發地問，最後一句就像他總結出來的，自帶答案。
“……”蘇莫無言以答，現在的小孩子……
她有些生氣，故意吓唬他：“快進去鎖好門吧，對方要是大壞蛋，一個鏈條也不能保證你的安全。”
小男孩聽了，沒表現出驚慌，反而笑了，臉蛋上兩個小酒窩，“嗯，我知道，可你不是壞蛋，壞蛋沒這麽好看。”
“……”
“真好吃。”小男孩咂巴着嘴，跟判斷她是不是壞人的神情完全不一樣了，“你還有這個嗎？我想給奶奶吃一塊，還想給媽媽……等大哥哥回來，我也可以給他嘗嘗。”他的臉微微紅了，“大哥哥很少在家，但他要是回來，買了好東西都會分給我很多。”
蘇莫怔住，那一刻也說不上來心裏是什麽滋味，她低頭翻包，把裏面剩下的巧克力都抓出來，一股腦兒遞給他，“就這麽多，下次來我再帶給你。”
小男孩欣喜地接在手裏，寶貝似的拿眼睛緊緊盯着看，“謝謝你，美女姐姐！”
蘇莫看着，心裏既歡喜又有點兒想哭，她眼前的這個小男孩瘦瘦小小的身體，一雙大眼睛骨碌骨碌的，身上的棉T恤有幾處小破洞，一看就知道是窮苦人家的小孩。
她忽然有種感覺，甚至腦子裏還在想象着沈殿那個聽說來很“小氣”的男人拿着一大袋子好吃的站在鄰居家門口，把東西毫不吝惜地分給小男孩的畫面。
“大哥哥是好人，是吧？”
她問聲很輕，幾乎是說給自己，如果說以前她對他抱有諸多疑問，她對他的印象不夠清晰，她聽到太多好的壞的有關他的訊息……但現在她知道，她也确定，他故意裝得很冷很硬，其實心裏比誰都軟，和自己很吝啬，拼命賺錢留給植物人的母親治病，對她和司小然沒有好臉色，卻把東西分給可憐的老人和小男孩……
小男孩哪知道她這些想法，點頭，眉眼卻流露出失落，“大哥哥是好人，但媽媽不讓我跟他多說話，也不讓我要他的東西。”
“可能是你媽媽不了解他，害怕他是壞人，怕他給你不好的東西。”
“不是，我媽媽說大哥哥是靠臉蛋吃飯的人……”
“明明？”房間裏傳出一聲微弱的呼喚。
“唉——”被叫成明明的小男孩脆生生答應道：“來了，奶奶！”說完，他又快速轉過頭，“美女姐姐，我不能再和你聊了，再見！”
蘇莫微笑回他，“再見。”
離開小區，太陽又露出來，蘇莫擡頭看了看翻滾的雲層，覺得這天氣真是襯她，時陰時晴，她一直看不透沈殿，可經過這些事，她的心裏腦海裏卻清楚得不能再清楚，他很好，比所有人看到的以為的樣子都好。
如果……如果他不是姐姐的，如果他們能更早一點認識，她會不會有機會？
她心裏在不停猜想着有關于沈殿的所有的每一個細節，每想起一點，她就覺得自己在深潭裏更陷一分，她掙
